"小说下载尽在书本网 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新月江湖之美人如玉 作者:炼之蜻蜓 文案 新月出,清影尚苍茫。学扇欲生青海上,如钩先挂碧霄傍。 她是江湖魔女,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被她盯上的人,注定逃无可逃。 她发誓,必定要打造江湖的又一奇迹,无论白道黑道,正派魔教,都只能乖乖臣服于她呕心沥血的杰作——天下第一美人榜! 经过三年之后再开新月,新月已嫁作人妇,某蜓也不再是当年的小姑娘,文风与新月的跳脱不同。因而这不再是新月如钩的延续,而是一个新的故事。勿催~事实证明某蜓是慢工出细活,但凡赶文的都杯具了,所以我们继续悠哉悠哉的来吧~~ 内容标签: 江湖恩怨 搜索关键字:主角:卓丝丝(新月),笑无情 ┃ 配角:龙鹫,周少 ┃ 其它:月在回廊,新月如钩 文章基本信息 文章类型: 原创-言情-架空历史-爱情 作品风格:轻松 所属系列: ——◆那些连载那些坑◆—— 文章进度:已完成 全文字数:315140字   新月江湖之美人如玉   作者:炼之蜻蜓   新月江湖之江湖序幕   序之序   江湖上,可还有人记得新月?   那个与沧溟水榭牢牢挂在一起的名字,对有些人仅仅是一个传言,对有些人是心头的一道伤,对有些人却是那胸口的一团烂抹布,拧来拧去,最终只是揪不断扯不乱。   沧溟水榭多年以来稳居魔道第一大派,却以一层神秘的面纱遮掩了自己的一切。沧溟水榭在哪里,有多大,又有多少人,始终无人知晓。在水榭神秘而低调的一切之中,只有沧溟之主笑无情,以他绝响江湖的容貌和阴晴不定的恶劣性格高调著世。   在他的光芒之下,可有人瞧得见新月?可有人忽视得了新月?   那个女子,比起作为魔道第一夫人,也许“女魔头”这三个字,要来得更适合她……   序之夜   牛奶一般的浓雾弥漫着,蔓延在沧溟水榭的每一处。   这里三面环山,山中有湖,广阔的不见边际的湖面也隐藏在浓雾中,同时隐去了湖面上那曲曲折折的廊桥,以及它通往的湖心岛。   山,是光滑的白色裸岩,水,是清澈的无色之水,桥,是光洁的白玉之石。浓雾中的一切似乎都是白色,如同一个飘渺不实的幻境。而沧溟水榭,就坐落在这面湖的湖心岛。   黑夜寂静,因这浓浓的白雾,连黑夜也黑的不那么彻底,缭缭绕绕,越发的让人分不清现实与梦境。   卓丝丝早已经睡熟了,睡梦间鼻间环绕着淡淡夜莲似的香气,唇角拉着满意的笑意,在自己头下枕着的手臂上擦了擦口水,继续美美的睡着。   很香,很熟。   笑无情却再也没法睡得着,拧着眉头抽出自己的手臂翻身起床,抓起床边的衣服擦了擦,粘腻冰凉的感觉却依然留在上面。   他起身正要去水盆那里洗净手臂,细微得几不可闻的衣袂风声却让他猛然抬头,微微眯起双眼——   披一件纱质外衫,笑无情无声跃出房间。莲白的衣衫外,白纱长袍几乎与浓雾融在了一起,黑夜里的风躁动着,翻飞起他的白色衣摆和漆黑的发。   盛世白莲。   即使是黑夜,也丝毫掩盖不了他的风华,在若隐若现的浓雾间他站在屋顶,柳眉凤目妖娆的微挑着,轻扫而过黑暗中的景色,优雅妩媚着,透着无尽妖娆。如缎般光泽的黑发散落在一身莲白的衣裳,层层隐现,宛若盛开白莲清雅,悠然,却依然矛盾又完美的展现着极致的妖异。   沁入骨髓的邪魅和谪仙般纤尘不染的纯净,也只有沧溟之主笑无情身上可以同时有着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不可思议的糅杂在一起。   ——没有人?   他可会相信,那方才的异响,仅仅是黑夜里的一个错觉?   “寒水!”他如冰棱撞击般的声音在黑夜里响起,片刻后一个黑色的人影便飞跃而来落在屋前,黑衣束发颀长身姿,周身若有若无的散发着凛冽的寒气。   “公子有何吩咐?”   “水榭有人闯入,立刻搜!”   沧溟水榭从没有人能活着闯进来,既然进来了,岂会让“他”继续当个活人?   水榭在片刻间灯火通明,四处都是白衣人,足以将整个岛一寸寸的搜遍。这种小事,自来用不着笑无情亲力亲为。他飞身而下翩然落,却在走近房间时微微蹙眉——新月未免睡得太熟了些。   他推门而入,房内空空,本应谁在床上的人却不见了踪影——   新月,本名卓丝丝。   她七岁给笑无情当丫头,十七岁给笑无情当情人,二十岁正式嫁给笑无情,如今成婚也已一年有余。   在旁人看来,这样的历程似乎都是麻雀变凤凰的典型,平凡得没有什么故事可以叙说。   可知道内情的人,却是千言万语也说不清这麻雀是什么麻雀,这枝头却又是如何才攀得上的枝头——说不清,只得放下不说。   此时的新月睡得正熟,她的好梦却从鼻息间那淡淡的莲香消失时便结束,蹙了眉头下意识想去寻找,伸出去的手却没有碰到柔软的被褥和温软的人体。   她睁开了眼,冰冷的地板,黑暗的房间。   身前有一袭白衣靠近,白衣重纱,是熟悉的样式。   “你醒了?”话音里带着笑意,新月抬头,瞧见笑无情的脸,警觉的心便又放下来,只留了稍许疑惑。   “莲莲?我们怎么在这里?”她看下四周,这里,看格局似乎是水榭里的某个书房。可是三更半夜,他们不在舒适的床上睡觉,为什么跑来这里?   书房里没有点灯,窗外却灯火摇曳,今夜的一切都显得有些一反常态。   “外面出什么事了?”   “有人闯入水榭而已,就不必在意了。”   身后的气息靠近,新月回头,眼瞳中映着窗外的火光闪烁。   “为什么你不出去?”   “一点小事,我何必要在意?”   “那抓到了吗?”   “没有,而且,也抓不到。”   “那不如我来抓?”   笑无情脸上的笑意渐渐加深渐渐扩散,“你想抓的是谁?”   “当然是你!”新月突然出手,笑无情身子稍稍一侧避过,向后跃开数步,笑意却依然未退。“你是几时发现的?”   “刚刚你靠近我的时候。”   “为什么?”   “你的味道,和笑无情不一样。他身上可没有这么怪的药草味儿——”   面前的人挑了挑眉,“传闻笑无情的夫人是银钩那老小子的徒弟,看来还真没错。”   新月不着痕迹的退到窗前,背后的火光让她的脸在阴影里明灭,只有一双眼睛如矩,“那么,你是谁?”   层层重纱随着他的脚步翩然而动,他从阴影中走出,沐浴在窗外的火光映照中,那张和笑无情一模一样的脸,笑容却张扬着,带了些许跋扈。   “我可是专程来见你的,笑无情的媳妇,银钩的徒弟,沧溟的新月。错过一见的机会,可是会成为遗憾——”他一步步走近,新月已经准备从窗户翻出去,此时一道剑光却从窗直入几乎要擦过了“笑无情”的脸颊,没入他身后的书柜中。   新月回头,笑无情远远立身在对面的树上,手中弓已满,箭上弦,正对着窗口中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果然是你——师父。这么多年没有音信,原来你还活着。”   新月惊讶的回头,屋中那张“笑无情”的脸笑得若无其事,对外面的笑无情寒暄道:“乖徒儿,你都长大娶了媳妇儿,我怎么能不来看看呢?”   ——笑无情的师父?前任老门主!?   可是为何,他这般容貌——   窗外笑无情手中弓箭未曾放下,依然稳稳的对准前老门主——夏忘生。   “新月,出来。”   新月从窗户跃出,直飞到笑无情身边,笑无情手持弓箭依然一动不动。树下寒水解下外衫跃上来,替新月披上。   这世上,能让笑无情亲自弯弓的人,恐怕也没几个。   “无情,多年不见,你就打算这样招待师父吗?”   “如果师父肯换一种方式回来徒儿自然大摆宴席列队欢迎,只是师父深夜爬屋顶绑徒媳,却不知师父又做的什么打算?”   “好奇而已。”   两张一模一样的脸,但面对面,新月却清楚的看到不同——对面房中的人脸上那一丝邪气的笑,透着几许张扬,与笑无情的师弟夏无极颇有几分相似。但那完全的邪,没有笑无情的清濯如莲。   “既然看过了,师父你可以走了。最好别打水榭什么主意。”   “你这个孩子还真没趣。”夏忘生似乎颇觉失望,后退两步,人隐在房间里灯火照不到的阴影中,便就此没了行迹。   笑无情终于收了剑,对树下稍一挥手,众人缓缓撤去。   “公子,可要留下守卫?”   笑无情看一眼夏忘生消失的地方,“不必。”   他要来去,护卫又有何用。   他携新月一同跃下,新月追问道:“前老门主不是我师父银钩侯年轻时的朋友吗?那他的年纪怎么会——”   “那是假的。”笑无情稍稍驻足道,“那张脸是假的,他的易容术天下无双,恐怕几十年来根本没有人看过他的真面目。他随时可能以任何模样出现——你要尽快学会辨认出他,见了就尽快躲开,不要让他靠近。”   新月不明原因,但无条件的点头——连笑无情都如临大敌的人,她怎么能不躲开呢。   新月与笑无情一起向房间走去,夜里的风忽而冷了,她紧了紧身上寒水的外衫,被风吹得微微眯了眼。   回房之后,她再问个清楚。   前面的笑无情已经推门进了房间,她紧走两步正要迈进房间,一步之距,面前的房门突然被一阵疾风砰然关闭——   “新月!”笑无情转身开门,然而眼前的新月却突然被她身后的一双手牢牢抓住,一双邪气的眼在浓雾中一闪而过,将新月掠走——   “夏老门主!?——请放开我!”   他们在半空疾驰,身后起初还能见笑无情与水榭的追兵,然而渐行渐远,水榭里的浓雾遮掩了一切,连同他们的踪迹也隐没其中。   “徒儿媳妇,老夫现在正无聊得很,你要不要跟我打个赌?”   “不!”她的手臂攥在夏忘生手中,身上竟然使不出一点力气。   “我很意外那个别扭的徒儿居然也有人肯嫁,你说,如果你对他的感情消失了,你们还会不会有机会再次在一起?”   “——”新月现在明白为什么见到这个人,笑无情会全心戒备——“别打我的主意!我不干!”他想做什么?他又要怎么让她的感情消失!?   夏忘生全然不在乎新月拒绝与否,依然邪魅的笑着,似乎她的态度如何,与他无关。   “笑无情有没有跟你说过,我的摄魂术,跟我的易容术一样精湛?”   新月听到这一句就觉得透心凉,顾不得还在半空里手臂被他抓着,抬起另一只手便击去。然而她的掌三两下便被化解,没有丝毫用处。   夏忘生轻笑一声,“你的武功都是跟银钩和黑衣学的——可是他们的武功,却都是跟我切磋出来的。”   “……”还不是绝望的时候——她摸下耳环,使出最后的防身——   一股几乎看不见的轻烟向夏忘生飘去,他嘴角一勾,却没有任何反应。反而是新月的身体迅速麻木,几乎要坠落,被夏忘生抓着手臂提起来。   “忘记告诉你,银钩的毒,也是我教的。”   ——他还是人吗!?   “还没有找到?”   “禀公子,水榭上下都已搜遍,没有发现夏老门主和新月行踪。”   “继续搜!他们还来不及离开水榭,挖地三尺也把他们找出来!”   此时半空却传来一阵荡漾笑声,笑无情抬头见夏忘生单手夹着新月横空而过,“无情徒儿,你的媳妇还给你,为师改日再来探你们!”   他一松手新月便从半空落下,笑无情一跃而上接住新月横抱落地,新月紧闭着双目,睫毛在灯火下落下弄弄的阴影。   他对已然不见人影的夜空微愠道,“老头!你对新月做了什么!?”夹着怒气的内力将声音传得很远,然而夜空里,再次传来的只有夏忘生得意的笑声,再无只字片语。   怀中微动,笑无情忙放下新月,见她睫毛颤了颤,睁开一双楚楚的眸子。   “新月?”笑无情微微蹙了眉,细细瞧着她,“你怎么样?”   “嗄?”新月似乎有些茫然,但全须全尾,似乎又没什么不妥。“我没事……不是好好的呢?”   “师父没对你做什么手脚?”   “师父?谁的师父?”   新月的一双眼便有些雾煞煞,笑无情微微眯了眼,却无法确定她是否有什么异样。   “没事就好,我们回房吧。”他拉起新月的手扶她起来,新月顺着力起身,却忙抽回了自己的手。   手中一空,笑无情目光一扫,看向新月——   “我自己能走!”   笑无情眉间一蹙,转瞬敛去,没有再开口转身向房间走去。   白衣翩然,像从画里出来,又走回了画里。新月看着他的背影,不自觉的摸摸方才被他握过的手——人还是那个人,为何,全然没有了心动的感觉?   这算是迟来的七年之痒吗?   新月爱笑无情,爱到江湖变色,世人皆知。从七岁爱到十七岁,从十七岁爱到二十岁。但,二十一岁的某夜,新月不爱笑无情了——   爱若不在了,该怎么办?   第一卷 美人序章   沧州,临于南海之北,位处青龙、朱南两国之隙。接邻峰州、瑶江、满地。   自古,沧州多乱,江湖的纷争在这里尤为激烈。   多年前沧冥水榭现出江湖,以一层神秘面纱遮掩了自己的一切,在江湖上神出鬼没,以其肆意而张扬恶名传扬。而数年之前,魔道排行——“沧冥榜”便也横空出世,由沧冥公子笑无情所公布,号称为魔道第一榜,成为江湖黑道与魔道所承认的排名,让黑道中自诩英雄之流争得头破血流……   有人说,沧冥榜,以血所书。渐渐成为了一个染满鲜血的传说……   直至两年前,沧冥水榭发生了无人知晓的异变,沧冥水榭一分为二,成为了沧冥与北沧冥,沧冥水榭实力大减,骤然沉寂。   就在江湖上认为沧冥将要就此一蹶不振,由北沧冥取代之时,沉寂多时的沧冥确又突然重出江湖,以破竹之势,迅速崛起为魔道第一帮派,由原来的神出鬼没一改风格大肆招摇,渐有横行江湖之势。   在这一切的动荡转变之中,始终脱不了一个名字——新月。   沧冥新月。   沧冥与北沧冥曾经逐力争夺的人物。就在她离开北沧冥回到沧冥之后,北沧冥迁离原址向更北的地方开始新的发展,而沧冥水榭迅速霸起。   她是沧冥公子的夫人。   她却不仅仅是沧冥公子的夫人。   比起“魔教第一夫人”,她更喜欢听人称她为女魔头!   她一手创建了江湖风云榜上的又一个奇迹,无论白道黑道,正派魔教,都只能乖乖臣服于她呕心沥血的杰作——天下第一美人榜!   这个故事发生在两年之后,江湖风云再起,吹得却是温暖含香的无尽春风……   第一章 暮氏山庄的贵客   一切事端的根源,似乎都要从“天下第一美人榜”说起。   似乎不过是一年前,“天下第一美人榜”横空出世,搜罗了白道黑道、正派魔教各路的美女俊男,所有人都认为这不过是好事之人的玩笑之作,充其量不过是官宦千金帮派小姐饭后茶余的谈资。然而没有人料到,就是这个玩笑之作,竟然如离离原上之草,几乎一夜之间流传开来。   是世人太小看了官宦千金和帮派小姐们的八卦之力,还是因为美人榜上所网罗美人的质量之高的确令人赞叹不已。短短一年时间,美人榜已然横行江湖,被众多下至双髻少女上至中年妇人,甚至年轻公子好色大叔所追捧……   而它的创造者,依然在不断的努力致力于对新鲜人的搜罗,无论内在外在容貌脾性,只要被盯上,便要必定要扒下你的面具,将你藏于人后的性格也揭示出来,层层挑选精益求精,誓要打造史上最高质量童叟无欺的第一美人榜!   暮成雪的灾难,就是由此而开始。   雕梁画栋,房间里处处透着一股墨香,从窗户望出去远远是一片油绿平坦的马场,暮成雪凭窗而眺,眼前的景色却丝毫不能让他轻松起来。   只因他的名字,不知几时起出现在了传言中的天下第一美人榜。   自从榜上提名的那一天开始,他平静的生活就此一去不返。——美人榜上虽美人如云,但有容貌的不一定家世好,家世好的却多有纨绔子弟,要集容貌、家世、人品于一身的着实难寻。因此随着他的名声愈大,他每日要面对的,就是大姑娘小媳妇们近乎疯狂的追捧追逐。   日复一日。   “少爷。”丫头在门外轻敲房门,却不敢进来。山庄里任谁也知道,暮成雪的房间是女人止步的。她只是在门口垂首而立,偶尔偷偷瞧一眼窗边出神的暮成雪,只一眼,便让她稍稍脸红,慌忙低头:“少爷,老爷说这两日有贵客到,请少爷稍事准备,和老爷一起迎接贵客。”   “知道了。”低低的嗓音,磁性而悠远,暮成雪收回目光,淡淡一扫——远山黛眉,透出寡淡的疏离与不耐。丫头忙退了下去,关门时听到一声轻叹的尾音。   不知从何时起,暮氏山庄的人担忧地发现,原本就性情寡淡的暮成雪自从上了美人榜,被人疯狂追逐,似乎对女人渐渐有着严重的排斥心理。   暮氏山庄也曾试着开门广招女客,期望如此众多女子中能有一两人是暮成雪欣赏的类型,试图培养一下感情。然而一拨又一拨的女客迎进门来,每天上演的戏码,不外乎:相见——着迷——追逐,暮成雪躲之不及,反而情况愈发恶劣。   他便脾气愈差,由排斥,渐渐发展到厌恶女子,终于冷下脸赶走了庄上作客的女子,甚至声明,此生决意不会娶妻。   暮成雪讨厌女子的传言便渐渐传开,至此,暮氏山庄终于清静。   这一日,暮氏山庄迎来了一位贵客。   那是一辆非常华丽,华丽非常的马车,华丽到一看上去都有一种心肝儿肉乱颤的感觉。   马车停稳,赶车的小僮走到车厢前,伸手从上面扶下来一位紫衣贵公子。缎紫的华衣嵌着金线绣成的花纹,高贵又华丽得如同暴发户一般令人打颤。   只不过,没有人敢对他的衣着打扮发表什么意见。   暮氏山庄的主人急忙从大门里迎出来,道:“贵客到门,有失远迎——”   “暮庄主。”紫衣贵公子轻轻点头微笑,这一笑,便颇有点师奶杀手的味道。这样一身华丽到恶寒的衣着,无论穿在什么人身上,都免不了恶俗,然而偏偏穿在他身上倒有一种诡异的和谐,似乎他天生就应该穿这样的衣服,只有他,能将这般华丽到恶俗的衣服穿出一身富贵年华。   “劳周少特地跑一趟,着实过意不去,快里面请——”暮庄主伸手,做了邀请的手势。   此人被人称为周少。   他本名倒也不叫周少,只是江湖中的人都如此称呼他,渐渐的反倒没有人知道他的名字。每一个人,只唤他作周少。   周少是个生意人,而且绝非普通的生意人。无论黑白两道,没有人会不知道周家。周家的生意之大,这天底下恐怕没有周家不做的,做不成的买卖。周少是本代周家的代理人,做的是周家的生意,所以纵然年轻,在江湖上的面子却颇丰。   只是他今次到来,却不是为生意,而是为亲事。   暮氏山庄,暮成雪的亲事。   暮成雪乃是暮庄主的大侄儿,他不近女子的脾气,已经让暮庄主头痛不已,眼看着适婚年龄已过,暮氏的晚辈中他又是最年长的一个,他的婚事便成了暮庄主的一块心头病。既然已经无望让他自己挑选中意的女子,那么便由长辈一手张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也是不错的。   如此一来,对方的家世便尤为重要,暮庄主精挑细选联姻的对象,最终第一位的人选,便是周家的小姐。于是书信向周家说明了联姻的意向,随即便接到了周少要亲自上门的回信。   周少对暮成雪素有耳闻,虽然脾性古怪了点,但除了厌恶女子之外口碑甚好,有才有德又是美人榜上的美男子,自然是值得考虑的对象。于是便义不容辞的前来勘查这一位未来妹婿。   周少跟暮庄主客套两句,便要随庄主入庄,但见他身后小僮竟从马车上提下大小包裹,看样子却是要来这里长住。   暮庄主微微一怔,随即笑着掩饰过自己方才的失态——考察妹婿么,一两天怎么成,当然要长期考察——可以理解,可以理解。   将周少请进庄内,一一引见过家中之人,忽而发现最重要的暮成雪却不在。唤来管家问:“怎么回事,不是让你派人去通知雪少爷来了么?”   “回老爷,是已经派人去过,只是雪少爷在自己房里闭门读书……”   “又读书!我们暮氏山庄也是做生意出身,又不要考状元,会算账就行了,读那么些书作什么!再派人去!让他来见贵客!”   “无妨无妨,读书是好事。”周少丝毫不见怪,男人么,有个性有主见是好事,他可不想找个无能草包回去做妹婿。“暮庄主不必派人去叫,我去看看可好?”   “呃,好,好——周少这边请——”   转过曲折的长廊,周少一边打量着暮氏山庄的规模,一边在心里做着“暮氏财产”估量。这一门亲,看来的确值得一结。   暮成雪的房间在庄上最僻静的一角,他自来爱静,特地选了这个地方。尤其在不停有女客上门之后,更是“闲人免进”,于是越发显得清静。   大片清新翠竹让人眼前一阔,心情也跟着宁静清爽起来。   看一个人的住处,便能够窥探到些许主人的性情,周少观赏着这个宽敞雅致的院子颇为赞叹,忽而被一阵吵闹声打断了情绪,向声源看去——   “不小心!又说不小心!你既然那么多不小心还要这双手干嘛!?”   只见回廊转折处两个女子眼前摔了一地碎瓷香粥,正在争吵——确切的说,只是单方面的咆哮。   其中一个红衣女子妩媚丰满,正喋喋不休地指责着,而她面前那个纤纤细细的黄衣女子只是息事宁人地忍着。红衣女子丝毫没有因为眼前女孩的忍让而罢休,反而更加不饶人,连周少看着,都觉得有些看不下去。   暮庄主脸色稍霁,微微尴尬地对周少歉意一笑,便沉声唤道:“菁蕊!”   红衣女子一顿,抬头看到他们,立刻转了脸色,笑着迎了过来。   “暮世伯。”   暮庄主对周少介绍道:“这是好友的女儿,菁蕊,暂时借住在庄里。”   周少脸上堆着公式化的笑容,心下对这种泼辣女子着实不感冒。   此时那位黄衣女子也已经转过头来,暮庄主继续介绍道,“这是寄住庄里的小卓姑娘。”   抬起的一张脸,如阳春三月柳叶细细,丝丝缕缕,精致清爽毫无脂粉气息——周少看到这张脸,蓦地退了两步,却顿时脸色大变——   “小、小、小卓姑娘!!”   一双柳眉细目轻眨两下,方才的委屈尚未完全退却,便弯弯了眼,羞怯一笑唤道:“周公子。”   “咳,呵、呵……真巧……”   暮庄主颇为意外的看了看小卓,“哦?周少和小卓姑娘是旧识?”   “是……是啊。”周少勉强答道,已经开始觉得此行怕是前途堪忧。   “这可真是太巧了,小卓姑娘家世代是药师,本是迁徙投亲,谁知路上出了些变故,正巧被庄上的人遇见帮忙,带了她回来,便暂住在这里……也是身世可怜,能够碰到旧识也是好事。”   周少微汗地看了小卓姑娘一眼——又来?这情节太老套了吧?   说完暮庄主又板起脸,本来就对被周少撞见方才那一幕颇为不满,如今这小卓又是周少的旧识,自然要询问一番。“菁蕊,方才为何那般吵闹?”   “是刚刚小卓把粥洒到我身上——”   “这么点小事就吵吵闹闹,小卓姑娘定然也不是有意,怎可这般欺她好性子……你啊,无怪你父总说你被惯坏了,要老夫好好管教。”   “才不是!暮世伯,她就是故意——”   小卓半低下头,稍掩住脸上的委屈,紧抿着唇只愿息事宁人不想生事,纯良得让人不忍。   “小卓姑娘性子纯良,性格又安静,你还要冤枉人家。”   “才不——”菁蕊气得直跺脚,奈何无论任何人看来,强弱欺受也是一目了然。   “庄主……”小卓低声开口,“是我不好,我只是怕暮大哥看书太久怕是饿了,给他熬了粥,怕粥凉了走得太急才不小心……”她微微羞怯的模样和“给暮大哥熬的粥”,更是让菁蕊瞪圆了眼睛狠狠盯着她。   暮庄主轻轻摇头便已经了然,定然又是菁蕊在这里吃了醋——小卓对暮成雪的用心他也乐见其成,毕竟小卓善良温和,明事理,又十足细心,比起菁蕊这个被宠坏的大小姐,要来得适合成雪得多。只可惜……他这个侄儿,却是一个也不感兴趣。不,确切的说,只要是妙龄女子,他都毫不待见。   好好一个温静儒雅的公子,一见到女人,立刻冷脸。   自己的大哥就这么一根独苗,这样下去,可叫他怎么对得起大哥——   “二叔。”   低低的嗓音,磁性而悠远,宛若玉珠入水,会让每一个听到这个声音的人都忍不住去寻找声音的来源。   周少抬头看到走来的白衣男子,就连身为男子的他,都有一瞬间不枉前来的感觉——他的美貌也许不是惊天动地,勾魂夺魄。却好似一张上好的宣纸上勾染的淡墨山水图,令人叹为观止,忍不住反复观赏琢磨。远山般的眉峰微蹙,双目漆黑如墨玉,透出寡淡的疏离与不耐。唇型优美颜色微淡,犹如珍珠一般微润。这样的唇让人急切地想要看看它微微勾起时带着笑意的样子,只是他不肯笑——走过来的时候,他那淡淡而寂静的神色在接受到菁蕊和小卓一道灼热一道欲语还休的视线之后,便显出微微的烦躁。   然而即使心里不愉快,碍于客人在场,他依然忍住想要转身就走的冲动,向周少略略颔首。   “周少,这便是小侄,暮成雪。”   周少客客气气地道一声:“暮公子。”   他回礼,“见过周少。”简单的动作却做得舒展如云,优雅随意,无可挑剔。   周少打量他几眼,暗叹某人的眼光还真是不错,不愧是登上了第一美人榜上的人物。   一转头,便见小卓的视线如狼似虎,紧紧地捕捉住暮成雪,仿佛要一口吞吃下腹,连他这个旁观者都忍不住打了个冷颤。然而下一刻当其他人的视线从暮成雪的身上拿开,她便也恢复了温驯纯良的模样,丝毫不见方才的虎狼目光。   虽然……虽然他早也知道这个女人变脸的本事……不过还真是每一次都让人惊叹不已……   一番客套之后,暮庄主替周少安排了客房,正要找下人带周少过去,菁蕊咯咯皮笑肉不笑地笑了两声,斜眼看着小卓道:“叫小卓带周少爷去就好了么,她不是很殷勤的么,又是认识的人,说不定还能攀上个高枝儿——”   “菁蕊!小卓也是客人!”   暮庄主严厉地看了他一眼,菁蕊虽然闭了嘴,显然并不收敛,故意往暮成雪身旁靠了靠,对暮成雪微微蹙眉的神情视而不见。   暮老庄主虽然不赞同菁蕊的刁蛮,但毕竟她还是老友的女儿,所以心理上仍旧是倾向于她。说到底,小卓再好,也是个外人,而且是寄人篱下的外人。   小卓是个有眼色的姑娘,勉强露出笑容打着圆场,“没什么的,我带周少爷去便好了,不过走几步路而已。周少爷,请随我这边走。”   “哦,哦……不必那么客气,叫我周少便好……”   让“小卓”给他带路?想想都觉得发寒,他干笑两声,对暮庄主和暮成雪点点头,顺便扫了菁蕊一眼—— 一个对“小卓”张牙舞爪的女人……不,比较恐怖的是那个任意被人“张牙舞爪”的小卓。   第二章 叫做小卓的女子   “周少爷,就是这里了,您看看满不满意?不满意可以跟我说,我立刻找人帮您更换——”   “不必不必,很好很好。”   “那您还有什么需要也可以跟我说,反正小女子我在这里不过是寄人篱下白吃白喝的,帮山庄招呼招呼客人,伺候伺候人也是没什么的,就当住宿费了。所以不用客气,小女子任你差遣,尽管使用——”   小卓虽然依然客客气气,脸上却待笑不笑,看的周少满头冷汗。   “……‘小卓姑娘’,刚刚才久别重逢,在下应该没惹着你?”   “当然,这是迁怒。”小卓一本正经的说完,转脸便咬牙切齿,“那个死婆娘,当姐姐我好欺负~迟早要她脸上画着王八在山庄里蛙跳绕上八圈……”   “……||||”擦汗,摇了摇头——这个女人,根本一点也没变,毫无长进。   “那么,请问新月大小姐,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一个“颠沛流离寄人篱下的小姑娘”怎会与堪称天下最强商贾世家的代理人周少有所瓜葛?无他,原这“身世可怜的姑娘”,却是传闻中沧冥公子笑无情的夫人,天下第一美人榜创建人,新月。   ——新月,也就是卓丝丝,用一副看白痴的眼神看了看他,“这种毫无水平的问题你也要问,没见暮成雪在这里么,我在这儿,自然是为了他。”   “我当然知道暮成雪在这儿,也知道他是你那个‘第一美人榜’上上过‘新人榜’的人物,不过这跟你在这里有什么关系?难道你见色起义打人家的主意?你那个沧冥公子难道会放你出来泡美男??”   开什么玩笑,江湖上谁不知道沧冥水榭在这两年内已经迅速崛起为魔道霸主,由原来的神出鬼没一改风格大肆招摇,颇有横行江湖之势。而新月更是沧冥门主笑无情心尖尖上的那一滴血,几乎要随时随地放在身边,不允许她离开自己的视线之外半步。   而这个女人,现在却一副忍辱负重的小媳妇模样,出现在这美人榜上的美人家中?   “表跟我提笑无情——你最好对我的身份守口如瓶,不然——”她以掌为刀在他身上比划了比划——不愧是有钱人家走出来的,虽然没有一块多余,但哪块儿肉肉看着都那么柔软有弹性,养的真好。   周少立刻退开一步,双手戒备的捂胸,“停——我保证,什么都不说。你我的债早已两清,我们再无瓜葛。你要做什么是你的事,我不干涉,只要你也别碍着我,我们各走各路!”   “这才对嘛,不过也不用搞那么生分,好歹我们认识那么久了嗯?当年可是你巴巴的缠上我的——”   当年?当年也没发觉你是这么恐怖的女人啊!连出了名死要钱的周少都被她敲诈奴役,这个女人的抠钱功夫更是炉火纯青。   卓丝丝嫣然一笑准备走人,却被周少拉住,“你起码该告诉我你到底在这里干什么?”   “干什么?观察暮成雪喽。那你在这里干嘛?”   “考察未来妹婿。”   “未来妹婿?谁?”   “暮成雪。”   “……”   “……”   丝丝突然揪起他的衣领——“你想给暮成雪拉皮条!?”   “什么拉皮条这是说亲……”   “都一样!”她阴沉下一张脸,威胁道:“警告你敢给暮成雪找老婆就是跟我过不去——我要让你流言满天,龙阳断袖花柳脚臭——让你这辈子讨不到老婆!~”   “慢、慢、慢着……我找我的妹婿,跟你有什么关系……”   “暮成雪找老婆就跟我有关系!”   “……你真看上他了?”   “开什么玩笑——他不过有几分姿色,跟我家小白莲一比简直就一小喇叭花儿,我脑子进水了丢开小白莲看上他?”丝丝不屑地丢开周少——把人家那宛如淡淡水墨画中走出来一般的人物比作小喇叭花儿?不是脑子进水又是什么?   “那你还管人家找不找媳妇!”   丝丝重新把他拎过来,揪到眼前,“找了老婆会影响人气的知道么?他现在是我的重点观察对象禁止乱搞男女关系男男关系人妖关系人兽关系——!”   周少被她绕得晕了一气,晕完了,道:“说通俗一点。”   丝丝放开他,“你知道我的天下第一美人榜怎么排出来的么?”   摇头。   “每个月我会搜罗江湖上出名的美人,亲自去鉴定过,选出最出色的十人加入“新人榜”,新人榜每三个月彻底更换,三十取十,榜上留下的前十人便可进入美人册。而每期的前三人我会混入他身边考察,有恶劣兴趣者踢之,品行不良者踢之,体毛浓密者踢之,腋臭脚臭者踢之……完全经过我的层层检验者,才有机会进入真正的第一美人榜之中角逐——那暮成雪可是我的重点培养对象,谁敢给他拉皮条影响人气当心我……喂!不许睡着!!”   周少在她的大力摇晃下勉强打起精神,小小的发表了一下自己的感想——   “你说你排美人榜就排,搞那么多花样干嘛?”   话是如此,可是“天下第一美人榜”上美人的质量之高,却是绝不掺水,无人质疑。如果不是她这样大费周章,哪里来的这第一美人榜呢?   “喂,周少,你要不要跟我合伙?”   “合伙?”周少稍稍提了精神,“怎么,你决定跟我合伙卖大补药了?”   丝丝用鼻孔鄙视了他一回——美人在前,提什么大补药啊?真没创意!   “喂,我美人榜上的这些美人,可都是富家千金帮派小姐,大姑娘小媳妇们竞相追逐的人哦~?沧州名人哦~?”她笑嘻嘻地稍稍一提点,周少立马上道,两只眼睛微微发亮——“你准备怎么做?”   “美人榜上各种类型应有尽有——达官贵人的,可以将他们用过的小物件高价拍卖;文人才子的,就印他们的诗词书稿;空有美色的,就请名家画手来画像,一样能卖钱!”   周少张大了嘴巴表示他的仰慕之情,一把抓住丝丝的手——他早就看出来了,这绝对是个做买卖的好料子!   见他同意,丝丝立马补上一句:“收益对半分。”   “啊!?我出钱又出人力,你居然对半?”   “做不做?不做就算了……”   “等等!我做!不过——榜上的美人你有熟识的要介绍给我,让他们做周记的活招牌!”   “这个么……介绍一个二百两。”   “你这是恶意抬价!”   “谁让你当初用本姑娘给你的制衣铺子当招牌的时候没给银子——合伙做生意的本钱你全出,生意你打理,我可以暂时不算介绍美人给你的介绍费,不过……我保留抬价的权利。”   “你认为我周少会做这么亏的买卖?”   “亏?”丝丝勾唇一笑,“你哪里亏?印书你周家有印坊,卖书你们周家有书局,人力物力都是现成。至于画像,请画师需要用你多少钱?只需一个名家画出像来,再请些手艺好但是没有名气的临摹便可。刨开这些钱的收益会有多少?想想沧州有多少闺房里的寂寞妇人,思春少女,你赚了也都是白赚,亏在哪里?”   几乎是白捡的一块肥肉,若是不吃,就枉费他周少之名。“你怎么会突然想要做这个生意?以前拉着你卖大补药你都不肯的。”   “谁要卖那种东西,我那时候又不愁吃喝。现在一个人出门在外,还要躲着沧冥水榭的人,生活艰难嘛。而且,只要生意一做,我的美人榜定然名气大涨——只闻名而不见人,怎么能吸引更多女子竞相追逐?所以,广泛流传的画像也是必然的——而且,我们可以适时玩点花样噱头,捧出一两个红人来,不怕赚不了大钱……”   周少盯着她看了半天,突然问道:“你真的决定跟着笑无情了?要不要考虑当我们周家的媳妇?”   “等你们家出一个比小白莲还美的人物再说吧。”   周少纵有许多疑惑未解,但利益当头,要考虑的事情自然比诸如新月为何出现在此,她和笑无情之间在闹腾什么之类重要许多,连自己方才坚决与她撇清关系的决心也忘记了。   只是不知道面对暮成雪那样寡淡又厌恶女子的人,新月打算用什么方法去接近他。   卓丝丝从不担心这样的问题。   被她盯上的人没有一个跑得掉,但那并不是说,她一定要亲身试验。   为了印证冤家路窄这句话,小卓时不时的就会在山庄里遇上菁蕊。无论这是菁蕊找茬还是单纯偶遇,似乎结果都只会往一个方向发展。   谁让小卓是除她之外,暮氏山庄里唯一的女客。而她是庄主好友的女儿,被人疼着宠着,她却只是寄人篱下,因为药师家族出身,庄里见她或许有些用处收留下来,而她也因感恩时常在做些下人做的活计——可偏偏,这个女子生得如此美好,纤纤腰细细眉,如阳春三月的细柳,和暮成雪站在一起宛若一对璧人。   “你为什么又在这里!?”   “我拿汤……”   “拿来!用不着你!”菁蕊一把夺过汤盅,被里面溅出来的汤烫了手,“啊”了一声,狠狠瞪了小卓一眼。   “没事吗?不然还是我……”   “不用你!”菁蕊忍着烫,面容微微扭曲却还要装作若无其事,想加快脚步却稳不住汤的平衡,只得慢慢往暮成雪的房间走去。   不用自己端汤真好,丝丝在她身后暗暗笑,悠然跟上。   “成雪哥,我帮你拿了早饭。”菁蕊笑盈盈的将汤盅递过去,正在练字的暮成雪只稍稍闻了一下,便几不可察觉的微微蹙眉——怎么最近山庄里都一大早就喝这么油腻的肉骨汤吗?他口味清淡,只闻到便没了胃口,淡然道:“有劳,先放下吧。”   “成雪哥,凉了就不好喝了。”   “我现在没有胃口,放在那儿吧。”   现在不喝,难道一会儿会喝吗。菁蕊微微黯然,跟进来的丝丝这时低声道:“挑食不是好事呢……”   暮成雪拿笔的手微微一顿,饱读诗书的七尺男儿,又不是不懂事的小孩子,怎能让人说他挑食。他端过汤盅,忍着油腻一饮而尽。   菁蕊心里是欢喜的,虽是小卓多嘴,但她多少也有点用处。   这才只是早饭。   丝丝嘴角噙着笑意,接下来是点心,午饭,下午茶,晚饭和夜宵。她都会亲~自~为暮成雪准备的!   而且,这里还有个现成替她送饭的人,不是吗~?   周少在暮成雪身边出入几次,便发现有些事情不那么对头。   在吃了一口暮成雪屋里的点心险些吐掉之后,周少颠颠的找到丝丝问道:“你这是在干嘛?吃的饭能腻死人,点心又能甜死人,你当买肉买糖不花银子呢?”   丝丝头也懒得抬在研究着食谱,“怎么你的饭有问题吗?”   “不是我的!是暮成雪!”   丝丝终于抬起头,“他的饭又没花你的钱,你急什么?”   “这不止是钱的问题……!”周少忙在她旁边坐下来,“能不能告诉我你在盘算什么?”   “——体质调查喽……养养看,能不能发胖嘛。如果是很容易发胖的体质,不到中年就会长出将军肚,那岂不是很有损形象,影响我美人榜的信誉吗?”   “……”   你果然是在养猪咩?   “我可不希望我妹妹嫁头猪……”   丝丝合上手里的食谱,“那赚钱的买卖,你还要不要做呢?”   “做!”赚钱的买卖不做,他还是周少么?   “那我需要你帮一个忙,让这个大少爷,远离书房。”   第三章 都是凡人不是仙1   暮成雪的愿望其实很简单。   他生性淡泊,爱好无非只是看看书写写字,清清静静无人打扰。只是这样的生活,是基于他是暮氏山庄的少爷,寻常百姓,自然是要为生活而奔波劳碌的。   因此暮氏山庄的事,摊到他头上的,他不得不做。这一点暮成雪很清楚。   只是没有想到,他一介书生,却要领商队出行。   周少腿上裹着夸张的绷带懒懒的倚在榻上对慕庄主笑道:“实在是有劳暮庄主了,只是我现在这个样子——若不是这批货赶着送,当真不该麻烦庄主的。”   “哪里哪里,周少何必跟我们客气。这批货你就放心,我派庄里最好的镖师去送……”   周少打断他,“暮庄主,在下有个不情之请——可否请暮成雪带队护送这批货物?”   暮庄主微微一愣,暮成雪到底只是一介书生既未曾送货也未曾做生意。但随即想到这怕是周少有心要看看暮成雪的能力。   去也无妨,虽说是领队,但既有人带路,又有人保护,无非只是管理好大家而已。   “好,我这就派人去叫他来。”   暮成雪淡淡听着暮庄主的要求,没有拒绝。   “叔父请放心,成雪定当尽心,将货平安送到。”   “我也要去!”菁蕊丝毫也不让人意外的出现,大凡暮成雪要出门,一定是会见到她的。   暮成雪微微蹙眉未应,暮庄主开口道:“菁蕊不要闹,此番成雪出门是办正事,不是去玩的。”   “我也可以帮忙的!我有武功,又比成雪哥常出门,对外面熟悉些。成雪哥未曾出过远门,身子又金贵,随行那些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哪里懂得照顾人?”她这一番话让暮庄主无话以对,却让暮成雪的眉头蹙得愈紧。   在旁人听来或许有理,于暮成雪,却是彻底的侮辱。   难道,他就只是个娇生惯养,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废物吗?可是,他确实未曾出远门,未曾护送过商队,他竟无法辩驳。多年窝在书房读书习字的生活,第一次让他有些许对自己的恼恨。   “叔父,我会做好的!”   暮庄主欣慰的笑着点头,看来,菁蕊倒是激到他了。这或许也未尝不是好事,“叔父自然是相信你。”   “伯伯!那我——”   “菁蕊就不要去添乱了。路途遥远,一个女孩子家跟着商队也不方便。”   菁蕊忿忿的跺脚,使小性儿跑出去了。   暮成雪似乎松了一口气,转对周少抱拳道:“周少放心,成雪定不辱命。”   周少嗯嗯哎哎的应了,笑容却有几分勉强——他当然是相信暮成雪的能力,性子沉稳心思细密,自然是领队的好人选。如此大好青年……只可惜,此行注定是一场灾祸。   无关能力。   这次出行,从一开始就如同遭受了诅咒一般。   先是出发的前一夜暮成雪就突然倒下,一晚上进了七八趟茅房,脸色都变得铁青。暮庄主有意换人,他却硬撑着整起了行装。   为难之际,小卓的出现就适时得像是天赐。药师家族出身的她,习得一身医术,暮氏山庄当初也正是见她有此一技方收留了她,说不定什么时候能派上用场。而此时,温柔心细又身怀医术的她,自然是照顾暮成雪出行的不二人选。   但在此时,菁蕊便又跳了出来。   原本就只是被拒勉强才留在庄中,此时见小卓这个外人都要跟随出行,她又怎么肯罢休。   于是暮庄主不得不答应让她一同前往。   只看这个组合,就应该可以预见暮成雪被诅咒的命运。   一行车队在树林中缓缓前行,数匹高头大马载着周记的领队与保镖开路,中间十几辆马车载货,两旁是暮氏的高手护卫,最后却有一辆与商队看起来颇格格不入的舒适马车,拖慢了行程。   此时车上两个女子,一人紫红长裙明艳娇媚,像是秋日盛开的一株鸢尾,而另一人青葱轻装柳腰细细,却是那春日河柳轻摇风中的一道细枝。   “我告诉你,让你跟来只是给成雪哥治疗的,你可别想打什么歪主意!”她自然是讨厌小卓同行,无奈自己又不通医术,也只得忍下。   丝丝笑笑未语,见菁蕊自顾掀开车帘喊道:“成雪哥,你上车歇歇吧!你的身体怎么能骑那么久的马呢!”   暮成雪煞白脸色却始终坚持挺直身子骑在马上,丝丝暗笑,他不肯上马车,还不就是因为有她在车上么。见得菁蕊那爱慕得将他近乎奉为神明般的目光,丝丝当然知道这只是小儿女的幻想情怀。顾自将他当做神仙般的人物爱慕着憧憬着,她却要教教她,美人也是人,也是要吃喝拉撒的,都是凡人不是仙。幻想破灭的一日,不知她会有何种表情?   人总是要长大的。   小姑娘,这是姐姐给你上的成长的一课。   微微勾着唇角,从车窗中看那生得如一方水墨青山,性子淡然却又倔强着硬撑在马上的男子——这样的男子很让人疼,却更让人想好好欺负他。   暮氏山庄派来的随侍是个经验老道的镖师,名叫暮鸣。他固然知道暮成雪不上车的原因,但始终是身体要紧,他驱马靠近道:“撑不住就上车歇歇,扛坏了身体就不划算了。”   “我还能行。到下次车队歇脚我再歇就是。”   暮鸣轻叹,这样下去固然不行,他却也不知该怎么劝。车上那大小姐庄中有几个人不头痛?有她跟队,其他人都只躲着连大气也不敢出生怕惹了她的注意。无奈时,却见小卓突然掀了车帘出来,声音虽柔柔细细,却不容置辩道:“暮公子,身体虽是你自己的,但若硬撑着累倒了,耽误的却是商队的行程。”   寥寥一句,确让暮成雪无从辩说。失了血色的唇紧抿,手紧紧握着缰绳,却终是松开,翻身下马走向马车。   暮鸣总算松了一口气,菁蕊更是欢喜。   小卓的确是有她的用处,她能劝得暮成雪上马车,说话却这般直白不入耳,暮成雪一定会讨厌她的。看来自己防她倒是多余了。   果然暮成雪上得马车却面色不善,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显出几分无力。   “成雪哥,我帮你倒水——要不要吃点点心?走了这大半日,你也饿了吧?”   “不用,我不想吃。”   不是不想吃,而是不敢吃吧?丝丝哪里会不知道,他现在恐怕吃什么出什么,车队还在行进,他哪里敢吃东西?   可是,却不能让他在这里垮了呢。   “公子,吃药。”低低柔柔的声音,那个“暮”字却是不见了。公子与暮公子之间,距离似乎差了那么可远可近的一点点。   车上一位是少爷一位是小姐,并未发觉这一点蚕食性的改变。   暮成雪接过药丸,“谢谢。”方才菁蕊放下的水被丝丝又拿来,递给暮成雪。   “公子不必客气,照顾好自己的身体是商队人之责,但照顾你的身体却是我的责任。”   暮成雪抬眼看了他一眼。似乎,他从未认真看过小卓。方才的话虽然难听,却是在理的。而这一句却让人感到些许难以言语的亲近。她与那些女子,似乎有些不同。   他们俨然是二人空间让人难以插入,菁蕊恨恨,为什么她拿的他就不喝,为什么他只跟小卓道谢!   “成雪哥,你多少吃一点点心,不然没力气的……”   “谢谢,我没有胃口。”暮成雪再次闭上眼,一样是谢谢,菁蕊听着却那么刺耳。   看来暮成雪是真的很排斥女人。他的风度他的涵养,都见鬼去了。   车队没能在天黑前赶到下个城镇,他们只能在山林露宿。   暮成雪下了车便有些撑不住,脚步虚浮,菁蕊坚持要扶着他,却只让他的脸色更难看。   “菁蕊,我自己可以的……”   “成雪哥你这个样子我怎么放心,你去哪里,我扶你!”   看着她坚持不松手的样子暮成雪头上冷汗两三滴……丝丝压住嘴角笑意,走过去拉住菁蕊,“我们去帮忙做饭吧。”   “商队不是有厨子吗?”   丝丝故作犹豫,“可是商队的伙食……你不想公子能吃的好一些吗?”   菁蕊噎住,闷闷吭吭,终于道:“那成雪哥我去做好吃的给你!你赶快来哦!”   暮成雪青着脸点点头,菁蕊这才放开手,然后……丝丝低着头,递给他一叠手纸……这种时候,虽然他很想说谢谢,可实在有点说不出口,只能对她点下头聊表谢意,接过手纸轻飘飘的走进了树丛……   那翩然的身影,那缈缈的神姿……原来……竟是要……   菁蕊的身体石化,可是她的心在呐喊——成雪哥,成雪哥不要做这么破坏形象的事啊啊啊——   丝丝暗暗耸肩,难道她都没想过暮成雪得的是什么“病”吗?   美人也要吃喝拉撒,这是真理。   嘴角勾勾——小妹妹……你的憧憬,还有得破灭呢……拉起菁蕊,“走吧,我们去熬肉汤。”   其实菁蕊哪里会什么厨艺,光是看见生肉就已经不敢碰了。丝丝从一开始就没指望她帮忙,只让她在一旁坐了,她不动手对自己来说更方便。   香喷喷的浓汤闻起来便很有食欲,但一看起来……上面漂了厚厚一层油花。   终于出现的暮成雪望着那一碗油花漂浮的肉汤,好像能听见自己的腹中滋滋作响。   “成雪哥,这可是我——呃和小卓一起做的,你快尝尝!”   “这个难道不会太油腻吗……”一般这种情况,不是应该吃点清淡的?   “但是,”小卓的嗓音柔柔淡淡,“公子你一整天没吃多少东西,不增加点体力,怕路上撑不住……”   这句话对暮成雪果然是最有效的,他在不知不觉间对小卓的话便有些信服,仰头将碗里的汤喝尽了。   一炷香后,丝丝如期的等到暮成雪肚子里翻江倒海的声音——菁蕊青了脸色,“成雪哥你……”   怎么回事?他明明有按时吃药……   丝丝迟疑道:“难道……有什么没洗干净……”   菁蕊慌忙道:“我都有按照小卓说的去洗的!”适时得恰如丝丝的预料。所以,这一路菁蕊着实是不可缺少的存在。   暮成雪摇晃起身,那模样真是一朵风中摧残的小喇叭花,凌乱摇摆让人不忍心看。大概从小长这么大,他还没有这么狼狈过。   丝丝若无其事的递了手纸去,他接了,这次顾不上道谢便匆匆去。   第四章 都是凡人不是仙2   “菁蕊,你的脸色怎么有点难看……你也要这个……?”   菁蕊看到手纸脸色就变得更难看,“不要!”忙起身回了马车。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菁蕊只要去如厕就会想起暮成雪虚浮的背影,一次次的强迫自己不去想,不去想——她谪仙似的成雪哥,怎么会做这么庸凡的事呢!?   暮成雪的身体终于渐渐好了些,暮鸣也渐渐放下心来,商队终于可以没有顾及的前行,山翻了一重又一重,却一直没有见到城镇。   暮成雪驱马来到车队最前,对领队客气问道:“我们走了这许多日还没有出山,路线不会有错吗?”   “暮公子请放心,这路我们走过多回,不会错的。只是附近山中偶有山贼,不得不绕路而行。也请公子让护队当心,加快些脚程吧。”   领队如此说暮成雪自然上心,但走了才没多久就听后面一阵嚷嚷,队尾又停了下来。   暮成雪不会猜不出是因为谁,轻叹,调转马头回到队尾。   “怎么回事?”   “成雪哥……”   如他所料果然是因为菁蕊,只是她的脸色有些难看,咬着唇硬是不肯说。   小卓替她道:“菁蕊似乎有点……吃坏了肚子。”   暮成雪了然,菁蕊却恼羞成怒起来,“谁让你说的!这么,这么丢脸的事……”   “菁蕊,这没什么好丢脸,我们现在出门在外倘若你不说清楚,旁人怎么知道如何照顾你。赶路中毕竟不能随便停车离队。”见着菁蕊脸色着实难看,他对护队道:“让前面先慢行,我们一会儿便赶上。”   “那我陪菁蕊去吧。”小卓虽如此说,暮成雪却担心领队提到附近有山贼,就算没有,山林中也难免野兽出没,两个女子着实让人不放心。   “我跟你们一起……”   “不要!!”菁蕊几乎尖叫,这种丢脸的事,怎么,怎么能让他……   “那让护队……”   “不要——!!”尖叫声立刻变得更高,那种粗人,万一偷看她……还不如暮成雪……   暮成雪微微抚额,菁蕊一个人的麻烦事,抵得上全队的人了。   扭扭捏捏,菁蕊总算扛不住腹中翻涌,满头冷汗才勉强答应暮成雪远远跟着。   可是暮成雪跟,她就跑的更远,他再跟,她又跑的再远了些。已经够远了,再远她都要离开他的视线,那他跟来还有什么用?   “菁蕊,我们还要赶路。”   “你别过来!不许看!转过身去!”菁蕊远远的喊着,为了早些赶回车队也只能随她,可是他转了身,菁蕊却跑的又远了些。   “菁蕊你……不急吗?”连丝丝都很佩服她脸色都变了还扛着,“公子看不到的。”   “可是……可是会有味道……”   “……”居然还能考虑这些,难道她的药没下足?   等菁蕊总算肯乖乖解决完问题,脚软的望着回程的路,她又哀怨了:“怎么这么远啊……”   这不是你自己跑来的吗。   丝丝勾着嘴角跟在她旁边看她一步一挪的走向暮成雪。然而他们三人还没有回到车队,就看到前面已经乱作一团,十数山贼围攻着留守下来的队尾,暮成雪正要冲过去,菁蕊一把拉住他,“成雪哥不能去!你又不会武功太危险了!我一个人就能解决的!”   菁蕊自持有武功在身,“个把小山贼”不会放在眼里。暮成雪还不等拦,她已经飞身出去,刚一落地脚便有些软,晃了一下才站稳。   “住手!”   “哈哈哈好漂亮的小娘子,看来今天不光劫了一趟肥油,还有这么好看的娘们带回去!”   两个山贼直扑向菁蕊,一交手菁蕊就变了脸色——他们只是山贼,只是几个山野莽汉,怎么会这么难对付——没三两下,她就被绑住,一把扛了起来。   “啊——!”   “兄弟们速战速决!回去了!”   “车队前面的跑了!”   “菁蕊!”暮成雪忍不住出声,那山贼一眼看到他,“把这个白面小子也抓回去!看那些逃跑的回不回来赎!”   “哈哈哈还有个女的!”   暮成雪脸色沉重,知道自己冲动了,可他虽不喜欢菁蕊,但要让他看着菁蕊被抓自己却躲在暗处,他无法做到。只是这样,到底连累了小卓……   总算车队的人大多逃了。他们只要将消息报回去,必然有人来救。   三人被绑回山寨,丢进牢房。   阴暗的牢房又脏又潮,菁蕊吓得紧靠着暮成雪,他此刻也顾不上排斥,一旦被抓到这里,对女孩子未免太残酷。   “两个女的带去给老大看看!”   “又得按惯例?”   “别废话了,哪次不是这样?”   菁蕊和丝丝被带了出来,这么水灵灵的姑娘可是少见,一路上贪婪的目光环绕,却没有人敢动她们。   这寨主好手段。对于丝丝来说这反而方便多,只要控制寨主一个人便万事大吉。倘若遇上的是一群乌合之众,控制全寨人虽没多少难度,却麻烦许多。   正堂里全然不是一般山寨帮派那种议事厅的风格,舒适矮榻上铺着绸缎和虎皮,矮几上菜肴美酒,身材高挺的男子长发垂落,一身黑衫点缀深灰流纹半卧在榻上,酒碗擎在手中。斜飞眉,高挺鼻梁,性感薄唇。出乎意料的是个粗犷美男,只是那一双赤目却是血红,宛如妖魔。   只一眼,菁蕊便心惊得往后退去,身后的山贼推了她一把,菁蕊忙甩开,“别碰我!告诉你们,敢动我一下,我爹会掀了你们的山寨!”   大小姐他们劫过,这时候还敢嚣张的就真没见过。   寨主放下酒碗,目光直直瞪向菁蕊,不凶,却有种粗野狂放的邪肆,菁蕊腿一软竟然跌坐下来。   “照你这么说你家里应该会为你付不少赎金了。先剁她一只手送到她家里,看他们愿意为剩下的部分付多少银子。”   “不要!!”菁蕊尖叫,“多少银子都没问题,只要你别伤我——”   寨主的目光却扫向丝丝——这个一直没有开口的女子表现的虽然有点唯诺,却未免淡定了些。   丝丝一直低着头,任他视线如万剑穿身就不抬头。   既没有声音的交流,也没有目光的交流,寨主却能够感觉到一种对峙——他挥了挥手,“把那个关回去,先别动,她留下。”   菁蕊终于松了一口气,逃一样的去了,此刻她觉得哪怕在牢里也比这里安全。至于小卓如何,她怎么会管。   菁蕊离开,丝丝终于抬起了头。   柳叶细细,一线春风。   赤红的眼睛微微眯起,虽然不是他喜欢的类型,不过,倒有可取之处。   “你是有什么话想说吗?”   丝丝展颜一笑,“是,我想跟寨主借一点东西。”   寨主的眼里已经射出危险的光,似乎预感到这个看来柔柔细细的女子既然敢开口,那么要借的,不会是什么简单东西。   “你要借什么?”   “你,和你的寨子。”微笑淡淡,看起来是那样温柔甜美。(有句话叫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你们懂的。)   “你不怕我现在杀了你?”   “遗憾的是,你杀不了我。”   好狂的女子,以那副弱不禁风的模样,口气倒是不小。   他直起身向后靠在榻上,一挥手,“杀了她。”   一旁山贼满心可惜,活生生一个美人,却说杀就杀。他不想要留给兄弟们也好啊。只是想归想,却无人敢说半个字。   手起刀落,未见半丝血腥,女子身形一晃竟已离刀三尺。   寨主直起了身,这才认真看向丝丝。   “好轻功,看起来,倒像是一代怪杰银勾侯的身法。”   丝丝心里暗动,倒是奇得很,那老头儿隐居黑目山多年,居然还有人能一眼看穿。   “算你眼光好,那么如今,你要怎么杀我呢?”   寨主脸上笑容邪狞,“就算你的轻功通了天,倘若无路可走,你又能逃到哪里呢?——把这里给我围住,连一只苍蝇也不许放出去——就让我看看,你的武功是不是和你的轻功一样好。”   丝丝不急不躁悠然一笑,“没错,我的武功的确不及轻功。”此时山贼已经得令,蜂拥而来,在厅内将她围个严实,厅外更是团团包围。丝丝目光轻扫,“但是,我可没说我就只能依靠武功。”   话音方落,屋里的山贼竟一个个倒下,横了一地。她看也不看跨过横倒的山贼娉婷走近寨主,附身间长发垂落,对寨主勾唇一笑,“现在,可以把寨子借给我了么?”   那张温柔纯良的脸,此刻却平添几分飞扬,甚至有着几许跋扈。   此时寨主的身体一动都动不了,甚至不曾发觉自己几时中药。他看着那张转瞬间飞扬跋扈的脸,她是个充满危险和未知的不安定因素,但他却没有一点担忧,反而感到雀跃,“现在这个样子,我有别的选择吗。”   “我很高兴你这么识时务,不过,我还是不能信你。”她掰开寨主的嘴塞进一个药丸,“现在,我就是你的主子,乖乖听我的话,这可是为了你自己的命。”   “你想要我放了你们?”   “不,我现在要你把我关回牢房去。”   寨主眯起眼睛充满疑惑,丝丝知道他当然不会明白,直起身笑道:“不过在那之前,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龙鹫——黑崖寨的寨主,龙鹫。”   不知何时,说完之后似乎是突然间身体就恢复了可以移动,丝丝已经退开两步距离,然而他的下巴上却还残留着方才她的手冰凉柔软的触感。   “那姑娘芳名?”   “我的名字你没必要知道,不过现在,你可以叫我主子,或者小卓。”   大概这一生,除了她,龙鹫再没见过拥有如此肆无忌惮的明媚笑容的女子。   第五章 都是凡人不是仙3   丝丝由两个山贼领着回到牢房,在门外停住脚看看两边恭敬唯诺的山贼,“你们这个样子,像是押着个被掳来的柔弱女子么?至少也该装装样子,把我押进去吧?”   山贼互相看了一眼却没人动手,好像往丝丝身上摸一下自己的手就要被剁掉一样。   丝丝终于放弃,只能自己走进牢中。   “小卓!”暮成雪细细看过她,“你没事吧?”   菁蕊的目光更是疑惑,她难道就这么毫发不少的回来了?   丝丝柔弱道:“我没事,他们想要拿我们换赎金,所以要把我们关在这里……”   暮成雪只怪自己只是一介读书人,虽说遇上山贼这种事任哪个车队也是无奈,但起码自己不会这么没用。他淡淡安慰道:“没事,至少他们为的是财,人能平安就好。”   “可是,小卓无亲无故只身一人……只怕,没有人会为小卓交赎金……”嘤嘤垂泪,暮成雪心底只觉微微柔软,此刻,排斥女子的念头竟丝毫没有浮现出来。   “你不用怕,赎金自有暮氏山庄替你出。不管怎么说,若不是要你此次出行,你也就不会遇到这种事情。”   即使在阴暗地牢中暮成雪看起来依然是那般淡远,一方水墨,淡淡笔触。与之相比,龙鹫的俊美却是那泼墨的写意,大片浓黑肆意的张扬。   只能惋惜,他是山贼。身份太不入流,即使上榜也无前途。   她一边心思百转一边点头,泪痕犹在,笑容甜暖。这幅画面看在菁蕊眼中是怎样的刺眼,她一步跨过来便拉开丝丝,“这还不都怪你啊!你的药要是有点用,那些山贼我完全可以解决的!我们也不用被关在这里了!”   “对不起……”   “小卓你不必道歉。”暮成雪连淡淡蹙眉都如画般,他哪里会不知道菁蕊虽有习武,但被家中宠惯着,何曾吃苦练功,那功夫也不过寥寥。“药到病除也需要时间,我如今已经康复如何能说小卓的药无效。你现在不也是没事吗。”   菁蕊辩不过,就只能跺脚撒娇道:“成雪哥你净护着她!!”   暮成雪下意识想要辩驳,那句话却没有出口——他几时起开始替小卓说话?虽然那都是在情在理,陈述事实,但他过去可曾管过女人间的争执?平时的他,是否该由着她们去吵,只当不见?   只是,小卓她和过去所见女子有些不同。   她不会大呼小叫一脸花痴模样的死缠烂打,罔顾他的意愿将平静搅得一团乱,不会没话找话一直说些没营养没意义的话在他面前装扭捏,扰得他不得清闲什么事也做不成。   似乎在最初她也经常在他身边出入,即使话不多,那关怀和爱慕也言之于表。那时,他似乎也是厌恶的。如果没有这次出行,他也就不会知道小卓是个温婉明理的女子,可是她似乎渐渐不再表现出爱慕,是知难而退终于放弃了?   为何他却隐隐不希望如此呢。   未过多久却又有山贼走来,直点丝丝,“你,出来!”   暮成雪挡在她身前,洁白衣衫依然纤尘不染,阴暗在地牢中宛若生辉。“叫她去做什么?”   “没你的事,闪开!”山贼拨开暮成雪,却不敢去拉丝丝,伸出去的手在半空一顿,丝丝忙道:“别伤人,我去。”   她出了地牢一路往正堂去,直问道:“为什么这么快又叫我出来?”   龙鹫依然半倚在软榻上,衣领微敞,黑色的衣服衬得胸前肌如理石,锁骨竟出奇的好看。而他身旁却留出了一个可疑的位置……   希望那不是留给她的。   “你要的药材已经下山买回来了。”   “那个不急。”   “那就一起吃晚饭,我怎么能让自己的主子在牢里那种地方吃那些粗食。”   这个理由丝丝倒是可以接受,她的确不太想吃牢里的饭。见山贼已经端了菜肴美酒上来,她无视掉龙鹫身边空出来的位置,一屁股在矮几前盘膝坐下。   “你的房间也已经准备好了,吃过饭我带你过去。”   寨主大人亲自伺候她还真是受宠若惊,只是很可惜,“那不行,我晚上若不在牢房,岂不是让人误会。”   “哈哈哈哈”龙鹫一阵大笑,“我以为你是很懂行的人,原来也只是个单纯的小姑娘——被掳进寨子的女人,还有什么事可称得上误会吗。”   丝丝也不恼,一边吃一边道:“我单不单纯都没关系,牢里的两个单纯就可以了。晚上我回牢里去,你找人把药材切磨好。”她就这样毫不防备,周身全是漏洞。龙鹫端起碗喝着,眼睛却看向她——她是真的认为自己不敢杀她?还是只因那一颗药丸便有恃无恐?   她那纤细的脖子只要一伸手就能掐到,偶尔,的确有杀她试试的想法。   他只是那么想,手便已经从袖中翻出,没有费力便扼住她的脖子——丝丝很庆幸自己刚好咽完,不然被他一扼说不准便噎死在那里。   她直起身转头看着他,“你真的很不怕死。”   “只是一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惯了,手比脑子动的快而已。”虽然这么说,但他方才一用力就已经可以杀了她,为什么却等到现在了呢。   迟疑,是否代表着不想杀。   她仿佛是看穿了他的想法,“你不想杀我,为什么还这么做?”   “说不定只是想让你交出解药。”龙鹫有几分怏怏收回手,随口找一个借口。解药什么的,他方才却是没有想过。   这个人看起来一身霸气与邪肆,原来只是太过肆意妄为,但是能任性到连自己的性命都不考虑,也算是达到境界了。丝丝只觉得这个人太过矛盾,明明看起来一副精明模样颇有手段,为何有时会办这么幼稚的事。   有点可爱。   但这样一个暴力血腥肆意妄为的人,也只有她会说可爱。   她端坐好,认真问道:“小黑,你有没有考虑过改行?”   ——小黑?龙鹫眉头皱了皱,这又是什么时候冒出来的称呼?他没有纠结于此——虽然不久之后他就会明白此时不纠结,将会对他未来形成多么大的影响。   “改行做什么?”   “寨主没有前途的,不如做帮主教主,不管正道魔道都可以身价倍增——”   “——身价?”赤红血目淡淡注视着她,丝丝笑容微囧,现在还不是跟他挑明的时候。“不……我随便一说,你随便一听。”   “只是我现在很想知道,你对牢里那两个人,又在打什么主意?若他们是负了你的奸夫□,我这就可以——”   “不是!你什么都不用做!咱们萍水相逢而已你可以不用太仗义。”   龙鹫唇角一抹邪气的微挑,“可你不是我的主子吗。”   “我很快会走的,你可以不用太在意。”丝丝起身拍拍衣服,“我该回牢里去了。”她正要走突然被龙鹫一把拉了回去,险些跌在他身上。丝丝并不慌张,只是盯着他问道:“做什么?”   “要做什么我还没有想好——不过,既然你来了山寨,何必这么快走?不如就留下来——”   “我对当压寨夫人没什么兴趣。”   龙鹫一笑,“你只对当魔道第一夫人有兴趣?”   原来他早就猜出她的身份——虽然这并不难,50年前黑衣侯银勾侯与夏忘生三人名震江湖,时过境迁虽然都已销声匿迹,但新月的出现却将黑衣侯的佩剑“如钩”再次带入江湖,早有传言新月是黑衣银勾的传人。   龙鹫既然看得出她的轻功师承银勾,就不难猜到她就是沧冥之主笑无情的夫人新月。   “怎么你对别人的老婆也有兴趣吗?”   “正因为是别人的东西,才有抢的价值。”赤红双目中是枉顾天地伦常的肆意,他只做自己想做的事,其他的,与他何干。   丝丝伸手朝他脑门上重重一弹,趁机抽出自己的手——又是一个从不去分该做和不该做的任性孩子。   ——又?   不,应该说笑无情可要比他有担待多了。   她转身欲走,龙鹫依然不想放她,她只停下脚冷冷瞥一眼龙鹫,“你的药效也差不多该显现了吧。”她若不提醒这个人大概都没有去想过自己究竟中了什么药。   但经她一说,一种无力感却流淌在四肢,体内的内力像被什么隔住一般无法催发。   “化功散?”   “别担心,不是那么霸道的东西。只要按时吃解药你的功力不会受损,只是一旦停药,不仅功力,就连力气也会渐渐散去,最后连一个三岁孩童大概也能一拳打倒你——到时候,你就只能被人伺候一辈子了。”   龙鹫竟无慌张,反而笑道:“只要伺候我的人是你。”   丝丝“啊呸”,转身扭扭的走了。   她大步走回地牢,两旁看守立刻点头哈腰跟着她,进了地牢才努力装出一副凶悍模样,看那气焰嚣张的女人转瞬变成了柔弱的小白兔。   锁好牢门他们一边嘀咕着一边往外走,这都什么世道,怎么还有人舒服屋子不住,专爱住牢房的么。   第六章 都是凡人不是仙4   一连被关了几日,未免被暮成雪怀疑,菁蕊也被带出去几回。每每龙鹫搞些酒席寨中上下同乐,便拉了菁蕊去陪酒跳舞。以大小姐的脾气着实吃了不少亏。   丝丝是不知道龙鹫究竟怎么认为她和菁蕊,暮成雪的关系的,只是无论怎么看,他对菁蕊都是在故意欺负。这个人还是真在帮她不成?以他和她的关系,这种行为倒有些不可理喻。   几天下来只有丝丝好吃好喝,菁蕊虽然受了不少欺压,好歹陪酒跳舞衣着光鲜,而暮成雪几天都都没有出过地牢。   雪白的衣衫已染了些许污尘,纵然无损他淡然如水墨的气质,却无法改变几天在阴暗地牢里没有洗澡的事实。菁蕊再一次被押进地牢里,每一次见到暮成雪脸色便难看几分。她心目中的成雪哥一直是完美的,几时这样狼狈过,那出尘若仙的模样如今已是毁个彻底。   美人不洗澡,一样会脏,一样会臭的。若不是为了毁她憧憬给她一个教训,丝丝何必陪他们住这么多天牢房?让她意外的倒是暮成雪——温文尔雅的少爷她见过不少,但那都是在锦衣玉食,有人鞍前马后伺候的时候。即使到了这种时候还能如此淡薄的他倒是头一个。   暮成雪并不怎么在意自己的处境,他心系的只有这两个女子的安危。日日看她们被带走,纵然都平安回来,却不知何时就会发生什么,而自己却什么也做不到。   “为什么还没有人来赎我们——那些护队都在干什么?等回去以后,非让我爹叫暮伯伯赶走他们!”   “稍安勿躁,应该快来了……”   ——来了,自然是早就来了。只是,龙鹫拖着不肯放人罢了。   丝丝也觉得时候差不多了,暮成雪被关这么多天,美人落难宝珠蒙尘,都没有损他丝毫风度,除了淡淡汗味儿都没有一点酸臭。   丝丝暗笑,如此极品,只是,还没有逼到极致。   牢门又被打开,“你出来,寨主要见你!”   这一次居然不是菁蕊也不是丝丝,而是暮成雪。他凛然起身,必然是要去见一见这位寨主的。   只是出了牢房,却被带进一处房间,不见寨主,只有盛满了水的浴桶和替换的中衣。   “这是什么意思?”   “寨主吩咐的,公子委屈多日了,请清洗一下。”   不管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这对暮成雪来说的确是求之不得的。待山贼退出去,他便宽衣入浴,人从水里出来头发还没擦干,房门便被推开。他回头,看见一身黑衣的男子倚在门边抱胸看着他,未束的长发随意垂落,面上没有表情,一双眼却赤红如血,看得人一阵发寒。   很难想象在这种小山寨中看到如此气势的一个人,与其说是寨主倒更像是黑夜里的帝王,带了七分霸气三分邪气。暮成雪此刻头发未干,身上还只着中衣,这般模样就是平日也绝不可见人,何况如今要面对的是山寨寨主,更不可低了气势。   “抱歉失礼了,可否等暮某整好衣装再听您的来意?”   “没有必要。”龙鹫未退,反而走进屋来,欺身靠近,“你现在这个样子——就很好。”   他的气息逼的太近,暮成雪想要后退,然而他的身后却只有床——面对龙鹫的无理,暮成雪冷冷道:“寨主此举未免不成体统!”   如今已不需要龙鹫自报家门,只凭他的气势,还有他这般来去自如的作风,应是寨主无疑。   面对暮成雪的愠怒,龙鹫一阵大笑,“你是在和山贼说体统吗?恐怕你这个养尊处优的大少爷还不知道,所谓匪类的意思——”   他靠的太近,几乎已是面贴了面,暮成雪横眉冷对,纵是未曾见过此等场面也该明白了什么——这何止是体统,简直龌龊!   一幅淡然水墨竟也可以有了温度,像是要烧起来,一把火燃尽自己与眼前的龌龊事。龙鹫觉得大概他再逼一步,眼前的水墨小生就要做出什么过激举动了。   目光难以察觉的扫向窗外,只是窗外还没有丝毫动静,只怕某人看好戏看得入迷了。勾唇冷笑,如今还真是只有推倒了。   龙鹫不好男色,不过这并不影响他对一个长的淡然如画的美人伸出魔爪。   暮成雪紧抿的唇泛出白色,可是他依然倔强的站着,即使龙鹫逼迫得再近,也不肯倒下去。(倒了就是床……是床啊……)   “寨主你这是什么意思?”   龙鹫勾起唇,邪邪的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容,小卓弄来这个人的确有趣,不压倒他都对不起他这份倔强。   “此情此景,你还问这是什么意思,不是太没情趣了吗?”龙鹫欺身而上,顺势就要去剥暮成雪的衣服,他越是一副宁为玉碎的模样,龙鹫越是想让他碎个利索——衣带已开雪肤欲露,眼见暮成雪一副要自尽的表情,龙鹫兴致已起等的就是他自尽,外面却叮铃哐啷一阵响,活像砸缸拆房。——这是多么明显的警告,龙鹫只得未尽兴便起身,不情不愿的放开了暮成雪。   劫后余生的暮成雪还不知道怎么一回事,房间里瞬间便只剩他一人。   龙鹫出了房间果然看见门口的大水缸被砸了,再走远些才瞧见黑着一张铁板脸的丝丝——   “你出来看戏的?不怕牢里那个女人发觉吗?”   菁蕊其实早让她一剂药不明所以的躺倒了。可是丝丝此时的脸色着实是不好,“请你来帮忙的时候你不是还说不好男色不愿来吗?这会儿倒逼得人差点自尽了?他若死了你打算怎么陪我?”   “只是刚好觉得他还算有趣,不过一个男子,死也就死了。你若想要,我去给你绑几个来。”   这个人还真是完全没有节操的,只是有趣,就连是男是女也不管了?他随性随的也太过了吧?她不过是想从暮成雪的反应观察不近女色的暮成雪有没有断袖的倾向和可能,怎奈却引狼入室了。   “暮成雪你不许碰!”   “你既然说了,那就不碰。”   丝丝挑眉,他答应的太爽快,反而让人觉得疑惑。他本不像个这么好说话的人,只是她开过的口,竟还没有碰壁的时候。   “山下暮氏山庄的人,该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吧。”   “你打算走了?”   不走,难道还真留下来当压寨夫人不成?她在暮成雪身上也花费了不少时日,难得这个人表里如一没有让她失望,难道要在这山寨里烙下什么心理阴影?   她或许不介意多玩一会儿,但眼前这个男人却让人介怀。越是看起来好言好语有求必应,越让人难以理解。新月横行江湖靠的不是她那当假的“魔道第一剑”,而是她从不托大,只挑有把握的下手。   “好,我今天派人叫暮家人上山。”出乎意外他居然没有拦,嘴角一抹笑意,淡淡的带了邪气。   丝丝心里越发悬着,这个人越是听话,她越觉得不放心。待今日暮家人上山交了赎金,她留下解药便一起离开,从此也算两清。   坐上回程的马车,不多时丝丝便将这个无法捉摸的男子忘记。   洗净一身风尘,似乎连紧张的心也一并洗净,放松下来。   周身环绕的是房内熟悉的墨香,暮成雪在自己房内渐渐敛了心神,平日里只有在自己房间才能完全平心静气,如今却始终有事情挂在心上。   房门敲了敲,暮庄主走进来,“成雪,你没事了吧?”   暮成雪笑容浅淡带了些许愧疚,“我本来也没什么事,倒是让庄里蒙了损失……”   “哎……这种事情谁也无法预料,换了别人也是一样,你无需自责——倒是……菁蕊她真的没事吧?”他问的是什么无需挑明,一个女孩子家被绑到那种地方,后果可想而知。只是菁蕊的反应看起来又有些出入,他不得不到暮成雪这里来求证。   此事虽然说出来有些让人难以相信,但以暮成雪看来却又的确也是如此,“是,她没事。”   “是吗,没事就好……幸好这山贼只求财,人平安就好,不然真是没办法和她爹娘交代。”   菁蕊刚一回暮氏山庄就被自家爹娘强行带走了,经此一事,恐怕别说是暮氏山庄不敢让她轻易涉险,就是她家里也不会随便放她出门了。   这对暮成雪来说倒是值得庆幸的事,只是此时他心想的却是另一个人,“大伯,小卓那边怎么样了?”   暮庄主微微一愣,他的心思从未放在小卓身上,更料不到暮成雪居然会关心。心思一转,笑容已堆在脸上——“侄儿若担心就去看看她吧。”虽然小卓没有背景,却是个不错的姑娘,难得暮成雪在意,他自然乐见其成。男人嘛,三妻四妾不算什么。   暮成雪却迟疑一下,“我还是先去见过周少,亲自赔罪。”   “也好……”   第七章 其实可以再乱一点   此时的周少却正在小卓房里心肝儿肉疼的满床打滚,“我的货,我那值钱的货……你既然早有打算要找山贼来劫干嘛不提前告诉我,好歹让我把货换了啊……”   “换?就你那抠门,你还不全换成稻草,一准儿让人发觉。况且山贼劫了稻草去,还不得把我们活劈了?怎么也得给人家点甜头吧?”   周少腾地坐起来,“甜头?那是我的货!几百两银子!”   “我们这是合作,你出钱我出力,回头让你赚回来不就好了。”丝丝说的云淡风轻,挥挥衣袖不带走一两银子。曾经周少是多么想跟她合作,可是真合作了,怎么算都是自己吃亏。跟她,果然还是两清最明智。   “……不行,我还出了人力,最少货款也要对半分!”   丝丝嗤了她一声,“从以后的分红里扣。”   周少又倒回床上去继续哼哼,没哼两声,门外有人道:“小卓姑娘,你有见到周少吗?”   ——暮庄主?   周少一骨碌爬起来连忙摆手,他在这里哼哼唧唧的模样可不能被人看到,谁知丝丝刚应了“没见到”,门外又响起暮成雪的声音,“小卓姑娘,我可以进来吗?”   周少和丝丝相觑一眼,从床上跳下来的他便被摁到了床底下,还被用脚往里卷了卷。藏好周少,丝丝施施然便去开门。   “公子。”   见到她,暮成雪只觉得心里终于放下了什么。暮庄主适时离开,给晚辈们留出空间。   “我可以进去吗。”   丝丝赧然点头,将他让了进来,心里却很嘀咕——这个人不是不近女色吗,女子闺房不是应该列为危险禁区?   暮成雪走进房间背对她打量了一下房间,这里简简单单,真的就只是“客房”。   “小卓,你家里已经没有其他人了吗?”   丝丝微微疑惑,面上却仍旧若无其事的单纯着,“是,只有些搬迁别处的远亲,尚未取得联系。”   他转过身来,看着她,似乎有些很难出口,却还是道:“那你就留在山庄,别走了。”   丝丝瞪一双疑惑的眼睛看着他那张淡然的脸,却掩去因那通红的耳朵而惊讶的神色。暮成雪究竟想说什么?   “小卓,虽你家中无人无法提亲,但可否请你留下来,嫁给我?”   床底下突然发出“砰”的一声,周少的脑袋便撞了床板。   暮成雪许是一时脑筋不清才会想说这种话,但此时此刻他的确是这样想的,耳根发红脑筋发热,像是三伏天时的头昏脑胀,那句话便脱口而出……   此时连丝丝也愣在那里,想不通事情的发展怎么会超出预计,卡了壳。   然而就在暮成雪听到那一声“砰”心声疑惑还没来得及探查时,门外却一阵混乱,只听脚步声匆匆来到门前顾不得敲门便喊:“少少少爷!那个山寨的人来提亲了!!”   嘎??   丝丝又愕然了,为什么接二连三,事情全都脱缰了!?   暮成雪一路赶到前院,一眼便看到此时的院中堆叠着大大小小的箱子,上面用可疑的红绸缎绑着,龙鹫就这么坐在一摞箱子上,一脚踏上另一个箱子翘着,邪肆的笑着。   他依然发未束,衣未正,暮氏山庄虽处江湖却也是世家,看来难免失礼。   暮成雪一见龙鹫就脸色发黑,仍勉强撑起点客气,“我们的赎金已付理应两清,不知寨主突然到访有什么事?”   “怎么你家的下人没把我的来意说清楚吗?若是这样的下人,留着也没用。”   暮庄主应道:“这是我们暮氏山庄的事,不劳寨主费心。”   跟来的丝丝暗中瞪着他——添乱很有趣吗?   龙鹫看到她的表情嘴角的弧度便提的更高,显然,是很有趣。   “既然这样我就再说一遍——我来提亲,这是聘礼。”   此时匆忙拍干净衣服赶来的周少“啊”了一声,箱子很眼熟,那都是他的货啊……难道终于失而复得了?太好了,他若是要跟卓丝丝提亲,那就赶紧让他把人领走,把他的货拿回来……   此时暮庄主在考虑的也是这个问题,当然,与货无关。他只是担心龙鹫要提亲的人选是谁——倘若是菁蕊,那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交人的。就算是小卓,他也担心自己那个死脑筋的侄儿不会答应。   “承蒙寨主看得起,只是暮氏山庄恐怕不能高攀贵寨。”   这个答案丝毫也没有让龙鹫意外,只是——“庄主似乎还没有搞清楚,我龙鹫既然下了聘礼,可没有娶不回人的时候。”他一挥手大批山贼便蜂拥而上,护庄的保镖纷纷而上,只是龙鹫是有备而来山庄却是毫无准备人手不足,终是让山贼闯过防护。   暮成雪下意识保护在小卓身前——显然山贼是冲她的方向而来,然而山贼碰也没碰小卓,直接抓起他拖了便走——   暮庄主瞪大了眼睛,一时愣住,待反应过来让人去救,暮成雪已经被人扛到龙鹫跟前。   暮成雪此时青黑了脸,如果什么都没发生过他或许还可以愕然,可是有前次在山寨被龙鹫无礼的先例,他想不明白都不行!他,他所谓的提亲,他所谓的娶,目标竟然是他!?   身为一个男子,这对他是侮辱!   “放开我!”   “会的。”龙鹫笑一下,出手却点上暮成雪几大穴道,所点之处让暮庄主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你——!!”   “别担心,暮庄主。我封他这几个穴道暂时要不了他的命,但三天后就难说。这独门手法你也不用指望有人能解,三日时间准备婚事足以,我就在这里成亲,拜完堂就替他解穴。”   “做梦!”暮成雪是宁可死也不会答应的,龙鹫不急,他知道暮成雪不怕死,总有人会不让他死——“暮庄主,如果你愿意看他经脉尽断而死,尽可以不答应。三日,可不要迟了——这三日,我就留在山庄里等,麻烦帮我安排房间。”   暮庄主气到说不出一句话,连丝丝都忍不住躲在后面翻白眼。真的是当邪恶遇到厚颜,这个人足以天下无敌。   当龙鹫大摇大摆的去了最奢华的一间客房独占了整个院子,正厅里已是气氛凝重如弦紧绷。大夫缓缓撤回搭在暮成雪脉上的手,摇头叹息,“暮庄主,老夫无能啊。”   “当真无法解?”   “这种手法闻所未闻,若依常理几处大脉被封理应瞬间暴毙,这三日之期实属不虚……”   “就是死了,也不能受这种侮辱。”   “成雪!”暮庄主怒道,“再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就到你爹灵位前跪着去!——不管怎么说,先稳住那贼人要紧。”   “成雪哥——!”   门外一声喊就让暮成雪的眉头皱得更紧,就见菁蕊蹬蹬跑进来直拉住暮成雪——她不是被家里关住了吗?怎么又跑了来?   “成雪哥!我爹要我成亲!我不要嫁给别人,我要嫁给你!”   ……果然是来添乱。   暮庄主劝道:“菁蕊,你先回去,这个我们回头再说。”   “不要!爹马上就要把我嫁出去,再等就来不及了——”   暮庄主脑中一闪,忙把暮成雪拉到一旁低声道:“侄儿,这未尝不是好事——既然走到这一步,我们索性便准备婚事骗过那贼人,只要他解了穴,我便约各路豪杰埋伏于此,当场宣布是你与菁蕊婚事,到时候也不怕拿不下那贼人——”   暮成雪的脸色依然难看,此事本已有伤自尊,倘若再有外人在此,传出去岂不贻笑大方。   “侄儿!”   “……是,但凭二叔安排……只是,侄儿不希望是菁蕊。”   暮庄主轻叹,本以为可以趁此也给菁蕊个机会,终究还是不行。   “我知道了,我会安排跟小卓提亲看看……只是,暂时还不能迎娶她作正房……”   暮成雪知道暮庄主的顾虑是什么,毕竟周少还在庄中,他不打算娶周家的女儿,但这需要一个合适的机会正式拒绝。   “就这样吧,你什么都不用担心,庄里会帮你安排好,你去好好休息吧。”   第八章 全身而退的秘籍   丝丝转过回廊,一道黑影从天而降拦住去路,她不用看都知道会是谁。   转身就要走,却被一把拉住。   “喂,你在这里拦着我不怕被人看到吗?”   “我怕什么?”   “那我怕成吗?”丝丝再走,毫不意外被再次拦下——龙鹫微微俯身靠近她,漆黑的发垂落,带着几许邪邪的蛊惑,“你知道,我其实是为你来的。”   丝丝哼道:“你若真是真为暮成雪来的,方才我便阉了你。”   “一个女孩子,不要说什么阉不阉的。”龙鹫笑容未变,还是那副邪魅模样,却带出些许威严来,如同个兄长般。这让丝丝越发不自在,“那好,那你告诉我你那‘独门手法’是哪一门,你跟黑衣侯又是什么关系?”这功夫,分明是黑师父的独门!   龙鹫缓缓笑开了,“你注意到了。”   只看他这笑容就知道果然有什么,她就觉得龙鹫对她的态度有些不自然,果然还是有内情的。她态度谨慎起来,小心翼翼问,“那你——是谁?”   龙鹫噙着笑容斜看着她,“我是黑衣侯的弟子,自然一眼就能看出你的师承——你是否该尊称我一声师兄?”   丝丝沉默再沉默,不断思考这个事实的可能性——“我在黑目山那么多年,没见过你也没听过你,如何知道是不是该叫你师兄?”   龙鹫“噢”毫不在意的应道,“不过是年少时和黑老头一言不合就闹翻出走而已。”   “这么多年,就没联系过?”   “有必要联系吗?”龙鹫说的理所应当大言不惭——什么年少时一言不合,他就是一个任性妄为!   “我一直都是走到哪里算到哪里,一向没什么留恋——不过突然觉得一个人久了,似乎有个师妹也不错。”他低头看着丝丝,面带笑意面露春风,丝丝拧着眉头挂了三条黑线——原来她就是个消遣?   一个人无聊了,找个人来宠宠?   “这些都只是你空口白话,没见到师傅之前,我是不会相信的。”   “好啊,”他突然拉上丝丝手腕,“我们这就去黑目山。”   “要去自己去!我还有好些事要忙呢!”丝丝忙甩开他走开,不然真的可能就这么一路被他拉到黑目山去。   不过她现在显然还没有预见到更大的麻烦,先是一回房间就看到周少已经等在那里准备兴师问罪,板着一张脸的样子实在不怎么适合他这副长相。   “说吧,不让我给暮成雪拉皮条……不是,是相亲,你自己却要跟他成亲,不觉得惭愧吗?”   “谁要跟他成亲了,他一厢情愿而已。”   “你不勾搭他会发展成这样?人家暮氏山庄马上就要跟你提亲了!”   “嗄??”   丝丝这回是真愣了,不给她一点思考的时间,外面庄主夫人已经敲起了房门。   “小卓姑娘,你在吗。”   丝丝默然转头看看房门,再看看周少,周少乖乖爬去床底。   “暮夫人,请进。”   暮夫人笑盈盈的走进房间看着丝丝,若是正式提亲自然该暮庄主来,只是“小卓”既无高堂又无家人,只身一个女孩子家,还是暮夫人出面好些。   “小卓,来,这边坐。”暮夫人拉着小卓的手坐下,和蔼笑道:“你来这么久,我们还没机会聊聊,也不知道你的终身如何打算,家里可曾为你定下婚事?”   丝丝头大,早知道就说自己逃婚出来了……可是当初说自己无亲无故,倘若真有了文定,自然是该投奔婆家去的。暮夫人也就是谨慎起见这么一问,未必是想不到。   她也只能硬着头皮答道:“不曾……”   “小卓,如今事态紧急,伯母也就直说了——你可愿嫁给成雪,做他的偏房?虽然暂时身份上是委屈点,但成雪这孩子对你却是有心的,也不会真受了委屈。何况日后也未必就不能扶正,你说呢?”   ——多美的事儿啊!天上掉馅饼啊!凤凰枝头就让给了雀儿啊!快欢呼吧!   丝丝开始头痛,小卓那么喜欢暮成雪这还不得美成花儿啊?只怪自己之前装的太过,可谁知道厌恶女色的暮成雪就那么寸看上了她呢??如今暮夫人这话,说的她连以不当小老婆为借口都给堵死了。   “夫人……小卓只怕高攀不上……”   “别这么说,我和你暮伯伯也不是不明理的人,你和成雪情投意合,何必在意那些。”   这都变成“你暮伯伯”了?丝丝感叹自己道行尤浅,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咬咬牙,又道:“可我和菁蕊落难姐妹情深意重,我怎么能夺人所爱……”   “你若退让,岂不是变成菁蕊夺姐妹所爱,她心里又如何不介怀?”暮夫人虽然不知道这两个一向不对盘的女娃几时情同姐妹上了,但这点小事还是难不倒她这个生活在三妻四妾时代的女子的。“小卓你心地善良固然是好,但也要为你自己的幸福和成雪的幸福考虑。不能为了菁蕊一人,害了你们两个——不过这事倒也不难,既然你们两个都喜欢成雪,就让成雪来决定岂不是最为公平?只要菁蕊能够得到成雪的心,你便也可以放下了。退一步说,就算菁蕊一时失意,待你和成雪成了亲,日后她仍有机会嫁给成雪,这不也是一桩美谈?”   啊呸。   是无奈也就罢了,还成了美谈?   可她却不能说,只能默默点头——兵来将敌水来土堰了,龙鹫给暮氏山庄三天时间,她也就只有三天可以想办法,让暮成雪选菁蕊了!   终于安抚住周少之后她开始了忙活,周少奇怪的看着她对着一堆药材愁眉不展,这世上居然还有什么事能难得住她吗?   “你在琢磨什么?“   “要让一个人对自己完全不喜欢的人改变心意,果然只靠春.药还是不行吧?”   “……||||”周少不自觉的离她远了些,“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有些很玄妙的药——例如和和乐乐散?”他可是从来不放过任何一点有价值的信息的,这天下独一份的和和乐乐散据说是让人吃了可以很开心~很欢乐~很和谐~让世间充满爱,让天朝江山一片好的,嗯,还是春.药。   “那效果只有一时,而且一副傻乐模样任谁也能看出中了药,怎么能用——我需要一种喝下去完全表现不出异样,却能爱上某人的药!”   ……三天内能弄出这种药你也就得道了。   ——卓丝丝是不是真的没有办不到的事?周少越想越觉得不安,“喂,你可一定要做出解药来,我妹妹还等着嫁呢……”   “别吵,我既然能做得出药,还能解不了吗?”   ——门外有人靠近,丝丝忽然抬眼,很肯定这一点,因为来者丝毫没有隐藏气息。她转头看向周少,周少了然,微微黑线——又来?   丝丝努努嘴,快去。   周少只能又爬进了床底下,几乎是同时门便打开,龙鹫站在门边向屋内扫了一眼,“就你一个人?”   “你不知道要敲门吗?”   “下次会记得。”龙鹫顾自坐下来,完全不拿自己当外人。   “不要有下次!你这样频频找来被暮家的人看到我还怎么待下去??”   “你何必还要待下去?听说你也没有答应暮家的提亲——既然不想嫁给暮成雪,直接跑路不就行了?”   ——的确是这个人的风格。   龙鹫向桌上半成的药看了一眼,“欢情散?”   “你知道!?”   龙鹫漫不经心道,“见过。银勾老头那里就有,怎么他传给你了吗?他可是说这是不传之毒。”   “……没错,的确是不传之毒。”倘若老头儿肯给她一份,她早就研究个通透何必在这里靠着零星的印象来摸索。   可是,依照龙鹫所说他离开黑目山的时间更久,只凭这一眼就能够认出是欢情散?   此时龙鹫已经捻起药看了看,轻笑着丢回去,“何必这么麻烦,你若不好意思此时离开,大不了我劫了你走,不是一样?”   “不、一、样!”暮庄主邀请的各路高手很快就要来到暮氏山庄,倘若到时候暮成雪不肯放弃,难道要她跟着他一起被高手追杀?   “我会自己想办法,不~劳~费~心!”她拉过自己的药罐,继续有一下没一下的捣着。   “卓小卓你出来!!”   啊??   丝丝一愣,外面分明是菁蕊的声音,她虽然喊的是让她出去,人却已经往屋里冲来——起身,推过龙鹫,塞床底!   今天可真是热闹。   她的房门被重重推开撞在墙上又反弹回来,菁蕊踏进屋里,指着她,“就你,也敢跟我争!?你有什么资格跟我争!?”   妹妹,咱也别太激动吧……?丝丝斜眼瞄着床底下,想不到这种情节居然也发生在她的身上……   “我跟你说话你在看哪里!?”   “……我这不是在看着你吗。”丝丝笑笑,都已经这样了,她还担心个毛线。   第九章 此药名曰欢情散1   床底下周少紧紧捂着自己的嘴巴,才没有让自己太惊讶喊出来。   从刚刚龙鹫进门他就已经很诧异了,龙鹫不是为了暮成雪来的吗?他怎么会跟丝丝这么熟?还是说他其实听错了那并不是山贼头子龙鹫的声音而只是比较像?可是现在,山贼头子的那张脸就如此近距离的在他面前,好了,现在一切的疑惑都暂时抛在脑后吧,他的头脑只被一件事情占据着——他的货!   无视掉外面女子的咆哮声,周少一把揪住近在咫尺的龙鹫的衣领拉得更近,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道:“我的货!还我!”   一旦跟银子有关,他就勇了。   龙鹫感到稍许意外,低头看看自己被揪住的衣襟——已经有十多年没人敢揪他的衣襟了吧。再看看眼前这张跟“凶悍”完全不搭调的俊俏脸蛋——明明已经是个成年男人,却有着粉雕玉琢一般的肌肤,一看就是养尊处优,不语也有三分笑的俏模样,杏眼粉唇,活生生一个老女人杀手。他不怒反笑,从笑容里渗出的丝丝邪魅让周少汗了点,软了点,又缩了点……抓着他衣领的手就不知道该继续抓着还是放开——继续抓没胆,放开又太没脸。偏偏这狭小黑暗的空间里连个躲的地方都没有,周少的手指松了又松,最后只是松松的挂在他的衣襟上,头却越来越低。   师妹身边的人一个两个都这么有趣吗?   暮成雪是高傲的猫儿,冷冷的不肯理人,一逗就炸开全身的毛。   眼前的却是一只可爱的小狗,不安分的去招惹了人家被一吓却又怏怏缩回去。   看他犹犹豫豫就要缩到不见,龙鹫一把拉住挂在自己衣襟上的那只手,将他拉的更近。周少险些叫出来,立刻用另一只手再次捂住嘴巴。此时他的脸和龙鹫的脸之间不足寸许,几乎连对方的呼吸都感觉得到,严重超过他的警戒距离。   “货我已经抢了,如今就是我的,你想要回去——给我什么好处?”   ——好处,你是强抢别人的东西啊,你还要什么好处?怎么可以这么大言不惭这么厚颜无耻这么啊啊——周少只敢诽腹却不敢再说半个字。试着抽抽自己的手,却完全抽不动,只感觉到两个人之间力量的诧异。   可以给他一个机会收回那句话么……   “惹了我的人,通常都不会死的太好看……”   周少终于要忍不住大叫救命,新月的房门却很有爱的被敲响——“小卓?你这里出什么事吗?”   菁蕊的声音太大,居然连暮成雪也被惊动了来。   菁蕊顿时惊得慌张起来,她这副撒泼模样可不想给暮成雪看到!四下张望,便一头往床底下扎去——丝丝默,越来越热闹了,但愿不会太挤吧……   菁蕊的头刚一进床底,微弱的光中四只眼睛便齐齐盯着她,她下意识便要尖叫,却被龙鹫一把捂了嘴巴拖进来。眼睛适应了床底的黑暗,她咕噜乱转的眼珠几乎都要突出来——周少!?寨主!??啊啊啊???   此时丝丝已经若无其事的开了门,对门外的暮成雪微笑,“公子。”   暮成雪疑惑的扫一眼屋内,“只你一个人?”   “是。”   “方才……”   “方才好像院子里挺吵的,是有人吵架了吗?”她的神态太自然,自然到暮成雪都不知该如何接口。方才他似乎听到菁蕊吵闹的声音,走过来的时候院子里分明没有人的,但声音在他进院子的时候便停了,他却也无法确认就是在小卓房中——   “你没事就好……小卓,提亲的事……”   怕什么来什么,丝丝低下头,“我会考虑……”   “我希望你知道,我想娶的人是你,希望不要再扯进菁蕊。”   她点头,反正点个头又不会死人。   暮成雪不习惯多话,没久留便离开了。床底下龙鹫刚一放开菁蕊她便一个骨碌滚出来,直从地上跳起——“卓小卓原来你早和他们有勾结!!我要告诉成雪哥!你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可以让暮成雪爱上你。”丝丝悠悠然一句话,让正要冲出门的菁蕊突然停住脚,“你说什么?”   “你不是很想嫁给暮成雪吗?如果我可以帮你,你要怎么谢我呢?”   “谁,谁要你帮……成雪哥会娶我的……”   丝丝不说话,只用“你确定?”的眼神看着她,一直看着她……菁蕊咬唇,她也不笨,终于忿忿道:“那,你怎么肯帮我?”   丝丝脸上缓缓咧开笑容——“绕暮氏山庄十圈青蛙跳先!”   “你——!我就知道你这个女人不安好心,根本不会帮我!”她转身就走,却连门还没有出,就噗通一声倒下。   丝丝叹,“我是真的想帮你啊,可是你怎么就不相信我呢……”她转头看向房里的另外两个人,“你们谁来帮我搬一下?”   其实她没指望过周少的,可是龙鹫只闲闲站在那里,冷眼斜扫周少,周少立刻跟被蜜蜂蛰似的跳开,全身进入戒备——   “毛什么,我又没打算把你怎么样。没听到师妹的话吗?”   “我搬?你为什么不去搬?”   “你的话倒是很多啊——”他正要欺身靠近周少,周少一蹦三尺瞬间移动扛起菁蕊就奔了出去——丝丝微微愕然的目送他……   周少,你打算把她搬到哪儿去?   菁蕊大小姐被人发现倒在外面街道上,附近店家认出好心将她送了回来。大夫看过药吃过,菁蕊总算幽幽醒来,暮庄主这才松了一口气。   “菁蕊,你可是有哪里不舒服?怎么会倒在外面?”   菁蕊张开嘴想要说话,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一下便明白了什么——是小卓!她怕自己说出她的事就毒哑了她!!   在看到龙鹫在她屋里之后她已经认定小卓绝不是她先前那副柔弱模样!她根本全是装出来的!这个女人好毒——不能说她就写!她一定要让其他人知道真相,让他们认清小卓是怎么样一个人!!   她急着下床便要去扑向书桌,脚一沾地却不断刺痛,像一脚踩在刀上一般便要摔倒在地上,一旁丫鬟眼快扶了她,然而她的手一碰到丫鬟却无声尖叫——不,不止是碰到别人,无论碰到什么她的手都难以忍受的刺痛,碰一下已想尖叫连连又怎么能握笔写字!?   卓小卓!!你做的好绝!!   到此时任谁也看得出菁蕊是被人所害——暮庄主急切之余只觉额头隐隐作痛——她刚跑回来又出事,现在好了,怎么跟她的爹娘交代?   这丫头,必定又是出门惹上了什么人吧。   怪只怪她自小被惯坏,从来不知轻重。出门惹事这种事已经不知发生过多少回,只是仗着家里才一直无事。只是,他也知道迟早是要出事的。暮庄主只能叹气,“别怕,我这就去派人通知你爹娘,一定能医好你的。”   菁蕊姓孟,家中乃是世代学医,乃是一代名医孟荷的后人,更是泓氏皇朝御封“第一郎中”,有此名号与医术不仅是江湖,就连官场商道也自然颇为敬重。   女儿刚遇到绑架事件回到家里没有两天,正要与她说亲事收收她的性子便再次翘跑,孟家二老可谓气冲冲的带着她的兄长赶来。劈头盖脸一顿骂,终究还是自己女儿,细细诊治过,却连二老都黑了脸。   “女儿,你究竟是惹上了什么人?”   菁蕊摇头比比划划,嘴巴张张合合却只有些暗哑的啊啊声。   孟母严肃的对她道:“女儿,无论你惹上的是谁这一次都要老老实实去道歉知道么?——别任性!听娘说,难道你想当一辈子哑巴吗?还有你的手,如果这样下去与残废有什么两样?”   菁蕊顿时瞪大了眼睛,终于停止比划。难道说,就连爹娘也没有办法?这怎么可能?   那她,岂不是只能向那个女人低头?   第十章 此药名曰欢情散2   孟母叹着气走出房间,一旁一个苍白消瘦的年轻男子走过来,带着仿佛从身体深处发出的轻咳,“娘,妹妹如何了?”   “唉……只怪我和你爹把她宠惯得如此。她此番中毒实在怪异,连我和你爹也没见过。但看得出来对方并不是存心要害她,恐怕也只是想要整她给个教训罢了,倘若你妹妹肯认错……”   年轻男子的嘴角不易察觉的挑了挑——让她认错?这恐怕只是痴人说梦罢?   然而他面上却只是宽慰道:“会有办法的,娘不必太担心。”   “唉……爹娘的医术终究也只到如此,恐怕到了界限难以突破了。非但医不了你,如今连你妹妹也医不了……偏偏桑儿你身体如此,蕊儿又这般性子,只怕孟家的医术后继无人……”   此时房内传来清脆的碎瓷声,接二连三。孟母忙返回屋中,见床前一个纤纤女子拿着托盘,上面端着的瓷盅和药碗却早已碎了一地。菁蕊朝她比比划划发着怒气,此时孟父,暮庄主和暮成雪也已经赶来,孟母未免失礼忙阻止了她。   “菁蕊你这是在做什么!”   菁蕊指着女子啊啊的比划着,女子却只是低着头不吭一声,默默蹲下身收拾摔碎的瓷碗。   暮成雪两步跨上前,握着她的手拉起来,却是不愿她去捡,吩咐一旁丫鬟,“去拿扫帚来。”   一旁年轻男子眼中露出微微的惊讶,几时暮成雪也会抛弃那淡然清雅的仪态了,几时他也会在乎起一个女人了?   菁蕊眼中妒火更盛,孟母也看明白了几分。   暮庄主忙解释道,“这是寄住在庄中的小卓姑娘。”   孟夫人差点把她当了下人,只看暮成雪淡淡站在她身边,几时什么话也不说,仍不难感觉到什么。难怪菁蕊如此闹脾气。   ——虽然她闹脾气却不止是因为这个理由,但,她也得说得出来。   丝丝稍稍抬起头,目光柔柔怯怯的看向菁蕊,菁蕊却无论如何无法忽视那柔怯中的得意——现在还有谁肯相信她?素行不良的后果,自然只有自己来尝。   “是我多事了,我只是担心她也许饿了……”   暮庄主圆场道:“她也只是好心,小卓是个好姑娘。”   孟夫人身后的年轻人此时端量着丝丝,眼中露出一抹难以察觉的惊讶,些微的若有所思,转瞬便都隐去了。他轻轻咳着,很轻,可是每一下却都像是从肺部深处咳出来,听得人心里碜得难受。   丝丝终于向那个人看了一眼,此时她已经完全不能从此人平静的目光中看出任何东西,但他的容貌,却让她眼睛微微一亮。   放光是不行的,那是要被人察觉的。   她隐忍着眼中闪烁的光芒,看此人月白长衫,削瘦身材,媚骨天成却脸色苍白毫无血色——那是一种矛盾的美,如一尊精美青瓷上有了残裂又更像开到极致的荼糜零落成泥。   丝丝觉得心里在沸腾,无论是暮成雪或是龙鹫都没有给她这种感觉,因为暮成雪太淡太轻也太雅,而龙鹫却太邪,他们的纯粹都不及眼前此人身上的矛盾带给她的冲击与冲动。   这样的人想让人在手心捧着小心照顾,却又想狠狠蹂躏看他破碎。   丝丝的目光不敢逗留太久,只得移开。她记得自己曾经有过这样的激动——那是七岁时抬头看着高马上的小白莲,清濯与妖异,出水绽放,看得愣住。那是十二岁时从黑目山学艺归来再见小白莲,盛世风华,清若仙魅若妖,让她一颗心乱了方向。   她那时,是爱过笑无情的吧。若不是爱,又怎么可能追逐他十年——但是,为什么如今回想起来,明明每一幕都如在眼前,却像是在看别人的事情,感觉不到丝毫触动?   那个年轻男子与笑无情并不想象,却让她想起了他。因为他们身上都有一种矛盾,却都将这种矛盾完美的糅杂在一起,或许,这是他们唯一相像的地方。   暮成雪的声音在耳边低低响起,“小卓还没见过孟伯父孟伯母和孟兄吧,他们是菁蕊的父母和兄长。”   丝丝得体微笑施礼,却不住诽腹,明明看起来很正常的爹娘,还有这样一个温文得体的哥哥……怎么就生出菁蕊这般任性的女子?是亲生的吗?   孟柔桑是孟家长子,自小体弱多病身有顽疾,多年来深居简出,鲜少有人见过。孟家行医数代,却也只能束手无策。   虽然有些奇怪……从见到他的第一眼,丝丝就知道,自己能医。   她新月虽然名声在外但从不会医病,而是精通解毒——她既然可以医治,孟柔桑便根本不是“身有顽疾”而是中毒。   不过这对她来说反而方便,否则,她到哪里去“遇见”这么一个深居简出的美人呢?   “怎么你对暮成雪又没兴趣了?”龙鹫不知几时来到她身边,那双邪魅的赤瞳仿佛一眼就看穿了她,丝丝侧目瞄他一眼,“我几时对暮成雪有兴趣了吗。”   “没兴趣你又何必一直试探他?”   “为他人做嫁衣裳,不行么?”   龙鹫笑得蛮开心的样子,像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师妹,你确定你说的是你么?”   卓丝丝横眉冷对,“我们认识不过才几天,你以为你很了解我咩?”说罢一甩头,便扭扭的走了。   菁蕊在度过两天不能说话不能走路不能碰物的生活之后,终于在孟母的苦口婆心下认服。看着那个每日在她房里进进出出却被别人当作善心百般感激女人,她总算学着聪明点,在没有旁人在时拉住了她的衣角,只是低着头不肯看她。   “大小姐,有事吗?”   这时候她倒装蒜起来了?菁蕊倏地抬头瞪着她,有气却不能撒。   丝丝若无其事的笑笑,“抱歉,忘记你不能说话——那你是想喝水?还是想出恭?”   菁蕊几乎要翻了白眼,气得连抓着她衣角的手都在发抖,真让人怀疑下一刻她就不管不顾的翻脸了。既然教训过了丝丝也不想把她逼得太急,毕竟还有个人正经八百的等着娶她呢。没了菁蕊这个挡箭牌,她就真要跑路了。   那可是会坏了她小卓的名声的。   所谓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她挥挥衣袖,连留恋和怨恨也不打算带走。   “大小姐想通了就好,来,把解药吃了——可要记得到时候就当你中的毒本身就有期限过时自退,免得露了马脚扯上我,当心你可会当一辈子哑巴的。”   吃过药菁蕊只觉四肢酥酥麻麻痒的难受,渐渐缓退,对丝丝是又恨又怕,哪里还敢招惹她。   她张了张嘴,只发出嘶哑的声音。   “不急,总要缓一缓的,一两个时辰之后就会恢复原样的,不会变成公鸭嗓子。”   “成……成雪,哥……”   “我知道,这个你拿着。”丝丝拿出两个小药瓶递给她一个,“这药我会想办法让暮成雪吃下去,吃药之后他会对喝另外一瓶药的人有反应,你要在见到他之前把另一瓶药喝下去——你反正是想嫁他的,出任何问题我概不负责。”这药她可还没试过呢,一切自然都只是基于理论。菁蕊却涨红了脸,虽然刁蛮,但到底还是个云英未嫁的姑娘家,忍不住用嘶哑的声音问着:“这,这不就是春.药吗……”   “这可差大了,我精心调配的药可不是为了制造出个禽兽来。它只会让暮成雪在看到你时有点心动有点激动有点冲动……我保证他的意识清醒绝对不只是欲望而已。”   菁蕊颇有些迟疑,“这个……真的可以……?”   “不信你可以不喝啊,喝了对你又没什么损失。我只是需要有个人嫁给暮成雪而已,不是你也可以是别人,你应该知道暮庄主最近正在考虑暮成雪和周家的婚事……”   “我喝!”   丝丝对她笑笑,“这样才对。”   “一点都不对!!”周少推门而入,直嚷道:“我这弯转过来了!你当初是怕跌了暮成雪的身价才不让我给他说亲,可是你现在却——”   丝丝一把捂住周少的嘴边往外拖边对菁蕊道:“这事儿就这样吧,明天一早你准备见暮成雪!”   第十一章 此药名曰欢情散3   刚出房间她猛然一惊,孟柔桑竟不知何时站在门外转角处,饶是她手快赶紧放开了周少,却不知道他是几时来的,听到了多少。   她转瞬间便已恢复纤柔模样,唤道:“孟公子,你来了。”   孟柔桑神色如常未见异样,依然那副病态的样子微笑道:“小卓姑娘辛苦你了。我来看看蕊儿情形……”   “我正要去找夫人呢,菁蕊姑娘她能说话了!”   “真的?那有劳小卓姑娘通知家母,我这就去看看她!”孟柔桑顾不得失礼快步走进房中,看来倒真是个好哥哥。   丝丝的原则是就算被抓到现行都要抵赖到底的,因此无论方才孟柔桑听到了没有,听到什么,她都只会继续保持姿态。待孟柔桑进了屋,才狠狠瞪周少一眼,拉着他快步离去。   “差点让你坏我的事!”   “是你先坑我!你到底是做的什么打算?就算要嫁给暮成雪,也该是我妹妹嫁吧?被你绕晕了,干嘛还要先让孟菁蕊嫁给他再挑拨他们分开这么麻烦?”   “……原来你转过弯来了……”   “再转不过来被你卖了都不知道!这次你要说清楚,为什么不让我妹妹嫁?”   丝丝叹,一旦被发现了,她可就混不过去了。   “你妹妹不能嫁给暮成雪了。”   “什么!?为什么!?”   “很简单,因为暮成雪爱上的,是——本小姐我。”丝丝为难的骚骚脸颊,“你也知道,栽在本小姐手里的男人,有一个算一个,这辈子都算是毁了……你也不想你妹妹不幸福的吧……”   “你还真大言不惭,人再无耻也不能到这种地步。”——她以为自己倾城倾国的吗?   虽然这样想可还是忍不住略略回想,一想脸却黑了——冷二对卓丝丝一见动心二见钟情,死了。风无忌也被小卓那张脸所骗爱上丝丝,虽然没死,心却残了。君御清甚至没有爱上过,仅仅是招惹了她,没死没残,却断子绝孙了。如今谁敢说暮成雪不会步上他们的后尘?   周少忍不住后退,与丝丝保持距离。   丝丝羞怯状扭捏道,“其实,我们两个不是也很有缘的吗,初相见,你就带了五十两的嫁妆要跟我走……”   “那明明是给你五十两酬金要你救我吧?”   害羞捂脸ing……“可是你后来还硬要赖在人家床上,非要八十两卖身给人家……”   “那不是为了买身体面衣裳好出门才被你讹了吗……?”   “那你后来走了,还回来又给人家送衣服又给人家送胭脂水粉的……”   “那时候只是想用你给周记的衣服和胭脂水粉当个活招牌吧……”果然那就是一切错误的开始,他不该未经她允许就用她当招牌,他不该用人家当活招牌还不给酬金,果然就是从那时候开始他才被这个女人给记恨上的吗……   “我错了……”伏地垂泪……   丝丝羞涩依然,不好意思的开口道:“那,美人榜收益的分红,就改成□开吧。”   “——!!”   原来这就是目的所在吗??   周少痛心疾首——“丝丝,你为什么不托生在周家啊~!”   “咩?你不是想要我到周家当媳妇的吗?”   “周家没人敢娶你!”   其实从暮成雪开口向丝丝求婚的时候起他已由炮灰上升成为杯具,如果说被卓丝丝盯上他三十岁之前就别想娶亲,那么如今,他四十岁之前也都没戏。   男子过了四十岁,便不会再入她新月的美人榜,她自然不想害人家一生。只是情伤难免,有伤口的男子,才会更有魅力,让充满母性的女子趋之若鹜。暮成雪美虽美矣,却太淡了。他需要一些伤,一些足以让天下女子为之心动叹惋的色彩。   次日便是龙鹫给暮成雪的三日之期,也是暮家给她和菁蕊的三日之期。   她相信菁蕊会乖乖依照吩咐喝下欢情引,而暮成雪那份欢情,自然是前一晚便已经不知不觉进了他的腹中。   欢情此药入腹如无物,倘若不遇欢情引,根本与寻常无异。而一旦遇了喝下欢情引身上散发的特殊气味,便会如心动般难以自制。   如上,自然只是理论。   欢情这东西,她在银勾老头那儿见过,也不知老头是不是看出了她的邪恶本质,怕她祸害人间,硬是不肯将这个教给她。   而当年的她也是年少疏狂意气风发,这种不入流的东西何曾放在眼里过。就是跟在笑无情身后屁颠屁颠的追了十年,也不曾动过这种歪念。   于是这种药她着实是第一次,未经任何人体实验,实属三无产品。   龙鹫一大早就已经在正堂里高翘着一条腿霸道横坐,黑衣长袍,红色龙纹张扬跋扈。暮氏山庄这两日请来数名颇有交情的武林高手,龙鹫却对他们视若无睹。等着暮家把“新娘”送上这大红喜堂。   而“新娘”此时却被围在长辈间,暮庄主亦是苦口婆心,“侄儿,事已至此,我们也没有别的选择了。菁蕊还是小卓,你选一个,待拿下那贼人马上替你们成亲!”如此一桩丢脸的事便转成了喜事。闲话总还是会有的,但喜庆之下没人会不知趣的说什么。将来的传言中,真相便会被掩盖在这喜庆之下。   暮成雪抬目,看着面前一红一黄两道身影。   今天的菁蕊打扮得很美。本就明艳动人的一个女子,双颊绯红带着些许期待与不安。连丝丝都觉得就这样直接给她盖上盖头,就可以拉去拜堂了。   暮成雪的目光从两人身上扫过,面容淡淡,看不出丝毫情绪。   “叔父,请原谅成雪。今日成雪,不会娶她们中的任何一个。”   “成雪!”饶是暮庄主又气又急,暮成雪却是一副淡然的死人模样,目光垂地大有你们爱怎木地怎木地,敌动我不动的架势。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她的药失效了吗??   不,不该说是失效,既然都从来没有“效”过,那只能算无效……orz她新月的名声,就要毁在这欢情散上?   “成雪!现在那贼人就在正堂,各路高手也只等我们一声令下,这个时候你又在闹什么别扭!”   “成雪并非闹别扭,只是婚姻非儿戏,我不能在不负责任的情况下就娶了她们当中任何一个。至于寨主,我这就去见他。”   暮成雪转身就出了房门,暮庄主急追出去,丝丝看一眼菁蕊,她早已变了脸色神情落寞恍惚。无果的希望最是折磨人,丝丝连忙也跟出去,自然不想留下来当她的出气筒。   正堂里的气氛有些令人难以忍受的僵持着,或者说所谓的难以忍受只是那些高手们,龙鹫神态自若对四周敌意视若无睹,歪歪坐着,狂放大笑,“今日既然是大喜之日各位何必绷着脸,我也难得与你们这些正道人士坐在一堂,倒不如喝两杯,也不枉有缘一叙。”在他狂妄的笑声里数道目光恨不得剐了他。无关仇恨,只是在正道的地界上,他一个人面对他们这么多人居然还能这么狂妄,却一时动他不得,有关的,是他们的面子!   只要解了暮成雪的危机,他们定然要废掉他手脚让他跪地求饶,给他一个永生难忘的教训!   龙鹫忽而笑声一收,邪肆的赤目看着从厅外走进来的暮成雪,嘴角弧度未消,问道:“怎么没有给你准备喜服吗?这一身素白,和不适合今日大喜的日子。”   “不,正合适。”暮成雪挺直着脊梁,直视他道:“我不会如你的愿,今日既是第三天,我便死在这里,免得受你羞辱。”他的语气淡淡并无激烈,却掷地有声,让两旁高手都对这个文质纤纤的暮少爷刮目相看。   “暮公子不必担心,我们既应了暮氏山庄的请求而来,必不会让你遭这贼人迫害!等我们拿下他,打断他一双腿,看他肯不肯解穴!”   跟在后面赶来的丝丝这下要翻白眼了,事到如今话已经说到这份上,就算暮庄主顾及暮成雪的性命,却也无法再阻拦了。   打吧,丝丝可不知道龙鹫一个人能不能打得了这么多人,她已爱莫能助了。   龙鹫从座位上蓦地一甩衣摆站起来,那脸上的笑容分明说明了,他现在心情很不错。“那么,不知道你们是一个一个上,还是一起来?”   这话听起来怎么那么YD……好吧,丝丝承认,她想歪了。   虽然龙鹫自称是黑师父的徒弟,但四周都是暮庄主请来的高手个个武功不弱,他就这么有自信一定能全身而退?   他的狂妄彻底激怒了在场高手,泄愤的最好方式不是单挑,而是群殴——   丝丝什么也不管了!她闪!   各路高手正和龙鹫打得激烈,数名高手围攻他一个居然没有立即拿下,此时却听家丁慌忙来报:“庄主!庄主——外面,外面有很多白衣人围住了门口要闯进来,看他们的衣服,是,是沧冥水榭!!”   ——沧冥水榭!   许是沧冥水榭的名头太响,不仅暮庄主怔住,连跟龙鹫交手的高手也不禁停下手来。   这些魔道中人,到暮氏山庄来做什么!?   无论如何都只能去见了才知。暮庄主只得放下这边,匆忙向大门口赶去——大门紧闭,家丁自是如临大敌。暮庄主来到门前吩咐道:“开门。”   大门一开,一眼便看到门外那道道白衣飘渺的身影,江湖上以白衣为服的门派不多,而无论男女均是白纱翩然的,便只此一家。   暮氏山庄虽在江湖,却是生意人家,交往过正派,却还没接触过魔道。暮庄主稳了稳心神,走上前抱拳道:“不知各位有何贵干?”   这种架势,连人家的大院都给围住,恐怕不是来敲门问个路讨个水喝吧?   一片白衣之中一道黑衣苍劲尤其显眼,上前两步,回礼道:“听闻贵庄今日有喜事特来道贺,顺便,向贵庄讨一个人。”   暮庄主多加了几分谨慎,一番思索却不认为庄内人会有谁与魔道有所纠葛,至于今日宾客以及那位不速之客,沧冥水榭大可以不必向暮氏山庄要人,只待他们出了大门再行解决便是。他只得问道:“却不知你们要找的是什么人,果真是在庄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黑衣男子面容冷冽直接打断他道:“我们要找的是一个女子,名唤卓丝丝——也或许,是叫小卓。”   暮庄主一时愣住,却没想到,会是小卓。   第十二章 沧冥的不速之客   面前的男子黑衣劲装,面容清泠如雕,手中的剑即使隔着鞘也散发出逼人的寒气,一如它的主人。   暮庄主斟酌片刻,堂堂暮氏山庄的庄主,若只为少惹是非便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交给魔道教派,未免失了身份。   “不知你们找小卓,是为什么?”   “她果然在这里。”这一点,寒水月早已料到。   身为笑无情身边跟随最久的护卫,“沧溟四月”之首的寒水月自新月七岁一入沧冥便与她熟识。追踪这位落跑的沧溟夫人,除了他还有谁能办到。他唯一的线索就只有美人榜——新月既然致力于此,便必然在某一位美人周围。而有她在的地方,便必然不会太平。   “这是我们沧冥的事,暮庄主不必过问太多。”   “倘若不肯说出原因,暮某人自然不能将她交给你们!”   寒水月不急不恼,似乎永远都是那副寒冰似的模样,甚至没有一点威胁的语气而单纯的告诫着,“想必暮庄主有听说过沧溟水主的脾气,一向是没什么耐心。这件事若能在他亲自到来之前解决,与你,绝不是件坏事。”   寥寥几句让暮庄主顿时感到汗如雨下,沧冥之人一向行事乖张但鲜少去做些无故欺压之事,这一点让他忽略了招惹或是对沧冥无礼的人是什么样的下场。只消沧溟水主笑无情一句话,就是灭门也不过顷刻之事。   如今沧溟水榭已横行魔道成为魔道第一大派,他区区一个暮氏山庄如何敢惹。若是惹了,别说庄上这个把高手,就是把他能请动的全请了来,只怕也只是连累他人。   进不得退不得,寒水月此时的声音对他来说犹如天籁:“暮庄主,小卓交给我们并不会受到任何危害,这一点我可以承诺。希望暮庄主就行一次方便。”这分明是给了他一个台阶,暮庄主此时再不答应,恐怕不止是不知好歹,而是不知死活了。   “希望你们能够遵守承诺——里面请。”   人终究还是现实的。沧冥众人被迎入暮氏山庄,院内的争斗早已经停下来,众人戒备的注视着走进来的众人,暮成雪迎上暮庄主问道:“叔父,可是出了什么事?”   “没事没事,不必紧张,沧冥的各位侠士不过是有一点小事,很快就会离开。”他不能对暮成雪明说,但环视四周,方才就在这里的小卓却不见踪影。   他不知小卓与沧冥究竟有什么恩怨,但倘若她见情势不对已经逃了,他要如何交人?   在场的,恐怕只有龙鹫一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从沧冥水榭的人一露面,已知新月身份的他便明白,笑无情抓他的逃妻来了。   但小卓方才便懒得沾麻烦走人了,恐怕这会儿还不知道沧冥水榭进庄的消息。见寒水从一进门没有见到新月,便没有半句废话下令搜人,暮庄主脸色虽难看,但人既然已经放进门,如今无法阻拦。   随着寒水月一声令下,数道白衣人影如幽灵般四散而去,脚步轻飘如飞,快速搜索在暮氏山庄之中。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沧冥身上,龙鹫忽然一跃而起,方才虽然在与高手打斗,却一直注意小卓动向。如今能帮那跋扈的妮子解围的也只有他了。   “贼人跑了!快追!”惊醒的众人终于想起,他们应该注意的目标在这里。   龙鹫在半空回头,冷冷一哼,看来要找妮子,还得先甩掉这些尾巴才行。   白衣幽灵在山庄里穿梭着,不消盏茶功夫就可以搜遍整个山庄。   他们只为找人,不曾惊扰庄中,暮庄主总算心有庆幸,忍着随他们自便。只祈祷他们能够快些找到小卓,还庄中清静。   “叔父!他们究竟在找什么?”   “成雪,不要多话。”   白衣门众陆续而回,却都没有带回好消息。寒水月寒冰似的脸上没有表情,心中却暗道奇怪,他们一到来便控制住庄主以及所有可能报信的人,新月没可能逃走。   “暮庄主。”   “啊,是……”   “恐怕要打扰了,请庄主允许我们一间一间的搜。”寒水说的虽客气,却是不容拒绝。方才那般搜寻只是快速掠过整个庄子以气探查周围是否有水榭一派内功气息。既然找不到,便只能如此地毯式人力搜寻。大有找不到人便将整个暮氏山庄翻过来的架势。   暮庄主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因为就在寒水说完之后,沧冥门人已经再次动身搜寻。暮庄主唯有叹息,只愿事情快点结束罢。   此时的某一处,丝丝正屏住了呼吸,身侧淡淡气息不断进入鼻腔——那是极淡得难以察觉的麝香,混合着微苦的药香,淡淡的低沉着,让人一瞬间有沉入其中的错觉。   此时这个香气主人的手却分别覆在丝丝的腰上和口上,亦是全神贯注的从窗户的缝隙盯着外面。   窗外白色身影走远,丝丝轻轻拍了拍自己腰上的手,他这才不慌不忙的放开,“抱歉,失礼。”   “哪里,我得谢谢你——你怎么知道他们是找我?”   “因为,我也只能想到是你……”他轻咳了一气,才道,“难道我多事,或是猜错了吗……那还请姑娘见谅……”   “不,我说过,我得谢谢你——”丝丝抬眼瞧着身侧的孟柔桑——她喜欢美貌的男子,更喜欢美貌而充满矛盾的男子,而最喜欢的,是美貌着矛盾着,而又睿智的男子。   聪明但不卖弄,有着不动声色的睿智。   她喜欢这样的男人。   嘴角挂着些微得瑟的笑意,她问他,“你就不问我是谁?”   “你不就是小卓么。”他微笑答道,又是一阵压低的咳。他的回答没有丝毫深究,甚至没有探究。似乎无论她是谁,都没有什么不同。   丝丝怏怏的哼了声,虽然那每一声咳嗽听着都像要咳进人心里一般难受,但此时她却是没空理会的。   丝丝一边往窗上爬一边道:“我要跑路去了,为了答谢你帮我一回,只要有机会我便去找你,要相信你的‘病’这回算是找到救星了。”说着她已跳出窗户,转眼便跃上房顶,只剩一抹浅黄残影。   孟柔桑浅笑着目送她离去,生就妩媚的容颜上浅浅的笑容,像是要在风中散去一般。   丝丝一从房间里出来,就发觉外面已是天罗地网,就等着她露面了。   寒水这厮,带来的竟都是水榭精英,随便提两个出来就够把她拎回去了。这回他们可真是铁了心要把她抓回去了。丝丝暗骂寒水太不仗义,说白了这只是她和小白莲的“家务事”,他连这种事也这么尽职做什么??   躲在这里迟早也是要被搜出来的,她也只能试上一回,期待能够不被发觉——丝丝的轻功或许并不比这里的哪一个人差,这便是她的机会。   只是天公不作美,塞牙赶上喝凉水。   尽管丝丝将之归结为美人的身影无论走到哪里也容易招人注目,但事实就是,她被发现了。随着一声“在那里!”瞬间一群白衣人呼啦一下全向她扑来——那场面真叫一个怵目惊心心惊胆颤肝胆俱裂,壮观得丝丝心里“妈呀”一声,都不知道该往哪儿逃——此时犹如救世主一般一道黑影宛如大雕比白影更快的飞来,一把捞起她向上冲去,脱离了白衣人的包围。   在半空一个翻身,龙鹫带着她落在阁楼顶端,一手勒住她纤细的脖颈,见暮氏山庄的人以及暮成雪也已经被惊动赶来,满意的看着暮成雪已经变了脸色。   半空中他黑色长袍翻飞,上面暗红的龙张牙舞爪着,散披的黑发张扬飞舞,衬着那张邪魅脸庞,他比魔头更像是魔头。而瑟缩在他的牵制下那柔弱的身影,无疑就是邪恶魔头手中的牺牲品——   “暮成雪,既然你不肯嫁,就用她来代替吧——”   “贼人!你放了她!!”   看到暮成雪的反应他满意大笑,爽朗肆意的笑声不断回荡,“怎么你现在肯嫁了吗?可惜晚了些,若想拿你自己换她,等我腻了她再说吧——”   黑影翻飞,如一箭冲天,挟着女子消失在空中,只留下一声惊惶的“公子——”那其中的恐惧与乞求,直扎入暮成雪的心中——   寒水月冰冷的脸上终于有了细微的表情,微微蹙眉。   只看丝丝那小兔儿一般柔弱,毫不反抗的模样,他便知道她又玩得不亦乐乎——只是,却不知被笑无情知晓,又要掀上几天的桌子。   眼前暮成雪凄凉背影如一方淡漠山水上甩上重重一笔朱砂红迹,毁去了一身淡然。寒水月对他不无同情,只是爱莫能助。只对暮庄主冷问道:“方才那人是什么人?”   暮庄主忙道:“他是黑崖寨的寨主!”若能借水榭之手解决这贼人,无论能不能带回小卓,都是一大幸事。   他的盘算寒水月没有兴趣,他只做自己要做的事,对水榭众人挥手道:“上黑崖寨。灭寨。”   就算他不这么做,笑无情也必然会这么做。   他便在暮氏山庄众人目光中率水榭门人离去——他们这么多高手未曾拿下一个寨主龙鹫,而黑崖寨的生死覆灭,却只在他一言之间。   第十三章 沧冥的不速之客2   “放开放开!我自己能走!”   丝丝在半空中扭来扭去,她承认龙鹫轻功了得,全靠他才甩了水榭的追兵,但是这也太伤自尊了——她引以为傲的轻功啊……   龙鹫轻笑一声,在半空放开她,丝丝“啊”一声便跌下去,在龙鹫的大笑声中他坠身而下追上丝丝,拉了她一把。   “你谋杀!!”   “是你让我放开的,师妹。”   “别叫那么亲密!你就是故意的!”人在半空饶是她轻功一流,哪里去借力?   此时龙鹫单手扶她,两人落地,丝丝才甩开了他大步走去,龙鹫只不慌不忙的在后面跟着,“我早说我们一起跑路事情就了解了,绕了一大圈,还不是一样结果?”   “是是,你最有先见之明,可是我现在出是出来了,还怎么回去啊!”   “何必还回去?”   “啊——”丝丝哀嚎,不回去,不回去她的美人怎么办?暮成雪告一段落了,孟柔桑她才刚刚盯上啊——   她现在是被恶霸山贼头子劫走的柔弱女子,怎么还能毫发无损的回去?   走了两步,她忽然回头问:“我们这是往哪儿去?”   “你想去哪里?”   “还没想好——”暮氏山庄回不去了,又不能马上去找孟柔桑,下一个目标还没选好,又得防备被沧冥的人抓到行踪。她现在就真的是无处可去了。   “那就跟我回山寨。”   “不行!寒水一定会带人去掀你老窝的——”她说着,突然收声——掀老窝!“喂……你的寨子,恐怕要保不住了……”水榭的做事风格,她会不了解吗?   龙鹫看起来没有丝毫焦急担忧,缓缓寻思道:“就他们几个?”   “他们几个够掀你八回!”   龙鹫虽然也是一方地头蛇,但其实这两年不常在江湖走动,很孤陋的。虽然知道沧冥水榭的名声,但没想到倒是名副其实的。“如果是这样,我们回去也没用了。”他说的轻描淡写,似乎毫不在意山寨安危。   至少到现在为止,这世上还没什么他牵挂留恋的东西。他随性而为走到哪里便是哪里,那山寨于他,虽然居住了多年,也不过是一个落脚之处罢了。   但是对于新月来说,帮派,门派,甚至山寨,这种地方却应该是家一样的存在。因为这么多年,水榭给她的,就是如此一个归宿。   纵然她是翘家的孩子,这个想法却是没有改变的。   “干嘛露出那种表情?山寨里的都是成年人,生死安危,他们自会料理,何必还要我去给他们安排。如果寨子就这么被端了,那寨里这些年累积下来的钱财,也足够他们分了,各自离去了。”   “你真的不再回去了?那——你往后打算去哪里呢?”   龙鹫忽然靠近她,露出一抹邪魅笑靥,“我忽然觉得,也许当个魔教教主也挺不错,应该会比当寨主有趣许多。”   “你肯?”   新月的眼中缓缓流出一种光,不似那乍现的光芒瞬间万丈,却闪烁着流动着,缓慢绽放。   天下第一美人榜上,她一直有一个遗憾。   既为天下第一美人榜,她心中的天下第一却一直只有笑无情一人。既然是她的人,又怎么能拿出来跟天下女人分?   倘若第一美人都名不副实,她还怎么敢说这美人榜童叟无欺?   偏偏,若能藏起来没人知道也就罢了,笑无情却是艳名在外,怎能不被人说她这美人榜有所私藏?   所以这第一美人的位子,必然要寻一个能够与笑无情势均力敌的人——不止是容貌气度,就连身份身价,也必不能输。   她找不到这样一个人,所以她只能打造出这个人。她把龙鹫打量了又打量,他的身材很完美,不是她酷爱的纤细型,但那紧绷的肌肉紧致的肌肤浑厚的胸膛居然让她这个一向对大力肌肉男不感冒的人都感觉到性感。细目薄唇赤瞳如血,黛眉斜飞入鬓,容貌自是比不上笑无情绝代风华,世间美人无数并非难寻,但任何一个美人和小白莲一比,却显得单薄——清纯的太苍白,妖娆的太俗媚。然而龙鹫那一身邪魅与霸气却不容人忽视,懒懒的带着七分魄力三分戏谑,像是一只敛着爪子的黑豹,危险与优雅并存。   这种人越是难以捉摸越是狂放不羁越让女人想要套牢他,或许也只有这种与笑无情有着不同气势的人才能与他抗衡。自身需要的一切他都有了,需要的只是身外的修饰。   “我们走!”   “去哪里?”   “去给你夺江山啊!”   “怎么你不担心被沧冥水榭的人抓到了吗?”   丝丝突然止住脚步,一时激动居然会忘记了这一点……水榭刚刚才发现了她的行踪风头正紧,她这个时候再出去惹麻烦不是自己往枪口上撞吗。   她扬起下巴瞅着龙鹫,“我有个地方倒是既安全又不会无聊,打算去避一阵子风头再出来混——就是不知道你敢不敢跟我去?”   龙鹫勾唇一笑,“这世上还有我不敢去的地方吗。”   丝丝挑挑眉毛,笑得很欢快。   此时的另一边——   寒水月环视过满目疮痍的山寨,他性情虽冷,却不是丧心病狂的杀手。人固然是伤了赶了,寨子掀了,房子烧了,能做的做完之后,就可以“交差”了。   虽然这个“交差”才是真正的大问题。   他赶往沧冥在此地的别馆,每一处,都如行宫一般,与水榭一般无二的白雾缭绕。   美人的手细长白皙,手指如玉雕一般精致,完美得没有一丝瑕疵,甚至看不到一个剑茧。紫色圆滚的葡萄在指间玩转,小白莲抬目扫一眼面前的寒水,微挑的凤目中看不出喜怒,“那么,还是被她跑了?”   “公子恕罪。”   很好,新月的确好本事,他一直知道。如今她倒是把这些本事都用到自家人身上了。   紫色的葡萄在白玉似的指间碾成粘腻的一团,汁液顺着手腕低落在衣摆,一松手掉落在地上,面目全非的一团。他却还不肯放过,优雅抬脚碾了上去,碾,碾,使劲碾。   寒水默默的看着那颗葡萄,他没有成为那颗葡萄,这就很好。   “水榭里还有多少闲人,全部放出去找。美人榜上所有的人身边都要插人盯着!”   “是。”   总算,一颗劳苦功高的葡萄拯救了满上满盘的葡萄,以及水榭的这些“葡萄”。只是,如果找不回新月,那么一个葡萄都逃不了。看一眼气定神闲依然稳坐座上的笑无情,寒水退出房间,对门旁的侍女道:“把公子桌上的葡萄和其他东西都撤了,今天开始不要摆东西——”正说到此屋里忽然传来木桌被一张拍碎的声音,还有清脆的瓷盘碎裂声——   寒水微默,看到侍女正望着他,便道:“不用了。”   沧冥水榭一时倾巢出动,令不知内情的江湖中人人心惶惶,人人自危。   于是在这个江湖大舞台中,耐心缺缺的笑无情,黯然神伤的暮成雪,久病淡然的孟柔桑,还有将要挤身魔道教主的龙鹫,一张孽缘的网在一点点织就,这还刚刚只是一切孽缘的开始。此时的丝丝,却全然未觉。   第二卷 美人相争   第十四章又见亲爱的师父   黑目山这个地方在江湖有了名气,是从黑衣侯和银勾侯隐居于此开始的。五十年前黑衣银勾名震江湖,后来隐居于此,黑目山便被列为禁地。这里入得出不得,你有命进,未必也有命走。   层层瘴气林宛若迷宫,就是连一只鸟也难以飞过。饶是如此依然有很多江湖中人不信邪,或是来挑战,或是有求于二人,不时便有人闯入黑目山,其中大半都变成了林中的白骨,能够入山的少之又少。   十二岁时的卓丝丝对此司空见惯,但是丝丝没想到九年后自己居然也加入其中。   深深的山林缭绕着浓浓的瘴气,寂静得只有自己的呼吸和脚下枯叶的挤压声。不止野兽,这里连也虫鸣声也没有。在这里,迷路最是寻常,纵然这点瘴气对内力深厚的龙鹫和精通毒理的卓丝丝没有丝毫影响,但他们却无可避免的迷路了。   绕了一圈又一圈,这林子依然像是吃人不吐骨头般幽深,永远走不到出路。丝丝泄气地一屁股坐下来,问道:“你不是说自己是黑师父的徒弟吗?连这个林子都走不进去还敢说?”   龙鹫站在她面前,却是什么都不坐也不碰,这林子里的东西可不是随便碰得的。   “那你呢?你不也是银勾的徒弟吗?”   丝丝的气焰低了下来,嘟喃道:“我十二岁就下山,现在都多少年了,哪儿还记得路……”   “真巧,只是我离开这里的时间,比你还久。”   从丝丝上山就不曾见过他,也即是说,他下山的时间,最少比她长五年。——算他有理由!反正很快见了黑师父,也就知道他这师兄到底靠不靠谱。   她站起身拍拍屁股,根本视这里的危险如无物,“走吧,天黑以前总得找到路,不然这里连个鸟也没有,要饿一晚上肚子了。”   在这漫无边境的林子里早已没有了时间的观念,天不知何时黑了下来,从上山之后就滴水未尽,丝丝开始后悔自己太自信。时隔9年,她怎么就能确定自己可以找到路呢?   “你在这里坐着,我找路。”龙鹫的提议可谓正中下怀,只是在这迷林中两个人一旦分散,能够再找到对方的机会可谓渺茫。   若是那样,丢了的人算是他还是她?   似乎看出她的担忧,他微扬下巴勾唇道,“放心吧,你丢不了。你会很容易找到我的。”这么说着,他便向着瘴气更浓的地方走去——运气,推掌——前方丈许宽度的树木瞬间崩裂倒塌,丝丝目瞪口呆只来得及慌忙抱头躲过纷飞的木屑,反噬的劲风中龙鹫黑发飞扬衣衫猎猎,那一脸狂妄的邪笑宛如九天魔王,邪魅笑道:“早该这么做了。”   他他他就打算这么一路开出一条路来??毁了这林子之前,他不会先内力枯竭而死咩??   在她这么想着的功夫,龙鹫已经大步向前,去开炸新一段的道路——丝丝看着他张狂的背影继续目瞪口呆。那么,他不仅仅是任性妄为,还头脑简单丝毫不考虑后果的??   这并不是一时半会儿可以完成的工程,既然有了路,丝丝也就不怕走丢,累了找地方一坐,靠着树便昏昏睡去,等着龙鹫把路开好。   又累又困山风又寒,她居然也睡得香熟。待一觉朦朦醒来天已经翻了白,身边厚暖,却是龙鹫不知何时也靠在身边,打了小盹。想必也是给他累了个够呛。   丝丝没有起身,免得他失去依靠倒在地上,便转头尽情打量他的睡脸。   算起来也快三十岁的男人了,居然睫毛这么长,遮住那一双邪肆赤瞳,睡脸竟也可以如此恬静。难道每个男人都有孩子的一面么?改天她一定得去找个凶神恶煞的男人验证一下。   正偷笑着,龙鹫突然毫无预示的睁开双眼,那双赤瞳中充满警戒全无初醒的迷蒙,让丝丝的心一跳,慢了他一步才发现有人靠近——那气息深邃凌厉让人如万剑穿身,她腾地站起来,看着瘴气与雾气中,人影缓缓走近……黑色长长的斗篷将人整个包裹,只见黑发如瀑,面容沉冷,整个人就如黑夜一般的存在。   丝丝叫一声“黑师父!”一脸惊喜就要扑过去,可是从黑衣侯身后走出来的一个瘦小人影却嗓音尖细的惊叫道:“——孽徒!!”   丝丝的动作一下子定格在那里,看着瘦瘦小小一把弯勾胡的银勾侯,嘿嘿笑笑,“老头儿……”   银勾侯的胡子一翘一翘,“你这个孽徒!还回来干什么!?难道你忘记黑目山的规矩,出了师下了山就别再回来!”   若只是如此,银勾侯还不会如此激动吧……就算时隔九年,至今一想起这个吃里爬外的孽徒,烧了他的藏毒窟灭了他的王蛇王蜂,他那小心肝儿还止不住的痛啊痛,这个孽徒怎么还有胆回来!?   “老头儿,我这不是想你们了吗,回来看看你们还不行啊?”她一脸谄媚的笑,毕竟这次回来,其实还是有目的的。她可不会仅仅为了认证一个师兄,特地跑这么老远回来见师父。   她看向黑师父——从头至尾黑师父只扫了龙鹫一眼,便移开视线视他若无物。而龙鹫这会儿也没点动静,沉默着没有说话。只有银勾老儿还在气得翘胡子,“谁要你看!你不回来我这把老骨头还能多活两年!”   他吹胡子跺脚生气够了,才看看丝丝再看看龙鹫,疑惑道:“你们两个怎么凑一起上山了?我的弄儿小徒呢?”   听听,还弄儿小徒……这偏心偏的也太明显了吧?   “弄弄还年轻有为这不忙着闯荡江湖勾搭小女生么,哪儿像我们两个一把年纪蹦跶不动,闲着没事做还想着你们两位特地来看看——”说着,她的肚子却发出空闷的咕噜噜声,打断了她自己的话。   丝丝哀怨的瞅着老头儿,她知道黑师父虽然面冷,对她一直都是好的,所以黑师父根本就不是问题。问题就只有眼前这个挑剔的小老头。   银勾老头这会儿也发泄够了,人既然都已经上了山,虽说毁了他们半拉林子,好歹也是师徒……“算了,先来吃饭,有了力气把这里的树给我栽回去你们就可以下山了!”   丝丝嗷一声蹦过去,栽树什么的她才不理会,现在要紧的是吃饭。   走两步回头看看龙鹫,他依然坐在原地,抬头看着黑师父。而黑师父同样未动脚步,两人就这么对视着,气氛算不上好,也算不上僵。   她戳戳银勾,丢个疑问的眼神给他。银勾却只白她一眼,根本不理睬。   半晌之后黑师父总算开口,冷冷的不带什么感情,“孽徒,你还回来做什么。”   这话银勾方才也对她说过,但黑师父一开口,那气场却是完全不同。冷冷的全是拒人千里,似乎就要这样直接把他赶下山。   看来这师兄倒是真的,只是却不知其中有什么内情?   面对黑师父的冷淡,龙鹫全不在意,依然带着那淡淡邪气的笑容,“老头,我想回来了。”   奔三的男人,此时却有着孩子般的脸。丝丝很囧很凌乱,为什么一个邪气路线的老男人可以这么可爱啊——   他什么也没考虑,他只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而已。丢脸什么的,对他来讲没有意义。   而对于他这种任性到可爱的坦率,黑师父那张自来没有什么表情的俊脸却有点黑。沉默片刻才道:“若你这些年头脑已经冷静了,就上山吧。”   丝丝心里顿如猫挠一般,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看来明明不是什么欺师灭祖的大事,却让他们师徒关系僵到如此地步?   第十五章 原来真的是师兄   黑衣银勾共收过三个徒弟。   长徒龙鹫,自小跟随,十四岁便弃师门而去。二徒卓丝丝,七岁上山,十二岁出师下山,历时五年。小徒弟弄月,五岁上山,十五岁下山,则是最衬师父心。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丝丝谄媚着给银勾添满酒,讨好道:“老头……这些年在山下,我最想念的就是你这花露酒了,山下的酒比起这个可差远了……”   “呸,”银勾老头丝毫不上道,“你丫头奉承人就没好事!有什么事赶紧说,别跟我老儿这儿闹妖!”   丝丝碰了铁板,于是正了身子端坐好,面无表情严肃道:“我要欢情散。”   “啊呸呸!!你个臭丫头!老儿我最讨厌这些个淫邪的歪门邪道你丫不知道吗?还敢跑来要这些个腌臜玩意儿——你丫终于还是走上这条路了,老儿我这就清理门户——”   丝丝嗷一声跳起来就往黑衣侯身后躲,银勾气急道:“老黑你让开!让我把门户清理了免得多个祸害!”   黑衣侯稳坐泰山只淡淡一句,“她不是那样的孩子。”   丝丝忙跟着点头,“就是啊,老头儿思想真不纯洁。”   银勾一瞪眼——死丫头你找抽?   ——抽我啊抽我啊,抽的着么?   “死丫头,上黑目山来求毒的规矩你是知道的——就算你是我徒弟,既然已经出师,就得按规矩来!”   丝丝一拍桌子,“接你三味毒嘛,没问题!放马来!”   “哼,丫头,我怕药性太快你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看在师徒一场的份上,你还是找个中间人来吧。”   这也不是没先例了,当年丝丝在黑目山学毒,技艺日渐精湛当老头都毒不到她,当时在山上一同学艺的弄月便成了他们两人斗毒的活人靶子,一个毒一个解。老头话一出口,丝丝不自觉的看向一旁的龙鹫——这山上能找到的活人,也只有他了。   接收到她的目光龙鹫一笑,对丝丝道:“想怎么做你随意。”   他的宠溺和纵容大概足以令人动心,连性命都不在乎的去宠一个女人真是,灰常的,难得。   丝丝还没想好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去“感动”——在感动之前她是不是应该先“惊吓”一把?银勾老头却是鼻子里一哼,颇不屑道:“你们师兄师妹感情倒是好,就不知道你这一时兴起又能宠多久。”   龙鹫未答,或许连他自己也答不了。他对一个人好的时候是可以掏心掏肺连命也交付的好,但自己又如何知道,自己何时会改变心意呢?   “吃完就去把树种好。”黑师父简洁依然,放下一句话,便起身出了房间。   ——还真要种啊?   丝丝哀怨的看向银勾,银勾哼一声走人。   她只能转头去看龙鹫——“你毁的,你种吧。”跳起来,嗖嗖跑路。   龙鹫拿起酒杯缓缓抿着——试毒不要紧,但这个,他也要做吗?   当天山下远处的村子里有十数名壮年男子被招去做工,银子是当时即付给他们家里的,但这些男人却再没回来。   黒目山被毁的林子后来被补栽了新树,丝丝见到这结果但没见到过程,自然也永远不会知道那树下埋了多少人。村民种完树之后的最后一个工作,就是给自己挖坟。黒目山的规矩,有进无出,这一点龙鹫却没忘。这件事黑衣银勾或许知道或许不知道,但他们却是不会理会的。   那一晚龙鹫回山时倒是有撞见银勾,一身的血腥气,银勾老儿蹙着眉头皱了皱鼻子,似乎颇不满这刺激了他敏锐鼻子的味道。   “你倒是依然这般残忍的性子。”   龙鹫勾唇间是一抹傲慢的笑意,应道:“师父教导的好。”面对这三人,他是三张不同的脸,喜好喜怒全不掩饰,活得太肆意只怕会招人厌吧。   银勾冷冷哼过走人,却不知丝丝远远躲着瞅着他们,刚走到门口便被这丫一下跳出来吓了一跳。   “老头儿!”   “臭丫头!教你闭息是为了让你吓我老儿的吗?”   “嘿嘿,老头儿,你刚刚跟小黑说什么啊?”   银勾胡子一翘,“小黑,切,他也配!”   哦?果然有状况——“老头儿,你那么讨厌他啊?”   “不及你惹人讨厌!”   丝丝摸摸自己的鼻子,真是一鼻子灰,她当初是做的有那么一点点过分啦……“当年,我不是还小么,现在我知错了老头儿,你就告诉我嘛……小黑到底做了什么,让你和黑师父这么不待见他?”   “嘁,要问你问老黑,甭来套我!”银勾颠颠的跑去睡觉,丝丝心里跟猫挠一样——若是杀个把人黑衣银勾根本不会在意,那小黑到底是干了什么啊——   “哎哎老头!明天开始比试吗?”   银勾从门缝里露出一排白白的牙齿,在月光下反射着皎洁的光芒,“你不知道比试已经开始了吗?”   丝丝一愣,转身拔腿就往龙鹫那边跑去——   “小黑!小黑开门!!”   龙鹫刚沐浴过,洗去一身血腥,湿着头发□胸膛便打开了门。   丝丝愕然的看着那紧致结实的胸膛,虽说,果体她看多了——要CJ啊要CJ,她可不是淫棍,看的无非就是弄弄,无忌小白鼠,小九和笑无情等等而已,绝对是以一个医者无色的目光,纯欣赏。   但是龙鹫这种身材的,还真是头一次见。脱光了居然比穿着更有气势……   大大方方让她打量够了,龙鹫才勾唇道:“你打算一直光站在门口看?”   丝丝脱口问道:“不光看还给摸?”   “我不介意。”   欸……你还是介意一点点吧……   虽然很不想引起什么误会,但站在门口是什么也没办法做的。她指指屋里,“先进去。”   龙鹫将她让进屋里,只闲闲站着好整以暇的等她下一步指示,丝丝看到他那副任人宰割的牛郎模样就有点头大……“坐。”   龙鹫乖乖坐了,嘴角那抹笑容却让人别扭。   “手。”   一只手乖乖伸过来。   ——她是养了一条大狼狗吗?不,他只是一条伪装成狼狗的狼,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原形毕露咬人一口的。   丝丝探上他的脉,片刻叹息,“上床躺着。”   龙鹫挑眉,这一挑却挑得丝丝拍桌就吼:“命都快没了还挑个毛!”   龙鹫却不急,反而笑道,“你着急?”   “谁着急你!我只在意我的欢情散!上.床!!”   ——难怪老头要找一个中间人,这毒若是中在她自己身上,还真没有办法解——因为很快,中毒者就会连坐着的力气都没有了。她可不想一会儿把龙鹫这一身腱子肉扛到床上。   催着龙鹫躺上床她还忿忿的磨牙念道:“自己的命自己都不在意,还指望别人着急你吗?你这个人真是不值得同情!”抬手便是一针扎进腱子肉里。   龙鹫转眼就被扎成刺猬,丝丝恶狠狠的放话,“躺着别动!我去拿药!”   他就是想动也动不了啊。   龙鹫不禁露出笑容,只为这个女人一旦卸去伪装,还真是让人开了眼界。   第十六章 黑夜里的神秘人   龙鹫躺在床上不能动,虽然能够感觉到身体中迅速腐蚀一般的毒性被银针控制住逼在一处,但这银针本身却也让他难以动弹。   他讨厌无所事事只能盯着天花板,但如今除此之外却的确无事可做。   他闭目,即使不动用内力,也能够感觉到屋子四周细小的气流变动——无论是丝丝或者其他任何人靠近,他都会知道。   然而突然间,他却睁开眼——他没有感觉到任何人,可是房中灯火瞬灭本能让他瞬间警觉。就在睁开眼的一刹那一道白影竟从顶梁飞下直逼而来——   龙鹫用力一翻往地上滚去,勘勘躲过一掌——   白衣缥缈如同无物般没有一丝气息,转瞬已经站在他对面,甚至没有丝毫出手后的缓冲。倘若龙鹫不是个不信邪的人,几乎要以为眼前的是个幽灵。   他从地上翻起以手撑地,已经可以感觉到体内毒素因为他的动作而缓缓从银针的控制中溢出——扎的跟刺猬一样也亏他还能动。   可是他敢确定,如果方才没有硬滚下来,此时他已经死在这白衣幽灵的掌下。   他定睛去看,但一张面具却遮了那人的脸,看不到容貌。   “你是沧冥水榭的人?”以对方的服饰龙鹫只能如此揣测,但既看不到容貌也看不出武功只凭一身衣服,他的猜测却无法证实。“——笑无情?”   白衣幽灵动也未动,倘若是笑无情,被人猜到身份不该如此毫无反应吧?   不,也不是毫无反应,对方衣袖一抬,他甚至看不清他的身形移动,下一掌已到眼前,这一次几乎是有些艰难才勉强闪过。   越动,身上的毒便走的越快。这一次龙鹫不再问,只看这架势也知道就算问了对方也不会给任何答案。他侧身便往门口闪去——他既然不肯透漏身份来历,那么就看看他敢不敢在人前现身!   果然龙鹫闯出房间,那白衣幽灵却没有跟出来,站在门内月光的阴影处,不再向外一步。   “小黑!!”   丝丝的咆哮声从背后传来,龙鹫回头正好看见丝丝向他跑来,再转头门内的白影已不见了踪影。   “告诉过你不许动的!你是活腻了吗!?”   咆哮已到身边,龙鹫只来得及回头勾一下唇,笑容未成,人已经倒了下去。   这次他可真是栽在了这个白衣幽灵手里。   丝丝可不知道什么白衣幽灵,她把龙鹫骂了八百回,本来当夜就可以解的毒,如今毒行大半身体,已经去了半条命。   银勾老儿站在门口幸灾乐祸,“孽徒,解不了就乖乖认输,我可没耐心等上你十天半个月的。当心我没了耐心再丢下一味毒过去,他可就直接嗝屁了……”   “喂!老头!你也算是个师父!?他就算不是你的亲传弟子也是黑师父的徒弟吧!?”   同她与弄月不同,她和弄月虽然各有所长修习的重点不同,但却是黑师父与银勾共同的徒弟。龙鹫只师承黑衣侯一人,因而他虽然是丝丝的师兄,却不是银勾的弟子。   “你醒了?”见龙鹫微动,她不客气地拍拍龙鹫的脸颊,“你就算不想要自己的命也等到我和老头试毒之后!”   一睁眼就见她小辣椒似的凶悍模样,让龙鹫觉得还能活过来真不错。   “我不是告诉过你不能动等我回来的?你是不是非要弄成这样就开心了?”   龙鹫试着笑了笑,“反正你不会让我死。”白衣幽灵的事他没有说,恐怕说了也只是匪夷所思,他不找理由。这是他一个人的事情。   丝丝磨了磨牙,“对,我不会让你死——”她还等着这家伙成为魔道教主,代替小白莲当天下第一美人!她保证会好~好~的利用他用光最后一点价值!总得对得起自己救他花费的力气!   丝丝恨恨地用药酒一遍遍擦他各处的穴位,本来逼在一处的毒漫延了,如今只能分在几处。丝丝内功平平,运功逼毒这种费神费力的事她做不来,只能内外兼攻来化解毒素。   银勾老儿依然在门口看着,没好气地说,“哼,何必对他好,不过是养了一条狼!当心哪一天他就反咬你一口!”   “老头!问你他做了什么你又不告诉我!光在这儿说这个有什么用?”   她冷眼瞧着银勾老儿,就不信他真能憋得住。   银勾老头憋了又憋,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要问,你问他自己!”   嘁,小气鬼。   “喂,你干什么了?”   “什么也没有,我们一直是相亲相爱的师徒。”   “呸你个臭小子!!”刚刚已经准备走的银勾顿时跳脚,“你个大逆不道的徒弟,还相亲相爱,要相到床上去吗!?”   ——嗯??   丝丝顿时瞪起眼,看看龙鹫,再看银勾——“他,上——黑师父的,床?”   床??   “个死小子!大逆不道的跟师父求爱不成,还敢半夜夜袭!”   ——嗯??!   丝丝刷地转头盯住床上的龙鹫,几乎要从他身上挖出个洞来,而床上那装死人的,却没有否认——丫丫个呸!!   丝丝一个飞跃便跳床上去,“你丫不是说你不好龙阳么!?我居然还信你!把小喇叭花交你手上!!”我踩我踩我踩踩踩!直接给他踩出内伤!   银勾老头愣愣的跟着她在龙鹫肚皮上一蹦一蹦,他的脑袋一上一下,丝丝的愤慨是很好……可是这个理由,是不是哪里不太对?   天理呢?伦常呢?她对黑师父的关心呢??小喇叭花是个毛玩意儿怎么比师父还要紧吗??   银勾老头愣够了,冷冷嗤一句,“孽徒!”如是总结。   龙鹫也好丝丝也好,一个两个都是孽徒!   丝丝踩够了龙鹫也只剩一口气,砧板上的肉就是给人蹂躏的,这个不解释。   “既然没死,就别总是在床上赖着了,明儿开始下地吧。”   龙鹫顺了气,才开口问:“那毒……”   “既然都要你下地了,难道还会死不成?——喂,然后呢?”   “什么然后?”   “你爬上黑师父的床啊!后来怎么样了?”   “被揍了一顿扔出去了。”   丝丝眨巴眨巴眼睛看着他,“你这个人是傻的吗?”黑师父何等武功,这傻小子也敢夜袭?   龙鹫其实很多事情是不经大脑的,所以不上心的事也根本记不住。   他那样对黑衣侯无所顾忌,说回来就回来不是脸皮厚,而是真的忘了当年的不愉快——这说到底还是脸皮厚。   不过丝丝这一问,倒让他想起当年的事来。   这黑目山,倒依然和十五年前一个样,让人带出几分怀念来。   第十七章 任你那时正年少1   十四岁时的龙鹫,是个高手。   这一点倒不是他自封,因为他从来都不知道自己是个高手。跟着两个武功高到惨绝人寰的糟老头子住在黑目山,山下的所谓江湖是他不了解的地方。他所接触的外人,只有那些上山来找黑衣银勾的江湖人。   而他是个很称职的,看门狗。   “少侠!求求你放我们过去!我一定要见到银勾侯!我朋友中的毒是当年银勾所创,也只有他有解药!只要你能放我们过去你要什么都可以!”   龙鹫站在树枝上不解的看着下面的两个人,那八尺男儿跪在地上,如珍宝一般抱着那个面色发黑的男子。他看不出那个瘦干干,黑黢黢的男人有什么可宝贝的。   “你什么都肯做?”   “是!只要少侠开口——”   “那就先磕头吧。”   男子二话不说便磕了三个响头,龙鹫看的还真是蛮不解的,对着那双期待的目光,却只道:“我说先磕三个响头,再来——”既然磕头是那么轻易的事,龙鹫自然得想想有什么是轻易无法去做的——“你的武功倒是很难应付,那就废掉吧。”   他在这里“看林子”这么多年,这个男人的确是难应付的一个,不过,依然过不去他这一关。他自己此刻的样子倒也蛮狼狈的,脸上被豁了口子,手上也见了血。他不在意的舔舔手腕上的血,漫不经心的看着那个男人绝望的目光。   嗯,武功是挺难练的,不过他又没废了他的手脚,总有可能再练回来。   比起磕头,这个的确挣扎一点吧。那么这个男人又会怎么选呢?   龙鹫似乎只是单纯的想看看他选择的结果,好整以暇的等着,看他绝望,看他挣扎,看他最终还是选择了怀里的人。   “别忘记你答应过的!”男子说着,将怀中的人轻轻放下安置好,拾起剑转向自己,咬牙挑断了手脚筋……   龙鹫露出惊讶,他似乎忘记了,废掉武功这种事,如果没有化功的药物,就只能废去手脚或者自绝经脉……而最后一个,显然是没有人会去做吧。但眼前的人既然没有药,那么龙鹫话中的意思,自然让他认为这就是龙鹫所要的结果。   他其实是,没这个打算的。   不过废都废了,再说什么也没用了。   龙鹫看着他躺在地上疼得微微抽搐却不肯吭一声,提醒道:“现在你变成这个样子,可没人把你们弄下山。”   “只要,只要救了他,他就可以带我下山……”   龙鹫本来已经在树上坐下来了,这会儿跳到地上,耸肩道:“但是我可没答应你废了武功就让你们过去。”   “你!!你这个歹毒的小子!!”   “话别说的太难听,不然我可能会杀了他的。”明明只是个半大的孩子,笑容里却浓浓的净是邪气。   常年在黑目山的他,既不懂义气为何,更不懂情爱为何。再多的愤怒和恨于他也只是无物。   地上的男人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求求你,只要你肯救他——”   龙鹫想了想,“那好,把你的内功心法告诉我,我就帮你救他。”   地上的人彻底顿住,事关师门,他怎么可以——“你真的答应,告诉你内功心法,就让银钩侯救他?”   “对,这次是我应的。我说了,那老头就得救。”   ——小哥你以为你是谁啊?   可是,眼见中毒的人几乎没了气息,他哪还有选择的余地。   “好!我告诉你——”他果然背了一遍,而龙鹫未曾背下,却记牢了其中精髓。这于他,从来都不是难事。   “待他醒后,就告诉他……我会回来接他,要他好好养好身体,要他好好照顾自己……”   “你要做什么?”龙鹫可不觉得他这副模样能走到哪里去。   “我为一己之私泄露师门内功心法,已无颜活在这世上,只求他能好好的,不要告诉他我的死讯——”说着,他用那只无力的手握住剑身,直刺入自己的脖颈。   柔软的皮肤不需要太大力气,那血却喷涌而出,汩汩流了一地。   龙鹫抓住地上中毒人的衣服往后拉了拉,免得沾了一身血。他既然答应了不让他知道此人死讯,那还是别沾了血,还得费事给他洗。   把人扛到肩上,他懒得再理会地上的那个,便走入林中。   黑目山顶,黑衣银勾悠闲的喝着酒。隐居的生活让他们很满意,除了那个徒弟。   “老黑,你怎么看那小子的事?”   “没什么看法。”黑衣侯淡定品酒,银勾却很不满意,“你最近已经没教他什么东西了吧?难道是想让他出师下山?”   “不教他,是因为没什么可教。至于下山,倒还没有想过。”   “那小子的确了得,能让黑衣都没有什么可教,确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只可惜,品性太差。”   尊师重道什么的他是不懂的,一向任性妄为,就连师父的话都未必肯听,对银勾,更是没点敬重。就连看林子这回事——这非师命能让他去守的,他这条看门狗,只是自己喜欢咬人才跑去的。   龙鹫是自小就跟着黑衣侯的,或许黑衣也不曾预见他是这般性子。思索片刻,道,“性子虽然差些,总还不是心思邪恶之人。”   “那是他无处发挥,迟早是要惹是生非的!”   才说着,龙鹫就扛着一个人走过来,把人往地上一放,“老头,救他。”   “你从哪里弄这么个死人回来?黑目山的规矩你不知道吗?还让我救?”   “什么规矩不规矩的,救个人又不费你什么事。你不救他,就别想好好吃饭睡觉,还有摆弄你那些瓶瓶罐罐。”龙鹫摆明了要跟他死缠,银勾气得胡子一翘一翘,直跟黑衣侯嚷道:“你看看你这徒弟,小小年纪,小小年纪就学会威胁!”   黑衣侯放下酒杯,“龙鹫,不得无礼。”   “是。”龙鹫虽然赢了,但也只对黑衣还稍稍有所恭敬,面对银勾依然还是那副死样子。“我已经答应了要救他,不给救吗?”   黑衣侯沉默片刻,黑目山的规矩的确是他们定的,他们也没兴趣去改变。既然有所谓规矩,自然就是不想救。但是,这一次却关乎龙鹫的承诺——这孩子性情太差,能够守诺,也算是为数不多的优点了。他自然不能让他连这点优点也失去。   “银勾,救了吧。”   “老黑——呿!小子,把他抬进屋去!”   那个男子捡回了一条命。龙鹫再次看到他时那因为中毒而青黑的皮肤已经恢复了白皙,人长得纤细而且秀气,这大概就是所谓美人。   他安安静静的往那里一站,周身都是恬静美好的气息。   龙鹫觉得自己蛮喜欢这样看着他的,看他总是安静的眺望山下的方向,偶尔回头对他微笑。不发呆的时候,他也会跟龙鹫说话。   “你都在看什么?从这里根本什么也看不到。”   “我知道。只是,这样看着,心里也会平静。”他收回目光,“你还小,不懂的。”   龙鹫很不喜欢这句话。他可以打败任何一个闯山的江湖人,怎么就还小了?他根本就没明白,他就算武功再高,也就是个武功高强的小P孩……   不过,他总算还是有动脑的,“你是在等那个人来接你?”他有照那死人所说,告诉他待他身体好后会来接他,要他耐心等待。   美人信了,而且乖乖的配合调养,乖乖的等。   “他一时半会儿不会来的。”其实他想说的是,他永远都不会来的。   “我知道。”依然只是这三个字,可是他依然遥望。   这还是龙鹫第一次遇上如此令他费解的事和人,就连黑衣侯那些艰深的武功都没有难住过他。他肆意惯了,心里哪放得下疑惑,当即便追问道:“你为什么这样信他等他?他可能根本就不会来。”   美人很淡然,没有担心,没有怀疑,也没有忐忑。甚至回答的时候,没有些许的掩饰。   “因为我爱他,也相信他爱我。”   龙鹫有短暂的混乱,原来,男人可以爱男人的吗?   “那爱一个人是怎么回事?”   美人微微笑,“就是敬他重他,念着他好,不需要任何理由,两个人都要在一起。”   龙鹫这回不混乱了,这个他知道——“那这样说,我也爱师父。”想明白这一点,他很肯定地道:“那我也要跟师父在一起。”   年方十四初识情爱的龙鹫,就这么认定了自己的初恋。   第十八章 任你那时正年少2   十四岁的龙鹫很勇。   于是他直接冲到了黑衣侯面前,大言不惭道:“师父我爱你,我们就在一起吧。”   如果他再可爱一点,那么只听前半句,也许还会让人觉得是件蛮受用的事。可是他扬着下巴鼻孔朝上的模样,只让人觉得想扁他。   黑衣侯没扁他,而是直接无视了。   龙鹫毫不知何谓退缩,冲上去便拦住去路,“师父——”   黑衣侯一把拎住他的衣襟拎起来——十四岁的龙鹫发育的很晚,还只是个小个头,一拎便两脚腾空,只能在那吊着。   “胡话少说,闭上嘴去练功。”   黑衣侯冷冷的警告完,随手一扔,继续迈步走人。   十四岁的龙鹫……很执着。   他自然不会放弃,一直到让他知道男人也可以爱的美人都早已下了山,他的求爱依然在继续。   黑衣侯一出门,面前横刀一把,龙鹫摆开架势,“师父,今日我赢就让我上!”   黑衣侯额上爆出一条青筋……这孩子脑袋里灌屎了吗?   不等龙鹫动手,黑衣身影一动已来到龙鹫身后,龙鹫就算是个天才终究不够火候哪里是师父的对手,身都来不及转,便被黑衣暴打了一顿。   这是彻头彻尾的暴打。   龙鹫在床上躺了两天才爬起来,但他依然没明白的是,这一回,他挑战的是黑衣侯的极限。   当他明白无论是软磨硬泡还是威逼利诱都不会让他的求爱有任何效果,他决定了最直接,也是导致他离开黑目山的方式——夜袭。   那好像不是什么令人开心的回忆。   龙鹫躺在床上,那些忘了很久的事情居然也都想起来了。——他抄了银勾老头的药,放倒了师父,还很狂妄的放出话,今夜师父再拒绝了他,他就走人!   ——黑衣侯都已经被放倒了,还怎么拒绝他?于是说这话之前他大约是没想过要走的,颀长有力的身子压在身下,口水都来不及,怎会想走。   这世上大约也只有银勾侯的药能放得倒黑衣侯,纵然知觉未失,却动不了一根手指头。自家孽徒就压在身上,有些笨拙的去扯他的衣衫,扯不开,就直接撕了了事。   所谓底线这回事……原来在被触及之后,还可以更加无耻地被挑战。   “龙鹫,你是想死吗。”黑衣侯的声音依然平缓,只是冷冷的没有温度。那不是威胁,就连龙鹫都知道不是。但是他现在没心思顾及这个,只应付了句:“那个明天再说。”便俯身上去,在黑衣侯结实的胸膛上啃。   他弄错了一件事,最致命的一件事。   黑衣侯,若真要他死,又怎会让他留到第二天再死?他正有一口没一口不得要领的在师父脖子上乱啃,本应丝毫不能动的黑衣突然握紧双拳,身上的每一处肌肉绷起,一股劲气喷薄而出,龙鹫只觉得被重重一击人已经飞起撞上了天花板。   被暴打的伤势尚未痊愈一口血喷了黑衣侯半身,又重重落下来,黑衣一滚,他便摔在了床上,身体好像要拍扁散架,又是二两血。   “师父……”   这位师父你好狠的心……   “别叫我师父,滚。”   门外银勾匡匡的砸门,“老黑!出什么事了?”   黑衣侯披了外衫去打开门,向外走去,“没事。”   “没事你去哪儿?”   “去别的房间睡。”黑衣侯大步走了,银勾正奇怪,忽然问到了一种味道——或许对别人来说是无味,但他制的药,他怎会闻不出——   他两步跨进屋里,一看到床上装死狗的龙鹫就气得鼻子歪歪——他就知道,这小子迟早惹事的!愤愤转身就钻进自己的房间捣鼓半天,出门往黑衣所在的房间去,一进门便看到在床上打坐调息的黑衣侯。果然,想突破他银勾侯所配的药,不付出些代价是不可能的。   “伤了气脉吧?老黑,把这个喝了。”   这一次黑衣侯伤的不轻,就算伤了,他也不会表现出来——不过,龙鹫伤的更重。   对师傅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黑衣侯不吱声,银勾又怎么会放过这个一直就看不顺眼的小子?   如果龙鹫没记错——这种记仇的事他当然不会记错,他是被银勾侯扔进了山沟里喂蚊子。等他能够爬起来的时候,人都“胖”了一圈。   可是他没回去,爬上来,就盘腿坐在沟边上思索。   话他是放出去了,不但被拒绝还被扔出来,到现在也没人来接他回去。那他是回去咧?还是走人咧?——他没真的打算要走人啊。   于是龙鹫就在沟边过了几天风餐露宿喂蚊子的生活,然后,下山。在半山腰又住了几天,依然没有人来寻他,继续下山。在山脚下的镇子里住了足有一个月,这回,他就真的走了。一如江湖岁月催,再一个月后,快意江湖的日子,让他连自己师父是谁都忘记了。   一身高强武功在江湖的磨练中越发出神入化,偏偏他不但根骨奇佳还是个奇才,十五岁的龙鹫已经从跟别人的交手中,以及各种手段得到的心法中融会贯通了各家所长,四处闯荡无所留恋无所居处。   十八岁他端下了黑崖寨,起初还只是偶尔会到这里,到后来长居此地,连自己也没想到这一留,就留了十多年。   说起来,若不是无事可做,也的确该腻了。丝丝出现的正是时候,新来的小师妹,久违的黑目山,日子终于又鲜活起来了。   ——鲜活,这个字眼儿用的真好。几乎就是为丝丝准备的。   龙鹫躺了两天,把十几年前的事儿都回忆够了,他也能爬起来了。   出了房间见到黑衣侯,他斜挑着嘴角笑得满面春风,这院子小真好,就那么丁点大地方,随时都能遇到。   “师父。”   “想清楚了再决定要不要叫我师父。”   “自然是想清楚的。”   这些年过去了,他女人也有过不少,当然不会像过去那般傻乎乎的分不清什么是情爱。只是对于当年对黑衣的感情,倒残留了些许怀念。   “哼,这个小孽障,能下床了赶紧打发下山才是。”银勾侯鄙视依然,如果丝丝在这里他肯定立马让她把这个孽障打包拎走。可惜龙鹫刚刚能下地,连自己走路都有些困难。他也只能忍着,看那个厚脸皮的家伙坐在院子里泰然若定。   黑衣不理会他们之间的不和谐,似乎在注意着什么,片刻道:“有人上山了。”   “臭丫头?”   “不是。”   银勾顿时也来了精神,这黑目山能够不声不响上来的,至今为止还无一人。就连卓丝丝这个曾经住过黑目山的都能迷在瘴气林里,何况外人?   “来了。”黑衣侯声音微尘看着外面,果然,银勾也感觉到了外人的气息,清透如水,却又带了丝丝邪气与压力,倒是有几分熟悉。   已能看见人从远处走近,一身白衣重纱缥缈如仙,七分净透三分邪气,那一双微挑的凤目含笑,却是让龙鹫一怔。若看衣着身量,与那晚的白衣幽灵像了五分。可是,他没有看到幽灵的脸,更感觉不到幽灵的气息,这一点,让他无法去辨认。   黑衣银勾倒像是放下了戒备,银勾老儿笑道:“我当是谁这么大本事无声无息便上了黑目山,原来是贤侄——”   这一句,便让龙鹫确认了来者的身份——沧溟水主,笑无情。   第十九章 趁你病,要你命1   这世上除了笑无情,还有何人能有这般盛世风华,绝代风姿?   而这个人,便是卓丝丝的男人。   龙鹫不禁盯住此人打量,果然是冰肌玉骨,眉眼细挑,玉颊莹唇,优雅妩媚间却透着无尽妖娆。那长长黑发散落在一身莲白的纱衣,层层隐现,宛若盛开白莲清雅,悠然,却依然矛盾又完美的展现着极致的妖异。   龙鹫真的不好男色,除了年少时对黑衣侯的懵懂情愫,对其他人,诸如暮成雪周少此类,只是单纯的欺负而已。   何况,他对笑无情,有一种先入为主的敌对感。于是眼光中没有欣赏,倒尽是衡量。   白莲那孤洁妖异的眉眼唇边尽是魅人浅笑,颔首对黑衣银勾道:“冒昧叨扰,无情见过二位前辈。”   “你小子本事又见长了,居然连黑目山都能够出入如平地。”银勾老儿笑容里满是赞赏,跟面对自己徒儿截然不同。   白莲悠然笑道:“哪里,黑目山岂是晚辈之力能入,若没有弄月指点,也难轻易入内。”   银勾听了自然是乐开花,好个白莲悠悠,果然会说话。银勾开心,脸上的褶子也多了几条,“那贤侄上山是为了——”   任谁也想得到他是为谁来的,只是银勾的话说了一半却没有继续,因为他已经闻到了空气中异常的味道——丝丝就在附近,这是她的警告。   小丫头玩什么花样?   可是小丫头“有令”,银勾老头除非是忘记了得罪她是什么下场,否则怎么敢拆她的台?于是那半截话就这么咽了回去,变成了疑问。   “无情此番来,是想看看新月是否来此,好接她回去。”   ——这小两口是吵架了吗?银勾自不比黑衣淡定,满腹狐疑,眼睛不自觉的就瞄向一旁的龙鹫——这没节操的小孽障搅在里面又算个什么角色?该不会他偷人家老婆吧?   反正在银勾的眼里,龙鹫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了,越想越觉得这事儿有可能。那个臭丫头,都嫁了人了,还这么不老实?   “前辈?”在银勾心思百转时笑无情只是含笑等待,见他走神儿走的远了,才稍稍唤回。   “没有,她没来。”银勾还未开口黑衣便答道,只因,眼力犀利的他已经瞧见院外树上那一脸哀求的鬼丫头。这群小辈之间闹腾的什么他没兴趣知道,只是丝丝既然求了,这点小忙还是帮得的。   白莲面容未动,含笑依然,睫毛低垂间已遮了眼中情绪。再抬起,波澜不动,“那不知可否叨扰几日,此番上山着实耗了不少体力,借地休息一下。”   黑衣和银勾没有理由赶他。笑无情就算是外人也不算很外的人,他是夏忘生的徒弟,又是卓丝丝的老公,怎么能赶人呢?要留,那就留吧。那死丫头自己要撒谎,就自己想办法去吧。——银勾不管了,黑衣就没打算管过。   白莲妖娆细挑的眉眼轻扫而过,停留在龙鹫身上,几分似笑非笑,“这位是?”   “他是老黑的孽徒,可以不用理他。”   后半句白莲只当没听到,那张看不出在想什么的脸上笑容深了几分,“既是内子师兄,自然要见过。”他如此说着,姿态却未低半分,甚至周身缓缓溢出的寒气足以让人察觉到压力。龙鹫微眯了眼,却站得挺直,身高的一少许优势让他微扬下巴斜目对视,他岂会在气势上输给笑无情?   方才站着都费劲的人,这会儿倒拽得敢比天王老子。   “不敢,幸会。”   笑无情手中无兵无剑,却让人感到刺骨的剑气,龙鹫可以肯定,他是知道什么的,不论多少。他不客气的顶回去,别说中个毒受个伤,就算现在命在旦夕这时候也不能服软——   两个人周围连空气都仿佛能够割伤人,银勾侯用力的向后抻避开两人的剑气,黑衣侯直接无视,走人。   两人三尺之内连飞落的树叶都瞬间碎裂,笑无情唇角的笑意缓缓加深,此人功夫不错却有破绽,他怎会看不出他身体有恙。有句话,叫趁你病,要你命——   白莲莹润双唇向上一勾,龙鹫突然倒退一步一口血涌上来。周身气一溃散,白莲的气却再次大盛,他的身体直撞到墙上,又是一口血喷出。   银勾瞪大了眼睛看这二人——丫头啊,你躲,你真的躲得掉吗?   笑无情这才收了气,笑容依然道:“看起来‘师兄’身体不好,可得好好养着。”优雅转身,转对银勾:“那无情就自作主张,住那个房间了。”他款款迈步,去的却正是丝丝的房间。老头默,看来人家早就把那丫头的事情摸清楚了,哪里是上来询问,根本是直接扑来抓人的。   不关他事,他什么也没说——银勾侯立马走人,免得被卷进去真话说不得假话说了将来保不住这张老脸。   丝丝挂在树上闭了气息,动都不敢动——她的小黑师兄啊……呜呼哎哉,要是被小白莲打坏了,她哪儿再弄一个第一美人的材料去啊……   不过很快,她就不会再有心情注意这个,而不得不面临另一个问题——她栖身的这棵树离自己的房间太近,稍一动作,如何能瞒得过屋里的笑无情——丫丫的,这回她怎么下去??   从白天到傍晚,饿到饥肠辘辘,丫,从上黑目山以来,怎么三天两日就要挨饿。她跟这个地方,一定是八字不合!   眼见天已黑,蚊子都飞出来觅食,她却如砧板上的鱼肉任蚊采撷。   终于见银勾侯背着手走来,往树上瞅了一眼,鼻子里哼一声。   ——老头~老头……丝丝水盈盈的目光哀求着,银勾把脸一撇,不看。人倒是往现在属于白莲的房间走去。   “无情贤侄,老儿我亲自下厨做了几个小菜给你接风,来一起吃吧。”   门很快打开,这个理由,笑无情自然无法拒绝。“劳前辈费心了。”   “哪里哪里,忘生老头的徒弟跟我自己的徒弟一样,不必客气。”   丝丝在树上暗道,呸,我还是你亲传弟子呢,咋没见你这好呢??   白莲去了,丝丝才从树上跳下来,四肢僵硬一身蚊子疙瘩,总算不用在树上过夜,不然还不得给蚊子吃了。   顾不得肚子饿,她趁没人赶紧钻进龙鹫房里——欸?这丫怎么也不在?难不成还敢和小白莲同桌吃饭?……介个,貌似以龙鹫的性格……果然是会去的吧……只是不知道他现在身体都这样了,还能活着回来吗?   第二十章 趁你病,要你命2   饭桌上,黑衣龙鹫都已落座,在等着银勾和白莲到来。   笑无情见过黑衣,直接无视掉龙鹫,落座。饭桌上的客套没有,这组合,他也客套不起来。   小白莲的筷子伸出去,小黑的筷子就跟出去,两人绝对不约而同,眼光一致——白莲筷子一挑隔开,小黑便一绕插空再向目标插去——盘子里又不止那一块肉,银勾看得很郁闷,最郁闷的莫过于——他们的筷子在盘子上方你来我往的争斗,就算他功夫比他们好身手没他们慢,却豁不出这个老脸去抢肉。   于是银勾只能捧着自己的饭,闷闷的就着眼前的青菜扒饭。然而就是这样,他手中的碗却“啪”一声碗口缺了一块,从缺口处裂开来,被端在手中才勉强没有裂成两半。抬头,见两个年轻人的筷子战果然已经升级,两双筷子上都加了七八成内力,每一个交锋,都让盘子里的菜被崩裂开来——正中央的盘子中已满是狼藉,只有最初那块成为了目标的肉依然完好。   ……乃们把这块肉当丝丝咩?   面对那块肉,白莲将“趁你病要你命”这一句发挥得淋漓尽致,手腕一翻,内力借筷子磅礴而出,小黑的手一震没稳住落在一旁盘子上,盘子瞬间被戳了两个洞,继而碎裂。再几个回合,桌上连盘子也只剩盛肉的那一个。   龙鹫就算有伤在身依然难缠,宁肯豁出去内伤也不服软。   既然含蓄的不行,就来狠的。   “师兄,”白莲弯唇一笑,“你碗里有虫。”一掌推出,龙鹫面前的碗顿时粉碎,连他整个人都微微一震,只觉胸口被猛然一击——虽坚持住没向后倒去,手里的筷子却已被震掉,连被瓷碗的碎片割了脸颊也无察觉。   白莲笑得愈发妖娆,“好了。”   他转回头,款款伸出筷子,将那片已经冷掉,他根本不会去吃的肉夹起来放进自己碗里,然后看看手里的筷子——碰过别人筷子的筷子,他怎么还会用——于是优雅抬手,扔掉。   “无情有些累了,想回房去吃,还望两位前辈见谅。请慢用。”起身,他端起自己那放了一片肉的白饭,告辞回房。   银勾默,看看满桌狼藉,还用个毛?   再看黑衣,从头至尾都捧着自己的酒杯轻缀,根本没打算动筷。原来,黑衣才是最有先见之明的人哇。   龙鹫一番内力劳损,撑回房间还不等有机会倒下,就听到屋内一阵又一阵宛如沉闷的雷声翻滚……   卓丝丝瞪着一双死鱼眼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肚子里发出沉闷的咕噜声,如同闷雷。   “吃亏了吧?坐下。”   龙鹫倒像没事人一样,驾轻就熟的坐了,便把手腕伸过去让她诊脉。   脉什么的,丝丝看过便罢,倒是看到他脸上那两道被瓷碗碎片割出的伤口时,微微黑了脸。——脸!脸啊!那可是美人的资本——白莲是故意的吗??   龙鹫看着她的脸色,“你不见他?”   “我是跑出来的,怎么见?会被带回去的。”   龙鹫向前倾身越发靠近了些,暧昧的气息几乎能拂上丝丝的脸颊,“决定抛弃他了?我随时可以无条件当你的□对象,出墙,私奔,都只要你一句话……”   “小黑,”丝丝不慌不乱,反而露出一抹靥笑,“等你当上魔道霸主,登上美人榜首之后再考虑吧,现在的你——还不够格。”   她要雕琢龙鹫,削掉多余的霸气增添魅力提高身价——这是她找到的极品璞玉,但是,笑无情却是生来的极品,不需琢磨,已是天下第一。   “只要我超过他?”   “对,只要你超过他。”卓丝丝的笑容太淡定也太自信,仿佛她早已知道这世上不会有人能够赢过笑无情。——或者说,在她心里没有人能赢过笑无情?既然如此,她何必逃离?   这个小师妹,不会太矛盾么?   丝丝很不满他的目光,扬起下巴问道:“难道女人就只能乖乖窝在后院儿里相夫教子吗?我没兴趣,我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就算没有也想找事情给自己做,不想在男人身后坐吃等死。还是说你认为不可以?”   龙鹫忍不住嘴角抽抽,拉开一抹笑容,“当然没有。”他当然不介意——只是,以他跟笑无情这短短交锋的了解来看……她这要做的“事情”若在笑无情眼皮子底下,的确只可能让她那些美人们莫名的失踪或者沉尸在某条河中吧。   “笑毛!不许笑!”   龙鹫笑容未退,“别担心,师妹。这天下第一美人虽然我没兴趣,不过,却坐定了。”   “——不怕我卖了你?”   “只要你卖得掉。”   比起丝丝的肆意和张扬,他的笑容,又何尝不狂妄?   与笑无情的梁子已经结了,便索性斗到底——否则,如何对得起自己呢?   凉凉的药膏抹在脸上,瞬间便消除了伤口火辣辣的痛。丝丝的药的确有效,比花了大把银子买来的还要好用上许多。   丝丝一边往他脸上抹药膏,一边念叨,“这下好了,莲莲盯上了你,我们还怎么下山……”她怎么能想到白莲追她都追到这里来,他怎么知道她会上山的?   她大约不会想到是欢情散卖了她,以笑无情对她的了解,只要知道失败的欢情散,不难猜出她的去向。   “着什么急下山?我和他还没有分出高下——”   丝丝朝他后脑勺就是一瓢,“分什么高下!?你内伤都没好还想伤上加伤,不等下山就得死在这儿!”她得把龙鹫弄下山去,以这两个的性格绝不能放在一起——不等她想出个二五七八,突然轰隆一声房间的墙壁就出现了一个大洞,她在惊魂未定时仅凭着一丝对危险的本能,一跃上了房梁藏身在阴影中。   烟尘落定,小白莲款款优雅,站在洞外——“抱歉,练功时一时失手,惊扰到师兄吗?”   “哪里。”他会被这点小事吓到?这是在埋汰他吗?“练功偶有失手不奇怪,只是欠缺了些控制力。贤弟还有待加强。”   丝丝趴在房顶上不知道自己该佩服小白莲到现在还没发飙还是该佩服龙鹫依然不知死居然还敢挑事,为什么他们就不能让她省心一点呢?和谐天下不是很好吗?   果然白莲不会就这样放过他,“那可否请师兄指教一二,也好讨教一下。”   龙鹫会拒绝吗?很明显不会嘛!   他起身弹弹衣摆,走到墙边神掌一推,轰然声响中一个比方才还大的洞出现在墙上,他缓步而出,带着邪魅笑容,“请。”   请——你个毛……丝丝头很痛……为什么,这些男人,做事都,那么……幼稚,咧?他可以稍微考虑一下自己的内伤吗??全拿她当不花钱的医生,可劲儿的折腾咩??   黄昏落日中一白一黑站在院子里,两人都没有剑,风里却全是凛冽的剑气,还有杀气。   咩?杀气??   丝丝那个惊悚,小白莲要杀现在的龙鹫还不是一手拍死俩——可是她不能露面,死都不能露面!   就算彼此心知肚明,卓丝丝就在这黑目山上,就跟龙鹫在一起,但只要她不露面小白莲也不能拿她怎么着。可要是露了面,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院子里两人已经交起手来,丝丝趁这个时候翻下房梁,从后窗便遛了。   不一会儿,一场火,从银勾的屋子开始烧了起来——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银勾从屋里蹦出来,一眼就看到院子里打得不可开交的两人——丫丫个呸!臭丫头!是你干的吧!?放火上瘾啊!?   “你们两个小子别打了!什么时候了,先扑火!”   两人置若罔闻,笑无情承认这家伙是个难缠的对手,倘若在他状态良好时还真没把握轻易拿下——像这样一个对手,不趁他有伤在身解决了怎么成?   既然是黑衣侯的徒弟不能杀,就先废了他!   小白莲一掌正中龙鹫胸口,他足退三尺方站住,笑无情乘胜而进,再一掌便要震裂他的气脉,这一掌下去,他不废也要失掉一身内功——然而此时他却直直从半空落下,翩然落地时,龙鹫却已经跌在地上。   只是,龙鹫跌倒,却不是因为他。   此时就连他站得如此安稳翩然,脚却也是软的。再看银勾老头早已经闭了息,人精着呢,若只是为了让他出来阻止,那丫头何必烧房这么费劲?   她想烧的,是他房里那些特制软骨散吧?   老头的毒从来不上锁,却无人能拿,包括那臭丫头。就是因为房内全都是这种特制软骨散,任谁进去也得横在地上。拿不到软骨散,她干脆一把火点了房子,让火将药烧着,蔓延在四周。——这回谁也别想再打!   “——新月,出来!”笑无情敛去了笑容,那丫头一直假装不在他给黑衣银勾面子没有拆穿,但她居然跑来插手——   惹怒笑无情的下场可想而知,丝丝现在可不想往枪口上撞,只见着火的房子突然炸起来,异样的浓烟瞬间遍布四周,五步之内已不见人影。   她想脱身!   既然看不见,笑无情索性直接向五步之处的龙鹫抬掌拍去——这一掌,却落了空。   待浓雾稍散,哪里还瞧得见丝丝和龙鹫的身影。笑无情握紧了拳,一张寒冰似的俊脸无喜无怒,嘴里却发出可疑的磨牙声。银勾却是叫苦不迭,这个孽徒,几年不回来,回来一趟他还得搭上一间屋子——当年下山时她就烧了药房烧了厨房还烧了他的藏毒洞,这丫头,八字属火咩?   第二十一章 大白平淡生活终结   此地有一间镇子,或许不大,但还算繁华。据说看一个地方是否繁荣,那些声色犬马之地正是最好的代表。而这里,无疑是兴旺的。   兴而不乱,这就该归功于这里的地头蛇——他们的老大叫做原天霸,不过我们可以忽略他,直接关注他的二弟原天虎。   原天虎此人,生得倒是相貌端正,全然不似一般地痞流氓。一身武艺,为人义气,自然是红楼绿馆那些姐姐妹妹们的梦中情人。得亏他秉性还算正直,从不招惹风流债,不过也有人说,他是被女人吓到过。   谁没有点不堪回首的往事呢,他不说,原天霸不说,那些身边离得近的兄弟也不说,于是,这也就只是个没影的传言。   日子就这么平淡的过,没老婆没女人没烦恼,平淡挺好。   这天大院外面来了一辆马车,车上下来的女孩甜甜一笑,“劳烦,找一下原天虎。”   看门的兄弟上下打量了她一下,“你是哪个楼子里的?新来的?面生呐——你也别找二当家了,找他的姑娘多了,他可没兴趣。哎,我们耍耍?”   这么水灵的姑娘可是少见,尤其,纤纤细细的像个小仙女,走出去都得以为她是好人家的姑娘——但是,好人家的姑娘可没有到这儿来找人的。   那姑娘依然笑盈盈的模样,丝毫没有生气,“你废话可真多,再不去叫人,信不信你们二当家出来扒你一层皮?”   看门的一愣,这小丫头还挺狂?   “那你是我们二当家什么人?不说出点什么,我可没法给你通报。”他本是有意刁难,料这丫头也说不出什么。哪知她还真不客气,“我是你们二当家的当家。”   看门小弟这回傻了,寻思了半天才理解了这句话——“嫂,嫂子?”   没听说二当家成亲了啊?   随便他怎么想吧,谁管那许多。她挥挥手让他快去,小弟满腹疑惑着忙进了院里。   原天虎听了却是蹙眉,“我从没有娶妻,哪来的夫人!”   “啊就是,我就是说,二当家怎么会有老婆的,那女人还真不自量力。我这就去打发了她——”   “等等,”原天虎毕竟不是个莽撞的人,确认道:“她自己说是我夫人?”   “她原话说是你……当家。”他一个小弟,这话他哪敢说。然而这么一说,原天虎的头却嗡一下便大了——   当家。   他的确曾经有个当家。   或许,还不算是过去式。   “我出去看看。”他黑着脸走向大门,没等出门就看见那个在大门外对着他笑得欢快的女人——“呦,大白,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原天虎,又名大白——丝丝取的。某蜓表示:丫取名水平真次。   倒退一二三四年,他便是那丝丝的私人奴仆,一张卖身契成为他永生的痛——毛叫一失足成千古恨,他恨,恨得牙都快咬掉了,可是为人义气的他却无法让自己背弃那一纸卖身契。   过了四年的平淡生活,让他以为那些过去真的可以被埋葬了,为什么这丫又出现在他面前?他的平淡日子就这么结束了?   看门小弟看看他又看看丝丝,看来真是认得?可二当家的脸为什么这么黑?   “大白,不会才过了这么几年,你就不认得我了吧?”卓丝丝,那个女人扭扭捏捏的问,看得大白一头黑线,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当家。”   ——哎??看门小弟这回傻了,这女人既然不是二当家的老婆,那又怎么成了当家??   “大白,我可是投奔你来的,你得养着我——”   大白只觉一块巨石压在头顶,他无论怎么告诉自己要认命,打结的眉毛就是伸展不开。   “进去说吧。”   “等一下……”丝丝继续扭捏,“车上还有一个人,你要找人搬一下……”   卓丝丝都请进门了,他还怕别人吗。一边随口问着“怎么家主也来了吗。”一边跟看门小弟道:“和我一起把人搬进去。”   居然要用“搬”的,家主又出了什么问题吗——这所谓的“家主”,自然指的就是小白莲。丝丝曾与受了伤,化名白莲的笑无情一同在外躲避追杀,就在那时收了大白为奴。所以在大白的印象中家主就是一副柔弱弱的模样,理所当然的。就算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之后这个印象依然没有改变。   可是当他掀开车帘,人却愣住——不是家主?   那人一身黑衣纵然闭着眼睛也让人感觉到一身充满压迫感的邪魅,他黑线转头便脱口问道:“当家你私奔?”就算私奔也不用找个这——样的吧?一副快死的模样,说起来当年的白莲比他好点也有限,难道这个女人还就喜欢这种调调——变态。   面对大白鄙视的眼神丝丝很有意见,“你哪只眼睛看到我私奔?”   他是没看到她私奔,他只看到她带着个来路不明的男人站在这里——一路风尘仆仆的模样,不是私奔是什么?   “喂,我可没有要抛弃小白莲——”丝丝颇郑重的宣告,大白微默,表示懂了——“那他是你新收的小爷?”   “……”   难道在大白心里,她就是这种人咩?   ——答曰,一直都是。   把人从车上抬进屋里,人连眼都没睁开过。大白看了看他的脸色,就算他已经习惯了这淫.乱的家主一家,就算这没什么大惊小怪,但……“当家你就算是找人,也该找个像样点的。”   “他不是病秧子……他是被白莲打的啦——”   “哦。”——原来是被抓奸。   丝丝劳心劳力的把龙鹫带下山,他丫刚撑到下山就厥了。她一个人带着个一身腱子肉的半死人,还得当心小白莲随时追来,不找人帮忙自己一个人怎么能做到?   可是说到能找到的可靠帮手,也就只有大白了。   于是在平淡了三年多之后,大白安稳的日子结束了。虽然无奈,但他还是很尽心尽力。“我去给你安排个房间,还有他——怎么称呼,小爷?”   ……大白你故意的吗?   丝丝手一挥,“不用,我们不能留在这里,你也跟我们一起走,帮我照顾伤员。”   这种事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大白很认命。不过他们没想到就在他们走后不久,大批白衣人便包围了此镇。原天霸从相好的床上被拖起来,看到那群久违的白衣立刻便明白又发生了什么……   果然那个女人一出现就没好事!   可是人都已经跑了,他们就算再识时务,也没有用了……于是帮里众人遭受了一场惨无人道的蹂躏。原天霸尤甚——因为,他是光着屁股被蹂躏的。   第二十二章 魔道霸主的道路   龙鹫一睁开眼看到的就是默默服侍,虽不至于毕恭毕敬但也任劳任怨的大白。   面对陌生人的戒备在身上所中软骨散的效果下完全提不起来。于是他也便泰然,这药是丝丝的药,既是她要他别动,那不动就是。   “小爷要喝水吗。”   龙鹫挑挑眉,几时就小爷了?“叫大爷比较好。”   大白根本不理会他,反正大爷他是轮不上的。他把水送到龙鹫嘴边,喂了龙鹫便喝,一点都不客气,还真是一副大爷模样。   “当家吩咐过,要你把药喝了。”   勺子递到嘴边,大白虽然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带了三分不情愿,药却一滴不落的喂下,龙鹫嘴角勾勾——是个实在人。这又是师妹从哪儿弄来的?   “我倒是有点饿了。”   “——”大白一声不吭转身出门,一会儿端了粥来,龙鹫看了看,刁难道:“这么稀怎么吃得饱呢。”   大白板着一张脸面无表情,“这也是当家交代的——还是喝点稀的,免得不能出恭会很不方便。”   龙鹫这回意识到什么,“我要躺多久?”   “没有个七八九十天也得躺三四五六天,当家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所以还是少吃点。”   龙鹫这回吃不下了。   大白尤未甘心的拎着一个夜壶,问,“要方便吗?”   龙鹫发誓只要他能动,第一件事就是杀了大白。   不过显然大白也只是在发泄不满欺负人而已,第二天天方亮丝丝人已经回来,奇怪的看着房间里不和谐的气氛,“怎么了,闹什么不开心——小黑你又欺负人了?”   ——到底是谁在欺负人!?   丝丝才没多余的精力耗在这上面,她跳上床盘腿坐在龙鹫旁边——大白鄙视ing~这床上的可真顺腿。   “我已经去探查过了,魔道教派除了几个出头的,其他大多一盘散沙,我们把这些力量整合起来,作为你的基础力量,再向外扩大——”   “太麻烦。”龙鹫直接打断她,“你看中哪个可以和沧冥一较高下的教派,我直接去夺下来。”   “……”一个躺在床上不能动的人说这种话是不是太狂妄了?“好,既然你这么说——金刀门迄今已经流传百余年,当然他们大概不承认自己是魔道,但从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倒不如坐实了,省的遮遮掩掩的碍眼——只是,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了。”   龙鹫挑眉,“你怀疑我的实力?”   丝丝保持嘴角完美的弧度——“我怀疑自己能不能医好你。”   大白在一旁默默听着,突然道:“幽冥教如何?”   “那种破破烂烂随时要倒的魔教,谁要啊。”   抢来了还得重新扶持振兴,丝丝哪有那份闲心?   “你至少先让我下床——”   “那当然不行,上回就是因为你乱动才伤上加伤,这次一定要躺够本——不是有大白照顾你么,还有什么问题?”   ——就是他照顾才有问题。   “如果你自己亲自来照顾,躺多久都没问题。”   “……”   于是,丝毫不吸取教训的人又被扁了。   其实大白隐约觉得,虽然他这位当家已竟嫁人却甩了自己正夫跑来这里跟小爷“卿卿我我”不是什么值得提倡的事情,不过碍于这家人一向毫无节操可言,忽略掉这一点后,他个人却觉得这位小爷说不定更适合当家。   至少,两个人一样的欠扁。而且比起她跟大爷的猫捉老鼠,小爷却更能陪着她胡闹。这当然只是他个人的想法。这话不能说,说了不仅被白莲迷拍死,还得被白莲拍到生不如死。   不过在那之前,他得没被龙鹫打死。   龙鹫下床之后鞋子都还没穿,第一件事就是五指成爪向他抓来——这要是一爪下去就得去一块肉,大白没想到他这么记仇,若不是龙鹫身体尚未痊愈且一直喝稀人有些虚弱,他还真躲不过这一爪。   “干什么呢?”丝丝正走进门来,放下饭菜,“赶紧洗手吃饭吃完我们去打玄狼门。”   大白一直都觉得面对这个当家很黑线——她难道说的是吃完饭去打麻将吗,(麻将的时代问题请忽略,本来想说打游戏的……)偏偏这位小爷还一副处之泰然的模样,好像理所应当。   跟他们在一起,什么都得学会蛋定。   “大白,你去帮小黑。”   “……”他真的,要继续蛋定?   丝丝没有一起去,这样的热闹,她难得提不起劲。她这次从小白莲的眼皮子底下逃出来,就那个人的小心眼儿,恐怕不止去半条命那么简单。   有点不想见他,可是见了,又好像有点放不下。她现在这个样子可以吗?   天空中一道阴影掠过,她抬头,一只黑色的鸟从天而降直向她叨来,她被唬了一跳惊叫一声揪住了鸟的翅膀,乱扑之下鸟翅上掉了大片羽毛。   “什么鬼玩意儿!”混乱中鸟的腿上掉下一个小竹筒,她才意识到这基本上属于一种叫做信鸽的东西。谁家鸟不好好关着到处乱飞!   她捡起竹筒,虽然随便看别人的信是很不道德滴,但是她不看怎么知道是给谁的呢?一打开却傻了眼——周少?这竟然是给她的信?   信里倒没什么内容,无非是周少急着找她,让她将信鸽放回去报行踪。   她愣愣的看看手里掉了毛的鸟,这鸟是怎么找到她的?想起跟周少敲定合伙以后他给她的香囊,就只靠这么个小东西?   ——不对,她现在该考虑的问题是——这样都能找到她的鸟,得值多少银子啊?这鸟毛用浆糊粘回去还能飞不?   思索片刻之后,她决定今晚吃炖鸽子,毁尸灭迹免得有人找她陪银子。   这边拔毛拔的正哈皮,就见天上又来了一只鸟不断徘徊,似乎随时准备冲下来——一只又一只,不一会儿她的上空便徘徊了四五只黑色的鸟——默,周少不用这么急着给她加菜吧?   忽然数名白衣人疾风般追着那鸟飞来,丝丝立刻明白了自己的处境嗷嗷跳起来就要跑,可是那些水榭精英早已经看见了她,哪里还会让她跑掉,他们手中飞出数道绳索,道道缠来,转眼就把丝丝捆了个结实。   完蛋,没跑了,这回她要死了——   第二十三章 妇唱夫随齐欢乐   为什么周少的破鸟引来的却是水榭的人?   这个问题并没有困扰她很久,就在她被条条白绫五花大绑之后,周少从外面走进来,身边紧跟着拿刀架着他的寒水,还有悠悠然走在最后的小白莲。   她的眼睛自动忽略掉其他“闲杂人等”,只看到白莲唇上那一抹微冷的笑意,只觉得一个寒颤,奈何已无处可逃。   周少被寒水拎着,一脸歉意——可是他被水榭的人冲进房间用剑架着,不老老实实合作,难道要丢掉这条小命儿吗?横竖笑无情也是丝丝的夫君,再怎么样丝丝也是性命无忧的吧。   ——无忧你娘!   她这个逃家的老婆,被小白莲抓住不大卸八块才怪!莲莲那种小心眼儿的人……那种小心眼儿的人……大白小黑快回来救她……   不,不对,千万不要回来!   捉奸捉双,只要她抵死不承认——啊呸呸,哪有“奸”啊?她只是为了她伟大的美人榜事业——可是她承认她心虚,面对任何人她都可以没心没肺拽得二五七八,可是面对小白莲,她心虚……   莹润双唇上带着一抹邪气的笑,小白莲向她走来,声音一如沧冥中令人怀念的牛奶般的浓雾,蛊惑人心。   “有段日子没见了,嗯?”   丝丝硬着头皮笑,“真巧……”   丫还敢跟他说巧?小白莲眉毛微挑,就在丝丝以为他非得一掌把她也掀了的时候,小白莲居然微微一默,那随时磅礴而发的气势竟然又隐了回去,笑容再次妩媚温柔,“夫人这些日子玩的可好?”   丝丝顿时毛了一回,这,这什么情况?拜,拜托直接给个干脆的吧……这样的笑容,反而更让人忐忑,这完全是心理折磨……   眼前丝丝那张脸如同内急找不到茅坑,小白莲嘴角的笑容微微抽搐,他再忍,不能急——“夫人是不是该跟我回去了?”   这回丝丝的脸不内急了,估计形象一点,就是直接解决在裤子里了。   “莲,莲莲……就当我错了,你有什么话直说行吗……”   小白莲额头青筋微浮——他丫难得有耐性一回,这丫头逼他发飙吗?还是不收拾她她就不爽?   他忍,再忍,想起离开黑目山之前与黑衣银勾道别时的情景——   “贤侄,别怪老头儿我多事,你和那孽徒是怎么了?怎么看着就不对劲呢?”   笑无情略略迟疑,这事儿本来不该跟黑衣银勾这种算不得熟悉的前辈说,但他们却是最了解夏忘生的人……   “不知前辈可知道,有何法能解摄魂术?”   银勾一愣,摄魂术和易容术是夏忘生的看家本领,他立刻便能联想到——“你师傅出现了?”   “是,家师数月前来过水榭。”   所以他才如此无奈——这无奈二字,本与他笑无情从无关联,但如今面对一个打不能打罚不能罚的逃家娘子——就算知道不是她的错,老头儿的摄魂术根本不是她能抵抗的,可是满腔怨愤无处可发,如此情景又无计可施——他笑无情终于也有尝到无奈二字的时候。   银勾老头眼珠子一转,“怎么夏老头对你媳妇做了什么手脚了?”难怪,当年那丫头心心念念全是下山找白莲,如今小莲花上山来找她,她却躲着不敢见。   “看来那丫头自己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是,她似乎并不记得见过师傅的事。”   “贤侄啊,不是老儿我不帮你,你师傅那邪门的摄魂术,就是我和老黑也没得办法。若要解,便只有你师傅自己解,或是能找到一个同样精通摄魂术的人。奈何这邪门法术江湖上少见得很,老儿我在黑目山隐居多年,着实想不出这些年还有什么人会这劳什子邪法。只是给你个忠告——那丫头既然中了摄魂术,可逼不得。越是逼的紧她反而越抗拒,一定得顺着毛捋——你不打算跟她好好谈谈吗?”   谈?   要谈,也得先找得到她的人吧?   如今人是找到了,可笑无情越是和颜悦色,丝丝越是当他笑里藏刀一脸戒备。他自己一肚子怒气和怨气还没地方撒呢,给她陪笑脸还不领情?   他现在比较想做的事是优雅的把她给掀了。   只是银勾老头的叮咛还在耳朵边儿上,比起那种让他讨厌的无力感,只是忍忍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嗯?顺毛捋,是吧——   “看你玩的这么开心,我不凑一下热闹未免显得太不解风情了。反正近来沧溟榜无事,不如我就陪你在美人榜上费点神好了。”   丝丝一时傻住了——毛?他是在说什么?他要陪她——搜罗美人?   丝丝傻愣愣的眨眨眼,这个人是谁啊?难道天下有一个和小白莲长的一模一样的人?话说她怎么觉得好像见过这么一个人咧……那什么,他不是最反对她弄这个美人榜的吗?   笑无情悠然一笑端了高高的姿态,“不用太感动,若非闲来无事,我也没兴趣掺和你这幼稚的东西。”   厚,她的美人榜幼稚?那他的沧溟榜就不幼稚了?一群人只知道打来打去争完第一争第二,争得头破血流还没有奖金拿,那不是脑壳进水吗……这话她也只是想想才不会傻到说出来,不然那些热血大虾们还不得用怒火在她身上烧出几个窟窿来。   “你……是说,你要跟我一起,搜罗美人?”   她怎么就觉着这听起来不是感动,是惊吓呢?   “没错,而且,”小白莲抬起丝丝的下巴,低下头将丝丝笼罩在她的阴影中,那双眼睛宛若重瞳,会吸去人的魂魄,丝丝看着那张脸,清濯和妖异揉杂着,在阴影中形成一道鬼魅的风景。“你不觉得重新爱上我才是你的正途吗?”   丝丝脑袋嘎嘣一声,好像有什么炸开了——他他他怎么知道她她对他没那啥了,她她有那么明显吗……其实她不是,她她只是……胸口扑通扑通一通跳,分不清是心虚被抓包还是什么。   小白莲斜斜的勾着唇直起身,只有她自己以为她掩饰的很好,说什么女人嫁了人也要有自己的事做——做事用得着离家出走吗?   当然他不承认自己一开始就不同意她摆弄这些个号称美人的狗尾巴草。   可是……丝丝很认真的思考,有白莲这么个绝代在跟前,她那美人榜还怎么排?   “那个……我说……”   忍了很久的周少终于还是没忍住,打断两人,“麻烦你们可不可以不要无视旁边还有人……先把我放了成吗?”   丝丝终于肯转头,这才发现笑无情一直没下令放人,寒水的剑还牢固的架在他脖子上……   话说寒水从来不是个死心眼儿啊,您老也是故意的么?   笑无情淡淡扫一眼,话说也就是周少这跟丝丝CJ到不能再CJ的关系,要换了别人他早就处理掉了。可是,打扰他们俩人“和好”的重逢,依然不能原谅。   “扔柴房里关着,等我们说完话再放出来。”   周少便在嗷嗷的抗议声里被寒水拎进了柴房,丝丝微微黑线,“这样不好吧?周少怎么说也是我的合作人……”   不用丝丝多解释笑无情也能联系到她那些“宏图霸业”,于是周少在其中的作用不言而喻。可就算是个掏钱的冤大头这位白莲SAMA也是要争上一争的。只是,他不屑拿自己争。他这个正牌夫君,还用得着放低身价去争么?   他从袖子里拿出两个瓶子,“不知道这个东西,你有兴趣还是没有呢?”   “那是什么?”   唇角微挑,“欢情散。”——银勾给的。   嗷嗷——“我要!”   小白莲把手稍稍一抬,避过丝丝的手,“这是银勾前辈给我的,想什么时候给你,我说了算。”   嗷嗷嗷——小白莲你不明明是一变态咩,什么时候升华成腹黑了!?   ——金刀门——   一地血泊中金刀门主跌坐在地上,他站不起来,也永远都站不起来了。他的双脚已经被废掉,却连痛也顾不得,抬头看着站在面前的黑衣男子,宛若九天魔神,一身邪狞。   龙鹫居高临下着,抬起手臂,张开手掌。那里平平的躺着一枚令牌,他的手腕一翻,令牌便摔落地面,浸在血污中。   “这就是你当宝贝不肯交出来的掌门令牌?可惜现在我也不稀罕了,还是你自己跟我出去,当众亲自让位。从今以后也不需要什么令牌,所有的人,只需要认我这张脸。”龙鹫够邪够狂,踩着血路而来,还有谁敢违抗。   他杀人杀的爽快,可是,一直跟在他身后的大白却溅了一身血点子。   而且只有他知道,这丫一副狂妄的外表下,其实早已经内伤到暗暗吐血了吧?出门时丝丝就暗暗嘱咐过他,这丫内伤还没好利索,给他的药倒是足够撑住了,但还是需要大白多帮衬着。   大白就觉得奇怪,自己干嘛跟个白痴似的还认真答应,一路小心。眼前这人根本不知道什么叫收敛的,一路就这么不要命的杀进来。   纯杀,就差屠门了,毫无技术可言。   不等门主有什么反应,龙鹫一把揪起他的衣服就往外拖去。脚已受伤不良于行的门主就这么跌跌撞撞的被拖出大门,在所有人面前,匍匐在龙鹫脚下,让出了自己的位子。   卓丝丝给了两个月的时限,可是此时,还没有过去半个月。   眼前的这个男人,从某些方面来说,未免太可怕了些。   龙鹫刚坐稳了金刀门主的位子就打算摆驾回府,大白终究不能不拦,“现在不能回去,你坐这位子根本只是把他们杀怕了,没人心服。这时候走,不是前功尽弃吗。”   龙鹫嗤笑一声,他从来不是做事瞻前顾后的人,他不怕,因为对他来说,大不了有人不服,有人反抗,就再杀回来一回。他的想法,如今连大白也能摸透了。   “就算你不介意重来,当家却未必等得。”   龙鹫微微沉默,他的确是肆意惯了,刚刚甚至忘记了丝丝的目的——金刀门不但要臣服于他,还要成为他的力量,才能拥有与笑无情相抗衡的力量。   而这,自然是越快越好的事。   龙鹫打消了离去的念头,但此时,他算明白丝丝为什么要大白跟他一起来——她根本给他塞了一个管家公。   第二十四章 妇唱夫随齐欢乐2   三个月。   卓丝丝给了小黑三个月时间拿下金刀门。虽说那是个百余年的老教派,但历时久不一定根基牢,她还是比较相信过了鼎盛,便开始走向末路。   不过他们只有两个人,三个月的时间,还是怎么都要的吧。   她这样想着心里才能安心,否则,龙鹫一回来就撞上笑无情,那得是一什么场面啊。三个月的时间还蛮长的,保不准三个月以后情况是什么样呢。   她现在所要考虑的第一要务,是怎么把欢情散从小白莲那里拿过来。   ——真的?你确定?   ……   对了……在搞欢情散之前……她还是先把周少从柴房放出来吧。   一打开柴房的门就能感觉到里面阴云密布的超低气压,丝丝微微汗颜,堆上笑容凑过去——这倒霉催的娃,怎么就遇上小白莲了呢。   ——合着这意思,遇上你就不倒霉?   “周周……出来吧,我请你吃饭,你想吃什么……?”她够意思了吧?够嗲了吧?虽说装嗲扮乖是她的强项,但对熟的都能一张床睡觉也相安无事的周少发嗲,她自己都寒。   一向好脾气的周少在她面前就没那么好脾气了,头一扭,理也不理。   小白莲啊,你可真是会给人找麻烦……丝丝几乎已经看到白花花的银子在飞远——银子于她如浮云,好吧周少这个这么多年的朋友怎么也得比银子重要……   “那,我们五五开?”   周少的头一下子就扭过来,“□!我六你四!”   “……我和银子哪个重要?”   “银子!”周少回答的斩钉截铁毫不含糊。   丝丝的笑容扭曲了,扭曲着,直接起身,转身出门——“寒水,帮我‘请’他出来。”   丫丫的她早该这么做了!   (我表示,寒水在本文只是打酱油的……)   “莲莲……吃饭了……”   丝丝脸上挂着谄媚的笑容深情呼唤,自从丝丝中了摄魂术小白莲倒是很久没有这种待遇了,于是他也很合作——欢情散的小瓶子就挂在腰间,两个精致的小瓷瓶和腰间的玉珏随着走动相碰,颇有点环佩叮当的诱惑。看得丝丝心里跟猫挠一样。   笑无情只要一瞧见她的表情,嘴角的弧度便愈发妖娆舒心——妖娆是别人的,舒心是自己的。银勾侯还真是没有说错,以丝丝的性格,配不出欢情散那就是一块心病,一瓶欢情散在手,不怕她不狗腿。   虽然他一直有怀疑,其实银勾送这瓶欢情散是要他给她吃的。   当然高傲如笑无情,自然是不屑的。   ——不屑吧不屑吧,活该你老婆要跑了。   小白莲款款落座,优雅吃完,要说心情好胃口就好,他如此优雅从容居然吃下了平时两倍的饭量。丝丝就坐在他旁边,一面扒饭一面眼睛还不闲着,不断往笑无情的腰间瞄——   “不怕吃进鼻子里么?”   “唔?”   “吃饭的时候,眼睛要看着饭菜。”笑无情状似温柔的笑笑,丝丝却充分的感觉到了嘲笑与鄙视……为毛啊为毛啊……这么多年为毛她只有被耍的份啊??现在的情况不是他爱她但她不爱他吗?为毛还是被丫嘲笑的命??   笑无情愉快的吃完,看到一脸郁闷的丝丝,嘴角的笑意便越发深了。他拿起腰间的瓷瓶,“想要?”   “嗯嗯嗯!”丝丝放下碗忙不迭的点头,嘲笑啊鄙视啊什么的,在欢情散面前那就是浮云……   笑无情依然保持着优雅和谐的笑容——啊~和谐二字出现在他的身上是一件多么不容易的事啊——“好啊,可以给你。”   丝丝顿时两眼放光,可是她野性的本能却时刻提醒她绝不可以被蒙蔽!   他是谁啊——笑无情!她丫从七岁就跟着他了,他什么人她还不清楚吗??   “下文?”   笑无情的笑容很美,妖娆盛世,耀眼得让人眼疼肝儿疼。   丝丝的心又咯噔扑通折腾了几下,几乎让人怀疑是不是哪个零件出了什么毛病……她还年轻啊,总这样会不会得个心脏病什么的啊……“说吧。”   笑无情将一个瓷瓶拿下来,往桌上一放,“喝下去,现在。”   “……”   刚刚是谁不屑?是谁不屑??   “喝了不就没了……”   “你亲身体验不是更好吗?”   这是哪一瓶?爱人的还是被爱的?要是这丫给她喝了爱人的,却把另一瓶给了什么猫猫狗狗的,难道她连猫狗都要爱?   ——不过介于两人的关系,实际上小白莲会把那瓶药给其他人或者非人的活物喝的可能性不大。   丝丝微微纠结了一下,其实就算小白莲自己喝了另一瓶,也没什么问题吧……那不是正好吗?可以亲身试验一下药效还不会有什么后续问题……   但是,怎么就觉得有点不爽呢?   “说起来,这两个瓶子还真是长的一个模样——我对此不精通,自然也无法靠气味来分辨,这是哪一瓶,说实话连我也不知道呢。”   丝丝于是抬头,很哀怨很便秘的盯着小白莲,“整我你很开心吗……”   笑无情微扬下巴浅笑勾唇——这个人的确从以前就很变态很无聊很扭曲,但还少有亲自动手整人的时候吧?她是如此光荣么?原来,深闺怨夫的怨念也是很可怕的。   笑无情或许闻不出药的种类,但配制过假冒伪劣版欢情散的丝丝却能够辨认的出。药瓶靠近鼻口,她的心就放下了一半。就算当真有什么问题,她也只是被爱的一方。不管是小白莲,还是什么猫猫狗狗,放马来吧。   笑无情一直在看着她的表情,从丝丝的反应就大约猜到给她的是哪一种——不是他在耍她,是他真的从来没去分辨过。他原本的愉快因为这个结果似乎变得不是那么愉快,这会儿竟是连点笑容也欠奉。   丝丝没有注意到,她的注意力都在入口的药中——如今想要弄清这药引的成分,就只有凭她的经验来品尝分辨。可是令她疑惑的是——这分明与她所配所差无几,就算有些小小的不同,理应也是一些可以被替换的药物……那么她的山寨欢情散,问题不是出在药引上?   不拿到另外半份药,当然是不会有答案的。   她一伸手,“药我已经喝了,剩下的给我!”   笑无情微微冷嗤,懒懒的看向远处,“我有说过你喝了,就给你剩下的吗?”   “你放赖!!”   “我要给你的,已经在你肚子里了。剩下的——等我什么时候心情好了再说。”淡淡一个似是而非的笑容,魅虽魅矣,美亦美亦,却让丝丝只想上去扯他的脸!   这丫又什么时候心情不好了?刚刚不还整她整得不亦乐呼吗??   ——如果刚刚丝丝喝下去的是爱人的那份欢情散,说不定握着另一份的小白莲已经心情大好了。   可是现在,说变脸就变脸的小白莲已经仪态优雅起身走人,留下一脸无奈的丝丝——这厮从以前就这臭德行吗?为毛她会喜欢他啊……?   周少被寒水很不客气的请出柴房,都还不爽着,丝丝便大步走进安排给他的房间,拎着俩酒坛子往周少桌上一放,“我心情不好,现在别跟我叽歪,喝!”   周少暗道,我心情还不好着呢,谁来迁就我啊……?   不过反正是心情不好了,喝就喝呗。   他拿过酒坛子看也不看就往嘴里灌,咕咚咕咚几口下去,却噗一声又喷出来——“这是什么!?”   “欢情散。”   “嗄?”周少傻了,丝丝却还在悠然叹息,“你说我做的欢情散到底问题出在哪儿呢?”她思前想后,可重配出来的依然跟给暮成雪喝的一样。   周少手指抖啊抖的指着她,“你,你居然拿我当试验……”   “担心什么,反正你喝的那份药没有效果——另外一坛药引我倒是按照老头的样品修正过了,但是这一边的方子究竟应该怎么改呢……”   “你——你这个女人是头壳坏掉了吗?没做成的药也敢给我乱吃,你要知道我的身份在周家那是——”他话没说完突然收了声,捂着胸口叫唤起来,“哎哎心口好疼,卓丝丝你要害死我了,我死了周家不会放过你的——”   丝丝只当他胡闹呢,正想说让他别闹了,才发觉周少真的一头冷汗,居然脸色一白人便一头栽了下去。   “喂喂周少!周少!!”丝丝把了他的脉,忙向外面唤道:“寒水!寒水快来帮我!”   这是怎么回事?一样的药,暮成雪喝过,什么事也没有发生,怎么到了周少身上却完全不同了?是他喝的太多,还是体质差异呢?   寒水帮她把周少抬上床,心脉虽乱,却也无大碍。这种乱人心绪的东西,果然不是好物。   好在她在周少床前只守了半个多时辰,周少便缓缓醒来,手还捂在胸口,有气无力道:“丝丝……我心口很痛……”   “没事哈,可能只是这次药量有些重了,不会有什么后遗症问题的,我保证!”   ——这个奸商可千万不要趁这时候讹她啊……   谁知周少居然真的放过这个机会,点点头,“嗯,你说没事,我就不怕了。”   丝丝莫名的打了个冷颤,是不是什么地方有点别别扭扭的……“那既然你没事,就好好歇着,我去给你熬点甜品——缓和情绪甜品最有效了。”她拔腿就想溜,变得周少反应过来再反了口。可是腿还没等迈出一步,就被周少拉着衣服又扯回来,只见他一手拉着丝丝的衣服死不松手一手还抓在胸口一脸痛苦,“丝丝你别走!我不要什么甜品,只要你留下来——你一离开我的心口就好疼……”   丝丝觉得自己头顶好像轰隆隆打了一个晴天雷——   丫,她是不是……闯祸了……   第三卷 美人荡漾   “你是说,你给周少喝了药,然后他——爱,上,你,了?”笑无情还在笑,有时候,他笑比不笑还让人肝儿颤。   丝丝认真思考了一下,稍稍有点不同意见,“确切的说,那只是制作失败的药,本该是没有什么效果的……”   “这样都能爱上你?”那歪叽叽的笑容怎么看都透出露骨的嘲讽与鄙视,当然,这是真的鄙视还是吃不着葡萄的不平衡还真不好说。但是足以肯定的一点,就是,笑无情相当不满意。   周少被允许留在丝丝身边唯一的原因,就是他们那纯洁得不能再纯洁,要发生点什么都得让人嗤之以鼻的关系。   如果这一层关系被打破,很显然周少也必须被归入害虫一列。   “那只是一点意外情况,只要做出解药就没有问题了。”丝丝不自在的挪了挪身体,跟周少有点什么已经让她很别扭了,这家伙还搞这么阴阳怪气,搞得跟她要什么似的……   笑无情若无其事般弹了弹衣袖上不知存不存在的灰尘,头也不抬,“解药?几天?”   “这个……总得几天吧……”   “几天?”   咬牙……“十天!”   她得到的回答只是一声轻嗤。   丝丝就郁闷了,为什么她就被笑无情吃的死死的呢?做解药这种事儿,难道她这个专业人士说了不算,还得听他个门外汉的?姐不过就是对你心有愧疚有点心虚,你丫还爬头顶上了?   她干脆赖歪歪一蹬腿,“我怎么知道什么时候能做出来!什么时候做出来什么时候算!”   笑无情只瞄了她一眼,难得没跟她计较——因为这时候,他想的却是别个事情呢。   “天倒是快黑了。”   “嗯?嗯。”没事儿扯什么天黑啊?她没多想,不过看笑无情没那么阴阳怪气了,口气也跟着好起来,“哎,周少怎么说也只是被连累,他那都是被药害的,等制出解药,大家还要合伙赚钱的——你可别跟人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给脸子瞧,稍微迁就他一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丝丝这话说的也在理,虽然笑无情未必讲理,不过在各种心理因素的共同作用下,此时找了几个月才找到丝丝,人就在他眼前的这一点稍稍占了上风,加上他这会儿的盘算……心情总还是不错的。于是也便应了,反正周少于他从来就不是盘菜,因为他根本就不是丝丝的菜。   反正过了这几天,周少还是周少,丝丝还是丝丝,扯不到一块儿。   “天黑了。”他浅浅一笑,前话重提。   丝丝抬头,“真的呢,刚刚还半亮的,这会儿就暗下来了。”   小白莲浅笑依然,“夜里蚊虫多,早些进屋的好。”   丝丝满脑子的大问号,这厮怎么?突然知道体贴人了?其实他和她身上都戴着驱蚊虫的香囊呢,倒是不怕的。只是天一黑院子里的灯火难免招来许多飞物,看着讨厌。   “那就进屋呗……”她说着,就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儿……再看半昏半暝下小白莲妖娆浅浅的笑容,额头的汗一点点就落了下来……   “那夫人想叫我睡在哪儿呢?”   大汗……瀑布汗……她,她怎么从来就没想到这个呢……对,对啊,他们是夫妻,当然要睡在一起的,这搁以前是理所当然的,可是,可是她现在,对小白莲没那想法啊……这不就跟一个自己不爱的人睡一起一样吗?   她这汗一头一头的,笑无情察觉到她的犹豫,那眼睛便微微眯起来,带出些许危险的味道……   “夫、人?”   他一用这俩字叫她她就肝儿颤……可是,为什么呢?她对小白莲怎么说也是有那么多年感情基础的吧?就算变了心,习惯也该在,可她为什么就是很别扭,很不自在,好像要她跟毛毛虫一起睡觉似的呢?   她咬咬牙,进!怎么说那还是一绝代风华的大美人呢,怎么着也不是她吃亏!虽然想法有点偏,好歹是支撑着她迈进了房间。   笑无情缓慢从容的走在她身后,却无端的让人感觉到压力——当身后的关门声一响,丝丝如同全身炸了毛一般,只觉面对的是一屋子蛇鼠虫蚁蛤蟆蜈蚣,一刻也无法待下去——她几乎要跳起来就往外蹿,笑无情却抬手挡住房门,“你今天不能出这个门。”   否则,一切根本没有改变,他们依然被夏忘生玩弄在鼓掌间。   卓丝丝根本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讨厌一个人可以讨厌到这种地步吗?可是她根本没有讨厌笑无情,只是感觉不到对他的爱了。   笑无情看来优雅从容的模样,其实已经牙齿磨得嘎嘎响——夏忘生那老头儿到底给了她什么暗示,居然让她看到他像看蝎子毒虫——不,她看蝎子毒虫都没有这反应呢。   “我——我得去看看周少,那药没准儿还有什么不良反应……”   笑无情没恼,脸上的笑容阴阴的有些渗人,伸了手去就替她开门。只是咔嚓一声,那门就折了两段,木屑乱飞。   “去吗。”   “……不去。”   笑无情这回笑得正常了,“坐,我有事跟你说。”   起初夏忘生跑来水榭一通闹腾,人走后丝丝虽然有些异样,他却也把不准夏老头到底有没有做什么。等他确认,丝丝却已经跑了。这一跑一追,几个月下来,竟没有一个两人说话的机会,于是至今,卓丝丝不记得见过夏忘生这回事,更不知道自己中了摄魂术。   本来依笑无情的性子,宁可把她抓回去关起来也不会主动跟她说你中了摄魂术啊,你其实是爱我的啊……要他说那些话他直接内伤死。但是几番经历那种他最讨厌的无力感,却让他把银勾侯的话听进去了——的确应该跟她说清楚。否则,不是正中夏老头的用心吗。   丝丝倒是乖乖的坐了,可是小白莲却不知怎么开口了。这事儿从哪儿说都牵不出个头来,因为,事情发生那一夜的事情,丝丝根本不记得!   “你要跟我说什么?”丝丝等了半天没动静,不由得歪头问。   听到她问小白莲的眉毛就想往一块儿拧——说?不说?怎么说?从何说?   搁以前他不想说就不说,哪儿有这么麻烦!   ——笑无情,其实也就一别扭孩子啊……   “公子。”寒水来到门前,只微微一顿——门呢。   笑无情微微蹙眉,“什么事?”   虽然寒水很清楚自己现在就是在摸老虎屁股,堵大炮,但还是平静开口道:“周少昏倒了,我来通知新月。”   咔嚓。轰——   丝丝转头,似乎并不意外看到……桌子已经塌落在地上成了一堆“柴火”。   “那个……这回不是我故意想跑的哈。”她歉意笑笑,起身往门外跑,路过寒水身边还不忘嘱咐一句:“明儿给我屋里添张桌子,弄石头的。还有门。”   “是。”寒水老神在在,淡定无比。   一进周少的房间丝丝就看到周少脸色发白躺在床上,却不知究竟是不是真的昏倒,一听见丝丝走进来就睁开眼,撑起身子拉住她,“丝丝,你今晚别走了,你一离开我心口就疼得厉害,还喘不上气。”   丝丝表示,她的头很大。她到底做了什么药啊?   “我是别人的老婆,怎么能大半夜留你屋里呢。我来看看,你没事我就走了。”   周少听了一骨碌就从床上爬起来,“那你别当他老婆了,你现在又不爱他,就当我的老婆!”   这话搁谁说丝丝都能应付从容,但周少说……恶寒一把先。   “可是我也不爱你啊。”   “那你爱什么样的,我可以为你改!”   周少说的如此之坚决,直令丝丝汗颜……可他就是改成什么样,他也还是周少,她依然不爱他啊。   这话周少说了,其实她也就是那么一听,根本没上心。可是她怎么也没想到,第二天一大早起来周少竟然一改往日那身缎紫嵌金,华贵闪亮的装扮,一件素袍裹身站在风中衣带飞扬,不苟言笑装寂寥,尤其那眼神——非要用他这大妈杀手的正太脸,大眼睛,挤出一股萧瑟来。   丝丝觉得自己很凌乱,“你这是在干嘛……”   “你难道不觉得,我很有无忌兄的味道吗?”   ——青、筋、暴、起!   “你丫利马把这衣裳脱了!!”   撕!拉!拽!扯!丝丝跟周少就在院子里上演了一场古代版暴力雅蠛蝶。   ——丝丝的热情,真是太让人难以承受了……雅蠛蝶……   第二十六章 周少美人也荡漾   “一大早的,夫人好兴致。”悠然的声音如冰棱撞击般悦耳,宛如天籁。   丝丝动作一顿,抬头看到笑无情那张皮笑肉不笑的脸时,她的手还按在周少光洁柔韧的裸背上。   她努力从脸上挤出点笑容,“早……”   真早……丫怎么这么早?他不是一向最能赖床从不早起的吗??   笑无情的目光向周少一扫,周少只觉如一盆冰水透了心的浇下来,打了两个哆嗦,可是定神瞧去,笑无情脸上却依然只有悠然浅笑。   ——他才不信邪嘞!一个笑无情,能吃人不成?   他身子扭扭,往丝丝手上蹭蹭,还荡漾滴嗯哼了一下……丝丝顿时如同摸了毛毛虫一般,也不知是心虚还是被恶心着了,一把把周少扔了出去。周少“啊”一声,匍匐落地。   “夫人,该吃早饭了,你若是忙完了就早些过来。”   丝丝汗颜,“忙完了忙完了。”抬脚赶忙跟上,可是匍匐在地上的周少却突然撑起上半身扑上去,两手奋力抓住丝丝的裙子,“别走——”   Chua——   那脆弱的布料就在周少手下悲催的葬送了。   小风嗖嗖那个吹,短短的小衬裙下,丝丝一双细致修长的美腿在凛冽小风中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噗——   一捧鼻血两行热泪——周少此刻死而无憾了……   ——那你就去死吧!!   丝丝朝周少脸上狠狠踏去——待收拾完周少抬头,哪里还有小白莲的影子——   欸?这丫居然这么轻易就放过?看来他有把她的话听进去,知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她对周少恶狠狠道:“别再让我看到你穿成这样!”说完便忙拎着半截裙子去屋里换衣服。周少仍趴在地上疑惑的看着她的背影,她不是不喜欢笑无情这种的了吗?难道,白莲美人的魅力大到如此?   待丝丝换完出来却没见小白莲,忙抓住寒水问:“我的早饭呢?”   寒水指了一下院子的角落,丝丝于是看到水榭门人整把破碎的石桌和散落的饭菜扫做一堆做垃圾处理……微汗,“我没做错什么吧……?”   “没有。”寒水平静答道,“如果你做了,现在堆在那里的就是你和周少了。”   “……||||”   她微微沉默,寒水以为她要说什么,没想到她开口却道:“现在连石桌也用不住了?”   “——我觉得,还是木桌好些。好掀,还容易打扫。”   ……寒水,你怎么这二年蛋定得有点变态啊?感情生活很不顺咩?   早饭重做桌子换过,笑无情重新出现在桌前,已然若无其事笑容依然。面对他的淡定丝丝终于明白,是自己不蛋定了。   “莲莲你不介意了?”   “为那一两个小人物,值得我介意么?”他的笑容多么高高在上的鄙睨着众生,周少龙鹫那种小人物不过蝼蚁,其他人更如尘埃。有什么值得他这盛世白莲去低头一顾,生出半分介意?很好,若只看他如今这般笑容,她会以为先前的一切只是那浮云。   只是,他接下来却问道:“倒是你那解药,还要几时?”话音尾处,已生出些许寒意,如同咬牙切齿间挤出来。丝丝于是汗颜,想起卓姿姿的一句名言——猪,迁到北京还是猪,飞到天上,那也是飞天猪!   丝丝正在为自己的人生悲哀垂泪,一抬头却愕然,愣愣的看着周少走来——那不是重点。重点是他那一身轻薄如丝飘渺如雾的白衣——袖畔生风,脚下生莲,周少本就生得富贵,教养良好仪态大方,更在达官贵人富豪商贾间扮牛装B如鱼得水,此时学起那飘渺风骨竟也有个七八分。   他不请自来倒也不客气,顾自在桌前坐下,款款一笑。   那明明也快三十年纪却正太依然的水嫩脸儿,玉颊粉唇,杏眼含春,衬上一身飘渺白衣竟也别有风情,丝丝庆幸自己此时还没有吃饭,否则她就得喷了——这般,这般水灵灵,鲜嫩可口任君采撷的模样,是那个全身上下就写着一个‘钱’字儿的周少??   这不是艳遇,这是恶梦!   无论丝丝有多爱欣赏美人,从第一次见面时在林子里被强盗打劫一身泥满身土死扒着她不放的周少,到这么多年为了几两几十两银子插科打诨装疯卖傻斤斤计较的周少,他在她心中的印象早已根深蒂固,就算他变成个天仙她也没兴趣!   她真的是作孽啊……现在明白为什么银勾老头儿不肯给她欢情散了,连周少都能变身荡漾美人,这药实在是太口怕啊太口怕……如果现在银勾在这里她一定扑上去拜三拜,大喊师父啊……求您把这个正在荡漾的拉走医好吧……   她这厢身心肺腑都在纠结着,周少却丝毫不打算放她,无视掉笑无情,对她嫣然一笑道:“丝丝,你看,只要我愿意,也是不比他差的吧?如果你心里还是喜欢这种类型的,其实我也可以。”   笑无情手里的杯子咔嚓一声,发出它作为杯子的最后一声哀鸣。丝丝于是吐血内伤了。   她拍桌而起,饭也顾不得吃便冲进屋里——解药!她要解药!!   周少哀怨的看着丝丝离去,他都已经做到这样了,还不行吗?他于是转头看向笑无情,哀怨啊,无比哀怨……虽然他哀怨的眼神儿稍稍缓和了笑无情的不爽,但他却偏偏尤不甘心的冒出一句,“不然,让你做大,我做小?”   静默。   微笑。   笑无情风华绝代仪态万千,如盛世白莲绽放得令人眼花缭乱,让眼前这朵刚刚出水的小荷花相形见拙无地自容无处安身。   他平静的唤一句,“寒水。”   清冷俊冽的黑衣男子立刻出现在身边,“公子。”   “把他找地方埋了,别让我再看见。”   “是。”   “啊啊——雅蠛蝶……丝丝救我……!!”   周少若被埋了,那沧冥就要与周家为敌了。那可是富可敌国,遍布神州大地每一个角落,有人的地方就有周家。   笑无情可以不在乎,丝丝可没那么傻。   她扛着锄头来到林子里的时候看到周少身子被埋在土里,就露个脑袋在外面,好像地里长出来的一颗大洋葱。   “嗨,洋葱宝宝。”   “丝丝你怎么才来哇——”周少内牛满面着,用盐水浇灌大地。丝丝汗,她这不是做解药去了吗,一出房门就听说周少被埋了,抄家伙就赶来。果然寒水比较靠谱,虽然按白莲的意思把人埋了,好歹给她留一脑袋在外面。   丝丝抡起锄头就要刨,周少惨叫一声:“啊啊啊你要干嘛——”   欸……抄错了家伙,不小心就顺手了……   周少泪,你这一顺手,锄头下去脑袋下来哇……你这刨地瓜还是刨芋头呢?有这样对待洋葱的吗?   洋葱宝宝扒光了洗干净了,却又套上一身飘渺白衣,期期艾艾的抓住丝丝诉苦。   丝丝的眼睛直往一旁那一摞白色衣服上瞄——果然不愧是周少,真是有备而来,这没十套也八套了吧?   “丝丝,你脱了人家衣服,我名节已经毁在你手上了,你再不管我还让人怎么活——”   丝丝顿时头大,这才刚从地里挖出来,就要给她一哭二闹三上吊?   “名节什么的,没人知道就不算毁啊。”   “可是你们水榭那么多人都看到了……若是不给个交代,以后还叫我怎么面对世人……”   ……听这意思,是想讹人还是想讹钱?   丝丝微笑,“那好办,只要你掏点堵口费,我保证他们一个字都不会说出去。”   “——”   明明他是受害人吧!明明现在是他占理吧!为什么还要他掏银子!??   第二十七章 周少求你别荡漾了   笑无情一天都没出房间,丝丝不知道她是给气着了,还是故意在等她送上门——以那家伙的性格来想,后者的可能性比较大吧。   果然一进门就看到他斜倚在床头,牛奶丝般的轻纱覆盖着修长身躯,掩也掩不住那妖娆风骨。丝丝觉得鼻子发热,无奈地别开头不去看那个费洛蒙过剩的家伙,这要对着自己老公流鼻血丢人就丢大了。   不过话说,都这样了,她不是应该扑上去咩。为什么完全没有扑的念头啊……面对如此美味依然毫无胃口……难道她看破红尘可以去出家了?   “我还以为你不会打算进这个房间的门呢。”   “……其实你知道我为什么来找你的,该不会你埋周少也是故意的……”   小白莲勾唇一笑,扯出一抹不屑的弧度,“我笑无情会做那么拐弯抹角的事情么?”   是不会……“莲莲,你不是答应我不动他吗?”   “我答应的时候,他还没有这么碍眼。”   嗯哼,是哦,能让小白莲答应就不容易,还指望他一直遵守么?可这也不是她自己一个人的事——“那你就再答应一回!你知道周少不能在我们这里出任何问题的,否则不但本来可以得到的好处没了,还后患无穷。”   笑无情像是早等着她这么说呢,嘴角划出弧度,“那么你要给我什么好处呢?”   “欸?好处?”   其实笑无情早就挖了坑等着她跳吧……“你想怎样?”   “我只是,想睡午觉了。”   多么悠然的笑容,多么迷人的笑脸,她怎么就想转身往外跑呢?这实在是太不合她的本性了……丝丝一咬牙,不就是陪睡么,上!以小白莲的姿色横竖她不吃亏……只是这话怎么说的就不像是结婚快一年的夫妻呢?   她一撸袖子,“你脱还是我来?”   小白莲眉梢一挑,“我可不是你那些病人。”撸着袖子那架势是要干嘛?   “那是,病人也没你这么麻烦的。”丝丝嘟囔一句,随即道:“既然你没意见,那我就动手喽……”厚,这美人真是她老公吗?为毛没有真实感,那她就来验证一下吧……   丝丝上去动手就脱,早上才扒过一个,此时正是轻车熟路,柔软轻薄的纱衣——chua——   娇贵顺滑的绸衣——chua——   笑无情微微一笑,“手感好吗?”   “你直接少穿点会更好!”   最后一件底衫——chua——   丝丝手里抓着被裂了的两片布,低头只见满眼光洁的胸膛,肌肤紧致肌理分明是为上品——她只觉得脑袋里轰一声一片空白,一张嘴,呕……却吐了小白莲一身——   他丫丫的XXX——!!!   笑无情爆怒了——夏、忘、生!!老小子你有本事一辈子躲着别出现!否则打到你不知道谁才是老子!!   窗外有个人悄悄的松了一口气,拍拍胸口,太好了,丝丝果然还是不喜欢笑无情的。   笑无情拎起濒死状继续呆滞的丝丝,一脚踹开房门,“寒水!准备浴桶!”   寒水只知丝丝去了笑无情房中却不知怎么突然发生如此变化,立刻吩咐门人抬浴桶烧热水,好在因为有笑无情这个难伺候的主在此,热水是随时准备着的,很快一桶洗澡水便抬进了笑无情的房间。   可是看看那桶水,再看看手里拎着的丝丝,笑无情嘴角微微抽搐——难道还要他给她洗吗?   ——这里还有别人能给她洗吗?   木有。   于是,笑无情顶着满头爆起的青筋,拎着丝丝就扔进水里。   他不知道的是此时在另一个房间中,另一人也正泡在水里,愉快的搓洗着身体……   周少美美的洗着澡,把自己洗得白白的,还抹上周家出品上好的香膏,披上白衣水丝那叫一个清爽宜人。   虽然他真的不喜欢这种发丧似的颜色啊,那么素,没有一点贵气,但是丝丝喜欢,他当然要穿。   如今丝丝就是他的太阳就是他的月亮,为了丝丝做什么都可以……   话说丝丝被洗干净丢回自己房间,颇费了些时候才缓过神来,脑袋里一盆浆糊好像做了个恶梦一般,到最后甚至连意识都中断了。   这是怎么回事——不过是看了小白莲的果体一眼,怎么会是这种反应,她就算死也应该是喷鼻血喷死而不是吐死的吧?   难道她得了什么怪病?   面对这种前所未见闻所未闻的“怪病”,丝丝很快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她不会一辈子都要这样了吧~!!她如今才二十一,正是大好年华,该不会真的要出家当尼姑去吧??   正遭受着前所未有的打击,周少推门进来,“丝丝,你醒了?”   丝丝见着他倒没什么,可一看见他那白衣飘渺步步生莲的样子,就头晕想吐,眼前全是小白莲那白花花的胸膛。   周少完全没有注意到她的异常,在床边坐下,“你饿了吧?胃里都吐空了,来吃点甜品——”   甜品……莲莲……呕……   丝丝觉得如果这家伙在这里呆着,她只会越来越憔悴。   “甜品拿走……”   周少嗯哼嗯哼扭了扭,“可是你不吃东西怎么行?”   “我要吃稀粥。”   “哦……”周少只能恋恋不舍的出去,丝丝扑通一声倒回去,让他慢慢熬粥去吧,她总算可以清净一会儿了。   没等她清净上一时半刻,周少却又回来了——   “你不是去熬粥了吗!?”   “可是寒水已经让人熬好了,让我给你端来……”其实他是想让别人端来,这人非自告奋勇吧。   丝丝哀嚎一声又倒了回去——寒水……其实你可以不用这么体贴……   周少又嗯哼嗯哼的扭过来,在床前俯身,“丝丝……”   松松的领口,顿时一片春光。   “啊——完了……我要死了……”丝丝头一歪就要做濒死状,死着死着却发现——她没事?   她惊讶地睁开眼,坐起来,真的没事,头不晕,脸不瘫,也不想吐……她不解的盯着周少看了又看,几乎揪住他的脖领子往里面瞅,怎么瞅那光板儿的小胸脯也没有任何不舒服的感觉……   “丝,丝丝……”周少含羞带怯却依然保持任君采撷的模样,丝丝恶寒,这才反应过来,忙推开他,用力擦擦手。周少很受伤,他又不是什么脏东西……   “丝丝——”   “别过来!就站那儿!保持距离!”   周少不满的哼了哼,可是不怕,他还有杀手锏——他伸手进衣领中,轻轻一扯,特制的中衣便倏然滑落在脚边,白色的薄纱下,便只剩修长的手臂,优美的锁骨,和……红红的肚兜。   ——肚兜。   大红的绸缎,绣着一个金灿灿的元宝——   噗!!   丝丝英勇的喷了……   “哈哈哈哈哈哈——”她手指着那喜感的肚兜捶床,笑得腰都快直不起来——果然不愧是周少啊……猪牵到哪里都是猪……   还摆着性感的姿势来不及收回的周少垂泪ing,都已经牺牲色相到这种地步了,他怎么就忘了换肚兜呢?   “丝丝……!”多伤自尊啊,这女人还笑成这样!   丝丝一边抹笑出来的眼泪一边道:“对不起嘛,可是你那肚兜……肚兜……噗噗,这你家铺子里特制的吧?”估计别的地儿买都没地方买去……瞧那金灿灿的元宝,上面隐约还能看出个“财”字,还真有周少的风格……   周少气恼的一把扯下肚兜,这下,半透明的白纱下就只剩那优美白皙的小身板儿了。丝丝一顿,刚察觉到不妙,周家恶霸便张开双臂扑来,“丝丝,今天你一定要从了我!”   丝丝往里一闪,周恶霸直接扑倒在床上。   “我要不从呢?”   “那我从你!”   “雅蠛蝶!”——话说这词从丝丝嘴里说出来怎么就不是那么个味儿呢?   周恶霸哪里肯罢休,爬起来,一扯衣服,连纱衣也被他扔飞,全身上下只剩一条红裤衩,衬着那明显欠缺运动,柔韧不足白嫩有余的小身子板儿,一红一白分外耀眼。   丝丝又喷了,正笑着的功夫却被恶霸钻了空子,一把抱住直接扑倒——雅,雅雅蠛蝶噗哈哈哈——丝丝笑得连推开他的力气都没有,恶霸周少撑着双臂在她上方哀怨的俯视,都这姿势了,能不能给点情调啊?   “丝丝——”那哀怨又深情的呼唤听得丝丝肝儿一颤,一抬眼就迎上周少逆光中水雾雾的眼睛,嵌在白皙得如同新鲜水灵的桃子般的脸上,竟真有那么几分诱惑的味道。   ——诱惑美少年。明明面对一个二十好几的男人,丝丝脑中却冒出这么个词来。   她睁大眼睛看着周少,看着,看着……   诱惑美少年唇边抹开一丝欣慰的笑容,“丝丝,你总算看我一眼……为什么你的眼里,从来都没有我呢?我也是个男人,可以给你很好的生活,让我一辈子养着你吧……”他缓缓俯身,向丝丝的双唇探去,丝丝愣愣的,忽然“嗷”一声跳起来——周少还不知发生了什么,就被掀翻在地上……   他刚爬起来就看到丝丝从床上跳下来,“太好了!我没有毛病!没恶心不想吐——好!再去试一次——”她一甩头看向大门,喊着“莲莲……”便冲了出去……   ……   ……   周少恨莲莲!   从周少进了丝丝的房间寒水便一直注意着这边,以免发生什么不在控制中的事情,可是他没看见周少出来,却见丝丝衣冠不整的喊着莲莲从屋里冲出来,又冲进笑无情的房间。   片刻之后,呕吐声和笑无情的暴怒声再次传来。   寒水叹气,转头吩咐门人,“去烧洗澡水。”   第二十八章 另一种巅峰对决   被折腾得凌乱之后,丝丝干脆躲进屋里房门一关闷头研究解药。院子里不见了丝丝,就只剩下小白莲和连他老婆都敢抢的周家恶霸。   小白莲倒是很想把这棵恶苗直接铲除在麦芽地里,偏他身份特殊丝丝再三嘱咐。如今关系微妙小白莲只要还有脑子就知道不能把事情弄糟。   “寒水,你觉得该怎么处理这个周大少爷?”   寒水微默,如果可以他其实很想提醒白莲,他连自己家的事都搞不定,别人家的事他哪有什么意见。但白莲既然问了,他略略思索,给了一个很直接的答案:“跟他说明真相。”   任何人,想明白自己的爱情只是药物作用下的结果,都不会毫无芥蒂的吧。   寒水很直接,此方很了当。这是简单明了的方法,但以小白莲那迂回的脑袋扭曲的性格复杂的心理——这么简单的方法他楞是想不出来。   虽然如此直接明了不是他的作风,但如今情况下,小白莲就如被束缚住了双手双脚置身一片空旷,除了脚下的寸许方圆,四周再无地面可以落脚。无路可走。   银勾的意见他都能够接受了,听听寒水的又何妨呢。   “那就把周大少爷,请过来一趟吧。”   这算是巅峰对决吗?   ——虽然周少您把自己当个巅峰也太抬举自己了。   周少一改在丝丝面前的飘渺风姿,虽白衣依然,却已拿出生意场上专拿来唬人的气势,昂首应邀。   “不知莲兄邀我前来何事?”   笑无情斜倚在座上,也未请他坐,摆明了有事要谈谈完你就可以走。他却未言语,只向寒水看了一眼。   寒水又默,虽然主意是他出的,但也要他来说吗……   “以周少的头脑,想必不会忘记新月曾给你喝下的药吧?”   “药?”周少一怔,却随即微默,他是没忘记这回事,丝丝那制作失败的欢情散的确是进了他的肚子。   “那么周少应该也很清楚,自己是从什么时候爱上新月的吧?”   这事儿到底为什么要他来说?   “丝丝她对我来说一直都很重要不曾改变——”   “从几时开始?”   “我说了——”   “我只问从几时开始?”寒水语气淡淡却是步步不让,周少如同被驱赶着没有退路,不得不面对他要他面对的问题。虽然只是三言两语,却无从回避。倘若他应对的是笑无情,或许反而容易绕扯话题。   既然回避不了,周少又不是傻的,自然明白其中问题——或许所谓“爱情”可以让人冲昏头脑,眼里除了丝丝容不下其他,根本没考虑什么。但话说到这份上,他如何还能不明白寒水的意思。   “你是说,我对丝丝的感情,跟那个失败的欢情散有关。”   “如今看来失败倒是未必,但确实有关——因为新月也因故喝下了药引,也就是说如果药没有失败,那么结果就是,你和新月确实共同喝下了欢情散。”   令寒水意外的是,周少却只平静的抬起头,不是对他,而是对笑无情问道:“那么,你想跟我说什么?”   既然大家都这么直接小白莲也难得配合了一把,“新月不爱你。仅仅因为药物就单方面的爱一个人,以周少的身份何必受这种委屈呢?”   好吧,你的直接也就这程度了。   然而周少没有表现出沮丧,却是一笑置之,“正因为现在还不爱,才有追求的必要。倘若只是轻言放弃,那么这感情就真的廉价了。”   “就算这感情从一开始就不是真的?”   “现在,它是真的。”   “哪怕新月从未将你放在眼里,过去没有,将来也不会?”   “这就错了,既然我可以因欢情散爱上丝丝,那么她也同样有这个可能——大不了再寻来一份让她吃下,这由假变真的姻缘倒也算佳话。”   笑无情凤目微眯,“在那之前我会杀了你。”   寒水囧了,这么赤果果的威胁发生在沧溟公子身上还真是头一次。   只是周少那基本就一烧不烂煮不烂的,他回以一笑,“沧冥水主若起杀心横竖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生意人也是躲不了,只能听天由命。不如趁活着多做点想做的事,免得荒废珍贵光阴。莲兄若没有其他的话要说,周某便告退了。”他如此高姿态退场,可真是活着走出来,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第一人。   然而刚一出房间,他那挺直的脊梁就塌了下来——他这也就是硬撑啊……要说这几天受的打击也够多了,可多少年穿梭商场,就算再内伤,也不会在对手面前表现出分毫。于是只能猫在墙角自己鼻涕眼泪一把流。   他这厢泪了伤心了,笑无情那边却也没比他好多少。   他丫也就是个别扭闷骚,纵然一脸的不屑一顾,其实却把他的话听进心里去了。亏丫心眼儿那么小,居然也听得进去。   只要能得到丝丝,即使用欢情散也不在乎么……然而他却是有欢情散在手也不屑一用。   他和他,谁更想留住卓丝丝?   不得不说,以笑无情那点少得让人都笑不出来的情商,在此彷徨之际,这该是一种多大的思想冲击……   难道他该再上黑目山取一份欢情散?   隐约察觉到笑无情想法的寒水无比汗颜,迟疑着开口道:“公子,我觉得……问题的关键,还是不应该在欢情散……”   你和周少是不一样的不一样的啊……把注意力从欢情散移开吧……   到底为什么,风华绝代盖世武功的笑无情会有这么令人不齿的情商啊……   丝丝终于从屋里出来,直接就要扎出门。她药材废了不少解药却还未完成,不得不去补充药材。   “丝丝我和你一起去!”   周少难得能看见她哪会让她轻易跑了,丝丝想了想,也好——买东西带周少出门不会吃亏,说不定还可以讹他付账。   周少于是获得准许跟随一起出门了,某蜓表示这孩子怎么就这么悲催呢。   或许是满脑子解药丝丝竟然大意了,从一出门他们身后便不远不近的跟了几个人,而她竟然没有发觉。   不远处茶楼二楼一人临窗而站,锦缎华袍,贵气不输周少。   对屏风后一人笑道:“想不到你的消息还真没错,这厮一个人跑来这种地方做什么?既然落到我手里,难道还想跑了他吗——”   低低的声音悠悠淡淡从屏风后传来,“当心,他身边那个女人可不好惹。”   “在我杜冲云这里,就没有不好惹的!”   杜冲云这个人其实周少并不陌生。   所以当他一出现他也就知道闹的是哪一出,他只是比较郁闷怎么把丝丝也给扯进来,照她的性格无端被扯进这种乱子里,日后还不得讹残了他。   而“这种乱子”——指的是他和丝丝现在被五花大绑在这里的情况。   无视掉歪斜着身子一脸拽相站在前面的杜冲云,周少无奈问丝丝,“你功夫不是比他们好吗?为什么我们还要被绑啊~?”   “我功夫好你又没顾我当保镖。”她才不要救周少咧,现在她和周少之间已经够复杂了,干嘛还要没事救他去增加好感?至于她自己——被抓又不是什么大事,总得看着周少吧。   周少依然抹泪中——这还没到日后呢,就被讹上了。“丝丝……你我的关系应该不用计较这么多吧……”   “不计较就把你的家当都给我啊。”   “你嫁给我那不就全给你了。”   “……”这么打击他都打不死啊?   可是他们面前的人却受不来这种无视了,“姓周的,这种时候你还真有心思调情啊!”   “杜家的,你说你把我抓来有什么意思啊?”   “当然有意思!蜀中的那条商道还来!”   “这么大事儿你抓我来也没用啊,我又做不了主。”   “你做不了主会有人做得了主!看看你们周家是要人还是要生意——就算要不回商道,也得狠狠敲周家一笔,来平顺下我的火气!”   丝丝看得那叫个一愣一愣的,原来这世上还有人敢惹周家啊,尤其还是生意场上的人——她该说他英勇还是有勇无谋啊?这是哪家的纨绔少爷放出来给自己家找麻烦啊?   注意到丝丝的目光,杜冲云对她一笑,“何况如今还有个如花似玉的周少夫人。”   “我不是他夫人。”丝丝很坚决的撇清。   “就算不是,看你们这热乎劲儿,也快差不多了。”   这话周少听得很舒心很开心,立刻便高大起来——“这件事你既然是找我一个人,跟她无关,把她放了!”   丝丝立刻附和点头,充分表示她是一个自私自利不值得爱的女子。   “你们以为我傻的?”   一句话就让周少幻灭了,丝丝却暗道,连周少都敢绑,不傻也二傻了。   “放她也不是不行,我还正需要个有力点的人去周家报信呢——只是,我放她,你打算给多少赎金?”   他话一出丝丝也立刻来了精神,一起看向周少,等着他的答案。   只见周少一愣,犹豫,纠结,挣扎——丝丝想说看来她对他来说也就这点程度了,周少却突然一狠心一咬牙,“五,五百两!”   丝丝愕然,这可真是……天价啊……   杜冲云顿时一阵大笑,“五百两?五百两还不够爷挥霍一天的!爷这么多手下你当喝西北风的?周家少夫人就值这么点银子,说出去你也不嫌丢人?”   面对杜冲云的不屑,丝丝很想说,其实已经很多了……多得都超出她的预计很多。   想当初她和周少初遇时他被土匪打劫得一身狼狈还在林子里饿了两三天,这才给她五十两来救他——五百两,那是周少身价的十倍啊……   第二十九章 意想不到的人物   五百两放周家少夫人走那是没门儿的,于是周少就有伴儿了。其实在这种被绑来当人票的时候,有卓丝丝在身边是一件很开心的事情……   相比较周少那莫名其妙的开心,杜冲云自然是很不开心。   早知道周少精明却抠门,没想到抠到这种地步,连自己未来的夫人才肯出五百两——连他都只肯出这么点,周家又能出多少?白白让他少敲一大笔银子。   “周少,你最近的品味倒是变了不少,怎么生意不顺家当拿去典当了吗,居然穿这么穷酸的衣服——”充满不满的他,自然要找回点平衡,哪里知道周少非但不窘还颇感赞同,“我就说这衣服颜色跟发丧似的……”他的话招来丝丝一记无情的白眼。   杜冲云气闷地走出门,还没等走几步,一把削水果的小刀却从他眼前飞过,钉在旁边的墙壁上。他险些大喊刺客,见到墙角的人扔刀子的人才稍稍松了一口气,走过去道,“我说你别没事吓人,这种利器万一误伤……”   不等他说完,另一把刀子却轻轻挑在他下巴上——   “我们之前谈过的条件,我看你似乎是忘记了。”   “我怎么可能忘记!我看是有点误会——”   “误会你打算为了赎金放人?”   “噢……那不过是想从周少那里捞回点损失。”杜冲云挑开脖子上的刀,“你放心,就算周少掏了赎金我也不会放他老婆走的——那是你要的人,我不会忘记。”他怎么会对别人的女人有兴趣什么的,他可不关心,他关心的只有银子——因为周家而赔掉的银子,和即将从周少身上捞回来的银子。   “只是,我怎么不知道你几时对那种女人感兴趣了?柔桑?”   周少和丝丝被关在一间库房里,虽然有美人在旁还被绑的这么近周少是很开心,但他依然很心疼银子——肉票那可是要用银子来换的。   “丝丝,我们不想办法逃走吗?”   “别急。”丝丝难以察觉的轻哼一声,“我还想等等看,这个杜冲云身后是什么人物。”   “……你察觉到了?”   果然周少也有察觉到,以他的精明也不可能察觉不到,但是……他只关心怎么尽快逃走,不给别人勒索的机会吧?   “你都不好奇幕后是什么样的人吗?不但能够准确掌握你的行踪,还可以轻易摆脱水榭的人,而且到现在都没有人找到我们……”这可不是杜冲云那个有勇无谋的纨绔子弟能做到的吧?   只是她还不知道,这个人是否会自己现身?   入了夜里周少便睡得像猪,就算他神经再大条也不至于被人绑了还能睡这么香。丝丝撇撇嘴看来也没有叫他起来的必要了。   仓库的门被打开,进来的不是杜冲云也不是他的手下,却是丝丝颇没有想到的一个人——孟柔桑。   “你……?”很让人意外,怎么会是他?   孟柔桑面上却无一个BOSS该有的狰狞,一如往日般淡淡,带着些许歉意的笑容。   “很抱歉会以这样的方式见面,只是冲云性子如此,太锱铢必较,我也没想到他与周少积怨已深,却连累到你。”   似乎台词也跟大BOSS有些出入……丝丝试图从他的话里提炼出一些更有用的东西,“那么要见我的人,是你?”   “是我。我跟杜冲云本也算世交,这次同在此地,我只是碰巧发现你和周少行踪,本想有事求助于你,无意间让冲云也知道了你们的消息……发生这样的事我也很意外,我会想办法放你们出去。”   怎么跟预想中的情况有些不一样……他的话里当然也还有许多未尽之处,但其中曲折想必也只有这二人清楚。他的话音里几多无奈,也令丝丝无端的想要相信他。孟柔桑有这样的魅力,伊人静雅,却带着些许萧索的魅惑。   “那我就提前谢过了。”   “不必谢我,这件事本就因我而起,何况——”   “何况抓我们两个你功不可没。”丝丝代他道,孟柔桑略略尴尬没有否认,“抱歉……我只是不能看着杜冲云找死。”他若不帮忙估计这会儿杜冲云已经被水榭剥皮了。   “你已经说过很多次抱歉了。”这其中或许还有其他什么,丝丝没有深思。不想计较的时候,很多事情可以忽略。“那么你找我,是为解你身上的毒?”   “你果然看得出。”   想必从在暮氏山庄惊现沧冥门人的时候,他就已经猜出她的身份了。提起沧冥的新月,只要是知道的人,任谁也会立刻与毒联系在一起。   “我可以帮你,只是现在这情况……?”   “我会让冲云放你出来,至少这一点……”   “那周少呢?”   孟柔桑有些迟疑,“抱歉,他们两人积怨已深,我并无把握。”   其实丝丝不太介意,本来她也就不是被强迫才留在这里。只不过多让周少委屈几天罢了。   孟柔桑依约第二日一早便将丝丝放出来,只是一直没有在周少面前露面。想来各家都会有些或多或少直接间接的关系,杜冲云跟周家翻脸了,孟柔桑却无此必要。估计昨夜也就是因此才迷倒了周少。   她替孟柔桑看过,啧啧道:“果然不愧是让孟家这么多年都没解得了的毒,深入肺腑多年,难得你还能活的好好的。”   孟柔桑声音微沉,“解不了?”   “若连我都解不了,恐怕你也就不必再求医了。”丝丝虽不是世上医术最高明的人,但却是对于毒药钻得最深最歪门的人。其他人有她深的没她歪门,有她歪门的没她深。听她口气倒还轻松,孟柔桑知道,或许也未必是解不了。   “但这却非一两日能够解决的,你认为我们有这么多时间?”   “——时间我们可以有很多,要多久,便有多久。”   丝丝只觉得这句话很奇怪,也许是语气的关系听在耳中有种刺刺的难受,只是依然没有多想,仿佛并不愿去想。   “为什么这么说?”   孟柔桑脸上竟露出一丝意外的表情,那眼底的惊讶沉的很深难以辨认,“没什么,我只是说不急在这一两日。”   丝丝于是便开始琢磨着治疗方法和药方,没有注意孟柔桑探究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她身上。   “我该叫你小卓,还是新月?”   “丝丝,我叫卓丝丝。”她一边列着需要准备的药材一边对孟柔桑道,此时孟柔桑的目光已恢复淡然平和,看她那般认真的模样,倒有几分欣慰,于是道:“你身边,可有懂得摄魂术之人?”   “欸?摄魂术是什么?”丝丝听到有趣的东西这才抬起头来,孟柔桑倒也不意外,“你不知道?”   丝丝放下了手中纸笔,感觉到他突然提起此事恐怕不是随便问问。   “其实初见你时我就有些奇怪,你的神情目光与寻常人有些许异样,只是却也不像被人控制于是并未多想……只是方才观察,才有些确定。看起来,你像是中过摄魂术——这非危言耸听,懂得摄魂术的人可以看出中者与寻常人区别。我虽只略知一二,这还是可以确定的。”   丝丝一直听他说完都没有打断没有回应没有发表意见,因为她都不知道可以说啥。她什么时候中过那种东东?她自己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孟柔桑见她神情便了解了,解释道:“施术人会抹去中者的片段的记忆这种事并不稀奇,或许你不是不知,只是被迫忘记了。”   丝丝又愕了半天,“那个,这事儿吧……它有点匪夷所思,你容我消化消化……”任谁被突然间告知“你被催眠了,其实你已经被人控制了”这种事都很难相信的吧?她并没有觉得自己有什么异常……   或许,也不是没有。   她微愣,若说起异常……也便只有她对白莲的感情。那感情断裂的太突然,甚至连慢慢丧失兴趣的时间都没有给她。就如同喝了药之后突然爱上她的周少一般,突然得不给人一点准备的时间。而她完全没有觉得这种突然的改变有什么不对劲吗——   越想越是一头冷汗,孟柔桑一直注意着她的神情,看到此时心中已有了大概。   ——孟柔桑懂得摄魂术。   难怪,自己方才想要对她做深一些的暗示,居然没有效果。虽然之前那些引导都有效果,但要对一个已经中过摄魂术的人再次施术,除非他的功力可以与前者抗衡,否则很难成功。而如今看来对她施摄魂术的人功力甚为深厚,绝不是他所能对抗的。   孟柔桑可没有打算去踢这块铁板,给她提醒已经算是报答。他倒是想抽身而退,哪知丝丝却一把抓住他,“有什么办法能确切的知道?能解吗?”   “若要知道的确切些……这只有你自己最清楚。你有什么地方与过去差别最大,差别几时产生因何产生——摄魂术就算再强,既然抹消过部分记忆,那么记忆的衔接处便不可能天衣无缝。至于如何去解……”孟柔桑无奈的摇摇头,“我只怕无能为力。”   当然能不能解是一回事,去不去解是另一回事。他一个“体弱多病的孟少爷”会这种邪门东西已是奇怪,只是靠着些许暗示引导让丝丝不去追究,他可不想没事挑战什么高深的摄魂术引火上身。   面上的他却是淡淡的无奈与无能为力,丝毫看不出他的心思。   第三十章 意想不到的人物2   记忆是从什么时候有了断裂?   丝丝记得的是某一夜小白莲伸来扶她的手,他握住她的手时,自己却把手抽了出来。   奇怪,那一晚为什么灯火通明,他们为什么在院子中?   原来记忆的断裂藏在此处,她明明已是安睡在房中,几时竟在院子里被唤醒,灯火通明众人齐聚,似乎依稀还记得灯火摇曳中小白莲若有所思,欲言又止的脸。   果然那一晚是发生了什么,只有自己全然不记得。   从那一日起她就不自觉的躲着笑无情,甚至没有任何讨厌的理由,只是一味躲着……原来,她不是有病!丝丝倏地抬头,“我都答应给你治疗了,你也该给点好处吧!”   “……”看来好人做不得,才提点了她真相,就连自己在她身上所下的引导都被废了。他当然绝不会说自己不帮忙,只是挂了浅浅微笑凝视她道:“我只能尽力,只是毕竟我仅通皮毛,却连你身上为何人施术都……”   丝丝只觉每次迎上他凝视的目光都有些微的目眩,这个人的眼睛好深,好像一不小心就会陷进去一般。她忙移开目光,努力忽略掉每次见到他时的悸动——悸动什么的是没问题,但必须在她理清跟笑无情的关系之后。   被人操纵感情果然是一件很不爽的事情——“好!我一定要努力做出周少的解药!”   “……”孟柔桑似乎稍稍有些捕捉不到她思维的跳跃。   卓丝丝有了心事。   这让她无法定下心来,她要做的是回去见一见小白莲,从他那里得到一些证实。   那晚发生过什么,是什么人来过?   孟柔桑有些惊讶,这女子一旦有了心事,他的暗示竟丝毫起不了作用。“你要走?”   “我想先回去看一看……如果我的脑袋里真的多了另外一个人的意志,那么最该先解决的便是我自己的问题。这样才不会走歪路。”   “……周少怎么办?”   “搁在这里,杜冲云是拿他换银子还是换生意都随他,只要周少小命无碍,我不想在他面前晃。——对了,跟他说我丢下他自己跑了,让他看清楚我有什么地方可值得爱的?”   “只怕他一直都知道吧……”   丝丝一愣,孟柔桑解释道,“我是说,你们不是认识很久的朋友吗?”   是吧……如果是正常的周少,打死他都不会对卓丝丝有一星半点儿的念头吧。他一直都知道她是个什么料,哪需要再去看清楚。   微囧,“爱情”让人冲昏头,所以他才更需要冷静冷静。   以孟柔桑的本意根本不打算让她走,只是如今暗示无效……他要看着她从掌心溜走吗?   丝丝倒像是老朋友般拍拍他的肩,“别担心,我答应了会医你,我们有的是机会单独见面——只要稍稍等个一两天。”   “那倒是不急,既是已经这许多年,便不差这几日。”——如何不急?已经等了这许多年,他的耐心早已经磨的差不多了——   “只是,我也有点请求,希望你能答应……”   他浅笑道:“跟我何必还要客气,只管说就是。”   “——美人榜。”   只消这三个字便简单明了无需多言了吧?只是——“我可不记得,要上你的美人榜,还要经过应允的?”若要经过同意才榜上有名,暮成雪何来悲剧?   丝丝也明白他所指,尴尬一笑,“那自然是不同的。有些人只需要用来追逐观瞻,但若榜上都是无法攀折的枝头花,美人遥远,未免让人退了兴致。我跟周少近来有一笔大生意要做,却缺几个容貌性情身世俱佳的招牌美人——你我相识一场……”话不用多说了吧?大家都是聪明人吧?何止相识一场,里头还有个大人情在……美人你就从了吧……?   以孟柔桑的容貌性情与身世,只消养好了身体,何愁不是个万人追逐的极品?   明亮的笑容闪亮的眼睛——孟柔桑暗笑,原来这就是新月,果然这才是新月。只有这般模样,才最衬新月这般明媚女子。   只是,他唇角的笑容有着让人无法辨认的讥嘲——卓丝丝,精明如你,恐怕也有走眼的时候。笑到唇边却只化作点点温和与平淡,“既是相识一场,只要你高兴,便随你怎么做吧。”   他的笑容,才是真正的天衣无缝。   丝丝彻夜未归,回来的时候却觉得未免有些安静了。远远的看着大门居然没有一点鸡飞狗跳的迹象——怎么莲莲转性了吗?不折腾这些手下人了?   ——这想法明明自己都觉得鄙视。   才走到大门口,眼前的景象就告诉她真实的原因了——院子中央一黑一白对面而站,   啊……她居然把龙鹫给忘记了,这才几日啊,他怎么就回来了?   不过他既然出现在这里,看这副霸道横行的样子也猜到金刀门大概已经收进囊中。他倒是投入得很快,与当山寨头目时候的慵懒随意已是全然不同,暗红镶边的黑袍加身,黑发依然不羁的垂落,肆意飞扬,细目邪挑,飞眉入鬓。这何止是魔道霸主的风范,几乎已是九天魔王临世。   这算是九天魔王与离世妖仙的对决吗……搞笑的是,白衣的笑无情身后是黑衣的寒水,黑袍的龙鹫后面却是白衫的大白……真是平衡的视觉搭配,以前咋不知道自己的色彩平衡感这好呢。   但现在的问题是,两人正面对面一副随时拼到你死我活的样子,难道她要这时候出去吗?……还是溜吧,等两人拼出结果再说。   “笑无情,看来你是执意不肯让我见师妹——我想我们彼此看不惯应该也很久了,干脆就来一决高下,你,和我。”   丝丝正要溜,就听到这么惊心动魄的一句。这两个人若真打起来究竟谁会赢还真不好说,她记得黑师父和银勾老头说过龙鹫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才,不仅深得黑师父的真传,这些年在山下更是集各家所长与过去不可同日而语。至于小白莲那更是一强到变态的——深井冰。为了抠武学秘籍没少祸害各家武林高手。   此二人若是干上了,丝丝不敢想会是个什么场面。   就在她咬着手指等天崩地裂的时候,笑无情却很不给力的轻笑一声,莹润双唇缓缓弯起,勾起一抹不屑,凤目微挑道:“跟你单挑我提不起兴趣,不过如果如果是我水榭的这些门人来打你一个,我倒是有兴趣看看热闹。”   丝丝狠狠的默了一个……果然是她家莲莲啊……   看来她白担心了,这里估计是打不起来了。她转身就准备溜,笑无情却很不给面子的扬声道:“夫人出门这么久才回来,不进门就又打算走吗?难得师兄来了,夫人不想见一见吗。”   他这话倒不知是说给谁听的。他可是方才便已经说过丝丝不在,是龙鹫自己不信,还在这里张牙舞爪的。   丝丝这回藏不住了,只能从门口蹭进来,“小黑你回来了。”   人家可谓劳苦功高,单枪匹马拿下一大门派,还是替她办事。结果一回来,人家正主却端坐院中,可真是有够不给面子。   现在,她该先解决哪一边的问题?   纠结——   小黑,对不住了!   不是她偏向自家人,实在是不安抚好莲莲,一旦丫发起飙来,跟谁都没法好好谈了。   “小黑,我有点事要跟笑无情先谈一下,很快,马上就好。”   最后那一句让笑无情眉梢微挑显然多余。丝丝看都不敢看小黑一眼拉了他就进屋,丢下小黑已经很不仗义了,他还不满什么!——不过这些问题都可以忽视了,她进门便问,“莲莲,我翘家之前水榭里乱哄哄的那一晚,发生了什么?”   她这一问笑无情倒是一愕,因为丝丝从未提起也从未注意过那一晚的事,那似乎早已从她的记忆中抹消了,为何突然——   “你想起了什么?”   “——什么也没有。我只是想知道,那一晚,我见过什么人?”笑无情方才问的是‘你想起了什么’而不是其他。丝丝心中便已经有谱。   “莲莲,之前翘家是我不对,但你我之间的关系若是因为其他一些原因被人破坏,我不要——我们努力试试看吧,不管是什么样的外力,我不躲不逃了,怎么可以输给一些居心叵测的人呢……”   笑无情的确很意外,只是现在大概没什么心思去意外了,他的嘴角在连自己也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已经弯了起来,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那笑容里溢满出来,与平时那浅浅勾唇的魅惑笑容全然不同着,单纯的,就只是在笑而已。   丝丝几乎要从这个笑容里窥探到一个被笑无情埋葬了许久的单纯的莲莲,让她看得几乎都要心虚起来——难道她,之前真的很过分?   不过,笑无情的心情很好,难得的好,于是,卓丝丝怎么能放过这个机会——   “莲莲,今后我们做什么都要在一起的,你也答应过要和我一起打造出一个天下第一美人榜……所以……今后你跟小黑师兄,或者其他美人,都要和睦相处的,哦?”   笑无情的笑容微微一顿,尚未完全敛去,只微微眯了眯眼睛——他的心情是不错,不过这就算好心情里的一个污点吧?   “莲莲……他们是商品,只是拿来经营的东西,你只要把他们看成会活动的大元宝,何必要去跟他们介意呢?”   笑无情看了丝丝两眼,“我没把你养好吗?你缺钱?”   “才不是……我只是讨厌无所事事当阔太太被人养……你应该懂的……”她几乎要愤懑的呐喊了,她讨厌整天被人栓在身边好像一个混吃等死的附属物……!   不过总算讨厌无所事事这一点笑无情倒是理解的,其实他倒也无聊很久了,何况丝丝方才一番话的确让他心情很好,现在的他,倒是也想帮她做点什么的。   “既然如此,我试试看。”   一个无人想到的华丽转变,却由此契机被引发了。   第三十一章 走入正途的小白莲   对丝丝来说,跟思路迂回大脑构造与常人迥异的小白莲说正经话能说到这份上已经很不容易了,于是,结果虽让人满意,但她依然不知道那一夜发生过什么。   而这种需要平铺直叙简单陈明,无扭曲主观无不明修饰的事实状况,就只能找别人来说——寒水微默,为什么又是他?   丝丝顶着一张求解求真相的脸,寒水只得平铺直叙,无扭曲主观无不明修饰,以免生出任何误会来给自己找麻烦。   但说起来,最了解那晚情况的人不应该是丝丝和笑无情本人吗?   这件事里寒水不是直接参与人,但以他旁观者的叙述,丝丝已经可以明白个大概。摄魂术——为什么世上还有这样一种神奇的东西而她全然不了解?这岂不是有辱她魔女之名吗?   “新月,”寒水平静打断她的思路,“别想多余的事情。”   “……”寒水你可以不要这么犀利吗。   “怎么周少跟你一起出门,却没一起回来吗。”   丝丝尴尬笑笑,“他暂时……还回不来。不过,我想请你帮个忙。”   嘱托了寒水派人去监视杜冲云,丝丝忙去见小黑,晾了人家这么久,但愿他别也小心眼儿才好。然而进了前院,却见到笑无情已经悠哉的请了龙鹫坐在大厅“闲话家常”。脸上挂着那标准的招牌笑容,七分妩媚里带了三分漫不经心,却让人感觉到一种若有若无的鄙睨,仿佛他高坐云端笑看人间,让人即使不情愿却也只能仰视。   丝丝抬头看云,云端美人笑,很养眼。   但龙鹫不会喜欢这样的角度,男人只想比别的男人站得更高,然后拿鼻孔看人。每日修剪鼻毛亦很重要。   “听闻金刀门百余年来都是黑衣金腰,怎么师兄不打算秉承这个传统么,难得有机会,我倒是真想看一看这身装扮是什么效果——我想新月倒是会很乐意为师兄添置几件新衣。”   ——金刀门的衣服一直是丝丝心头一大囧——他们是金刀门为什么刀不是金的腰带却是金的呢?一身漆黑的衣服配一条金灿灿的腰带那是什么效果啊,莲莲其实你说出了我的心声……   丝丝站在门口尴尬堆着笑容不知道该不该走进去,她来的真不是时候。   “金刀门既然已经易主,何必还保留那些没品的传统,如今自然是我说了算——笑门主若是喜欢,我让他们全穿白色也可以。”   ——全穿白色?   丝丝抱着双臂歪头想象——她是想山寨一个第一美人,可不想山寨一个沧冥水榭。   “看来新月似乎不喜欢呢。何况金刀门这么多年的铁招牌说改就改,不就失去新月特地让你去夺下金刀门的意义——我看金腰带是必不可少的,而作为门主,自然要表率一番。我看,就请周记定制一身金甲衣好了。”   ——金甲衣?   丝丝的头歪到另一边,脑中却浮现出一只长着小黑脑袋的巨大金甲虫……   “新月觉得如何呢?”   笑无情把火苗引到丝丝身上,她“欸?”一声正回脑袋,微汗地看着两双眼睛四道目光集中在她身上……现在她的话,就是决定性的一锤了吧……可是她能说,她也想看金甲虫吗?   “不如我们……等周少回来再定如何?怎么说他也是美人榜的出资人,这种形象大事,当然还是问问他的意见好些……”   好咩好咩?   她瞪着一双无辜的眼睛期待赞同,白莲一笑,别开脸去——他会不知道她的心思么?问周少?以周少的眼光,这事还有什么悬念么?   但是,龙鹫对周少的印象就只有床底下那个咋咋呼呼不知死活的俊俏青年,他可不熟悉周少。既然丝丝说了,自然随她,可若那个周少敢给他胡说什么,他就好好跟他“谈谈”。   “那么,周少人呢?”   “……啊……被绑架了。”   ……   ……   “他不是和你一起出门的么?”   “对啊。”   “难得你竟然会看着他被绑架?”   “啊,那个,其实……我也被绑架了。”   ……   ……   卓丝丝这辈子没少爽过,但这么爽的时候还真不多。   杜冲云落脚宅子的红漆大门直接在龙鹫一掌之下轰然倒塌碎屑纷飞,满院子的人惊讶又慌乱的看着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在碎屑烟尘中齐齐迈入院中,随即一行白衣一群黑衣,分别从两人身侧鱼贯而入将院子里的人团团包围。随即他们看到跟在两人身后的“周少夫人”,这才知道大事不妙。   “都别动,谁动一下,现在就死在这里。”龙鹫的话绝不是威胁,他狂傲的语气明白告诉每一个人,他随时都可以那么做。   杜冲云从屋里面出来,“乱哄哄的闹什么?出什么事了?”   冷冰冰的刀刃却已经抵在他的下巴尖上,在正中间划出一道血痕。真是条性感的下巴中线——寒水的刀工真是不错。   “原来是周少夫人——啊!”   被扁了。   笑无情缓步走来,脸上笑容微冷,无端的让人感到肃杀。杜冲云愣愣盯着笑无情看傻了眼,他若是仙,他怎会是仙,仙人如何会有这般生杀鼓掌间的杀气——   然若仙人如此,便是被杀也甘愿了。   “你,很想被我杀么?”微眯起双眼,笑无情的笑容里透出丝丝的冷,杜冲云如同被鼓惑般下意识就要点头,不过终究是反应过来,坚决摇头。   “美人,你是谁?”   这人都不怕死到这种地步了……   笑无情嘴角微微抽了抽,那完美的弧度不带半点温度。   “你死是要死的了,还有点时间好好想想,想怎么死?”   “腹上死。”杜冲云连想都没想完全是不经大脑的脱口而出,最原始最本色最原汁原味儿的本能……然后他“啊”一声惨叫,被笑无情踩在脚下,鞋底在他脸上碾过。   “腹上死不适合你,还是直接在脚下被踩死吧——”   笑无情只要脚下一用力,大概杜冲云的脑袋就可以报废了。丝丝微汗,“莲莲,我们不是来杀人的,还是算了……”   怎么说也是杜家少爷,杀了他对周少不好吧……   “哦?那我们是来干什么的?”   话说,他和龙鹫一听丝丝也被绑架就带上人杀出门直奔而来——其实他们就是来找回场子杀人的吧?   丝丝汗,提醒道:“我们好像是来救周少的?”   可是白莲的表情……显然周少死活与他何干。丝丝默,结果,他们还真的不是来救周少的啊……   “该让你好好明白一下你抓的是什么人——可不是什么人你都碰得的。”笑无情抬头面对丝丝时笑容便加深许多,“你想怎么惩罚这些人呢?”   那个,是不是该先把周少放出来再惩罚这些人……好吧,看着莲莲的笑容,先别管什么周少了。丝丝认真考虑了一下——这些人,也就是说不止主谋,包括这些狗腿的帮凶在内。抬头看看笑无情和龙鹫两人站在面前给她撑腰的模样——虽然她未必需要别人的撑腰,但作为一个女子,此刻的感觉真的是爽到High~   “好——那就让他们围成一个圈蹲下屙屎谁屙了才许离开不屙的蹲着不许走!”   “……”   “……”   笑无情现在有丢下她自己走人的打算了。   丝丝说完,在那让人尴尬的冷场中连自己都在冷汗,她一时High过头才没经脑子说出来,可为什么小黑的表情倒像是觉得这是个不错的主意呢……   汗,大汗,瀑布汗……   一群人围成一个大圈圈还要被人围观……屙得出来才怪。   周少从见了丝丝就别开头,不肯说话不肯看,其实他也很清楚丝丝是故意丢下他的吧。虽然这本来就是丝丝的目的所在,但他那个样子还是让人有些蛮不忍的。尤其,是在丝丝体会到人心□控是件多么令人不爽的事之后。   “诶,别忙着生气了,有正事等着做呢。”   周少这儿正酝酿着一股由爱生恨的情绪呢,哪里想理她,扭脸道:“我没正事做!”   真生气了?   丝丝戳戳他,周少憋不住话嚷道:“你就那么想甩开我!?”   龙鹫在门外盯着围圈嗯嗯的人,听到屋里的对话颇感稀奇,这两只什么时候GD上了?可是这本来挺正常挺随意的一件事,发生在他俩身上怎么就像是在过家家。   他看向大白求解,大白却只是黑着一张脸无解——自从丝丝把他找回来他这脸是越来越黑了——已经有大爷和二爷了,难道他这个YD的家主还打算再收三爷吗?   丝丝不知道外面这些个眉来眼去,看周少像个鼓气的猫一样缩成一团,她凑过去低声道:“三七?”   嗯?   周少倏地转过头来,终于肯看丝丝一眼,“说话算话?”   嗯哼,她就知道这一招百试百灵,这个钱比人大的家伙!   “算。”——她说的算,小白莲答不答应,那是另一回事。   周少依然有些闷闷,丝丝道:“三七,三七!还有什么不满意?”   “若你嫁的是我而不是笑无情,不就不用三七了吗。”   “--)……”关于为什么周少这样一个长相俊俏富贵多斤性格也不差的大好青年这么多年相处下来她也没有半点想法,她其实一点也不觉得奇怪。   “怎么,谈完了吗。”笑无情走进屋来,这两个人话还真多,说了这许多时候,也该说完了吧?   欸……最重要的问题都还没有说耶。丝丝从袖子里掏出两张画纸打开,举到周少面前,“这两套衣服,哪一个好?”   周少茫然的瞅着,“这是什么?”两件衣服画得倒还不算丢人,一件黑的绣着红色的纹一件金色镶着更金的纹。长袍宽袖,一样闷骚两般风情。   “天下第一美人的衣服。”   他把视线从那两张画纸上抬起来,“你是认真的吗?”   “——我哪里不认真了?”   周少虽然喜好特殊但审美还是没有问题的,他能把那么大的生意做那么好,眼光还是有的——那件黑色的当然是没有问题,咱不怕闷骚,怕的是没有人追逐闷骚。龙鹫平日穿着也差不多是那个样子,符合气质的黑色与衬托赤瞳的红色,这应该没什么异议……那么那件金色是怎么回事?   他的脸上写满疑问,丝丝解释道:“这一件呢,是小黑的意思,我帮他整理了一下。另一件是莲莲的意见,我咧……也不知道哪一件更好点,所以吧——你觉得呢?”   原来是自己不想得罪人嘛……周少偷偷瞅瞅小白莲——看不出来,长的清清秀秀穿得文文雅雅的,原来,喜欢这种的……   他正瞅着脑壳顶就挨了一锤,他捂着脑袋抗议,“白莲兄你干嘛打人!?”   白莲半冷不热的一笑,“希望你不要有些无聊的认知而已。”   原来,是在故意整人嘛……周少自然是不想得罪白莲,他也想成人之美的,但美人榜既成了生意,他怎么能砸自己的买卖……这种时候,就要灵光一闪,“我们不如折中一下,用黑袍镶金,庄重又富贵!”   “……”   是很富贵,也不是不能接受,虽然总觉得别别扭扭的,暂时也就这么着了。   第三十二章 又见万恶欢情散   虽然人平安带回来,但丝丝面临的问题是,周少变得别扭起来了。   虽然有利益的诱惑他还没有不理人,却不时对丝丝针锋相对起来。先前商量美人榜的事时还好好的,没过一时半刻,她和小白莲一起去吃饭,见到周少,他竟板着一张脸起身便走人。吃晚饭在院子里遇到他,他扭扭计计却开了口打招呼,又好像没事人一样。   丝丝暗道这苗头可不好,这要么由爱生恨,若连恨都生不起来,想放又放不下,这就要变态了。   “怎么你的解药还没做出来么?”   对上笑无情那张鄙视的脸,丝丝只能苦笑。她连自己的药到底失效没有,问题又出在哪里都不知道,这解药做了几次,却总觉得太危险不敢给周少吃。   笑无情看了看她,“若是你的药,没有问题呢?”   “怎么会?暮成雪喝下时的确是无效的,虽然我喝的是银勾老头的药引之后有了效果,看起来似乎应该是我的药引有问题,但却无法证实——”   “不是可以证实么?还有一个办法——”笑无情微微弯起双眼,细挑的眉梢眼角有着妩媚的弧度,宛若重瞳的眼瞳里像是一弯醉潭,深得无底,只等你自己跳进去。   丝丝不自觉的想要后退,躲开那足以醉人的魅惑,却被笑无情抓住了手腕,退也退不得。   “你不是决定过,要与摄魂术一抗吗。”   这一句让丝丝硬生生止住了想逃的冲动,她的理智明白这没有道理,眼前这一抹醉人的魅惑曾经属于她,她那样迷恋着执着着追逐着不肯退缩,现在的她没有理由要逃。   “好,我试。”   倘若,问题果真是出在药而非药引,那么,根本什么也不会改变,不是吗。她这样想着,心里便坦然许多,然而迎上笑无情的目光,却是淡去了些许魅惑,有些暖,有些温软,宛若醇酒醉人。   丝丝分不清自己的心是沉下去还是浮了上来,一下子在半空失却了上下方向,突突的一跳。   十二岁那一年,她自黑目山学艺归来。   行云水榭中,笑无情清濯和妖异揉杂着的脸在阴影中形成一道鬼魅的风景,如水面落羽般轻轻一笑,对她说,“女娃娃,欢迎回来。”   从那一天,她眼里只容得下笑无情。   那一声,仿佛又回响在耳边,她的胸腔里却空荡荡,仿佛连心跳都有回音。   笑无情的笑,变了。   不再轻若落羽,没有重量,没有温度,轻轻浮现转瞬散去。他此刻的笑容那么暖那么醉,却让丝丝感到空空的心口一疼。   她怎么可以不爱他?   她突然明白,笑无情也已经回不到过去。他们一起走过太多年,彼此的影响都渗进了骨子里。她是最不能舍弃了小白莲的人。   笑无情将瓷瓶放在桌上,这是从银勾侯那里得来的一份,如假包换,质量保证。   丝丝心里忐忑了一下,她就像是脑筋里面钻进一个声音不断命令她远离笑无情,躲开有关他的一切。笑无情仿佛看穿她的心思一般,淡淡抬眸扫她一眼,“想反悔了?”   “没有!”   虽然她现在很讨厌用欢情散来改变人心,但被人操控了感情却更无法忍受。   她把自制的药引放在桌上,便拿起瓷瓶仰头喝了,不给自己反悔的机会。反倒是笑无情拿起药引在指间轻转——要喝这种东西,的确不怎么令人开心。   今天的一切,他迟早会讨回来——除非夏忘生那个老头可以躲一辈子再不露面!他仰头将药喝尽了,放下瓷瓶时看到丝丝那张如同末日来临的脸——   ——她不开心,总算让他开心了一点。   “后悔?”   “没……”郁闷跟后悔是两回事,就因为知道后悔也得做,所以才更郁闷。“我可以申请先回避吗,回头我们再见。”她飘忽着准备离去,不想在笑无情面前等待药效,但那模样看起来,却好像要去等死。   那怎么成呢,要死也得在他面前死。“你就那么讨厌看见我吗?”虽然说着这种话,但他的声音听起来却很愉悦。   不顺心的事情已经太多了,不学会在逆境中给自己找点乐子怎么行——我不开心,你当然也不能开心。你不开心了,我才开心一点。   笑无情的这种思想很危险,丝丝几乎从他身上看到了当年风残月的影子——难道这丫不顺心久了,终于也开始走向暴力变态的道路了吗?   这时候的敲门声对丝丝来说宛如救星,虽然站在门口的是臭脸一张的周少。但对此时的她来说扭计周少比一脸狼外婆相的小白莲可爱多了——就算她是被摄魂术所控制才会想要躲着笑无情,但此刻想逃的心情却是切切实实的啊。   “丝丝,我有些美人榜的事跟你谈。”   “来了来了!”这可是正事——丝丝如蒙大赦便向周少跑去,可是到了门口,却见周少愣愣盯着笑无情不知在想什么。   “周少,你走不走?”   周少愣愣收回目光转向丝丝,却目光涣散一脸神游太虚模样,半天回神,“啊……莲兄不是也要一起参与美人榜,其实我们可以一起谈……”   他的话白直接无视,丝丝拉了他就走,他别扭的看一眼被丝丝拉住的手,轻轻哼一声却忍不住微微红脸。“怎么,你跟笑无情吵架了吗?”又不屑又忍不住在意的模样,怎么看都即将走上别扭变态的道路……   一个两个都这样了,她可怎么办啊。进了屋里丝丝便一屁股坐下,无力的趴在桌上。周少闷哼哼的跟进来,没有得到她和笑无情吵架的信息似乎很不满。   “周少,你中欢情散之后是什么感觉?”   周少一顿,鼓着一张脸,看起来很不想提起这个问题。这件事对他来说还蛮避讳的,跟笑无情说是一回事,跟丝丝说就是另一回事。   “就,胸口很容易闷,很容易疼,看不见你就活不下去。”   囧。   这叫欢情散啊?欢在哪里?她这做的什么东东啊?   “周少,这也不是爱啊……”   “哪里不是爱了?看不见你就想见你,看见你就只想一直在一起,不能在一起心口疼活活疼死,这还不算爱啊?”   丝丝泪了,她不想这样啊。要她变成“看不见小白莲就死星人”,还不如直接让她变成死死星人啊……   只是周少虽然这样说,他的话却没办法完全作为参考——他们俩本身喝下的药就不同,分量更是不同,丝丝也许不会变得像他那样严重。   不过丝丝似乎还没有意识到关于这一点的严重性。   蛾子即使相隔很远也能准确找到配偶,母猫一发情公猫就要义无反顾的往上冲——激素这东西是很神奇的。   丝丝等了很久,却没觉得有什么不舒服。是分量的问题还是成分的问题?丝丝轻叹,说不清是松了一口气还是有些失望。她现在不敢去见小白莲,怕知道失败后他的表情。   “丝丝——”   抬起头居然看见周少脸微红,欲言又止的模样,这丫什么时候变得扭捏起来了?其实丝丝一直都有点担心……那种类似激素类药物,会不会有点副作用什么的……此时看到周少这副扭捏模样,愣是让她有着虎躯一震的感觉——副作用终于要显现了吗?   “你干嘛这么看着我?”   “你不扭我就不看你。”   周少好容易酝酿好的情绪都被破坏了,似乎有着几分恼羞,起身便走。   ——阴阳怪气喜怒无常行为怪异——丝丝看着他的背影掬一把同情泪,这厮终于也变态了。   她一直忙着周少,偶然想起杜冲云那厮,才跑去问了龙鹫——   “你说过不必太为难他,有人来接,周少要了笔赎金,就放他们走了。”   咩?赎金?她怎么不知道这回事?周少你丫敢藏私!——“来接的是什么人?知道他们在哪里落脚吗?”   龙鹫淡淡瞄她一眼,她几时关心起这个了?“人倒是在暮氏山庄见过的,有点病怏怏的那个。看起来他们是往镇上走的,去了哪里就不知道。师妹——你不是看上杜冲云那小白脸?”   “谁会看上他啊!跟周少半斤八两的,在你眼里我就是这种人吗?”   ——不是一直都是这种人吗。   丝丝颇为纠结,似乎从打造天下第一美人榜之后,她的人品被信任值直线下降?   她没有忘记跟孟柔桑的约定,不知道孟柔桑身体现在如何。只是如今跟笑无情的事都还没有理清,只能稍晚再去镇上瞧瞧。估计杜冲云那些人被“操练”了一番,怎么着也该在镇上歇两天,应该不会走太远。   刚从龙鹫那里回来,便见寒水似乎一直在等她回来,只是脸色有些不好看。“你回来就好,去看看周少。”   “周少?他怎么了?”丝丝一边往里面走一边问——刚刚都还好好的,她不过才在龙鹫那里待了不到一顿饭功夫,这又怎么了?   第三十三章 又见万恶欢情散2   丝丝赶到周少的房间,只见此人正被五花大绑丢在床上,嘴里还堵着一团抹布,一旁有水榭门人看守,见到她来便道:“您回来了,公子吩咐把人交给你,属下先告退了。   “喂,至少告诉我这是什么情况吧?”   “公子说,让您自己问。”   搞什么,怪里怪气的。见门人退出去,丝丝拔下周少堵嘴的抹布扔到地上——这是怎么惹着小白莲了,居然抹布待遇。   “你干什么了?”   出乎她意料的是周少居然没有大呼小叫的痛诉,而是咬着唇不肯说话,丝丝深信反常即为妖,何况他这么明显的——心虚。   “丝丝,是我对不起你——”他终于开了口,却话说半句,咬死了不肯往下说。   “周少,你是想让我动粗吗?”   这样都不肯说,丝丝迈步就往外走,“水榭的人都给我出来!”   很快门前便赶来几个门人,一个个沉默头大的样子,一看便知他们都很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   “说吧,我不在的时候周少和笑无情发生了什么?虽然我一向亲切随和没有架子,但你们也不要逼我拿夫人的身份压人。”   瞧她那一副拽得二五七八的样子,亲切?随和?没有架子?水榭里那个搅的鸡犬不宁的混世女魔头难道是集体幻觉吗?   有人不肯说那是因为公子交代过让丝丝自己问周少。但没有被交代过的人自然明白“夫人”问话不说是什么下场。反正笑无情根本不会追究这种小事。   “别问他们了!”   周少手脚都没有解绑捆得像个粽子,居然还能自己从床上挪下来蹦过来,“丝丝,我对不起你——”   “下文!”   “我,”周少鼓了鼓气,“我爱上笑无情了!”   噗——丝丝喷了二两血……这是多么震撼人心的消息……   “周少,你没事吧?谁把你怎么着了?脑袋被凿傻了?”   周少很哀怨,任由丝丝摆弄他的脑袋,那表情凝重得就像末日——其实,这真的就是末日。“丝丝,我是认真的。”   丝丝的手终于停住,“你是在告诉我,你——爱上了,笑无情?”   周少点点头。   她沉默,她无语,她想起了……欢情散。   笑无情喝的是引,周少喝的是药,结果,没她什么事了?她可以靠边儿玩去了?   药和引。   吃药的会爱上服引的,就像公蛾子扑向母蛾子,公猫扑向母猫——但这个显然只有公母问题,是没有选择性的。   但丝丝想说,这玩意儿又不是酸碱可以中和,她药也吃了引也喝过,为喵就没她什么事了啊??   “丝丝,莲兄……”   “你可以不用叫那么亲切——”   “可是你们不要闹别扭了……”   “你想看我们两个相亲相爱?”也不想想是因为谁!   这回周少沉默了,然而不一会儿,他就像下了决心似的,“我知道,是你们两个成亲在前,如今我既然对你们两个无法取舍——我可以接受你们两个在一起,只要你们都在我身边!”   丝丝一头栽在桌面上,爬不起来。   ——3……3P……||||   周少你……原来思想那么开放吗……   “丝丝,碰着哪儿了?我看看……”   笑无情的手指在桌面哒哒轻敲,缓慢而有规律——这两个人是当他不存在吗?哒哒声骤然加重,每一下都像敲在丝丝心头上,胸腔要震上三震。   她终于从桌面上爬起来,依然不敢迎上笑无情的目光。   “所以呢?”   丝丝哭丧着脸,“所以……这次又失败了……”   “失败?我怎么觉得你挺成功呢。”没成功,周少是怎么回事?   说起旁边那个信誓旦旦说要追到小白莲还要不辜负丝丝,有的是银子完全养得起他们两个的那位大少爷,丝丝一个头都变八个大。   “我记得周家不是不许娶小吗?”丝丝问。   “他是男的,算不得小!”   “……||||”   乃要把叱诧风云的沧冥水主笑无情豢养了吗?   这个问题的确很严重,失败也就罢了,居然还整出一个大乌龙…… “我去做解药……”   “这次要做多久?”白莲在笑……在笑啊……丝丝汗,她新月一世英名难道要毁在这小小的欢情散上么?   “很快!只要知道问题所在……的话……”   笑无情已经起身,走近丝丝,低头间丝丝被笼罩在一片阴影中,只看得见那双宛若重瞳的眼睛,仿佛会吸去人的魂魄。清濯和妖异揉杂在那张脸上,在阴影中形成一道鬼魅的风景,然而唇边的笑意却带着一丝冷,一丝危险,“我等着你的消息,嗯?夫人。”   丝丝的心咯噔一声,在胸腔里撞得发疼。   虽然他没有说什么,丝丝却清楚的感觉到他要说的话……这次再做不出解药,大概就要她好看了。   她心口莫名一丝慌乱,扬起头虚张声势道:“我新月会有做不出的解药么?”然后便落荒而逃。   逃——她为什么要逃?摸摸心口,那慌乱的乱撞的扑通的感觉是什么?   她脚下一顿,药——有效?   丝丝又纠结了。   她和周少的反应不同不难理解。虽然不知银勾究竟出于什么心思而将欢情散给了笑无情,但他是反对这种东西流入世间的,于是给的只有样本,药量小药效自然不足。而周少,可是捧着罐子可劲儿喝的。   既然她的药没问题,为什么对暮成雪没有效果?她似乎也只能归结于个人对药的反应不同,毕竟暮成雪已经是过去的事情,她还是解决眼前要紧。   丝丝这一次一头扎进屋里不吃不喝不睡就是三天,果然没有压力就没有动力,虽然这次的压力有点离谱——她终于举着解药爬出房间,颤抖着交给因为担心守在外面的周少,便一头栽倒。   “丝丝!丝丝!!”周少一手拿着解药一手摇着丝丝,心忧欲碎——笑无情冷眼看他们的生离死别悲情戏,走过去,弯身从周少手中拿走解药。   “莲兄——”   笑无情无视掉周少泪眼氤氲的目光,对寒水道:“抬新月去休息。”   寒水二话不说抱起丝丝就走——这事儿本来该是笑无情亲自做的,他既然让寒水来,自然是有事要跟周少“解决”,他怎么能不知趣在这里碍眼呢。   不知趣的,显然是周少。   他正要跟进屋去,被笑无情揪住后脖领子直接拎回来,“你就不必去了。”   周少还想说什么,一对上笑无情的脸,便只剩心跳。“莲兄……”   笑无情皮笑肉不笑的勾勾嘴角,“把药喝了。”   周少自然知道那是什么药,飞走的理智便又回来一些,用力摇头道:“我不喝。”   挑眉——不喝?“喝了不好么?不必再被外力操控感情,你也可以从新月手中解脱出来——”他可是难得有耐心去劝戒,周少却是不领情,“莲兄若是觉得丝丝不好,给你一份绝情的药你肯吃么?”这话问的笑无情微微一默,周少继续道:“就算现在的感情是因为药的关系……可是现在,此刻,我一点也不想忘记对丝丝的感情……”   笑无情了了。   “既然如此——”   既然如此?周少期待的看着笑无情,等待他的理解。   “既然你完全被药给迷了,自己不能做决定,我总该帮你一把——”笑无情改捏住他的下巴,在周少惊恐反抗却反抗不能的目光中,拔开瓶塞,将药灌进了他的嘴里。   “唔唔——”   他捂着他的嘴,“咽下去,别想吐。”   周少的心还在挣扎着,即使在任何人看来他和卓丝丝都是一场闹剧,但入口的药让人有着悲伤的预感——此刻,就在这一刻,这个爱着卓丝丝不肯忘不肯放,却还同时无奈的爱着笑无情的人,却很快就要消失。   永远不再存在,就如从来不曾存在。   可是他真的,在这里,现在就在这里——   感觉到周少不再挣扎,药已全部咽下,笑无情松了手。“现在的你不过是个假象,日后你会感激我,周少。”   这话,却唯有日后的周少才能明白。现在的他,一点也不想懂。   丝丝很累很困很想一直睡下去,可是她却被饿得不得不起来吃东西。   刚起身等在门口的寒水便敏锐的听到里面的响动,端了饭菜进来。丝丝见到寒水就像见到亲人一样,“寒水你好贤惠……已经可以出嫁了啊……”   早已习惯她的寒水一如既往直接忽略,“这是公子吩咐的。”   仅仅是听到“公子”两个字,她的心却微微一震——不自然的心跳,明知这只是药物作用的结果,这种矛盾只让人感觉到复杂的滋味,完全没有爱情中该有的幸福甜美。   知道自己该爱他,知道自己得爱他,可是有着爱情的反应,却没有爱情的心情。只觉有些食不知味,为什么不能像周少一样干脆沉迷了,就什么都不用想。   笑无情改变了很多,过去的他不会特地吩咐什么,即使心里放着,也只会想到有人会照顾她,她自己也能照顾自己而什么都不说。   笑无情就是这样,别扭着,不愿让人看穿自己。   “不吃了吗?”   正想着,笑无情便走进屋里,正看到她举着筷子食不下咽。心跳停了停,丝丝对他笑笑,却觉得心虚——从什么时候开始,见到他,只觉得心虚。即使明知道自己中了摄魂术,自己的感情只是□控被屏蔽,但不爱就是不爱,升不起温暖亲密的感觉。   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其实她和周少一样,即使是假的,这一刻却无法扭转。   她抬头对笑无情笑笑,“一起吃?”   笑无情坐了,寒水自然退出去。不过他只是坐着,却未动饭菜,脸上的一丝笑淡的快要看不见,“解药,你应该还有吧?”   “是还有——怎么了?”   “你想吃吗?”   丝丝一愣,看着笑无情,却无法从他脸上看出什么。   “这种假的东西,不要也罢。虽然现在并无效果,但在你无心的时候硬要生出一份心来,想必你也不会情愿,到底只会惹夏忘生那老头笑话罢了。反正我们时间有的是,总会有办法。”   丝丝愣愣看着他的漫不经心和不屑,感觉到的却全然不是那回事——那种几乎能够称为体贴的东西,仿佛陌生,但其实她一直都是生活在他的纵容里。十数年水榭的生活,她都在他那漫不经心的笑容中被纵容长大。笑看他们胡闹,一面别扭着闲着无聊折腾他们,一面却又及其护短,那个她一直爱着的莲莲,是在几时将他忘记了……   丝丝目光渐渐清亮,肯定道:“我要吃解药。”她不需要那种只能制造假象的东西。   第三十四章 周少你还活着吗   手握着解药一仰而尽时,感觉到的是轻松和解脱,却还有缠绕不去的一丝温暖。跟没有温度的心跳不同,虽然模糊得难以扑捉,那温暖却是实在的。   虽然丝丝很想知道周少喝下药后情况如何,却没有人能回答她——因为自那之后周少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中,还没有人见过。   她大步走向周少房间砰磅敲门,里面全无回应。这种时候,就要动用武力了——   丝丝抬脚,一脚踹飞房门,“周少,我进来了!”   一进房间便有一股闷闷的霉味儿扑面而来,屋里低低的气压盘旋着,气压中心是桌前的周少忿忿着念念有词地对着折起一张纸,最后提笔在上面写下两个墨黑大字——遗书。   丝丝汗了,没那么严重吧——   “周少你冷静一点啊,其实你想一下,我这么如花似玉天资聪颖又有长技在身,就算爱上我也没什么可丢脸的——”看到周少抬起的目光和越发压低的阴云,她忙住口,“我什么也不说了,你也想开点啊,你死了,你的财产不都留给别人了吗……”   “一切都会随我长埋地下——我已经全部交代得清清楚楚——”周少阴恻恻笑着,抚摸着遗书,那模样就像一个一条腿已经迈入棺材的人。“我一世英名尽毁,还有什么颜面活在世上……”   丝丝看得一身白毛汗,“只是药物作用下的一点爱情错觉而已,虽说你我都知道彼此是块什么料,但是说出去别人又不会知道,那只会是一段美好的无果的恋情而已……”   周少阴冷的目光扫过来,“那跟笑无情呢?”   “……”   周少继续爱抚着遗书阴森道,“我果然还是无颜活在这世上……”   啊啊……已经越来越接近另一个世界了……   “周少,你再好好考虑一下啊,你就算把财产都带走,还是会有盗墓贼去偷,而且你的身体要被蛇鼠虫蚁啃掉的……”   周少抚摸遗书的手一顿,人就定格在那里,头上的冷汗刷地流下来——   丝丝终于松了一口气,管他去纠结去挣扎,反正要让一毛不拔的周少连自己的身体都贡献出来喂蛇鼠虫蚁还要滋养大地,他是不会干滴。   “那,我先出去等你哦,给你做好吃的哦……”她一点一点挪出房间,不敢再刺激到周少,不过她相信他会出来的。退到门口,又提醒一句:“别呆得太久,你要是发了霉,会变成蘑菇的养分哦~”   周少的身体变得越发僵硬了。   丝丝走出周少的房间,深呼吸个,空气多好,活着不是很好么。没有负担一身轻松,现在她该忙一下“正经事”了。   在这个通讯不发达的时代,丝丝深信,容貌不是最重要的,名气才是最要紧的。你说你风华艳貌倾国倾城,有多少人见过?就算天天骑马四处招摇还得在身上挂个牌子“我是某某”,那见过的人终究也有限。   这还说的是那些比较能得瑟的人,若是正经出身,行事低调稳重一些的,更是不会四处招摇,见过的人就更少。所以名气这东西,是口口相传传出来的,也是煽风点火吹出来的。   所以龙鹫不是绝世美人,丝丝不担心。美人榜就是她家的东西,她说龙鹫是第一,只要见过他的人觉得他名副其实,那他就是第一。   但这个前提是,他至少要压下现任榜上的每个美人。   周少办事的确很靠谱,这一点没有因为他被“爱情”冲傻了头脑而改变。龙鹫的衣服很快被送来,比丝丝想象的还要好,玄黑的宽袍大袖上有着深浅层次的暗纹,外面是一件透明的薄纱罩袍,上面金丝镶嵌,不是花纹,却是如裂纹般的纹理。虽然丝丝稍稍遗憾不能凸显他那一双邪肆的赤目,周少对此却有些不同的意见。   既然是生意,要考虑的就是大众,是人群最广的那一部分,所以个性重要,中庸亦很重要。龙鹫的那双眼固然添了许多魅力,诸如丝丝之流江湖中人或许可以欣赏,但对于那些思想保守的女子,可就有些骇人了。因此露面之初即使不去隐藏,却也不必突出,一切待他名声广传为众人所接受之后再调整也不迟。   所谓生意人,丝丝算见识了,原来自己还是有很多不足的。   龙鹫完完全全被当作商品,或许在周少看来根本已经变成会走路的金元宝。此时的他正泡在浴桶里,享受温香——虽然那浓烈的花香让人不知道是享受还是折磨。   白的水,红的花,看来不像是洗澡水,倒像新鲜时令的羹汤。   “这是什么?”   “牛奶,花瓣,药材,对皮肤好。仰头——”   龙鹫刚一仰头,脸上就被糊了一层湿湿黏黏的东西,“这又是什么?”   “保湿嫩肤,保你变成水当当的美青年。”   “这也是银勾教的?怎么没见他把那张全是褶子的老脸保保?”   “——这个不用他教!”丝丝把他的脸糊好,“手。”   龙鹫想都没想就伸了手去,让丝丝觉得她好像养了一直黑色的大苏牧。拿起他的手便细细的修起指甲——从头到脚,凡是能让人看得见的地方,统统都被细致打造。   龙鹫靠在浴桶上,享受着周到服侍,始终带着笑容瞧着丝丝那认真跟指甲较劲的模样——这个若无其事就在男子沐浴的地方晃来晃去的师妹,还真是没把他当个男人啊。   手是男人的第二张脸,丝丝剪得很认真,一时间屋内只有细微的水声和嘎嘣嘎嘣的剪指甲声。此时,一个冷如寒冰的声音却突然打破宁静——“新月,出来。”   嘎嘣。   龙鹫斜眼一瞄,自己的指甲少了一块,还渗出了可疑的血丝……   丝丝顶着满脑门的汗走出屋子,笑无情站在前方脸上还保持着一种叫笑容的东西却比冰雪还要寒冷,那嘴角还不住的抽啊抽。大白在他身后默默的扫院子,扫院子,扫院子……越扫越远,成为一道遥远的背景。   大白……别走啊……   她其实没干什么,她是用多么纯洁而专业的态度走进人家的浴室摆弄人家的果体……啊,这句有歧义,太鼻血了。   她堆上笑容,其实她真没想那么多——虽然这本来是该想的,无奈自己现在完全没有成为有夫之妇的自觉啊。“莲莲,你也要一起来吗?”她只是想随便找点客套话岔开话题而已……却仿佛听到“啪”一声,莲莲脑门上的青筋爆了一条。   大白在默默扫地,扫地……都跟他无关跟他无关——居然还要一起,太有伤风化了!   亏白莲还能笑得出来,“这种事怎么用得着夫人亲自动手——”他目光一扫,扫到躲得老远的大白……大白啊,看来你躲得还不够远。   “有些日子没见了,大白。”   “……”大白很沉默,这位当家终于看到他了吗?他出场已经很久了都被直接无视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看到他啊——   “正好,既然你在这里,就进去帮某些连沐浴都要人伺候的人好好洗洗。”   果然……他就知道撞见这种情况没什么好事,他为什么非要这个时候扫地……话说大白也是一相貌端正身材高大仪表堂堂的大好青年,自从给丝丝当了家仆就每日与扫帚为伍,如今连伺候人洗澡的事都要干了。   不过小白莲的眼神当然是没有问题,早也看到他的,只是故意无视而已——对于白莲来说,过去那段失忆失明变小白的日子简直是耻辱,而大白却正是那段日子的见证人。   当家的命令就要遵从——大白灰常有当家奴的自觉,丢下扫帚卷起袖子就往屋里走,白莲微微一笑,“天下第一美人那般金贵的人物,只大白一个只怕伺候不好——我还是找几个人进去帮忙,免得怠慢,顺便把替换的新衣拿进去——”   他话音落便有七八个水榭门人不知打哪儿冒出来拎着家伙往屋里去——丝丝是很习惯他们神出鬼没的作风了,但是……拎着家伙干嘛?   大白黑线地站在门口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进去,眼见他们进屋包围了浴桶,正要缩小包围圈那个本来在浴桶里闭目养神稳如泰山的人突然双目一睁,浴桶瞬间碎裂水花四溅遮住了众人视线,便觉一物飞冲直上破顶而出,丝丝眼前一花,便见龙鹫已经落在房顶金袍加身,毫不介意的大露着两条长腿,薄纱隐动,连大腿都若隐若现……   丝丝黑线的看着龙鹫随意一披的那身装扮,松松的半透明黑纱厚袍,外面是半搭在身上的更薄的流纹金纱袍,整个儿一若隐若现,该露的都露了,不该露的欲露未露……   “这个是……?”   “我替师兄准备的衣服,你看怎么样?”   太……太TM销魂了……除了那些馆里的,也只有龙鹫能穿得这么面不改色大大方方站在众人面前了……   “只是不知道师兄有没有这个胆量穿。或许师兄性格保守些,接受不了这样的衣服也不勉强。”他话说这样,退缩了还是龙鹫吗?   “一切自然由师妹安排,师妹若是要求,我这个当师兄的当然会答应。”   丝丝又被推回到风口浪尖上,她想说这身衣服是不是太销魂啊,会不会有点有伤风化啊,第一美人就穿这样不成了第一花魁啊……可是一对上笑无情微微眯起的双眼……好吧她心虚,您说咋滴就咋滴吧。   “那个……是不是下面可以多加条裤子……?”   “自然是准备好的——你们怎么办事的?拿衣服都拿不齐吗。”   拿衣服的门人从屋里出来,将剩下的裤靴饰带等呈上,“回公子,方才龙公子拿得太急,其他的衣物还在这里。”   笑无情悠悠一笑,抬头向房顶春光大放的龙鹫看了一眼,他什么都没说,那眼神却在说:“师兄怎么这么急,连衣服都不穿好就出来呢。”   丝丝的目光却停留在那裤子上……也……也是透明的……黑纱薄裤,下面是一双黑色薄靴,也就是说全身上下就只有靴子,腰带衣领是实的,其他全都笼罩在一层若有若无若隐若现的诱惑中。   小黑,是我对不起你……   龙鹫却是一副混不在意的模样,果然节操二字对他而言,那就是浮云。   但是,有这身装扮,丝丝觉得……天下第一美人是稳坐不让了,但恐怕铺天盖地而来的争议和流言蜚语是免不了的——果然人要出名就要不怕争议,龙鹫的名声估计这就算毁了。   于是后来的后来,龙鹫这个魔道霸主却不是被人叫做魔头而是唤作□之流,其实是不无原因的。而丝丝一直就无法确定也不想确定,他那若隐若现的层纱之下到底有没有穿亵裤……   第四卷 美人凶猛   说起金刀门,虽然一直都不是什么名门正派,但流传百余年,表面上的名声不好却也不坏,算得上风光的。   金刀门的校服是一身黑色劲装,唯腰带金灿灿得耀眼,可谓毫无审美意识但十分个性显眼。对此丝丝一直很鄙视初代金刀门主的眼光。但是现在,她却觉得那身打扮虽无美感却至少老少皆宜美丑不忌。   龙鹫此次来时带了一些人来,本来龙鹫嫌碍事一直让他们留在外头,现在他身份不同,周少特地僻出一个院子来给龙鹫和金刀门。如今的金刀门还敢反抗的都死了,活着的都降服了,他们已经放弃作为金刀门人的尊严和骄傲。丝丝每次走进院子都觉得很眼残,满眼黑金黑金的——为了配合龙鹫的装扮,周少特地给金刀门换了校服,紧身的黑衣紧紧勾勒着身体的曲线,外面是一件镂空的金纱罩衫,金丝腰带,与龙鹫那身荡漾薄纱透明装是相互辉映相得益彰相亲相爱……   这一点,周少还是颇为自满的。虽然丝丝一直觉得这只是周少在欢情散事件后拼命给自己找事情做的结果。   结果就是,如果一开始金刀门人虽然沦陷了自己的门派,至少新主还是看起来颇有前途的正常人,但现在在这位风骚透明装门主之下——他们连做为人的骄傲和尊严也放弃了。   丝丝目不斜视直奔房间——紧身衣没什么不好,但也要挑人看身材啊!为毛旁边那个肚大奶肿的胖子也要穿啊啊——这分明是视觉暴力!   一走进屋子她脚下却顿了顿,龙鹫此时正躺在大白大腿上,闭目让大白掏着耳朵——丝丝不自觉的退了一步,他们,他们——   大白抬头,看到她的表情便微微黑了脸,“当家不要随便就误会,只是在掏耳朵!”   丝丝扶着门框站在门槛外,凝重哀愁的点点头,“嗯,掏耳朵好。”她那表情,分明就是在叹惋她的第一美人怎么可以有JQ……   大白被她的神情惹毛了,伸手推开龙鹫,“只是掏耳朵!我只是一个下人,请当家不要把我和你们胡乱扯在一起!”这种Y乱的关系他一点也不想掺和!   丝丝扶门哀怨,“大白你怎么可以这样说我……”   龙鹫在一旁一脸的看好戏,大白面部微微抽筋,就总觉得在被他们耍。   “师妹来找我?”   “嗯。”丝丝点点头,“得跟你商量一下你的兵器问题。”   说到龙鹫的兵器,那是一双精铁巨斧,手感好,砍人快。作为一个山寨头目来说的确是杀人越货的好兵器。但是作为天下第一美人,那显然是不可以用的。   “师兄,你必须换兵器,还得是一件能配得起天下第一美人的好兵器。”   绝世好兵沧冥水榭便有不少,新月的如勾,寒水的虞冰,失去了主人的碎烟,还有笑无情仓库里的收藏——但是,丝丝却不认为他们适合龙鹫。   “看起来,师妹似乎有什么打算。”   丝丝点点头,“我跟周少讨论过,想让你去取一把剑,名为‘生离恨’。”   那柄剑,被传作邪剑。据说拿了这柄剑的人下场都只有四个字:不得好死。   丝丝不信邪,龙鹫亦不会。   这世间生离恨不是最好的剑,但只有它的邪气,配得起龙鹫那一身狷狂。龙鹫傲然轻笑,“那么,剑在哪里?”   “幽冥教。”   丝丝倒未觉得拿到那把剑,会是什么难事。因这幽冥教实在只是一个破破烂烂的教,初兴时倒也一副风兴水起的架势,只是帮主无能,便渐渐没落如今可谓摇摇欲坠随时就树倒猢狲散了。这一兴一落之间可谓神速,真让人怀疑这是怎么一位能人帮主。   所以她未曾将幽冥教放在心上,倘若不是周少说生离恨在幽冥教中,她大概都不会想起这个地方。   龙鹫既是单枪匹马拿下了金刀门,一个幽冥教何在话下。他提了自己的双斧,叫上大白便出了门——丝丝微默,她很想问大哥你现在召唤大白已经召顺嘴了咩?为毛大白也要跟去啊?   丝丝刚从龙鹫那里出来,肩上被人一拍,回头竟是杜冲云鼻青脸肿的模样。这个人冒出来的好突然,就是这副尊荣真令人咋舌,好好的一个贵公子,怎么就整成这模样了?   “杜公子——这是谁给你打的啊?”   杜冲云咬牙切齿,这女人竟然还一副又吃惊又关心的模样——谁打的,她会不知道咩!?   ——她真的不知道啊。   看到丝丝一脸茫然的样子就让人上火,“难道不是你让你那些相好来打我的吗!?”   那——些?   丝丝已经懒得去纠结他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大少爷,那你还敢来找我?有事?”   “嘁,谁要来找你,是柔桑找你。”   “他在哪里?”   孟柔桑身上的毒已经拖了很多年,丝丝本来觉得迟个几天应该不成问题,只是此番见面,却颇为郁闷——   “你会武功?”虽然这是一句废话,一试脉象便能知道,何况菁蕊都会功夫呢,他会有什么稀奇。只是,她上次怎么就没试出来呢。   孟柔桑只是浅笑默认,丝丝收回手依然郁闷,“明知道自己身上有毒,为什么还要运功呢?孟家医术高明,不会都没嘱咐过你吧?还是你一个孟家少爷也会有什么逼不得已的情况?”   孟柔桑没有接她的问题,只是笑道:“所以才会麻烦沧冥新月。”   “叫我丝丝就好了,   丝丝对孟柔桑的美感不无赞叹,她其实不想治好他,一点都不想……若是治好了,哪来如此苍白的面色孱弱的身躯招人蹂躏的美感啊……生就妩媚的容颜,可谓天生尤物,却孱弱苍白着,淡淡素颜。生于世家却深居简出远离世事——美人如斯,很难让人不生起怜爱,触动女人心里最柔软温暖的部分。   世间美人如云自是千姿百态,丝丝的美人榜自然也要搜罗尽各种类型,才对得起这个“天下第一”。   “丝丝姑娘,”孟柔桑浅笑提醒,“你在发呆。”而且是摸着人家的脉发呆——乃想摸到什么时候?   孟柔桑其实不介意被她摸,不过比较希望换个地方。毕竟被人摸着脉,是一件很没有安全感的事情。   丝丝总算被召唤回神,囧囧的继续摸……   “你身上的毒其实不是问题,要解也很快,只是中毒多年侵了肺腑,那些都是调养的问题,不是一日两日可以解决的。我先解你的毒,然后给你调养的方子,日后只能靠你自己慢慢调养了——别妄动内力,别随便运功,做得到吧?”   孟柔桑浅浅笑着不置可否,丝丝眉头一挑,“做不到?”   她的病人自然就要听她的,这点没得商量。   “丝丝姑娘,我该谢谢你。”孟柔桑的笑容里有着些许不分明的明亮,或许很多年来对解毒求医已然有些疲倦,这个女子却无疑又给了他希望。   丝丝一时没放在心上,“现在说这些干嘛,不是还没治好么。”   “我只是怕,日后会没有机会跟你道谢……”   丝丝一怔,总觉得这话里似乎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她在孟柔桑这里颇费了些时候,刚回到住处,周少就从里面跑出来,“丝丝!龙鹫呢?怎么没见他的人,他已经去取剑了!?”   “是啊,不是你说早些去么。放心我有告诉他先跟人家商量着来,出钱买买看,若是不给再动用武力……”   “啊——要糟了!”周少揪发哀嚎,“他带了多少人?不会又单枪匹马去的吧??”   “就只带了大白……怎么了?”那样一个教派以龙鹫的个性他一个人就挑了,不过是没个随从有点掉价,这才带着大白的。丝丝疑惑的看着周少纠结,“是我的错啊——我也是才收到消息,幽冥教已经易主,新人教主虽然年纪小却是个厉害角色,原本一盘散沙随时准备散掉的教现在已经迅速被扶起来了,还在不断扩展——有这种手段的人绝对不会好应付,他们只有两个人去会吃亏的!”   “怎么不早些打听好的?”丝丝起身就走,原来周少也会犯这种信息错误——“我带上人去接他们!”   第三十六章 幽冥教也不好惹   关于时间差:新月和幽冥的故事发生时间本来设定是相差五六年这样,现在做了调整,相差十年左右,对情节并无影响——东篱大叔只是从三十几岁的大叔变成四十的大叔,大白也只是从二十几岁变成三十,反正都大叔了,也不差那么几年了。完毕。   另,某蜓想狂吼——丝丝追了笑无情十年,凭什么笑无情就不能追丝丝一回,不能太偏心啊!女生活该受罪,美人就天生清闲吗!?   好吧,某蜓也只是发生了从对爱情的新任到不信任的转变,文风自然就改变了,叫我写专情文,没门!   这种失误,被小白莲知道还不被他笑死。   而且要救的既然是金刀门主,让水榭去辛苦而金刀门却窝在家里,丝丝是不干的。她只带了金刀门人便直往幽冥教而去。   金刀门磨磨蹭蹭备好了马,其实在他们心里……倘若龙鹫死了,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他们只是不敢背叛,却未必真心折服。   之前一直在前面领路的她慢了下来,走在众人之后,突然向最后几人的马屁股狠狠一抽马鞭,马嘶鸣一声向前冲去,又惊了前面的马。群马撒蹄狂奔,金刀门人忙着一边安抚马一边继续赶路,岂会不知道是被丝丝看穿了心思才有此举,一时不敢再有心思。   远远已见幽冥教大门,话外一提,此时的幽冥教正值新旧教主刚刚交替未久,前教主东方晚自知能力不足无法挽救一个濒临败落的教派,只得让位于自己的侄子——尚且年少的东方青冥。   而这东方青冥江湖上却是从未听说过,对于他唯一的了解,也只有周少的寥寥几句。但至少周少有一点说的没错,能够在这么短时间内扶起一个已然破落的教派并有扩张之势,绝非一个普通少年。   她翻身下马,对守门道:“可否通报,沧冥新月拜见幽冥教主。”   守门的男子看来年纪不大,一身黑衣,长得眼儿弯弯一团和气的模样一看便觉是个好好先生。他恭恭敬敬一礼,然后才道,“我教与沧冥水榭素无往来,教主有令:无关人来访,除非有本事闯到他面前的,否则一概不见。”   “……”用这张脸说着和长相完全不符的话,听起来就像照搬照套……似乎可以从话间窥探到一个趾高气扬带着一身傲气的小少年呢……   “既然要闯,那我就不客气了。”既然她面对的是一个没长大的孩子,那似乎就不用想太多了——她的如勾,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出来透透气了。   于是如勾出鞘,横剑一扫——“给我冲进去!”一剑直接拍在两个金刀门人的屁股上,还因为剑锋太利而割了其中一个的裤子——   金刀门人一边叫一边捂屁股跳开——要冲,为什么是他们?   “你们的门主,你们不进去找,难道要我冲?”如勾一抬扛在肩上,似乎打算哪个不冲抽哪个。   ——这可是剑!剑!而且是名剑如勾,不是一根棍子!抽上去还不得屁股开花啊!?   “卓姑娘——可是,门主未必在里面,我们还是先找找——”   “他若是不在你们就直接进去替你们门主拿剑也正好。”   金刀门被攻陷占据也就罢了,换了主人也就罢了,可为什么如今还要被一个女人奴役?   只是这个女人不但是跟新门主暧昧不清的人,还是沧冥的新月,再不甘愿他们也没胆子反抗。   和气的少年耐心的等着他们说完,见他们决定要闯,便客客气气退到一边让出门来,“请。”那副温吞吞的模样与那些文质彬彬的公子不同,全无成人的世故做作,完完全全就是天然温。   把金刀门人赶进门,她走过他身边时问,“可以问一下小哥大名?”   “在下暝之,幽冥教新任右使。”   “……”   右使……跑来看大门吗……   丝丝实在没忍住那副虽然不鄙视虽然不藐视但是实在很无法理解的表情……右使暝之看到她这个模样也知道她在想什么,依然那副温吞吞的笑模样,“敝教现在有些资源紧张,让贵客见笑。”   “嗄……哪里……”实在是个客气有礼到让人愕然的少年……他们……貌似是来踢场子的吧?   进了大门,就见门外看门的右使发了信号通知外人闯教。当年为了笑无情的收藏癖丝丝没少闯过龙潭虎穴当女版楚留香,因此无关幽冥教破烂与否,实在对于这种打家劫舍闯府入室之时她太有经验。无论机关暗器还是护院家丁丝丝都不会担心,可是走进院中,她却顿了一顿——幽冥教果然“资源紧张”么,没见到大批教众,见到的只有空荡的院子中央,一个少年提刀而立。   他们要面对的,竟然只有一个人。   红衣少年冷俏面容,一双细眼,左眼下一颗泪痣在少年稚气中平添妩媚。   丝丝默,她竟不知这幽冥教如此藏龙卧虎,出的都是各具风情水灵灵的美少年——只可惜年纪太小,要上她的美人榜还欠些火候。   她不会说那些让他让开的废话,只看这少年冰冷的气势也知他不会相让。只是他们这个年纪,倒让她想起了当年的水榭——年少时的小白莲,寒水,缺月……或许,还有风残月。无论后来发生了多少事,当年他们都是她的家人。只是后来,家,散了。   她心里生起些微黯然,如今,水榭只有她和白莲,寒水了。可是,她却翘家跑出来……她笑笑,再次抡起如勾,鞭挞金刀门人——“全部一起上!”   如果黑师父知道她是这么用如勾的……会一脑门黑线吧……   丝丝其实很谨慎,这里居然只有一个少年在守,就不得不小心是否有机关——可怜的金刀门人只是探路石,她没指望他们能够拿下红衣少年。但令她意外的却是,四周竟没有任何机关陷阱,只见红衣少年抬起手中刀,眼中瞬间寒光乍起与刀光相映,在金刀门的包围中向上一跃便如飞雁般腾起,在空中翻转,直冲而下——刀光横扫,丝丝喊一声“撤!”虽然拿了他们当探路石却倒也无意让他们送命。   纵使如此仍稍稍迟了一步,金刀门人撤的撤倒的倒,还是有不少人受了伤,总算无人丧命。   第一招,大概只是警告。   少年落地,那身暗红的衣裳纵然被溅了血也看不分明,如同衣上的暗纹般妖娆着。他提刀而立,看也不看四周的金刀门人,只盯住丝丝。一双眼睛冰冷中透着些许傲气,与他的年纪不符着,让丝丝宛如看到一只骄傲的雏鸟——她只能将他看作雏鸟,稚气未消,已失了少年心性。但他日数年之后,怕是要展翅长空。   丝丝微笑,心知这一战只有自己来应。   如勾沉寂已久,江湖上纵无人不知其名,但一个少年却是不会见过。他扫一眼如勾,眉头若有若无的轻蹙,显然加了几分警戒。不认得如勾没关系,但他知道能用这样一把剑的人,不会是普通人。   只方才一招丝丝已看出这小子功底不俗,练的都是杀人的功夫——只是终究年少,欠了些许火候。若非如此,她此时也早想办法开溜。   凤再次平举刀身,一跃凌空向丝丝袭来——丝丝内功纵然差些轻功却是一流,飞身闪过,轻得就像是风中的柳叶。凤还是第一次遇上这样的对手,出手的刀始终没有着落,纵然封住她的去路依然在最后一刻被躲过。这样下去只会没完没了,对于他来讲没什么,因为他只要将他们挡在外面,但是对于闯教的人来说,难道只是这样拖着就可以了吗?   少年隐约间察觉必然有异,可是还没想出什么,就觉得身子一软,从半空跌了下来,身子落地,仿佛一下子跌散一般。   “你——”少年咬牙,丝丝毫不惭愧的一笑,“少年仔,我是沧冥的新月,你要记得江湖并不只是一个明刀明枪的世界,也是有我这种人存在的。”所以她才说,终究欠了火候。竟然只是戒备着她的出招,却对其他全无防备——这也算是给他上的一课。   她正要从他身旁走过,少年却举刀飞出,在这种情况下那刀竟□丝丝脚下的地面。她止住脚步,看向地上的少年——“数年之后你大概会是个了不得的人物,若是到时候想找我扳回吃的这一亏,我会等着。”   “不必。”一个声音如深林里不曾遇到过阳光的微风,仿佛还带着树叶摇曳的声音,就这么突然传来。丝丝转头,看到一个竹绿宽袍的少年缓步走来,十五六岁年纪应该还只是半大的孩子,他却如静谧山林深处的一株绿竹,幽幽的雅致和深邃。   “凤不是那么小气的人,女侠不必介怀。”他的语气并非客气,而是一种独特的慵懒,似乎带着些许对世间的淡漠……丝丝很想呐喊,娃娃你才多大啊啊,与风残月相比都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小公子……你是不是有什么心里阴影?思春期的烦恼是很多的,你有什么不开心可以跟姐姐说,姐姐就算是不能为你做到的事至少也可以开导开导你,有事不要自己一个人闷着会闷出毛病来的。等到长大了才发现人品扭曲就来不及了——”   一众黑线……也只有东方青冥还笑得出来。他懒懒笑着,很自然的推开话题,“女侠想必是沧溟水榭的新月姑娘?我虽本不是江湖人,却也做了些了解,希望没有眼拙。”   剑,毒,轻功。将这三样集中在一起,能够联想到的第一人自然就是新月。这一点东方青冥还是相信自己的眼力的。再看新月身后那些人的衣着,心里便明了了七八。   “你要找的人不在这里,虽然他的跟班的确关在牢房里——我们小门小派现在无意与沧冥水榭扯上关系。人领走,您请回。”他始终带着笑意说这些话,却有着无法拒绝的气势。金刀门人都在祈祷就这么算了赶紧走人,丝丝却好像完全感受不到那份气势,同样挂着笑容道:“只是我来却不止为人,还想要跟教主商量一件事情——”   “又是为生离恨?”他其实很想他们走人,他的事情还很多,都在等着忙,他哪有那么多时间来打发这些闲事——“这话我已经对那位诱人的大侠说过,生离恨不是幽冥教所有,而是左使个人的。目前人不在教中,恕我也无能为力。”   这话想必龙鹫根本不会听,因此才打起来,却把大白给陷进去了吧?   “不知可否请教左使行踪,如何能够找到他——我会去找左使谈。”   少年微默看了她片刻,居然从他这个一直与年龄不符的老成中蹦出一句神叨叨的话:“有缘时他自然会出现。”   ——不知道就不知道不想说就不想说,什么叫“有缘时他自然会出现”?有种被耍了的感觉……可偏偏少年却一脸“我才没有耍你”。   这个少年完全不如想象中那般好对付,丝丝思量片刻,还是先带大白出去,生离恨日后再想办法——   可是这时,半空却响起龙鹫的声音——“抓了你想必他就会出现了吧?”   丝丝一抬头,就见龙鹫如大雕一般俯冲下来,那翠衫少年却是头也不抬,不躲不闪站在原地——   第三十七章 幽冥教也不好惹2   柿子要捡软的捏,欺软怕硬才是生存真理——   丝丝真想对龙鹫说,大哥,让我们要回大白就先撤吧!   此时龙鹫已经俯身冲下,即使不在正下方的丝丝也能够感觉到那一对巨斧带来的压力,强烈的气劲让翠衫少年的衣衫都猎猎飞扬,他却丝毫没有躲闪,巨斧已至头顶他的手突然一抬,气旋直升竟将龙鹫的气劲全部反弹回去——龙鹫的身体被反弹回半空,下落数丈终于在树枝借力,才避免直接落地的惨象。   丝丝看傻了眼,以龙鹫的功力,居然会被人像玄幻剧一样反弹回去……此时再看那如深谷幽林一般的少年,就像看到鬼。   难道她一直都搞错了这不是武侠而是隐藏的仙侠文,她这个女猪脚若不加紧修炼迟早要一边儿歇菜去的?   不,她以资深金牌女主的经验担保这绝对是武侠文,所以她要坚决远离这种怪物少年以免串文!   而弹飞了龙鹫的少年,却还从容走到凤身边,弯腰去扶起他,“起来吧,凤。”在他碰触到名为凤的少年后,凤身上的沉重感便慢慢消退,借着他的搀扶站起来。   丝丝越发坚定了自己的想法,面对一个连自己的看家本领都能轻易化解的怪物少年,没傻的都知道该怎么做。可是,偏偏有些人疑似傻的——“师兄!”丝丝唤一声,制止住他下一步的举动。师兄都喊出来了,足见问题的严重性。可是一向狂妄的龙鹫怎么能容忍自己输给一个毛头小子?他仅仅是一时停手,却未打消与他再战的念头。   “小公子想必就是幽冥教主东方青冥?”   东方青冥微笑低头颔首应过,丝丝现在明白为什么幽冥教会在短短时日内再次崛起,而难得的是,少年有成,又身怀如此实力,他却自信而不自傲。   他会是个不得了的人物,丝丝可以预见。但是,她绝对不想再跟他扯上关系。反正伊人尚小,待他叱诧风云的年纪,她已经可以回家带孩子了。   “是我们冒昧得罪了,教主若能放了我家的家奴我们立刻便走从此不再踏足幽冥教。只还有个请求,请教主告知如何可以将生离恨相让。无论是要出钱或是以其他相易……”   东方青冥倒也客气的打断,“这一点的确无能为力——我已说过生离恨是左使个人佩剑,与幽冥教无关。他是曾经跟随前教主的元老,不是我这个小辈可以支使的……”他稍稍的停顿似乎可以听到话里的一丝不满……这算是一个新上任小教主的无奈么?“不过,”他话锋一转,“既然这是左使的私事,那么你怎么跟左使交涉,都跟幽冥教无关。”   丝丝把这句话翻译提炼一下就是——管他去死。   这很好,至少要面对的只有一个左使,而不是幽冥教和这个怪物教主。   “多谢东方教主提点。”——这是个很有爱的姓氏——东方教主,嗯嗯。丝丝似乎有些了解了,东方小教主的意思就是——你们最好直接把他解决了,我好换左使。如果她没理解错……是这个意思呗?   其实跟他交谈还蛮愉快的,大家都是聪明人,而且都是腹黑的聪明人。不着痕迹间就达成了共识,各取所需,各不相干。   东方青冥示意属下把大白押出来,丝丝看了看他,“没事?”   大白点头应道:“没事。”一点小伤是被擒时所受无可避免,至少全须全尾,人还是平安的。一切其实可以就这么算了,可是龙鹫却再次站了出来,“恐怕大白所受的伤,没那么容易算了。现在就你和我,我们再打一场!”   虽然这是丝丝早已经预料的,但她真的不想发生……以龙鹫肆意的个性,连黑师父他都义无反顾的扑了,何况眼前两次胜他的少年……   东方青冥的目光平静的扫过去,很静,静得近乎深邃,可是却有着无言的反驳——那么,龙鹫打伤的幽冥教人又怎么算?   “再一再二,却没有再三再四——你说是么?”东方青冥的话已经清清楚楚,眼神透出几分凌厉,在忽起的风中燃起杀机。他让已经让过了,若再不懂得一个退字,他自然也不会客气。一手扶起一个摇摇欲坠的末路教派的他,自然懂得做到立威和肃清。   看来是没有退路了——丝丝虽然不想招惹这个怪物少年,但她和龙鹫是站在一边的人,只要出了门,不管龙鹫惹了什么事她都得站在自己的立场上给他支持——如勾出鞘,这是水榭十多年来教给她的,因此她也从未迟疑。   无论她在外面做了什么,惹了什么,水榭一直是她的后盾。生活环境对一个人的影响的确很大,即使知道是蠢事,她依然会挺龙鹫,没得选择。   东方青冥连帮手都没有叫,只有他和凤两人,不用他的吩咐,凤一跃而起长刀袭来——丝丝自知东方青冥那种怪物她是敌不过的,只能交给龙鹫,因此持如勾迎上凤。如勾凤鸣铮铮相撞,发出长吟。这个少年一招一式全无繁复的累赘,全是杀招。丝丝已经顾不得龙鹫和东方青冥那边的情形,她的毒此时在凤身上竟完全不起作用,虽然想也知道是东方青冥做了什么手脚,但以功力来拼,她却不是这个少年的对手——   凤的身影在半空中如鸿雁一般,像是在看慢动作,却步步紧逼,丝毫不给她落回地面的机会——他竟是想将以轻功见长的丝丝在半空缠死。   丝丝在半空不断闪避着他的攻击,却被刀风扫中端不住气从半空跌下——只要这一次平安走人她绝对不要再招惹幽冥教!   她的身体自半空跌下,忽然一轻,便眼前一晃已被托起——白莲衣袖绕在腰间,她抬头迎上白莲低头一笑,微微一怔,却不知是意外还是不意外。   笑无情单手抱住她落在枝头,手腕一转已将她放下,只有手还扶在她腰间。   “夫人没事吧?”   “有事。你煞到我了。”丝丝一直转头盯着他,实在是顾不上凤,眼睛一直停留在笑无情脸上——英雄救美这种戏码就算演烂了也不嫌多……这种出场实在是很帅啊……   还有心情来调侃看来果然是没事。笑无情低头对她妖娆一笑,出门在外自然就要秀恩爱,当然对面那个毛头小子是不会懂的。   凤面无表情落在对面树梢,冷冷的不言不语视而不见。   “夫人看起来玩的倒是挺开心,不过下次还是不要一个人出门的好,若是被些毛头小子欺负了,为夫帮你找场子都要被人家说欺负小孩子了。”说这话他的眼睛已经看着凤,笑容依然,但就是让人觉得被看轻了似的不舒服。   这时东方青冥已经注意到这边,一招毕便飞身而来,落在凤身后的屋顶。   “想不到沧冥水主大家光临,失敬。”   笑无情一笑应过,实在看这少年有些碍眼——小小年纪气势倒不小,看着让人不爽。丝丝自然知道他的心思,她其实很想呐喊:不要五十步笑百步吧……你当年不也是那副模样吗——不,人家比你还含蓄多了!这叫同性相斥吧?   “我只是来带夫人回家,东方教主不会有什么意见吧?”   “自然不会。”人家带自己老婆回家他有意见算怎么回事?但打都开打了,难道可能就这么放人走吗?这样又算怎么回事?“只是,难得与沧冥水主一见,沧冥可算魔道的前辈,幽冥资历尚浅,不知可否赐教探讨一二?”   “好说。”笑无情放开丝丝,若有若无的看了她一眼——多年默契,丝丝自然明白他的意思。这件事由笑无情出面虽可以作为两派门主的切磋而了事,但还必须先搞定龙鹫。   她跃下枝头落在大白身边,“跟我一起把小黑弄回去。”   小黑此时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他跟东方青冥打得正热,笑无情居然冒出来闹场子——他能忍着不发作已经很不容易了。这仅仅是因为丝丝,若只有笑无情在此,他便连笑无情和东方青冥一起挑了。   丝丝和大白走到他身边,丝丝笑,“师兄,我们回吧。”   龙鹫挑眉,这丫头又想给他玩什么阴的?以她的处事方式他不信她会就在这里迷倒他直接抬走让外人看到。   丝丝依然笑,手快速在龙鹫背后一点——师兄,除了毒药,这世上还有一种事物,叫点穴。虽然她点穴很差,不过刚好够用。   “大白,走。”   大白很配合的一手揽腰一手架胳膊,好在他体格足力气大,龙鹫几乎就被他架着走出幽冥教——就先别管在外人眼里他们这样是个什么姿势什么关系什么那叉叉吧。   丝丝转回头,看向高处的二人——深谷静林,东方青冥的笑,绝不似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   “请赐教。”   笑容敛去,转瞬萧飒如风。   第三十七章 幽冥教扶植计划   其实本来只是想让幽冥教出来打个酱油引出生离恨和它的主人,但是受到一些留言影响,突然想到作为一个幽冥教小番外来写也不错,就当幽冥小前传了……   丝丝真的觉得,那一战可以用天昏地暗来形容。   笑无情一路紧逼毫不留手,似乎连他也感觉到眼前这个少年的威胁性,于是丝毫不给他机会。   变态,跟怪物。   眼前飞沙走石,丝丝看着气流中的两人交锋,恍然有种自己已经穿越的感觉。好吧,这里已经没普通人什么事了,她其实可以拉着那位冷冰冰的凤小哥喝杯茶什么的……   此时的凤虽然目光也在交锋的二人身上,但他冷冷的余光却也不时扫向丝丝——他并不打算动手,只要丝丝没有什么不良举动。   笑无情与东方青冥两人均无兵器,两人掌风和气劲却让人无法靠近,数丈内几乎是寸草不留。如此耗费内力,两人却丝毫不露疲惫毫不收敛。让人不由得担心这一战的结果不是哪一方落败而是两人都不肯落败最后一起力竭。   此时却有一道黑影横飞而来□两人之间,竟是在大门外守门的右使少年。在如此难以靠近的气场之中他的出现实在出乎意料,两人都已来不及收手,一前一后两掌气劲直冲向他,他的身体便毫无意外滴风中凋落。   东方青冥立刻收手落地去扶他,笑无情也随之停手,站在一旁。   “暝之!你怎么突然跑出来……”   右使暝之缓了好几口气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拉住东方青冥道:“不……不能再打了……你看看房子和院墙……打坏了是要花银子修的……”   “……”   “……”   右使暝之,不愧是幽冥教的管家公……他费力的去拉笑无情,略略一犹豫的功夫他没有躲开,被右使拉住了衣角——“损坏的房子,要陪……”   一只乌鸦从低空飞过——   东方青冥和笑无情这一战终究是没能再打下去,笑无情倒还没答应赔偿问题,因为在他开口之前那位尽职尽责的管家公就晕厥了。因为这位管家公的献身,丝丝才了解到幽冥教的现状——   东方青冥是很能干,他可以挽救一个摇摇欲坠面临散伙的门派,他可以重整旗鼓让幽冥教再次崛起重新奠定江湖地位——但,养这些人是要花钱的,而且是大把的钱。这些钱不会从天上掉下来,而偏偏幽冥教那些元老们一个个都是自扫门前雪的料,凑热闹有他们,做贡献就不见影——之所以幽冥教会垮,自然也是有原因的。   其实丝丝还是很佩服东方青冥的,他似乎有很大一笔积蓄,至于他一个少年怎么会有那么多积蓄这个丝丝还没有功夫去细想。他让幽冥教那些曾经跟随前教主,但如今准备退隐的老人去经营各种生意,他出资,抽红利,长远来说的确是一个来钱的好办法。但是,依然解决不了眼前的问题。   丝丝略略思索,试探道:“有没有考虑发展第二产业——找点别的生意?”   此时丝丝正从右使的床前起身——人都倒在她面前了,顶着新月的名气不救治一下只会让她和幽冥教关系更糟吧,举手之劳而已,却是个很好的机会。   东方青冥很客气,微微一笑,脸蛋尚嫩笑容却全无少年稚气,“第一美人榜的生意我不太感兴趣。”他其实是个很低调的人——东方青冥这么觉得。   丝丝微囧,她已经和美人榜被牢牢联系在一起无法分割了咩。挠挠脸颊,“其实也还有其他的生意可做的……来钱快,无本钱。”   “你说的是?”   “人头买卖。”   简言之——杀手。   东方青冥微默,这的确如丝丝所说,无本钱来钱快,且对幽冥教来说不是难事,身为魔教也无压力。只是,魔教归魔教,杀手组织始终是不光彩的,即使在魔道。   丝丝不难看出他的顾虑,“其实我们可以不要整体转型,只要划分一下明确分工——该撑门面的去撑门面,该杀人越货的去杀人越货——”这一点,身为正道之首的清尊楼可谓做了完美榜样——当年清尊楼主一面坐着天下第一楼的位子,一面在背地里养着暗阁杀人越货,所以这个主意倒真不是丝丝原创,借鉴而已。   东方青冥有认真的在考虑,这是个好主意,只不过,要让幽冥教的一部分人,即使是一小部分人从此不见天日,这不怎么令人愉快。这种事,也非丝丝所愿。   “东方教主,不如我们坐下来,慢慢商讨这个问题——说不定,我们也可以帮上一点忙呢?”丝丝笑,那张甜美的笑容,怎么看,都一脸奸商相。   沧冥水主和新月以及幽冥教主东方青冥都商讨了些什么自是无外人知晓,所有的人都有理由相信新月绝不会好心到义务帮忙,至于他们之间达成了什么协议自然没人知道,只是自此幽冥教崛起之势更甚,短短几年间一跃成为沧溟榜上的魔道第一教,同时也渐渐形成分为主坛-幽冥天以及暗杀-极乐天的格局。   只是关于一点,幽冥教妖媚众多,登上美人榜者却是寥寥,既然新月眼睛没毛病,这倒是很稀奇。   ——对于此,丝丝在许多年后都依然忿忿——“那都是美人啊!全都是美人啊!一个个出落得风华妩媚,为什么我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啊……”   白莲歪在榻上轻笑,“那不是你自己答应东方青冥的条件,要在极乐天的赚头里抽成,就不能不经允许让他们当中任何一个上美人榜么。”   “极乐天里也有我一份的!”   “那你去跟东方青冥谈啊。”   “……不要。”小怪物变成老怪物,她才不要再去沾上半分瓜葛,除了金钱上的。——这个想法多年来一直没有改变。   这只是关于幽冥教的一点话外,到此便可以暂时结束了。   晴空无云,只有一只黑鸟盘旋,丝丝抬头看着那鸟徘徊几圈,最终认准了周少房间的窗口直冲进去,落在周少头上一阵乱啄——   “哇哇哇——!”他一把抓下那鸟来扔不得掐不得,“你这破鸟!要不是在你身上花了那么多银子就炖了你!!”   丝丝靠在窗口看热闹,周少这鸟真是不错,据说是周家专门培育的杂交品种飞得极快只需要一个香囊不管你在哪里只要没上雪山进大漠它都能找到你——缺点只是太凶猛。   “你说你这鸟若是能批量饲养我们不就发了吗……”   “喂喂,要发也是我发,跟你没关系!”   “嘁,都不知道是谁非要我嫁过去把家产都给我……”   “啊啊啊啊——”周少揪着那已经够乱的头发就要去寻死。丝丝无趣,动不动就寻死觅活一点都经不起玩笑,“好了我不说了,你安心活着赚你的钱吧。”   “啊!”   “又怎么了?”   “有左使的消息了!”   要说幽冥教的事情明明是丝丝出面办理,她就不知道周少什么时候跟人家热乎上了。   “但是丝丝,如果这个左使不好应付,我们其实不必执着于生离恨——天下好剑甚多,总有其他适合龙师兄的……”   ……龙师兄?   “周少你什么时候跟小黑也这么热乎了?”   “你的师兄当然就是我的师兄这有什么——”话还没说完周少就想咬了自己的舌头,朝着柱子就狠狠撞了两下……   “疼不?”   “疼……”泪眼中……   ——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忒TM噩梦了!   “如今说这些也晚了吧,谁让我们已经答应东方青冥帮他解决掉现任左使好让新左使上任。”这也算是彼此商谈的条件之一,只是——“我倒也很想看看那把传说中的邪剑生离恨,是否真如传说一般邪门。我想莲莲大概也会很有兴趣……”她顿了一顿,果然,习惯是个可怕的东西。   “那么他人现在在哪里?”   “哦,上面说他惹了崆峒和昆仑现在正被人追,不过两教似乎都追丢了,他现在人就躲在——欸,在这里……就在附近的镇上。”   第三十八章 幽冥左使和生离恨   他们的所在地位于沧州和蜀中的交界地带,沧州多乱,至少还可以安居乐业。蜀中混乱,却是商贸买卖繁盛之地,而这交界,便着实是个两不管的地区。   蜀镇是这里的大镇,他们之前一直没有住在镇上,此番入镇才真的是满街满眼的江湖人,以崆峒和昆仑门人居多。此两派皆为正派,又正被魔道幽冥教的左使挑拨了火气,已是将蜀镇严密监控处于半封镇的状态,容易进出来难,对于生人更是监视严密。魔道沧冥和名声不好的金刀门若大摇大摆出现在这里难免生事,于是两边门人都被留在原地,只有丝丝几人分散入镇。   “你们是什么人,入镇干什么?”   入口处的崆峒弟子拦住他们,丝丝甜甜微笑,她这装乖扮巧的看家本事信手拈来,“这位大哥,我是‘孟郎中’家的堂亲孟小卓,来镇上给堂哥孟柔桑送药的。”她此时一身寻常鹅黄轻衫,看起来就只是一个普通江湖女子。守门的崆峒弟子看了看她,对这样一个女孩子着实生不起什么防备,何况是孟家的人。只是疑惑道:“孟柔桑?我倒是没听过……”   “堂哥身体不好很少出门的,只有堂姐偶尔会在江湖上转转……”   “那你堂姐是?”   “她叫孟菁蕊。”   “哦,原来是孟姑娘的堂妹!”崆峒弟子这才露了一张大笑脸,“原来孟姑娘还有位大哥,我倒真是没听说过——”   丝丝跟着笑,话说,孟柔桑这孟家大公子的名居然还没有孟菁蕊好用。   只是那崆峒弟子下一句话就让她笑容稍稍顿住了——“正巧,孟姑娘这几日跟师兄们在一起,也正要往蜀镇来呢,原来是孟大公子在镇上。”崆峒弟子的态度无比亲切,同为孟家小姐,孟菁蕊着实有些刁蛮了,却是眼前这个表小姐看起来不但漂亮还乖巧许多。于是,剩下的问题就只是例行公事,他看了丝丝身后的人一眼——   “这位是……?”   一身白缎长衫点秀着兰草,玉带束腰,斗笠遮面——纵然看不到面容,却无碍他的清骨风姿。即使一直没有开口说话这个人依然太惹眼,单单往那里一战,连空气都变得清濯宜人。他当然不想表示怀疑,但职责所在不得不盘问清楚每一个进镇人的身份。   “冒昧了,但还请将帽子拿下来。”   他的要求并没有遭到抵抗,那人将帽子摘了,着实看得人一愣——那双凤眼淡淡一扫,便转开来,冷淡着疏离着,不曾开口也不再理会。   他什么也没说,对方已经猜到“他的身份”——“这位一定是暮氏山庄的暮成雪公子了?”   果然提起孟家提起孟家小姐尤其跟孟菁蕊挂上钩就立刻会让人想到暮成雪……虽然这是丝丝的本意。实在是白莲的外貌太惹眼,也唯有身在天下第一美人榜,名声在外的暮成雪的身份才能对付过去——暮成雪生性淡泊喜静,名声大见过的人却少,就算有见过也多为女子,在这江湖人聚集的蜀镇上想必不会有人看穿。何况他这个性容易伪装,事先已嘱咐了莲莲只要不笑不理人,以这副外貌第一眼已给了人先入为主的观念自然不再怀疑。   只是,她没想到孟菁蕊也要来这里。   这一身装扮,却不知是对是错了。反正孟菁蕊一来她这“堂妹”也会被戳穿,不差这一个假的暮成雪。他们只能动作快些,在孟菁蕊来之前撤人。   龙鹫那边自有周少想办法带他入镇,有周少这个金字招牌,她自然不必担心。   入了镇他们未免招人怀疑自然是先去拜访孟柔桑,顺便,也要堵住曾经见过笑无情和龙鹫的杜冲云的嘴。崆峒门人带了他们入镇,丝丝自是不能拒绝,大大方方的谢过了,这或许是热情,但也是对他们身份的求证。   走进客栈正巧杜冲云从楼上下来,脸上的青肿倒是好得七七八八,只是仍有淤痕。这厮果然是安分不了的人,就算留在镇上养伤也在屋里呆不住。   “杜公子,不知孟公子可在?”   “在,屋里呆着呢,你是崆峒的?找他有事?”   孟大公子没人见过,杜冲云可是谁都认识。他的话便打消了崆峒门人最后的疑虑,“孟公子的堂妹来了,我已经引她到了门外。”   说话间丝丝已经进门,杜冲云一见她便瞪大了眼,“你怎么——”   “杜大哥——”丝丝甜甜笑着笑得杜冲云发麻,“我来替堂哥送药。”   送药——这算是提醒他,她还在替孟柔桑治疗呢,这个欠了孟柔桑大人情的家伙可别乱说话。可是此时杜冲云见到随后进来的白莲,眼睛瞪得更大了——   “你——你——”这个装扮,神态莫名觉得眼熟疑似某人的人,明明就是几天前才暴打他一顿的——   “杜大哥,暮成雪哥哥也来了,惊讶吗?你们很久没见了吧?”丝丝已经笑眯眯的迎上去,在外人看来宛如撒娇一般的挽住了那只指着“暮成雪”的手——杜冲云差点喷出一碗血来,毛……暮成雪?暮成雪有他这么傲慢吗?   笑无情冷冷的勾唇,勾出一抹皮笑肉不笑来,“杜老弟。”   杜冲云打了个寒颤——他,他不要这样的暮成雪……!!   “既然人已经带到,在下就告辞了。”崆峒门人告退,杜冲云很想呼喊着叫他不要走,可是那个看似亲昵的挽着他手的女人却十指尖尖隔着衣服扎进肉里扎得他生疼,他于是只能在别人艳羡的目光中无声垂泪。   “杜大哥,我们上楼去吧。”身边是美人甜美的笑容,杜冲云咬牙,“杜大哥最恨上楼~!”   想他杜冲云二十几年来,何曾受过这种威胁和委屈?——他恨“杜大哥”!   “丝丝姑娘。”   孟柔桑的脸色,比上次似乎还苍白了几分。他微微浅笑,见到笑无情面容都没有动一下,继而有礼道:“见过沧溟公子。”   “孟公子不必多礼了,日后相处的机会可能很多,怕是要叨扰了。”进了屋笑无情就不必一副“暮成雪”的模样,恢复了他淡淡妖娆的笑容。只是谈笑间丝丝却觉得空气骤然冷了几度,偷偷转头去看笑无情,只见那厮也淡淡扫她一眼,若有似无的笑容里全是冰碴子——一看到孟柔桑他也就知道,那丫正巧不巧,是丝丝喜欢的类型吧。   丝丝干笑一下——类型归类型,她也不是真喜欢是吧……   ——那就还是喜欢的类型了?   “你们两个也别光自己眉来眼去把旁人当木头吧,你不是来送药的,药呢?”就算被暴打过,杜冲云二十多年来养成的性子也是改不了的,不客气的打断两人。丝丝叹这人真是二傻,这种蒙崆峒门人的借口也当真。   “药我还没配呢。”   “没配你送什么来?”   “送我自己的人来啊。”有新月人在这里,什么药不能配的?只是,杜冲云想歪了……   笑无情幽幽一笑,搭住她的腰道:“夫人,你的人还是免了吧。”——那是为夫的东西,你送的倒爽快。   丝丝郁结——你们的思想能不能纯洁一点啊?   (——是你让人不纯洁!)   第三十九章 幽冥左使与生离恨   蜀镇因为崆峒和昆仑的到来一时间各个客栈都爆满,就连寻常人家空闲的院子也都住进了江湖人。杜冲云一行人来的早,他让自己的手下腾了一个房间,这才有个住的地方。   丝丝再次坐到孟柔桑面前,把着他的脉就在瞪他——“如果你还想让我替你医治,在治好之前就不要再动内力——”   孟柔桑始终一副淡淡平和的样子,“总会有些不得已的情况……”   “让你自生自灭会比较好吗?”   孟柔桑一笑,便岔开了话题,“你和沧溟公子怎么会来?”   蜀镇现在这情形,丝丝一个人来倒还寻常,连笑无情也来了,就有些奇怪。丝丝并不隐瞒,“我们来找一个人,就是蜀镇现在这情形的罪魁祸首——幽冥左使。杜大哥……你在这里人面广,若是有消息,就帮小妹盯着嘛……”   杜大哥——杜冲云乍了一回毛,他觉得自己的鸡皮疙瘩掉的已经够多了,再多一点,都能瘦下二两肉了。   “什么,就那个幽冥左使?我早觉得他有病来着,没事儿招惹什么昆仑和崆峒,那是多大的门派,这不没事儿找死玩么?”   孟柔桑许是想笑一下来着,结果只是一阵轻咳听的人肺里都痒痒,好容易才压下来,“魔道中人,总归行事乖张些。”   这一点同为魔道中人的丝丝很有意见,“乖张也得长脑子,像他现在这样把自己搞到这步田地困在蜀镇出不去,还不如学学我,安分些少生事端少惹正派。”   “……”   “……”   这句话有人信吗?谁信谁站出来啊——安分?闯了冷家庄盗走上古宝剑的人是谁?挑了清尊楼让前楼主君御清至今生死不明的人是谁?她安分,那多少人得喊冤?   丝丝直接无视掉房间里两个人的目光,选择性失忆——往事如浮云,还提它干嘛。   “先前给你的药也该吃的差不多了吧?这两天我在这儿,会再给你配些,药量也要加。顺便再让人面广的杜大哥给你找两个内功高手运功调理,这些事就不用我掺和了吧?”她自然是不想跟正道中人有过多接触,存在感越小越好。孟柔桑懂的。“嗯,你专心办事,就不用费心了。”   “不过我还有另一件事要请你帮忙——”   “请说。”   “有人说菁蕊过几天会来蜀镇,虽然我很想在她来之前就走人,不过这种事……”   孟柔桑微默,这种事的确很难说,找人这种事,能不能找到是一回事,找到了什么时候找到又是一回事。而偏偏,她这个孟小卓和那个暮成雪……“我知道了,菁蕊若是来了我会让她收敛。”   其实天下第一美人榜还是为很多男人所不齿的。一些人认为男人就不该跟娘们一样讲究什么美貌,一些人则是因为榜上无名。但无论是什么心思,“暮成雪”在蜀镇的出现却是掀起了一阵波澜。   他只是坐在客栈一楼的酒馆,酒馆内满座的客人却安静得像是没有人存在一般,大气不敢出。   伊人淡淡,伊人寂寂。笑无情颇有些百无聊赖的坐在座上,窗边的位子自然是轮不上了,但即使置身人群,他的周身依然出现一个诡异的气场。没有人靠近,甚至连路过的人都绕着走开。   白衣涓涓纤尘不染,隔绝了红尘烟火,仿佛连凡人的呼吸都会染脏了他四周的空气。他清冷着淡然着,虽然很多人都早已听过传闻,关于那宛如青山水墨般淡远的美人暮成雪——但,何人笔下的水墨可以带了这般若隐若现的妖娆,从冰冷淡然间不经意流露出的魅惑,直教人有着脸红心跳的感觉。   为什么,他们明明在看一个男人,却有着……有着宛如偷窥女子更衣一般的悸动……   笑无情很无聊,他没有兴趣的人从来不会入眼。这里的人再多,也只是无趣。   茶不够香,点心不够甜。他抬起头想叫小二,却看到小二正一副想看不敢看不看又忍不住不看地不住向他瞄——再看店里其他人,那神情举动也是如出一辙,只是碍于身份,比小二还遮遮掩掩——说起来,笑无情还真没有单独一个人进酒楼下馆子的经验。原来,下个馆子也可以有这么多乐子么?   笑无情是从不吝啬笑容的,只可惜如今顶着“暮成雪”的大名,不能给大爷们好好笑一个。他淡淡唤了声,“小二。”   “哎!是!是!”小二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忙钻过来,“客官,来点什么?”他总算有机会正面看一眼笑无情,可是只看了一眼心里便咯噔一声忙低了头,作势擦着本来就很干净的桌子。四周的人注意力全在这一桌上,竖着耳朵斜着眼睛,却还一副左顾右盼漫不经心的模样。   “小二,这镇上可有什么出名的点心铺子?”   “有!有啊!”小二总算又找到机会抬起头来,“周记的点心在镇上有铺子!客官您要什么我去买!”   “周记的点心么——也只有桂花糕还算能入口,来两三斤。”   “两,两三斤?”小二怕自己没听清,又重复了一遍。   笑无情抬头,故意冷冷的一勾唇,勾出个半冷的笑容,“这里的饭菜,我吃不惯。”   小二的脸倏地一个通红——这明明是不屑的语气,这明明的赤果的鄙视,可是,可是这个半冷不冷的笑却在冷淡中透露着多么勾魂夺魄的魅惑——   噗——是楼下有人喷鼻血的声音。   噗——是楼上丝丝忍不住笑喷的声音。   什么还算能入口啊,他是想吃又不想掉架子吧。丝丝边下楼边对小二道,“小二哥,再帮我买两斤糖糕。”   桂花糕口味那么淡,莲莲怎么会喜欢吃,不过因为糖糕是女人和小孩吃的东西罢了。笑无情瞧见丝丝来便欣然一笑,如冰雪漫漫中妖娆盛开的一朵,破雪而出,刹那便染了颜色。   店中一时连呼吸声也静止,只听得美人那冰棱撞击般悦耳的声音脱去了淡漠染上一层温柔,“小卓若喜欢吃,再多我都买给你。”   丝丝脸上维持着笑容,暗道:买给我?买回来还不知道进了谁的肚子呢。面上却还在说,“暮大哥你真好。”   四周的人在心中无声的呐喊——美人,其实你喜欢什么我们也可以买给你啊~!!   笑无情见火候差不多便敛了笑容,任由那些在昙花一现中意犹未尽的人心里跟猫挠一样,他却又恢复了冷淡模样,让人在期待中被煎熬蒸煮。   丝丝很奇怪,瞥他一眼——莲莲你什么时候好上这个了?   笑无情虽然脸上没有在笑,但微微颔首间丝丝却能够感觉到他的笑意在回应她——刚刚。   难怪丝丝总是一副“小卓”模样,乐此不疲呢。   丝丝微微犹豫,迟疑着低声道,“那个,其实这不是什么好习惯……”   “有关系么?”   “……没有。”   莲莲,你玩上瘾咩?   第40章 幽冥左使与生离恨   幽冥左使在这个镇上已不是一日两日,但这么多日昆仑与崆峒封闭着镇却都没能把他找出来,看来他藏得很好。   丝丝当然不指望自己一来就能找到他,看两派日日巡街不时盘查店铺的架势,她似乎可以等着两派将他逼出来再伺机而动。一个人就算再能躲,也总要吃喝,那就难免露了行踪。   她和笑无情是以孟家小姐和暮成雪的身份来的,夜里自然不能在同一个房间。她睡到半夜突然听到异动,起身披衣不多时,外面便灯火一片骚乱已起,她顾不得下楼直接从窗户飞出去,忽闻一阵邪魅笑声,抬头便见月亮的逆光中一人站在高楼之顶,即使看不到容貌,依然清晰的感觉得到那份魔教中人的狂傲。   “小子,怎么只有你们来吗,看来你们师傅还真是对我不怎么上心——既然如此何必还穷追不舍的,我对陪你们捉迷藏可没有兴趣。”   那嗓音,抑扬顿挫都是优雅至极的张狂。   这次昆仑崆峒两派带人出来的都是大弟子,如此不被人放在眼里,已是气得恨不得咬碎了牙。   “给了你们这么多天都还不能把我找出来,爷我也没耐心陪你们玩了——”他的身影直冲而起似乎就要跑,两派弟子围堵追逐,却转眼就失却了他的踪影。   丝丝如今的身份不能出面,只能远远跟着,在昆仑崆峒两派弟子都放弃追逐大肆搜城之后,才暗中躲在他们追丢的地方环查四周——   “跑了?”   耳畔突然响起低低的声音,丝丝竟不知白莲几时来到身边,差点吓得心脏从嗓子眼儿里跳出来。   “大半夜的别吓人啊!”她迟疑道,“我觉得他没走。这只是障眼法,他必定还躲在暗处,不过是想给两派人一个他已经跑路的错觉罢了。”   “有这个必要吗。”   “若是我就会这么干……”   “但他是幽冥左使。”   “……”好吧这一点其实丝丝也很迟疑……幽冥左使没道理这么耸,他若要跑,难道真的会逃不出去还要用这种障眼法的?若是如此,他也不会是让东方青冥都不好下手的人物了。   “可是,我怎么想都觉得,哪里怪怪的……”方才那个人虽然在逆光中完全看不清,却总觉得有什么地方放不下。但要细说,却又说不出。   “那就照你想的去做。”笑无情轻描淡写一句——所谓常理,本身就没什么意思。丝丝冲他耸了耸鼻子——说有问题是你,说没问题也是你——但他却的确说中她心里的疑虑,也因他这一句,让她放下了包袱。   既然推断幽冥左使还在镇上,就不能让昆仑和崆峒撤去守卫,否则左使跑了,她到哪里找人去?   一大早,两派的人还在镇上巡查,只是屡次的一无所获让他们看起来有些泄气。丝丝瞧见店外早点的摊位上换班吃早饭的人中就有进门时遇到的那位崆峒弟子,她走过去问道:“我可以坐这里吗?”   “孟姑娘!你也出来吃早饭?怎么没在客栈吃?”显然他对‘孟小卓’是很有好感的,丝丝笑答:“早晨出来透透气。”她甜美的笑容得自锦地罗真传,又自有天分,清甜不油腻。稍稍寒暄,便故作好奇问道:“昨夜的混乱,就是传言中那个左使吗?他长的什么模样?”   “其实……”崆峒弟子挠头,“其实崆峒的弟子根本没有见过他的长相——幽冥左使每次露面的时候都很小心,根本不让人看到他的面貌。就如昨夜,他就站在众人面前,却根本看不到他的脸。   如此的小心,却与他张扬的作风不符——“他一直是如此?”   “那谁知道,也许以前不是吧,似乎师傅师叔和大师兄他们有见过。”   不让人看到脸,就说明有不能被看到的理由。他是怕被什么人认出?丝丝微微勾了勾嘴角——怕被人认出,就说明他还有另一重身份。   “那他究竟是怎么惹上两派的呢?难道,他都不怕吗?”丝丝不想破坏形象才说的这么含蓄的,其实她的意思是——他傻的吗一下子惹两大门派给人追?   “只能说魔教中人太狂妄——不知道孟姑娘有没有听说那幽冥左使的佩剑‘生离恨’?”   丝丝点点头,她可不就是为了生离恨来的么。   “传言那生离恨是一把邪剑,若不用血来养便会带来厄事反噬主人,但这血却不是一般的血,而要灵兽的血——我们掌门与昆仑掌门是宿交,养有一对灵鸟,很有灵性,不知怎么就被幽冥左使盯上,潜入门中给杀了。”   丝丝头上落下一滴冷汗——这得多灵性多值钱的鸟啊,惹出这么大阵丈?得亏杀的不是人啊……   她试探着问:“那他真的逃了吗?这里这么多人,他可以逃得掉?”   崆峒弟子微窘,虽然有点丢了面子,却也只能道:“我们也不信的,可是花费了这么多时间和力气都找不到,门里的弟子也不能一直在外面待着不回去……如果明日再没有收获,大概就回去了。”   想走?丝丝却不会让他们走的。   昆仑的大弟子楼江是这一次率领昆仑弟子来追捕幽冥左使的人,他只愿早日抓到幽冥左使,抓不到他早点跑了也成,只要让他们班师回门!   每天都耗着大量的人力财力不能回去,都只为了师傅那只破鸟!破鸟!!   他很早就看那只破鸟不顺眼了!师傅养个破鸟当宝贝不许别人碰,自己又只知道喂食不知道清理,于是他这个大弟子每日都要伺候着那只破鸟清理鸟粪!   活着的时候就不招人待见,死了还要兴师动众让两大门派为这两只破鸟去抓人报仇——两只破鸟!到底有什么仇好报!?师傅到底知不知道他们这么多人出来一天的开销要多少?   一只破鸟!到底有什么重要!?   难道它其实是师傅和崆峒那老头的定情信物吗!?   “啊啊——”楼江在呐喊,他是如此的郁卒,为那个不靠谱的师傅和崆峒老头!他难道是为了伺候那只破鸟才当昆仑大弟子的吗!?   “大师兄又在喊了。”   “是啊,大师兄压力也蛮大的吧。”   “不过,师傅居然也是认真的,让我们为了一只鸟封镇抓人。”   “这不是鸟的问题,是脸面问题吧。”   楼江的喊声很快便停了,这还真让这些师弟们感到很神奇,“今天这么快就停了?”   “是因为明天就可以回去了吧。”   ——明天就可以回去了,终于可以回去了!楼江看着钱袋内牛满面,去他的破鸟,去他的幽冥左使,你丫怎么不早点跑啊,拖这么多天活折腾人啊!   没有语言能形容他此刻的感受,他终于可以不用伺候破鸟(在这一点上其实他颇为感激幽冥左使),也不用四处封着镇子巡街扰民招人骂,可以回去认真练功了——就在此时却听外面一声喊——“幽冥左使出现了!!”   ——嗷嗷嗷嗷嗷——悲愤的怒火中,楼江变异了。   昆仑的二弟子风容相较于那个容易激动的大师兄当算是相当平和的一个人,于是在面临大师兄变身怒火中暴走的哥斯拉的情况下,其他弟子自然将视线转移向二师兄风容。   风容微汗,“我们去追,等大师兄暴走完自然会来。”   幽冥左使的出现的确让人意外,在昨夜闹了那么大的骚动,狂妄的说了走人之后,他居然还会再出现?   他站在高高的树枝上,婆娑的树影遮住了他的面容,一如往日般谨慎,只是却出奇的沉默着。两派门人中有人叫阵,“幽冥左使,你终究还是逃不出我们这天罗地网吧!”   对方却只是冷哼一声,那声音里的不屑直让人想抓狂,凡是有点血性的男儿怎么能不被他激怒——明明处在劣势,明明被人包围着,他凭什么还那么拽?   “你丫跑都跑了,为什么还要出现啊——!!”人群里的一声爆吼,昆仑门人不用看也知道又是他们的大师兄……风容和几个弟子忙把他按下来捂住了嘴,崆峒门人还在跟前,不嫌丢人么?   “让我上去杀了他丫的!”   风容揪住他,“大师兄,大家都很想抓他,拜托你别乱来……”   在外人的眼里,这两人看起来就好像无奈汗颜的风容牵着一条狂吠的狼犬……在大多人的注意都在这边的时候,幽冥左使已经一跃而起,那飘渺的身影就如同没有重量一般,飞起离去。   “快追!”   那飘渺的身影在半空飞跃,地面上浩浩荡荡的人群紧紧跟随。他们在地面上只能追着他的背影,即使光天化日,依然没能看到他的脸。然而几个敏锐的人却已察觉到,这一跑一追的路线,却与那晚一般无二。   果然到了与那晚同样的地方,幽冥左使再次消失了踪影。   “这附近一定有什么地方可以藏身或者有暗道,一寸一寸的搜!”   “这里!柴垛后面有条巷子!”   果然在柴垛后面,两座房子的院墙中间有着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通道,那甚至不能被称之为巷子。   “追!”   那么一大群人挤一条小巷,除了个别轻功好直接上墙攀顶的,其他人几乎都被堵在了通道一端。   而此时通道另一端的某客栈二楼上房,卓丝丝正靠在窗口看对面的拥挤景象。她身后,笑无情正换下“幽冥左使”的衣服,着回“暮成雪”的装束。   “看,我猜对了,暗道就在这附近——不过没想到离客栈这么近。”   或许该感叹的是笑无情居然可以事先毫无摸查就置身相同环境却能找到路,不过因为是白莲,倒让人没什么稀奇了。   笑无情从身后靠过来,几乎紧贴着她靠在耳边,“要我大张旗鼓的引他们过来,不会只为了找到他逃遁的这条路吧?”   “我只是想给他们点提示,两派有了搜查的方向,才有机会替我们把左使找出来嘛。”   “这么确信他们能找出他来?”笑无情自然的环住她的腰,站在窗口一起看,丝丝居然没有察觉,反而让笑无情的手微微顿了一下,才轻轻搭上腰间。   ——没有察觉总比跳开好,这算是一个进步么。   丝丝此时的注意力全在窗外,一脸奸诈的应道:“找不到也没关系,只要这样吊着两大门派,骚扰个一二三四次,让他们不放弃搜查,那么迟早不是我们找到左使,就是左使找上我们。你猜他能沉得住气到几时?”丝丝一转头,嘴唇恰恰划过笑无情的唇角,一愣,在笑无情微微上挑的弧度中,一声尖叫跳了开来。   ——还是跳了。   第41章 幽冥左使和生离恨   笑无情很给力。   他每日按时报到,出现于同一处,也消失于同一处。即使这样依然不能抓住他这个“幽冥左使”的两大门派已经处于抓狂边缘。   丝丝还想看好戏,没料到,她却要先被别人围观了……她似乎忘记了一个人——孟菁蕊。   一大早楼江就有些坐立不安,连抓幽冥左使的事都没能让他分散一下注意。风容打开他的房门,他便一下子跳起来,问道:“人来了吗??”   “……师兄,回头是岸。”风容丢下意义不明的一句,便后退,关门,当自己没来过,领着其他弟子继续蹲点抓人去了。   ——楼江喜欢孟菁蕊,这早已不是秘密了。虽然他自己认为是。   风容对此不予置评,个人喜好这种事情别人是没办法插嘴的。   他正走过杜冲云和那个一直在房间养病的孟公子的房间附近,就听里面传来一声咆哮——“我不是说过你不许乱用内力!再用姐废了你!”   他脚下顿了一顿,这个……是那个叫孟小卓的姑娘吧?看起来颇甜美的模样,原来也跟孟菁蕊是一路……孟家的女人,叹啊……往后还是离远着些。   菁蕊一入镇楼江就迎了过去,她骑在马上跟随着几个崆峒弟子和其他一些江湖人,一身红装明艳动人——江湖中的女子,有姿色的未见得功夫好,功夫不好自然就不会四处招摇,于是于她这般抛头露面又颇有容姿的,倒真是不多。纵然任性些,在裙下之臣的眼中也是娇蛮可爱的。   于是楼江就是其中一个——仅仅是,众多中的一个。   于是菁蕊根本没有多瞧他几眼,她的注意力,此刻全在另一个人身上——   一直被忽视的楼江,只得以其他方式引起她的注意,“孟姑娘,你兄长和堂妹现在也都在镇上,要不要我带你去——”   “哥哥?”菁蕊总算正眼瞧他一眼,“他怎么会在这里?你说什么堂妹……”   “孟小卓姑娘啊……”   ——孟!小!卓?一听这个名字她便立刻想到一个人,那个女人,难道她竟有胆量跑来冒充孟家的人!   楼江误会了她的惊讶,又补充道:“暮成雪暮公子也和她一起来的——”虽然菁蕊对暮成雪的用心也是众人皆知,但讨好无方的楼江似乎也只能用这样的方式……   “你在说什么暮成雪——暮成雪在这里!他才是暮成雪!”菁蕊拉着身边的一个白衣男子,却让四周的人都傻了眼——   伊人淡淡,如一方水墨淡淡悠远,又带着几许淡漠。那个男子的确也与传言中的一般,空谷幽兰。但是——伊人纵雅,伊人纵美,与那惊艳了满镇的“暮成雪”相比,却淡了,变得单薄。在场的人,或许心中仍是希望镇上的“暮成雪”才是真的。但孟家小姐的证实,却足以说明眼前这个淡远清雅的男子才是暮成雪——   他若是暮成雪,那镇上那个惊艳绝绝的男子,又是谁?   还什么都不知道的丝丝正在客栈为孟柔桑诊治,而菁蕊已经往客栈直奔而来——与菁蕊同来的崆峒师叔唤住一旁弟子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那弟子也是脑袋一片混乱,于是三言两语只把“孟小卓”和“暮成雪”来替孟柔桑送药的事说了。崆峒师叔听完微微蹙眉——“孟柔桑?”   怎么回事——他与孟家多年前就相识,明明孟家,没有一个叫孟柔桑的公子啊?   “卓小卓你出来!我知道你在里面!”   菁蕊的嗓门丝丝在屋里便已经听到,和面前的孟柔桑对视一眼,这才想起还有菁蕊的存在。   孟柔桑的身上还扎着针不宜惊动,丝丝起身,“我出去看看。”总比让菁蕊跑进屋里来闹好。她甩手出门,靠在楼梯上看到已经冲进客栈的菁蕊,“好久不见啊,堂姐。”   “你还敢装!叫你那个冒牌的暮成雪出来!连成雪哥都敢冒充,告诉你成雪哥就在外面!把你那个冒牌货叫出来啊!”   本来还悠哉应对的丝丝一愣,她没想到暮成雪居然会来——不是害怕也不是慌张,只是,对暮成雪有一份愧疚。   那一日被龙鹫“掳走”时他的目光,丝丝一直不敢回想。   ——卓小卓——   那个名字,对暮成雪来说几乎有些难以想象。他看着菁蕊喊着那个名字冲进客栈怒斥,跟在她的身后却突然止住了脚步,停在客栈之外数米。   真的是小卓?她平安无事?   这些日子他听了很多言语,太多人劝他,或是对他说小卓并非看起来那般简单,他不曾信,不肯信。   他听到里面传来小卓的声音——没错,那真的是小卓,至少听起来平安无事——他不在乎别人说过什么,不信,所以不必在乎。   他缓缓走进客栈,看到楼梯上的小卓,见到他亦愣愣的只是对视——他们其实分别仅仅月余,为何他会清减到如此。   原本的纤细淡远变得更加清瘦,却显出一股冷韧的苍劲,仿佛淡墨的山水间多了崖顶的一枝劲松。风雨摧过,显出几分顽强与凋零。   “成雪哥!我早跟你说过这个女人根本不是好人——她居然带着别人冒充你!”   菁蕊很急,在暮氏山庄她看到的那些东西,迫于威胁她不能说,但摆在眼前的却怎么也不能放过。然而暮成雪却根本听不进她的话,他走近,站在楼梯前仰面看着丝丝,露出一抹微笑,那样淡,带着小心翼翼的轻柔。   “你没事?”   丝丝点点头,却开不了口。   “没事就好了。”他终于迈步上了台阶,站在丝丝面前。比丝丝低了一个台阶,于是刚刚好可以平视,很淡很柔和的目光中,丝丝看到一种让人窝心的东西。   暮成雪改变了很多。她比较希望他一直是过去的样子,保持着淡然的优雅就好,那远远的一方水墨上不该有别的颜色。如今那苍劲凌厉的一笔,让她想起了一个人。   那也是她心里,最浓重伤心的一笔。她不想在暮成雪身上看到相似的影子。   菁蕊更不想看他们两人这个样子,可是她却迈不动脚上前打断他们——她太清楚这些日子,暮成雪是怎么过来的。   此时小卓就在面前,好端端的一个人,这似乎就足够了,其他的一切都可以不重要。   “小卓——”   他伸手去拉住她的手——那细致的皮肤在掌心仅仅片刻甚至来不及停留,便突然消失,面前不知何时突然出现的另一白衣男子只单手轻轻一拎,丝丝便在半空划了个弧,被拎到了男子身后——   伊人浅笑,与暮成雪虽不相同,却有种翻版的相似。   正主与盗版,就这么突然面对面,一人清浅魅惑的笑容,对上另一人淡淡的诧异。   第42章 幽冥左使与生离恨   此时,客栈里不只有他们这几个人而已。   还有客栈里的两派门人,江湖人,以及跟着菁蕊赶来看情况的人,他们都愕然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两个暮成雪。   相似的打扮异曲同工的风情,其中却又有着说不出的迥异。可是——多么美好,多么养眼的画面!他们其实很不想打断,一点都不想打断——可是,这里却还有理智的人。崆峒师叔开口道:“既然你不是孟家的人他也不是暮成雪,那么你们到底是谁,冒充来想做什么?”他口气不善,本来就在这样一个敏感的时候,突然被拆穿的丝丝和白莲,就成为众矢之的。恐怕若没有一个合理的解释,两派不会善罢甘休。   丝丝微微笑,“大叔,其实你不必这么紧张,虽然有些事情不尽然,但晚辈的确算是孟家的人。”   “一派胡言!你若是孟家的人,菁蕊岂会不知!”当着孟家人的面还敢扯谎,这个女子看来聪慧,难道却是傻的吗?   白莲都不知道她现在想干嘛,但见丝丝一笑,似乎看穿了崆峒师叔的想法,顺着他的思路道:“前辈,晚辈又不傻,岂会当着孟家人的面扯谎呢?晚辈的确现在还不是孟家人,不过……”   “不过什么?”不止崆峒师叔,所有人都盯着她,等着她的不过。   “晚辈现在,已然将自己当作是孟家人了——因为,我已经与柔桑私定终身。”   静默。   一室静默。   相信的不相信的愕然的了然的各种表情都在上演,还有暮成雪的无法置信,和笑无情的一脸鄙视——连这种谎都扯得出来,还面不改色心不跳信手拈来。面对众人目光丝丝提现着她在水榭培训多年的良好素质,继续含羞带怯道:“我只是不好意思说出口,这才说自己是孟家的亲戚。却因此给大家添了麻烦……”   明明每一个字都让人不想相信,却又挑不出什么理来,崆峒师叔转头问道:“菁蕊,是真的吗?”   “——不可能!我哥哥,我哥哥才不会跟你这种女人——”   崆峒师叔颇感奇怪,孟家明明没有长子,为何连菁蕊都一口一个哥哥——不管怎么说这个货真价实的孟家大小姐的话,就是最铁石的证明。   而此时不能相信的,又何止是菁蕊。   暮成雪艰难的找回自己的声音,“你……和孟兄?”   丝丝知道,扯这个谎的第一关,她就要面对暮成雪。他与孟柔桑也算是世交好友,如今,却要面对如此境地……为何,只是短短月余,仅仅月余小卓怎么会跟孟柔桑有如此快的发展,在暮氏山庄时,他们还不曾相识——   丝丝不想面对他的目光,只能故意不看他继续解释道:“菁蕊这些日子未曾与我们相处,不知道也是寻常。只是就算我们关系一向不好,如今我与柔桑走到这一步,你也就不要再横加阻拦,毕竟日后也是一家人……”   笑无情眼中全是冷冷的鄙视,冷哼哼地冷眼瞧着她继续扯。——她再扯下去,神州大地就没有跟她没关系的男人了。   丝丝哀怨地扫了笑无情一眼,她这不也是没办法么。难道要站在这里等着被人拆穿身份吗。   崆峒师叔不断打量她试图找到什么破绽,只是她的解释偏偏是最无缘由可寻的——婚嫁这种事,本来就是把两个无关的外人拉在一起。拉了,也就是一家人。   “那么姑娘祖籍何处?”   “我家本是峰州卓姓的小郎中,躲避战乱迁到沧州,却不想路上遇难,家里只剩我一人——我也是被暮氏山庄所救,这才活到今日。”这些都是现成,连编都不用。崆峒师叔看向暮成雪求证,暮成雪略略点一下头——丝丝才不怕崆峒师叔去查呢,祖籍峰州,他若是派人去查,等他们查回来她早就走了。如今知道有问题的只有菁蕊,可是她憋了一肚子话,却又不能说。   即使不能说,她还是要想办法拆穿!   “我去问哥哥!”她迈步往楼上跑去,崆峒师叔早就想见一见这个在他记忆中并不存在的孟柔桑,便也跟着上楼。   丝丝倒不怕他们去见他,反正柔桑是会帮她的——只是想起他现在的状态——衣服半扒躺在床上针灸,这个,好像不太好见人吧?   “等等菁蕊,柔桑正在针灸不方便……”   菁蕊才不会管,她问了房间位置推门就进,可是房内空空哪里有孟柔桑的影子。   “我哥哥呢!?”   这一点丝丝也很奇怪……他扎着那一身银针跑哪儿去了?   菁蕊此时一脸恍然大悟——“我就觉得奇怪哥哥怎么会在这里,连哥哥也是你找人冒充的吧!如果不是,他怎么不见我?”   此时没能见到孟柔桑的崆峒师叔又丢出一个更难解决的问题——“卓姑娘,你所说的是不是真的暂且放一边,待见到孟柔桑再下定论——那么,那假的暮成雪又是怎么回事?”   他目光犀利起来——他见过幽冥左使,虽然只有匆匆一两面,现在倒还能确定此人不是幽冥左使,否则,他现在就派人将他拿下。   丝丝知道,现在若没有一个有力的说法,笑无情无论如何都无法洗脱怀疑。   “他其实是——周家的人。”   崆峒师叔一时愣住了,“周家?哪个周家?”提起周家,所有人想到的自然只有一个周家。只是,他没想到怎么会跟周家扯上关系。   慢悠悠跟在后面的笑无情挑挑眉,继续掰。原来他这夫人脑筋这么活,口才这么好,他早些年待在水榭只放她一个人出门还真是少开了不少眼界——这话,绝对不是褒义,他绝对不觉得开心。   这丫到底曾经给他招惹过多少人多少事?   丝丝自然不知道笑无情此时的想法,还在致力于应付崆峒师叔,“前辈知道天下第一美人榜吧?”见崆峒师叔微微蹙眉却点了头,想看她究竟还能说出什么来。丝丝继续发挥,看了看四周似乎在确定没有外人跟上来,才道:“只是不知前辈知不知道,天下第一美人榜如今已有周家的插手——这件事还请前辈保密,周家恐怕不会想让外人知晓。周家想利用美人榜大赚,于是正在造势,因为他是周家人不便上榜,便让他冒充暮成雪四处招摇弥补暮成雪性子淡泊的不足。让我与他同行,也是周少的意思,为了让旁人都知道他是‘暮成雪’罢了。”   这一番天花乱坠听得崆峒师叔目瞪口呆——早听说周少是个死赚钱,没想到居然这么,这么——这不是诈骗吗??   不知道周少如果知道她这么败坏他的名声会是什么反应……可是面对崆峒师叔最后的疑惑,她还是不得不说,“如果您不相信,周少现在人就在蜀镇,可以亲自去问问。”   崆峒师叔是一定会去问的,周少也一定不会穿帮的——即使他听到那些会怄到吐血,但绝不会在这里拆穿她。   “那么请问这位周公子大名?”   “周——周琅!”   “哦——久仰。”崆峒师叔恍然,原来是艳名在外,周家出了名的败家子周琅。果然是生得好皮相——   丝丝干笑,对不起了妹夫……   笑无情不声不响在一旁瞅着丝丝,这种张口就来随便一扯都能把谎扯圆的本事恐怕不止是锦地罗□的结果……她这些年,在江湖不知是经历了多少“磨练”,祸害了多少好儿郎?   第43章 幽冥左使与生离恨   好容易送走了崆峒师叔,他有没有去找周少这件事丝丝就不再关心了。   只是回头便见菁蕊狠狠瞪着她,就算别人会被她那套说辞蒙蔽,她岂会不知这女人的猫腻!   “我哥哥到底在不在这里?”   她话音刚落,孟柔桑便在杜冲云的搀扶下走进来,“菁蕊?”   “哥!”   菁蕊有些懵,她笃定了那个人不会是哥哥,一定也是冒牌的……可是,怎么会是真的?   “哥!你跟那个女人是怎么回事?你不会真的跟她——她不是个好人!祸害了成雪哥又来祸害你!卓小卓你离我哥远点!你知道成雪哥为了你这些日子怎么过的吗?他已经多少天没踏进书房一步,甚至开始练功,就为了去救你——”   丝丝微怔,孟柔桑看一眼丝丝,就算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听到菁蕊的话也猜了个七八。他知道现在不是否认的时候,至少现在不行。   “菁蕊,这件事我慢慢跟你说。”他浅浅微笑着凝视菁蕊,“有些日子没见了,来,跟哥哥好好聊一会儿,让哥哥看看。”   温和的嗓音,温柔的语调,在些许苍白无力间那么让人想要珍惜……菁蕊莫名的安静下来,异样乖顺。丝丝渐渐开始觉得有什么地方怪怪的,却又说不上来。   “乖,哥知道,从小你就最听哥的话了。”   菁蕊乖乖点头,乖得就像是另一个人。她听话的跟着孟柔桑走了,没有再闹。杜冲云自然也不会闲着没事留下来跟她闲扯淡,于是房间里只留下她和白莲,暮成雪。   一刻沉默,还是暮成雪打破了寂静,“这位,是周公子?”   笑无情颔首一笑算是默认,他不着痕迹地扫了丝丝一眼——这身份变化的倒快。   暮成雪有很多话想跟小卓说,只是眼前这个男子让他吃不准——在楼梯上他的举动曾让他认为他和小卓之间有什么关系,但小卓与孟柔桑突然公开的关系似乎又让此人与小卓无关。   他不知道,他只觉得心乱。突然出现在面前的小卓让他有些难以置信,而她和孟柔桑的关系更让他措手不及。   他习惯了淡泊,内心的纷乱在脸上并未透露,依然淡淡的神情,却更让丝丝感到内疚。   “莲莲,我跟他单独说几句话行吗?”   笑无情淡淡看她一眼,“如果时间不太久的话。”他这么好说话倒让丝丝有点意外,他稍稍俯身靠近丝丝耳边,“是因为他让你想起了风无忌?”   丝丝微默,料不到白莲居然注意到了。明明是两个毫无相似之处的人,暮成雪却好像有什么内在的东西,一点点的,宛若风无忌那时一般流露出来。   她从不曾忘记,风无忌的下落至今是她放不下的一块心病。原来莲莲是知道的。   笑无情也离开了房间,只剩她和暮成雪。暮成雪什么也没有问,跟丝丝一起坐了,淡然的面容上看不出心绪的纷乱。或许曾经有很多话想问,如今却都说不出口了。丝丝居然也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差点就想要谈论天气了。   人还是原来那个人,却给人完全不同的感觉。难怪他瘦了,却好像有了些许韧劲……他竟然开始练武,他不是从来都是一个文弱的读书人,不愿踏出书房一步的……但是,他当真已经很久不曾踏足进入书房。   她的眼前仿佛浮现的是另一个人,那个书堂里走出来的清秀温文少年,一夜之间全家灭门,那时的他,便从此执起了剑,将自己也化身成一柄剑。她轻轻闭了眼,挥开脑中的身影,若无其事的笑起来,不想搅坏了气氛。   “你变结实了?”她若无其事笑道,还轻轻戳了戳暮成雪的手臂。他知道她想避开尴尬的气氛,也摊开手掌如常淡淡笑道:“看还长了茧子,我以前都不知道会长茧的,还被教习师傅笑。以前整天窝在书房里,的确见的太少,锻炼的太少了。”   他当了这么多年的大少爷,如今才知道只是自以为清高。自己现在似乎依然什么都不明白,又似乎懂得了些什么。书房之外的世界他一直不愿踏出,如今踏出来,眼界开了,却多了些茫然。   眼前的女子,是他踏出来的目标,但现在人在眼前,却无法伸出手。   “小卓,我还没恭喜你和孟兄……”   丝丝有一瞬间也很想告诉他实话,只是连自己也不知是跟孟柔桑没有关系的实话,还是她真实身份的实话。她最终什么也没说,既不能让他再抱有希望,也不想彻底的伤害他。就这样让他认为自己和孟柔桑在一起,淡出他的视线。   她没有跟暮成雪一起待太久,彼此都保持了距离,暮成雪离去时的脚步,一步一步,虽轻又重。   丝丝一出房间,笑无情就靠墙站在门外当门神,丝丝微微有些低落地直接蹲在门内,“你偷听。”   笑无情仍旧靠在门外的墙上,并不在意,“我只是站在这里,可没有打算听。”   “可是你听到了。”   “你又不怕我听。”   说完丝丝便没了声响,笑无情这才低头,看看蹲在地上的那只,弯下身来道:“再给你半盏茶时间,过来,这个人和那个人,你谁都不准想。”   “厚,你连这个都能管得了啊?”   “当然能。”笑无情悠然一笑,忽然伸手一把将她捞起来——丝丝突然腾空险些尖叫出来,刚压回自己的叫声,人已经被扛进屋,房门砰一声便被关上。   “别吓人啊!快放我——”   不等她说完笑无情就手臂一翻,她在空中划了个弧却不知怎么被笑无情抱了起来——像小孩子一样的抱法,他的手臂托着她的腰和屁股,脚不沾地。   “干嘛,快放我下来,我又不是小孩!”   “还在想吗?”   ——突然被吓到谁还能想什么啊,这个人什么时候学会这么对付她了——   “看来还在想了?”笑无情的手微微一松,丝丝骤然下滑,却依然没有落地就被抱紧,视线堪堪与笑无情齐平,正对上他的视线,不由得别开头——“不想了不想了!先放我——”   然而她没有被放开,却是觉得身体突然向后,被抵在了墙壁上。   笑无情的脸离她太近,却退也无处退,无意间撞上那双宛若重瞳的漆黑眼眸,深得像是没有底——她心里升起一丝慌乱,偏开头只想要避开,“莲莲你别闹了——”   “你就这么想躲着我?”他的声音微微压低,沉沉的魅惑人心。丝丝的脚够不到地面,身子又被抱着紧紧靠着墙壁,逃无可逃躲无可躲,连那温热的鼻息都绕在脸旁……   笑无情的眼那么深,那么黑,像要吞噬掉一切……心里的慌乱被无限膨胀,仿佛有一个声音不停的告诉她躲开,一定要躲开,却根本不知道该怎么躲。   丝丝的表情他都看在眼中,即使明知道这只是摄魂术的结果,却依然感到连呼吸的空气都带着丝丝的冷,抽进肺中。   如果,摄魂术一直解不了呢?   他要一直这样,看着她逃,看着她躲,即使近在咫尺却不能伸手?   ——那从来都不是他笑无情!   他突然靠上前,在丝丝的错愕中狠狠擭住她的唇,狠狠的吻,宛若撕咬。丝丝脑中一片空白,这一刻仿佛什么都思考不了,只有感受到的沉重气息和在唇上辗转的力量……直到一丝血腥味漫在口中,那吻似乎突然一下轻了,稍稍撤离,却不肯离去,慢慢舔舐着她嘴唇上的伤口。   温温的,软软的,丝丝的指甲却已经嵌入掌心的肉中,渗出一丝粘腻。   笑无情仿佛感觉到什么一般,突然松开了她。她的脚虽然落地,却只觉得微微晕眩失却了平衡,那双扶着她的手却已经远离。   “不必伤了自己,我暂时不会碰你。”他说罢,转身离去。丝丝有一瞬间想要开口叫住他,却发不出声音——掌心些微的痛开始复苏,她这才注意到手上的血迹,竟然连自己都不知道,完全没有感觉。   她赢不了摄魂术,这一刻,她从没有这么清晰的感觉到这一点。   第44章 幽冥左使与生离恨   直到出了房间都还有种惊魂未定的感觉,丝丝一眼瞧见菁蕊已经坐在楼下,虽然菁蕊很讨厌她但她其实不怎么讨厌菁蕊,而且她现在需要转移一下注意力。于是丝丝果断下楼,跟菁蕊同桌而坐。   “怎么只有你在,柔桑去休息了?”   菁蕊看到她果然一脸大便色,“别总是惦记着我哥!”她居然没有发作,这倒是很稀奇的。此时崆峒师叔从门外进来,“你们都在这里。”他看似只是偶遇,但他没有住在这个客栈,不是来找他们又是为何?   “菁蕊,见过你哥哥了?”   “嗯,见过了。”   “说起来,我还没有见过你哥哥呢——他,这些年一直不曾出门?”   “是啊,哥哥身体不好,从来不出来走动的。”菁蕊不疑有他,对崆峒师叔若有所思的问话也没多想,这却引起了丝丝的注意。   ——这人究竟想问什么?   崆峒师叔也许也觉得自己的问题有些唐突了,但还是问了一句,“那孟柔桑是你亲生兄长?”   这一句可算把菁蕊问懵了,瞪着崆峒师叔半天没好意思顶——不是我亲兄长还你亲兄长啊?   崆峒师叔被她瞪得有些挂不住了,圆道:“只是我先前从未听说孟家还有个大公子,有些疑惑罢了。”   “哥哥他一向低调嘛。”菁蕊不会多想什么,丝丝却不一样。   若是她这样的小鱼小虾没听说过也就罢了,崆峒与孟家关系很好,崆峒师叔居然会没听说过孟柔桑?孟家长子的出生,怎么说也是大事吧?   “这位师叔……”丝丝正要问个清楚,却有弟子跑来,“师叔!幽冥左使又出现了!”   ——嘁,早不来晚不来!   她和白莲这些天撒网等鱼,还在奇怪这人怎么这么沉得住气,居然就出现了。   崆峒师叔立刻跟了出去,到了门人聚集的地方却没见到左使,“人呢?”   “他只出现了一下,就不知道去哪里了……”   “在附近搜!光天化日的,他还能飞了不成?”   弟子们其实很想说……已经飞过很多回了啊~!   他们当然不敢当面说出来,只得四散搜寻,崆峒师叔也在附近巡视起来,方走到无人处,只觉身后阴影笼来猛一回头,却对上一双黑瞳瞬间脑中一片空白……   “师叔呢?有没有人见到师叔?”   搜寻无获的弟子面面相觑,谁也没见到师叔的踪影。   待崆峒师叔被发现时,他正倒在一条巷子里,着实把崆峒弟子吓了不轻。然而摇醒他,却未见外伤。   “师叔?师叔你没事吧?”   转醒的师叔突然见一堆弟子围着他,一懵,却又一寒——有人偷袭他?   “怎么回事?”   这是他们想问的啊……“师叔,我们发现你时你就已经倒在这里了……您没受伤吧?”   崆峒师叔活动了一下身体,完全无碍,这却是令人匪夷所思了……   “师叔,让孟姑娘……不是,是卓姑娘帮您看看吧,听说她的医术还不错,孟大公子也是她在照顾的。”   崆峒师叔迟疑着点了头,他确信自己的身体无病不会无缘无故晕倒,可是倘若有人偷袭,为何没有受到一丝伤害?如此,找她看一下也保险些。   卓丝丝当然很高兴他又送上门来。她替崆峒师叔诊过,倒是无碍。“师叔放心吧,没有受伤,也没中毒的迹象。”   “有劳卓姑娘。”   “师叔客气了,还请不要怪小卓之前说谎才好……”   “哪里,卓姑娘怕也只是受人所托难以拒绝吧。”   很好,他已经完全把错误归结在周少身上了。   “师叔,您之前说没听说过柔桑,那是……”   “哦?哦……你说方才,我只是一时忘记了,柔桑出生时我当然是有耳闻的,只是他多年不出家门,一时没有想起来罢了。”   丝丝微微一顿,可是再看崆峒师叔已是一派坦然,就像全然不曾怀疑过孟柔桑的身世,再无一点疑问。但是一个人的想法,怎么会说改变就改变,故交好友家的子嗣也能说忘就忘说搞错就搞错的吗?她此刻脑中所想到的只有三个字:摄魂术。   是什么时候,被什么人——   卓丝丝心里升起一个念头——她甚至奇怪,自己怎么会一直都没有感到怀疑。对于孟柔桑的事,她不会思考的太少了吗。   她大步走进房间,直接坐在孟柔桑床前——孟柔桑偶尔也会“很乖”地听她的话躺在床上养着,见到她这么气势汹汹,只是浅浅一笑,“怎么,菁蕊又惹你了?”   “不是菁蕊,是你!其实你知道她不会惹我了——”   孟柔桑淡淡抬眼,若有若无的一挑眉。即使是如此微小的动作,丝丝也知道——他明白她的意思。   “你对菁蕊用了摄魂术。”   孟柔桑浅浅的微笑没有一丝动容,“只是不想她惹麻烦罢了。”   “那崆峒那位师叔,也是你做的?为什么?你是什么人?孟家的大少爷就算别人不记得,也不必使用摄魂术去掩饰吧?”   “那么你认为我是什么人?”   看着他那张平静依然的脸,真的让人毫无成就感。“这个应该是我问你吧?”   “但我的回答是,我就是孟柔桑。只是这个答案你似乎并不满意。”他那平静和煦的笑容仿佛真的只是看着一个在无理取闹的小女孩,宽容的不去计较。如今不止是没有成就感,连挫败感都冒出来了。   她倏地起身,“我走了!”   “丝丝姑娘。”孟柔桑轻声唤住她,丝丝回头,他却好像犹豫着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她等了片刻,正要离开,他却道,“丝丝姑娘,不论我是谁,我欠你一份人情。”   那句话划过耳边,却溜走了。或许他想说,却不想她记得。   丝丝郁卒的发现,莲莲闹脾气了。   她刚上楼,还没等接近白莲的房间,里面重物撞击门板的声音让房门都为止一震,惊得丝丝往后一跳,不给人半点反应的时间,硬木碎裂声随之而来,霹雳哐啷一阵响——丝丝微默,估摸了一下房内摆设,蛋定准备赔钱付账。所以,她还是暂时不要去招惹他了……摊开掌心,上面干涸凝结的伤口忘记了上药。她要医好孟柔桑,只有医好他,才能一试,是否可以解开摄魂术。   只是,等到屋内平静之后她却更郁卒的发现,莲莲不见了。   丫,闹脾气还带出走的吗?   第45章 幽冥左使与生离恨   丝丝掬一把心酸泪,抹两把鼻涕花,在周少鄙视的目光中哀怨道:“我哪想到莲莲居然会出走,他平时最多不过砸砸东西掀掀桌子,哪里想到丫就跑了……”   ……乃是被人抛弃的怨妇咩?   周少表现出充分的鄙视,谁不知道谁啊,装毛装。   “你知不知道做生意以和为贵,和不止是外和,还要内和。家和万事兴,你这生意还没做成,人都先散了,像话吗?”周少还一本一本的教育起她来了,提起做生意,他比谁都能说。“那你们找剑找的怎么样了?”   “你还是先问找人找的怎么样吧。”   “那找人找的怎么样?”   “……”   周少居然还真老老实实问了一遍,丝丝默,您老听不出话音还是故意的啊?   “其实我觉得已经有些抓住他的影子了……”可能不止是影子,她似乎已经抓住了他的尾巴,思路却好像在什么地方断掉了。   月黑风高,苍狼长啸。   宛若在黑夜里炸开一声惊雷,有人尖叫着,“杀人啦——”   黑暗中只见血溅四周,一人提剑站在血泊中,剑身冷冷的犀利寒光透着无尽杀气让人望而退却。   尖叫的人转身没出三步只觉头顶一凉,头发已经贴着头皮被削掉一大块。他退一软,跌在地上,再不敢喊半声。   悠悠的声音自黑暗中传来,虽看不到脸,却仿佛能够感觉到他脸上悠然浅笑的模样,“不必紧张,继续叫啊。”   那人一时傻了,嘴巴张了张,却哪里发得出声音。   他只是一个普通的百姓,真的普通得不能再普通,媳妇还在炕上睡着他不过出来撒泡尿。他只知道这种情况别人应该都会叫他闭嘴不许喊,今日碰上个让他喊的他哪里喊得出来——   “继续。”那声音再传来,已经冷了几分。   “杀,杀杀人,人啦……”   “你饿了?”   “没,没没没有……我喊,”如今哪里还管他合不合理应不应该,只得人家叫干什么就干什么,他深吸了一口气,“杀人啊——!!”那嗓门又是一颗惊雷,嗷嗷的声嘶力竭——   这一句,已足够重重戒备的蜀镇瞬间骚动——   黑暗中的人微微勾起唇角看着越来越多的火把重重宛如游龙一般穿梭在大街小巷——邪剑汲血,幽冥左使终于还是呆不住了!   卓丝丝迷糊睡到半夜就被惊醒了,因这时期非常,她夜里都是和衣而睡随时应对各种情况,于是开门就跑下楼——不是每一次暗中跟梢都是明智的,如此火把通明,她若再飞檐走壁被人瞧见,就直接把她也划归贼人一流了。   “姑娘,这里危险,快回去!”偶尔有人提醒她,却终是行色匆匆,加之镇上偶有江湖人也一起来凑热闹,终是没有什么人有精力去注意她。   黑暗里的某人还在悠哉的瞧着自己的剑,他面前的地上就坐着腿软摔倒的镇民,细长剑身伸来,轻轻拍拍他的肩——口年那镇民想躲不敢躲,只能斜眼一直盯着肩膀上那犀利的剑——离他的脖子,很近。   “再喊,让他们知道这里的位置。”   “大,大侠,您是……”   “需要重复一遍?”   “不,不用——杀人杀人杀人啊——”他扯着嗓子狂吼,那些火把迅速集中越来越近,只是他脖子上的剑却不知何时消失,待有人走到附近,他如同见到救星一般大叫:“救命啊!大侠救命啊!!”   人群在他跟前停下,领队的人疑惑的看看他,“为什么喊叫?”   那人真想狂吼,剑都架在脖子上了他能不吼吗!?可是一转头,剑呢?再转头,人呢?   “刚刚那人真的在这里!你们看那——”他一手指向方才所见的血泊,但是死人是没有的,死鸡倒是有几只。   镇民默。   众人默。   ——这是幽冥左使做的?大张旗鼓出来杀几只鸡?   “四处搜搜!”“是!”一排排火把在附近散开,只听有人喊道:“大师兄,看这边!”   众人看去,只见墙上歪扭夸张的血字写着:幽冥左使到此一游。   幽冥左使英明神武。   来抓我来抓我来抓我。   ……如此幼稚的行为,也是幽冥左使做的?   躲在人群中的丝丝头上冒出冷汗,她怎么觉得这种行为似乎……   众人遍寻未果,如此行为已不知是气到咬牙还是气到想笑。方四散归去,就听又一处喊叫划破夜空,这回,喊的却是——“采花大盗啊——!!”尖锐的女声,如此的有穿透力和震撼力。   于是,刚刚散去的众人只能再次聚集,又一次找了去。毫不意外,他们依然没有见到“行凶者”,只有一个无限哀怨的饼脸桶身的麻子老姑娘……   ——这也是幽冥左使干的?   众人汗了,丝丝囧了。一切都还在黑暗中继续进行。   当某个黑影悠哉地盯上了下一个目标,一个胡子拉茬胸毛拉茬腿毛也拉茬的矮胖晚归醉酒男——这回喊个非礼什么,效果一定比上一个好。   他如幽灵一般来到那人面前,冰冷剑锋对喉让矮胖男一身酒意瞬间就醒了。   “你,你要做什么,打劫?我身上没钱!”   “没关系,不要钱——”那声音悠缓却悦耳着,矮胖男还从来没听过这么好听的声音,可是那声音却对他道:“你就当,是来劫色。”   “——”矮胖男张着嘴巴合不上,他活了三十多年人长的丑又没钱没出息至今没有人看得上连一房媳妇都没讨回来就隔壁那寡妇都不稀罕看他一眼对门的黄狗都嫌他臭长这么大还从来没人惦记过他的“色”——累死我了让我喘口气——他嘴巴动动冒出来的第一句话却是:“你,你想怎么劫?”   他大概不知道他这句话差点就送他回了姥姥家。   不过总算,那剑未动,对方只是微默,片刻开口道:“喊流氓,有多大力使多大力——否则,估计你这辈子也就没机会再想色个一半回了。”   虽然从来没人看得上他,虽然他讨不着媳妇,但至少心中还是有美好愿望的。他当然不想拿自己下半辈子的“色”去冒险。   如此销魂时刻,“行凶者”身后气流微变,他手未动,身微侧,已面对身后来者,剑却还在矮胖男的咽喉上。   “你是什么人?”开口的不是“行凶者”,而是后来的人。即使黑暗里看不清彼此的容貌,“行凶者”嘴角的那一抹笑却如此清晰的穿透黑暗传达过来。   “你说我会是什么人?你既然追踪而来,难道没有看到墙上的那些字吗。”   站在他面前的人,手中却也举起了一把剑——剑在嗡嗡作响,像是饥渴了太久的野兽终于按耐不住越来越暴躁。即使在黑暗中它仍熠熠发着蓝光,流彩般的蓝色带着幽暗的紫,宛若淬了巨毒。微微的光芒映着持着它的主人的手,连那只手也微蓝,让人看着心惊,仿佛有蜿蜒的毒液会顺着剑身漫到它的主人身上一般。   “生离恨?”悠然的声音里毫无意外,倒是带了些欣然。   “既然知道,你还想冒充?——你做这些事故意败坏我名声丢我脸面,本来就是想引我出来吧?如今我来了,你还不现出真身?”   轻轻的一声笑,像风力的一个旋儿,转眼就不见了。“不是应该请左使先让我看看你的面貌么?”他手中剑一动,移向矮胖男的鼻尖——“喊。”   “流,流——耍流氓——!!”   仿佛微微的青筋爆裂声,即使在黑暗中也足够让人知道,幽冥左使此刻的愠怒——这种货色!不,这种货!没有色!若被人误会,岂是要脸简直是要命!   骚动又起这回众人也已经很怒了——这分明是耍人玩嘛!   而两人无视那些越走越近的火把,这一回不再需要声音的指引,幽冥左使手中的那柄剑,即使在黑夜里也仿佛一个标靶,让人远远便能看见。   不出片刻他们就会赶来,幽冥左使却没有逃,而是举起生离恨——“出剑,时间还有一点,足够给你点教训。”   轻笑。   那隐隐约约却又分分明明的轻笑,充分的表达着某人的不屑。   生离恨长吟而出,那声音尖锐刺耳,连剑气中都带着不详——两剑几乎在碰撞中火花飞溅,两道影子飞跃而其在半空已是数招交手,落定在房顶。   未有胜负。但那并不是说,没有高下。   地面火光已经赶来,将他们团团围住。幽冥左使目光微沉,眼前的这个人从容间便化解了他的招式——未出击,却只是将他拖在了这里。   但此时地面上的人却是懵了——两个。漆黑的夜色中他们甚至看不清上面两人的身影,只有模糊的轮廓,和那两把利刃的剑光。这两人,哪个才是幽冥左使?这两把剑,又哪个才是生离恨?   有人眼尖,忽然喊了一声,“如勾!”   后来的那一把剑犀利明亮,细长的剑身一挑,在剑梢形成了微微的弧度,可不如传言中的如勾一般?   如勾——“是沧冥的新月!?”   这个女人怎么会来?而且还阻拦了幽冥左使的去路——魔教互斗?   有人却是疑惑,这身形哪里是个女子,分明是个男人。所以上面的人当然不是新月——左使已是了然,既然不是新月,那么会拿着如勾的,便只有一人。   “——笑无情。”左使的声音不高,只有他们两人听见。天空云团飘移,在微弱明灭的月光中,他只能看到对面之人唇角的那一勾笑。   若是笑无情,他倒是该输得心服口服——心服,口服,没门。   他一身的邪魅与狂妄,岂会因对面的人是笑无情而收敛。即使已经被团团包围,他依然没有半分示弱。   “这么大费周章的引我出来,却只是便宜了两大门派,你又能得什么好处呢?我若落在两大门派手上,只怕你也拿不到生离恨。”   笑无情微扬下巴,稍稍挑眉——“左使知道的倒不少,还知道我是为生离恨而来。”到底还是露馅了吧?不过如今地上有两大门派包围,面前有笑无情拦路,他不露馅,也藏不住了。   眼见云遮云现忽明忽暗,他的面貌被众人所见也是迟早的事。   卓丝丝就站在人群中,一直盯着上面的两个人——终于云团过境露出小半个月亮,那月光却堪堪照在了左使身上,而将笑无情遗漏在阴影中。数寸之差,甚至他的一半身体都已经暴露在月光中。   “看来,连老天都偏着我,而不帮你。”   第45章 幽冥左使的真面目   长久以来幽冥左使那谨慎被遮掩的面容终于出现在众人眼中,而月光下曝露出来的那张脸丝丝绝不陌生,甚至,她隐约觉得自己早已经知道。   ——孟柔桑?   她在人群中不能开口,然而一瞬间孟柔桑的目光与她相交,丝丝的眼中或许有疑问,他眼中却没有辩驳,有的只是魔教中人的随性肆意。丝丝懂那眼神的意思,他只做自己的事,不必对任何人有所交代。   “孟贤侄!?你在这里干什么!”崆峒师叔一时还无法把孟柔桑和幽冥左使联系在一起——丝丝知道他和自己一样,对于孟柔桑绝不会多想。   “哥!?你在那干嘛快下来!”这热闹中居然也没少了菁蕊,她那自小体弱多病的哥哥宛若变了一个人般,周身淡然皆化作狂狷,一阵张狂大笑,“妹妹,事到如今你都还能把我当哥哥,真是率直得可爱。”   “哥你在说什么——”   即使隔着远远的距离孟柔桑一眼扫过来,菁蕊目光一滞,宛如被靥住一般,整个人忽然就倒下去——   “孟姑娘!——你!孟柔桑你做什么!?”楼江先沉不住气了,几乎就要提剑冲上去,却又放不下晕倒的菁蕊。   ——孟柔桑?   这个名字,事到如今还有必要么?   他微微一笑,即使再浅的笑容,如今也没有了先前的宁静淡然。那一切,不过是个假象。丝丝很郁卒,非常郁卒。她行骗无数自认拿乔装鼎是一流功夫,居然也会被人骗——她很受伤。   “我的名字是落柔桑,往后不要再叫错了。”他这话,似乎只对丝丝说。而说完他便出其不意地向反方向飞去,只走月光明亮处——他不信,笑无情会冒着连丝丝的身份也揭露的危险暴露在月光下。   其实将他逼出来,笑无情就已经功德圆满了。   但有句话他说错了,他若落进两大门派手里,丝丝和笑无情不会什么也得不到——这天下的东西,只有世人找不到的,没有他们得不到的。   生离恨进了两大门派的手中,得到它还会是什么难事么?   两大门派迅速追赶,这世上可以有一条两条暗道,但难道还有三条四条,五条六条?   他们的追赶对孟柔桑——现在,应该称他为落柔桑。对落柔桑来说不无压力,但也不是威胁。他甩不掉他们的紧追不舍围抄堵截,但他们也抓不到他。但换成笑无情,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那道人影终究还是走出了阴影,向落柔桑直追而来。落柔桑大概有足够的理由可以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回头看一眼。这一眼足够他怄到吐血——笑无情的脸上,赫然一张银质雕花面具遮住了他的脸。   看来今天笑无情是笃定要将他逼上绝路了——落柔桑突然不逃,而是反行其下冲向两大门派的追兵中——两大门派拉开阵势准备一拼,他却根本没有跟两大门派的人动手而是直向丝丝而来,一手擒了她便再次飞出人群。   他擒的很顺利,甚至带了一个人之后速度完全没有减退。因为丝丝没有反抗还异常配合。她知道既然已经把他的真身都逼出来,那么就到了摊牌的时候了。   “原来你身上的毒已经解了。”   飞得这么利索,看来内力运行已是无碍——她现在知道,一个体弱多病的孟大少爷为什么总是需要动用内力了。   “也不尽然,说实话还是有些勉强的,不过新月对毒的造诣的确了得,这还都是你的功劳。”   丝丝轻轻冷哼一声,不管怎么说被骗的感觉都是很不爽的。   落柔桑笑着,并不在意她的不满。即使还是那张脸还是那个人,那平静淡然的浅笑却在他脸上再寻不出一丝痕迹,就连这微微一笑也带了邪气的张狂,“就请新月姑娘再助我一臂之力吧。”他扫一眼身后,两大门派依然紧追不舍,只靠他如今状况恐怕是甩不掉他们了。奇怪的是笑无情却不见了影子,难道他就不担心自己的夫人吗。   ——担心?丝丝自己都不担心,他又担心个毛。那分明,是卓丝丝自己肯让他劫走的吧。   不过丝丝还是很想呐喊,她明明是被劫的被劫的吧!怎么还让她帮他甩开追兵啊!   但是如今这情况,他们也没办法好好说话。   丝丝不甘不愿的反抄住落柔桑手臂,两人不多时便消失在众人视线。   摇曳的火把几乎就在脚下来回奔走,丝丝和落柔桑根本没有走远,就栖身在树上,借着茂密的枝叶掩藏住身形。   两人的距离如此近,丝丝稍稍挪动身体拉开点距离,扫一眼那把虽然被落柔桑用布缠上但仿佛依然能够看到丝丝蓝光流溢的剑身——她现在知道,落柔桑身上的毒是哪里来的了。   “剑身有毒?”   落柔桑没否认,就算默认。他的手依然握着剑,那隐约的蓝色流光便蜿蜒缠绕着,仿佛要沁入他的身体。   ——原来这所谓不详之剑不仅是一把邪剑还是一把毒剑,难怪会有传言只要得到这把剑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这毒在握剑之时便已慢慢沁入皮肤,日积月累。倘若没有解方,的确会落得个凄惨收场。   “那把剑可以给我看看吗?”   落柔桑低头对她一笑,低声应道:“现在还不行。”   ——小气鬼!   让卓丝丝面对这么一把如此邪乎的毒剑却不能好好研究上一番,这岂不是跟心里被猫挠一般。她冷瞥这个蒙骗他人感情欺骗他人新任的家伙一眼,“你当这个孟大少爷,就是为了让孟家给你解毒?”   “没错,只是我没想到,会耗上这么多年——”   幽冥左使在江湖上的行踪诡异居然是因为他在忙着当孟家大少爷,难怪幽冥教都找不到他,这大概没有人会想得到。而他自己同样没想到,这孟家少爷,会当了这么多年。   “你一直都在用摄魂术欺骗孟家人?”   “没错,不然我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大少爷要怎么当?不过我当初说过,摄魂术我只通皮毛,这倒是真的。何况我内力受毒所限,除了个别的几个孟家人,对于其他大多数人,都只能简单暗示。若非如此也不会漏洞百出了。”   丝丝脑门上爆出一条青筋——是啊,漏洞百出,她还丝毫也没有怀疑,这丫对她施了暗示现在居然还敢提。   “何必费这么麻烦,只要你放弃生离恨不就都解决了?何必让自己受这个罪?”   “然后,你就可以接手生离恨?”他可没忘丝丝说过来蜀镇的目的,还和杜冲云一起对幽冥左使大肆嘲笑了一番。   “这不是正好么?就算你现在毒已经解了,日后日积月累迟早还有毒发的一天,何必为了一把剑委屈自己?”   的确若有新月在,生离恨的毒将不成问题——但他落柔桑倘若会因为此毒而放弃生离恨,便不会有这么多年的孟柔桑。   他没有应丝丝的提议,而是道:“我说过,欠你一个人情——这个人情我会还。”   “给我生离恨?”   落柔桑没有应,却道:“我这个人,人情会还,但一次人情也只换一次——生离恨,或者是帮你解摄魂术——只是我说过,解摄魂术我并无把握,你自己选。”   是选择垂手可得的生离恨,还是连结果也未知的解除摄魂术——这个选择突然摆在丝丝面前,落柔桑好整以暇地等着她给出答案,“我说出口的话,你也不用费力去试图改变。”他的话已经说的很明白,希望聪明如新月,不要试图耍心机玩什么双收。这一点,丝丝明确的接收到了。   “——我选摄魂术。”   比起可以被替代,或者日后再想办法的生离恨,对她来说就算结果未知,这却是不必犹豫的问题。   他笑问,“你不怕我耍诈,能解也不替你解吗?”   “你会吗,说一不二的左使大人?”   他轻笑,“希望日后换一个地方换一种形式再见,可以不必为难彼此。”低头看一下依然在附近徘徊不去的火把,“不过我们总该换个去处,这里可不是久留的好地方。”   如今孟柔桑身份被揭,她这个孟柔桑的未婚妻也一样站不住脚了,要找一个安全的去处,丝丝第一个想到的,自然是周少那里。   两人直奔周少所在客栈,一进窗户那丫便差点跳起来,不敢高声喊只得压低声音道:“你怎么把他弄回来了!?他现在可是风口浪尖上的人物,被人发现要惹麻烦的!”   “怕什么,谁会怀疑你这里啊。”   “连杜冲云那边都被人搜过了!”   “杜冲云和他有JQ你又没有,安心啦,你是周少嘛。”   落柔桑微微挑眉,怎么他就有JQ了?   “周少你去把门!”丝丝把他轰出去,周少心不甘情不愿的往外走,回头又问了一句:“怎么没见沧溟公子?他不是也了一脚吗?”   ——从方才就没有见到他了吧。丝丝虽然有发现,却也无暇□去找,只能先试着解除摄魂术。   落柔桑站在她面前,“如果没有效果,希望你有心理准备,不要太失望。”   丝丝点点头,对上他的视线,眼前瞬间只剩下那双漆黑的眼瞳……   醒来时已经不见落柔桑踪影,他或许趁乱出镇,或许只是又找地方躲了起来,等着两大门派撤去。   丝丝微微茫然着,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倒是周少不知何时已经回了房间正伤着脑筋,“现在怎么办?你跟幽冥左使搅和在一起,他倒是不见人影了,你怎么出镇?总不能一直躲在我房间里吧?”   丝丝似乎完全没有在烦恼这个问题,问:“菁蕊呢?”   “她倒是早醒了,似乎摄魂术也解了,虽然还记得孟柔桑的事情,却也知道他不是她哥哥,闹腾了好一会儿呢。”   丝丝点点头,“暮成雪和她在一起?”   “当然在一起,不在一起还不知道她得哭成什么样呢。”   可见菁蕊还是很喜欢这个哥哥的,除了“体弱多病”,落柔桑可说是塑造了一个完美的哥哥,甚至丝丝都觉得暮成雪身上也有些许孟柔桑的影子,让人怀疑菁蕊会不会其实是个恋兄狂。只是那完美的哥哥,如今却说没就没了。   “那就不必担心了,要走,当然就光明正大的走。”   “你你——该不会现在就要露面?现在这么敏感的时候你——”   丝丝笑笑,起身整整衣服,拍拍周少,“就是现在,才是最好的时候——来吧,菁蕊闹完了,该我们闹了。早些把这里的事解决,我还要去找莲莲呢。”   第46章 小白莲的出走   白莲又不见了。   丝丝此时正坐在客栈前堂里,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得梨花带雨哀怨不已——“我真的没有想到他居然会是魔教中人,什么都是假的,连我们的感情都是假的,叫我还怎么活下去——呜呜呜呜——”呜呜咽咽渐渐便有了嚎啕之势,她往桌子上一趴,那肩膀抖得就跟筛糠一样。   她面前是两大门派的主事人——崆峒师叔和昆仑大师兄,还有其他弟子若干,他们刚刚经历过菁蕊那一场撕心裂肺正心有余悸,一看如今小卓也要开哭立刻头痛不已。   对于小卓,他们虽然怀疑,但她也的确有可能只是个受骗女子,没有证据说明她就是跟幽冥左使一伙。   崆峒师叔毕竟年长,一看这个架势连忙劝了两句,在她哭到收不住之前问道:“小卓姑娘,我们知道你也受骗的可怜女子,能不能跟我们说说,落柔桑劫了你去,你们都说了些什么?”   说到底,还是怀疑她。   “他要我跟他走——”丝丝边用帕子擦眼泪边道,“可他是魔教中人,我就算再没身份也知道洁身自好,不能就这么走上歪路,可是,可我——”她大义凛然忍痛割爱,她被人欺骗伤心难过,谁再指责她,谁就不是人!   “够了。”那虽淡却冷,带着强硬的声音传来,暮成雪拨开众人走过来,“师叔,能不能看在我的面子上,让小卓先静一静。”他一直关心着小卓,在得知孟柔桑竟然是幽冥左使的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她。只是他不知道小卓的想法,如果她明知道孟柔桑是幽冥左使依然决定跟随他,那么他不该出现。可是既然她回来了,那么,他不能看着任何人为难她。   丝丝仍在呜咽,可是她的声音已经小了很多。她现在应该继续痛哭流涕的,在本来的盘算中暮成雪是证明她清白的关键人物,让他动容很重要,可她的良心却让她不忍在暮成雪面前太过分。   “公子,是我认人不清,我没关系了……”   “不必叫我公子,你现在不是在暮氏山庄寄人篱下,更不是下人。”   丝丝微默,他这样说,是想让她叫他的名字吗?可是她已不想让两个人之间再有任何的距离拉近。   崆峒师叔看出两人关系非常,本也无心过多为难,便就此罢了。暮成雪陪她返回房间,问道:“小卓,日后你要去哪里?若是没有其他去处……”   “我还有其他事情……”丝丝轻声打断他,“公子,只怕小卓要就此拜别。”   暮成雪沉默着没有说话,他还是知道什么的吧。关于小卓的风言风语那么多,即使他不信,即使他无所谓,心底深处还是应该明白的。   “若今后遇到任何困难,或者……”他想说什么丝丝明白,但他终究没有说下去。现在的他,有什么能力说这种话?“你要保重。我……去看看菁蕊,她好像还没有接受孟兄不是她哥哥的现实。”   丝丝笑着点了点头,走过暮成雪身边。   暮成雪看着她的背影,心里微微绞痛。可是,他已不能追上去,伸出自己的手去照顾小卓。不仅因为孟柔桑,也不是因为关于小卓身世的那些流言蜚语。   只因,菁蕊还在等他。因为他,爱着小卓,却对菁蕊动了心。他怎能忍受同时爱上两个女人的自己,这样的他,没有资格拥有她们中的任何一个。   ——从一开始,欢情散就是有效的。   只是他不能容忍自己。   丝丝在当日离开蜀镇,不得不去找那个再次翘走的小白莲。   而说起白莲此人,以他的个性,出走了,岂会自己回来?   他会引落柔桑出来单纯只是因为不爽,拿他来泄愤而已。于是把人拎出来了,假面具扒了,他就算爽了一点也不会回去。   笑无情并没有什么事情想做,也就没有什么地方想去。他在附近的城镇随便走走,然而别处并不如蜀镇那般江湖人云集,这种市井生活无疑是他所陌生的,除了曾经因走火入魔外加被丝丝砸了脑壳变小白的那段日子,他没有经历过寻常人家的生活。他是沧溟公子,也只是沧溟公子。   茶馆里说书人拍着惊堂木,饭馆里小二吆喝声声,四处都是平静和乐的景象。笑无情不习惯,也不喜欢。他找了酒馆坐了,颇有些无聊间,却听一个清甜的声音问,“我可以和你坐一起吗?”   抬眼间见一女子,年纪不大,或许只能称之为少女。着了一身粉桔的轻装,外面是淡黄薄披风,还缀着细小的碎珠。娇俏又粉嫩的一个女娃,被这身衣衫更衬得如晚霞里的樱花一般,笑容间娇柔讨喜。   笑无情还没有应,她便顾自坐了,在笑无情淡淡沉默琢磨着要不要一掌把她拍出去的时候,突然一笑,清甜悦耳的声音笑道:“你该不会这么小气,坐一下就要打我吧?”   小女娃呼吸绵长,听起来倒是练家子。笑无情面容未动,就算是个江湖人,这么一个小女娃,似乎也不值得出手。   女娃似乎很会察言观色,见没有危险,便挪着凳子靠近了些,“一个人坐这里会很无聊吧?我带你去玩啊……”   倒是有些好笑,这么一个小女娃娃,又能带他到哪去玩?   不过她并不令人讨厌,而且,笑无情的确无聊——他倒希望,这显然有备而来,不知做着什么盘算的女娃娃能有胆量给他找出些事来。   那女娃没问过他是谁,也没说自己是谁,扯着他的衣袖便将他拉出客栈,一路钻了几条巷子,来到一条并不宽阔的热闹街道。——说热闹,也许并不贴切,该说是喧闹,或者吵闹。   这里,就是传说中那三教九流的聚集地——女娃直奔着一间赌馆就钻进去。   笑无情往这喧闹之地一站,便与这里格格不入,那一身清濯与妖气便是那天地相合云泥相撞。他倒是混不在意,可怜了那些在无意间瞥见他的赌徒,一眼瞧过去便瞧得傻了,赔了钱都不知道。   女娃硬塞了二十两银子给他,还特地声明道:“这是我的,帮我变成一百倍!”   “这就是你能找到的事?站在这里无聊跟坐在酒馆无聊,并无什么不同。”笑无情将银子随手一扔扔在赌骰子的赌桌大字上,便准备走出赌馆。女娃“哎哎”叫着便要追,身后传来开出“六五六——大!”的声音,又忙回头将银子划拉到腰包里,这才又追了出来。   “哎哎,你总有别的感兴趣的东西吧?吃的?喝的?哪怕青楼也成啊?”   笑无情脚步稍稍一停,她还以为自己真的蒙对了,忙赶了两步赶上来,“你真的对那个有兴趣?真看不出来——哎呀没关系啦,男人嘛——我带你去啊!”   笑无情不带任何情绪地扫她一眼,其实他并没有兴趣问是谁派她来的,或者她自己来又有什么目的,既然只是打发时间,那些大概无所谓。   “你?那种地方,你可以去么。”   她得意的一扬头,“小瞧我啊?”于是加大了步子便拽拽地走在笑无情前面——这条街上隔几步就有一家青楼,她站定抬头打量了一番,“好吧,虽然看起来小了点普通了点,就这里吧。”   一回头,欸,人呢??   第47章 小白莲的出走生活   “哎哎哎,你这人怎么这样啊!”   小丫头追得气喘吁吁总算是找到了某间茶馆悠然喝茶的笑无情,“把一个黄花大姑娘撂在青楼门口你还算是个男人啊?”   笑无情瞄她一眼,悠然笑道:“黄花大姑娘不会跑去青楼门口——况且,你——”他那眼神上下两眼,不屑移开。很好,他不用继续说了,他不说她也明白他的意思——她哪里算黄花大姑娘?黄毛丫头还差不多。   这回小丫头的笑容该挂不住了吧?谁知她眼珠子一转,方才的怨气便烟消云散,变脸的速度不亚于笑无情翻脸的速度。   “呐,你涮了我一回,不给点补偿也就罢了。你饿不饿?刚刚赚了钱,我请你吃饭——我知道有个地方做的金丝桂糖糕是一流,要不要去?”   还真是把他了解的很彻底。   笑无情酷爱甜食,但这却只有水榭和亲近的人知道——她又是从哪里挖来的?眼前这个清甜得像一瓣樱花的女孩看来倒比他想的还有点来路。这勾起了他些许兴趣,不论她在盘算什么,等着她的动作拆招倒也能打发点时间。   他轻轻弹一下衣摆优雅起身,“好,那你就带路吧。”   “——我叫缨缨。”   女孩甜甜的笑容瞬间便漫上脸庞,如满树樱花绽放一般炫目。正巧走过的小二不幸中招,看愣在当场。可惜笑无情却只是淡淡一瞄,脑中只有四个字:黄毛丫头。   绕来绕去,结果他们还是来了青楼——更正,是香园。   名为香园的疑似青楼。   缨缨对此的解释是,这里的金丝桂糖糕比别处好吃。笑无情自是无所谓,去哪里都是一样。总算香园还不是低俗的地方,也算雅致,甜酒味道不错。笑无情的心思便放在了甜酒上,对于那些弹琴唱曲儿的便瞅也不瞅一眼。   ——他外有凤恋香这个沧州第一歌姬的红颜知己,括号,虽然已经被丝丝赶走了。内有锦地罗这个御用乐师,还有他那堪称“天下第一”的老婆新月……这些个小调小曲儿,哪里入得了他的耳。   连缨缨都似乎有点坐不住,忍了忍,终于还是起身走到乐师跟前,小手一挥,“我来!”   笑无情总算抬了眼,看着架势十足坐在琴前的缨缨,客观来说这个小女娃很有意思,清甜与狡黠,蜜糖与阴谋,却又时不时的透出率真。他倒很想看看她能有何种水平。   那嫩葱似的小手似模似样的轻触琴弦,几个试音,乐曲便如流水般流泻而出,娴熟灵动。——确实有点本事。只是那曲子再美,他却听得百无聊赖。大概听过见识过卓丝丝那无比欢乐的歌唱乐曲的人,再听什么都得百无聊赖。   那缨缨弹完了曲,玩上瘾一般,拉着歌舞的姐姐又唱又跳,已经玩得不亦乐乎。等她终于想起笑无情,蝴蝶一样轻灵飞到他面前,“呐呐,我还知道很多好玩的地方,我们去沧州,去水越,好不好好不好?”   ——似乎只有她一个人在觉得好玩。   笑无情那不咸不淡的表情很快浇灭了她的热情,似乎终于想起自己的目的,那一脸率真转眼消失不见,笑容重新馨香甜美。   “或许,你喜欢另类一点的?不管什么样的都包在我身上,你敢不敢跟我走呢?”   笑无情才懒得上套,人在套里没关系,但要他跑那么远——走远了,新月怎么找他?   如果说这世上有个人是最了解笑无情的,那么这个人大概也只会是卓丝丝。蜀镇在沧州与蜀中之间临着官道,除了沿道零星城镇其他方向皆无人烟。丝丝只向那附近较为繁华城镇寻去,白莲不难寻,以他容貌姿色,走到哪里都是最显眼的。   只是打听到他如今的去处居然是香园,丝丝微默,笑无情什么时候换了口味?   她来得倒快,省去走大门的麻烦直接飞进去,果然笑无情无论在哪里都是最显眼的,这里的廊桥亭台又是以薄纱珠帘为隔,一眼便能找到那个软玉温香在旁的无聊男子。   微默走去,缨缨正扯着他的衣袖,央道:“好不好?你不会连这个胆量都没有吧~?”   笑无情唇角微勾划出一抹笑靥,“夫人觉得呢?”微仰起头,他的笑容里七分清濯三分邪魅,满满的有什么东西几乎都要溢出来。其实老婆来叫他回家的感觉,还蛮好的。   (莲莲,你老婆叫你回家吃饭。)   那张笑脸看得缨缨心口一抽一抽的,嘴角也跟着一抽一抽——一个男人,都长成这样了,还要笑成这样,还让别人活吗……然而当她抬头看向丝丝,那甜美的脸蛋上隐约便笼上一层寒气——她就是新月?似乎也不过如此——   丝丝脸上堆着笑容,看了看缨缨,哼哼笑笑——“你私生女?”   缨缨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笑无情瞄了眼缨缨,“难道不觉得大了点?”   “你儿子不是比她还大?”   笑无情不予辩驳,缨缨就这样被无视得想要吐血——这是什么定位!?为什么会出现这种定位!?她和笑无情被抓包个正着不至少也该是小三狐狸精吗!?   只是她也算坚韧非常,立刻换上一副笑容,有礼道:“这位姐姐,可以叫我缨缨。”那娇嫩的脸蛋就像花儿一样,她年轻,美好,有哪里会比不过这个老女人?   这种无言的对决只有女人懂得,只是丝丝依然毫不在意,应道:“不必客气,叫我后娘就可以了。”   噗——缨缨再次吐血,落败得很彻底。   ——不!不对!这个定位完全错了,到底是哪里的问题——!?   她奋起辩驳,甚至一咬牙挽住了笑无情的手臂,“你难道看不出我们是什么关系吗?”   笑无情倒是不咸不淡不知答案的扫了她一眼——嗯,靠得很近。几乎都要挂在他身上,他的胳膊就被她抱在胸口,只是,很平。   果然黄毛丫头。   丝丝却看了她半晌,不满地对笑无情道,“莲莲,你女儿排挤我。”   噗——吐血两升,倒地身亡。   第48章 小白莲的私生女   卓丝丝无疑是强大的,跟她斗,那是要自取灭亡的。   只是卓丝丝看着那小女娃如同小强一般挪吧挪吧又从地上爬起来,连她也不得不佩服她的坚强。   “莲莲,咱们回家吃饭吧。”   白莲很偶尔的会笑得像个小孩子,就像曾经的小白莲莲。其实她一直都知道笑无情的心里其实就是一个被责任和环境扭曲着没能好好长大的孩子。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忘记了。   她不知道摄魂术的解除究竟算是成功了还是没有,好像一下子也找不到什么恩爱甜蜜的感觉,她本着大胆探索认真求证的精神伸出手去,拉了拉笑无情的手。   诶……没什么反感哎……   笑无情微微挑眉——这算是受宠若惊么?   既然第一步没什么反应,丝丝理所当然的顺着手臂摸摸摸……被摸的人都没有什么反应了,她的手便毫无顾忌的准备向衣领内伸去,她那好像掏自己口袋一般掏别人衣领内部的表情,让笑无情斜目瞄着她,倒是依然没言语。   丝丝本来完全没有多想,只是手指不小心刷过某个小小的凸起时脖子微微僵硬,然后若无其事的准备抽出来……抽到一半,她突然瞄到前方已经全身僵硬几近石化的缨缨——难难难道笑无情是喜欢这个调调,难难道她她也要做这种,这种——   “啊……忘了有小孩子在场……”   “不算小了。”   “哎?”   “你不是七岁的时候就已经在考虑嫁人的事了吗。”言下之意,十五六岁的确不算小了……丝丝微囧,她不一样的好伐。   当年的卓丝丝虽然是七岁的身体却有二十岁的灵魂,跟这个货真价实的小姑娘怎么能相提并论……(如此说来,如今乃已经可以称为老妖婆了。)   她又堆了堆笑容,然后施展从毒草锦地罗那里真传而来的甜腻笑容,软趴趴的粘在笑无情身上道:“我们回家吃饭,继续,哦……?”——所以,你小丫头少腻着别人老公,边儿玩去吧!   缨缨一见他们两人要撤,也顾不得许多了,挂上来便粘着丝丝道,“姐姐,我没有地方可以去,你带我一起好不好?”   带你一起?3P?   这小姑娘是哪一边儿的人?她的目的是笑无情?目前来看,的确是为了笑无情,但,不用这么迂回连她也要勾搭吧?   丝丝认真的看了看她,只是,这清甜的脸蛋儿,眉目间却有什么地方有些熟悉……   “闺女,你叫什么?”   缨缨的表情僵了一下——为什么还是这个定位啊……?   “我叫缨缨,姐姐!”   似乎再追问她是不是真名有些多余,这个丫头摆明了冲他们来,即使不让她跟,怕也会来的吧。   丝丝一时没有应,却也没拒绝,于是缨缨抓紧时机甜甜一笑,“谢谢姐姐……”笑容里便已没有了方才的紧促,那么从容美好。笑无情对丝丝微微一挑眉,丝丝懂得,连她自己都有些愕然……除了道行未足,这丫头倒真有点自己当年的味道……   笑无情凑过来在她耳边轻声道,“夫人,难道她其实是你的私生女么?”   丝丝微囧,只是,真的连她自己都要怀疑呐。   缨缨就一路上跟着他们,既然要取生离恨暂时已是无落,他们不得不为龙鹫另寻一把兵器,便仍回了先前的落脚处。周少将原田镇上几处空置的大院一并租了下来,沧溟与金刀分院而居,中间只隔了一条街道。   他心肝儿肉疼了一番,对丝丝道:“我们现在画师都已经请好了,书坊也在候着,你的美人榜几时才能整理好?”   这话还真是戳丝丝的心窝……她的美人啊,她花了大把心思的孟柔桑啊,结果居然是假的……   “你先拿小黑顶着吧,他那身风骚装能轰动不少时间呢。”   “这个……一开头就把他推出去,会不会太重口味了……”这个,的确要考虑那些大众女子的承受度啊……   丝丝拍拍他提点道:“你就不会分开来吗?先让包严实点的画像广为流传,再让他多露几次脸,等火候差不多就弄点限量的风骚版……你明白的,嗯?”   周少认真的看着她,“丝丝,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别再问我要不要当周家媳妇了啊——”   “不,我是想问,你妹妹也跟你一样么?”   卓丝丝的妹妹——卓姿姿,周少侄儿的相好,周家未承认的媳妇——如果她也跟卓丝丝一样头脑,他说什么也要让她进周家的门啊~   丝丝正准备从周少那里出来突然就听到外面缨缨一声惨叫,两步奔出去,却见到走进院子里来的龙鹫跟缨缨撞了个正着,被龙鹫那身“风骚惊艳装”吓到的小姑娘柔弱扶额,几欲跌倒。   ——这里到底是个什么地方……这种,这种的也可以在大白天四处乱走吗?她果然修炼得还很不够啊啊……   新月的美人榜一向以高标准严要求,更新快咨询新,货真价实童叟无欺著称。可是现在,新的美人却成了一个问题。她在龙鹫,孟柔桑这些事上浪费了太多时间,新榜将出,新鲜美人还没有着落。   丝丝不知打哪儿掏出厚厚一卷卷册,哗啦铺开,上面赫然是一个个人名和标注的脾气性格口碑身份以及所在地。这紧急启用的备用名册是她一直准备的应急措施,也都是各地小有名气的美人,可能因为各种原因平时不被重视,自然是要亲自去证实过才能榜上列名。   她首先选中了从这里抄近路路途最短的一个,于是将小黑和大白交给周少打理,便拖家带口,带了她的如花美眷直奔——藏雪山庄。   第五卷 美人迟暮(上)   已经是梨花落的时候了。   在梨花镇的小客栈里,丝丝一觉起来,猛然有种窗外积雪的错觉——定睛瞧去只是凋落的梨花,竟然也能白茫茫的一片。   他们赶了不少路来到这里,虽然在地图上看只是短短的一段,但一路骑马颠簸下来也足够丝丝一到客栈便倒在床上不起来。   此时她睡足了,才觉出有些饿,房门便很适时的打开,笑无情竟亲自端了饭菜进门——谁让一行三人,他是唯一没有倒下的一个。   ——一行三人:丝丝,笑无情,还有缨缨。   从一开始丝丝就知道此行不是个轻松的活儿,因为那藏雪山庄不仅地势偏僻,马车不便只能骑马,还是在高山重岭之上,他们现在仅仅是到达了山脚下的镇子,休息过后还要上山。   更何况,关于藏雪山庄的一些传言。   总之的总之,丝丝已经告诫过那个坚持要一起跟来的女娃,可是她既然义无反顾,丝丝也不再拒绝。她不在乎多一个人跟着,也想看看这个小女娃到底想闹什么妖蛾子。   只是,多带了一个娇嫩的女娃,行程也被拖累不少,一路下来越发疲惫。   她把白莲端来的早饭吃了,一抬头瞧见他正斜目瞅着自己,“说吧,特地跑到这里来,除了你那个美人人选,还有什么目的?”   白莲笑,邪气萦绕。她说这里是离原田镇最近的,他没拆穿,其实他瞄见了那丫的卷册——更近的不是没有。而这里,也着实偏僻。   丝丝往嘴里填了最后一口,放下筷子,“我又不是想瞒着你,只是一路上没机会说——传闻藏雪山庄里收藏了一把名刀,既然取生离恨不顺,我想来这里看看。有美人又有刀,就当顺便的——只是,这藏雪山庄我还没想好该怎么混进去。”   关于藏雪山庄江湖上鲜有耳闻。他其实也算世家,只是行事低调,近年来更是深居简出几乎与外界隔绝。不知是不是这个关系,藏雪山庄这个名字上,总是笼罩着一层神秘的影子。   不过即使是再少有传闻的山庄,在当地,也还是无人不知的。趁缨缨还没有醒,丝丝便和白莲在镇上转了一圈。打听关于藏雪山庄的消息。只是奇怪的是镇上人对于藏雪山庄的态度却有些奇怪,似乎感恩戴德却又讳莫如深。   恩德不难理解,此地偏僻,除了山脚下的小镇,数百里再无人烟。要往临镇怕是得赶上两天的路。而附近土地多为藏雪山庄所有,镇民多有租户。作为一个世家,出点钱粮或是减减租子帮助镇上人度过困难也是正常。可是,他们又为何支支唔唔似乎不敢提起,如此的讳莫如深。   一圈下来,丝丝也只得到了些许有用的信息——藏雪山庄这一代的当家主母名叫花明雪,她是招婿入赘,因而她的儿子花枼随花姓。而他,就是传闻中的绝色美人。   对于那把偶有耳闻的藏刀自然是没得到什么消息,一般的百姓人家,没有人会去注意一把刀。   丝丝抬头,看着那座白茫茫的山——山上鲜有郁葱的树木,光luo的白岩让整个山看起来都是白的,满山的梨花零落,更如白雪一般覆盖。   这大概就是藏雪山庄名字的由来。   一回到客栈小丫头缨缨就迎上来,怨道:“我还以为你们丢下我了呢,姐姐……”   丝丝愕然,她的哀怨是不是搞错对象了……她茫然的看向笑无情,那丫却只是看戏一般,置身事外悠然一笑。   “我说,咱不能光看戏不买票的。”   丝丝太了解笑无情了,他那十足十是找乐子看戏的神情,这神情她曾经看了足有五六年——她就是他的乐子,直到他把自己也卷了进来再也乐不出来。都被人拆穿了他还大言不惭道:“为夫只是看到妻女和睦相处,感到很欣慰罢了。”   缨缨沉着脸没有说话,吃了这么多次憋她总该放弃了,丝丝有这么想过,笑无情可不这么想。毕竟他见识过一个女娃,吃了十多年的憋也不曾放弃。   他回归正题道:“你已经想好怎么进入藏雪山庄了么?”   丝丝爽快道,“没有!没什么好方法,所以,我们从正面拜访!”   “哦?理由?”   “……慕名而来吧。”   什么理由都无所谓,笑无情真的无所谓。丝丝也知道这样很囧,慕名,慕美人的名跑上门来看?人家不把你当花痴赶出去?——没关系,只要新月不是新月,笑无情不是笑无情,没什么好丢脸的。   “今天已经很晚了,先各自休息,明天一早就上山,见招拆招吧。”   “那不知道为夫今晚要睡在哪里呢?”   笑无情脸上笑意盈盈,眼睛里却全是深藏不漏隐忍不发的威胁恐吓——还想分房?   哪知丝丝慷慨的大袖一挥,也不管还有未成年在场,“你不给老娘睡屋里,想睡哪里?”   嗯嗯,她说的多么豪迈,而且自己没有先跑掉——难道她“病”真的好了?虽然她一直有觉得跟之前不太一样……可是还没有求证过呐……   她的目光往笑无情身上瞄,瞄,瞄……半遮不掩,欲银未银……(哪个yin请乃们自己替换)白莲挑眉,这丫的摄魂术解了?   可是,缨缨坐不住了,像是屁股底下生了刺,挪啊挪,想继续坚持却又想遁走……丝丝瞄她一眼,突然蹦出一句:“缨缨你不纯洁哦。”   嗷嗷嗷——缨缨很想吼,她哪有不纯洁?哪有不纯洁!??再怎样她也不想被她这种人说不纯洁……!!   丝丝微微笑笑,其实缨缨很有趣——(某人更正,乃是逗她很有趣。)   可是连这么隐晦甚至都没啥内容的对话都能听懂,对于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能说她纯洁吗?她慢慢归结,摸着这小姑娘的来历。暂时把她放在身边看看她闹什么妖,偶尔逗一逗调剂一下也是不错的。   她故意在缨缨面前风情万种地挑一下笑无情的下巴,“姐在屋里等你,嗯?”   笑无情看着她扭屁股扭腰的走出去——摄魂术解了没有,试试不就知道了?他不急,倒是给她点时间,看看她是准备在屋里等他还是在船上等他。   缨缨还在,一直很坚强的坐在这里,内心的呐喊完全不形于色,那娇嫩柔弱的模样像小白兔一般,自然得毫不做作。她伸手轻轻扯住笑无情衣袖的举动,就像是自然的小动作一般,似乎要在不知不觉间拉近了距离。   笑无情从不曾拂开她,只要她还没有过分,他乐得看一个神似当年新月的小丫头。   回忆有很多,只是很少去想起。   缨缨见他有些走神,扯着他的衣袖拽了拽,“你不喜欢我跟着你们吗……?从上了路你都没跟我讲话。”   “还行。”   笑无情不咸不淡不紧不慢,唯有盈盈浅笑依然。   缨缨有些无力,但还是继续暗示道:“那,你可不可以像陪姐姐一样陪我?”   三分笑容转了七分,笑无情稍稍倾身靠近道:“你要一起来睡?三个人只怕床有点挤。”   缨缨顿悟话中的含义,石化掉了。笑无情款款起身,“那么,我就去陪你后娘姐姐了。”他的身影如此不沾世俗,氤氲了出水之莲的气息。可是缨缨如此悲催——师傅,你不是说笑无情很亲切很随意很好搞吗,这根本让人无处使力,哪里好搞了啊……   第50章 传闻中的藏雪山庄   缨缨想要勾引笑无情的打算也许从新月出现的那一刻便夭折了——她不傻,正面出击只会让她这个道行尚浅的小妖在强大的老妖婆面前瞬间被打得魂飞魄散。所以,她在瞬间便调整了作战计划。   那一声甜甜的“姐姐”就是迂回战术的开始。要击败新月不能从笑无情下手,而要从她本人开始。她要摸清了新月,看看她到底哪里好。   ——新月和笑无情,你们迟早要为今天的轻敌后悔的……咩哈哈哈……   丝丝打了个喷嚏,颇有些奇怪。自己还没开始脱呢,就着凉了?   她才不会去想是不是有人念叨她——念叨她的人多了,她还没遇到过怨念强大到能让她感应到的呢。   正犹豫这衣服还要不要脱,笑无情已经进门来,“夫人这么早就要歇了?”   “不歇不歇,时间尚早,我们可以干点更有意义的事情——”   ——时间尚早你是不是可以含羞带怯一下不要白日宣银?   笑无情的眉毛今天真是挑得频频,这丫怎么回事?摄魂术真的解了?丝丝跟落柔桑去干了什么他当然是不知道的,丝丝没有提过,他只是依所闻有些许推断。   “莲莲,热不热?屋里闷,我帮你宽衣——”丝丝伸着俩爪子就凑过去,一边脱一边问:“你刚刚都没有休息一下,不累吗?来,我给你松松肌肉——”   摸就摸吧,他又不介意……   白莲的肌肤很滑,很紧致,锁骨很性感,胸膛……她从白莲被剥得只剩最后一件却也已经松松垮垮的衣领看进去……噗——二两鼻血溅在白莲身上,斑斑点点……   “——”   “……”   莲莲额头青筋浮了浮却又退下去,保持淡定道:“你不先擦擦吗?”   丝丝捏着鼻子遁了,洗洗擦擦,找两团布堵上,又英勇滴奔了回来,“来吧宝贝,继续吧!”   笑无情看着她鼻孔里堵着的那两团,忍了又忍,憋出两个字——“死开。”   丝丝很郁卒——她不排斥莲莲了,看到那诱人的肌肤那叫一个心跳荡漾,可是美色当前却让二两鼻血给搅了……丫,她禁X太久了吗?   看到白莲赌气似的面向内侧在床上躺下,被子还盖了个严严实实,丝丝挪挪蹭蹭爬上来,“莲莲,这么早就睡啊……?”   似乎有一声难以辨认的冷哼,随即是莲莲妖娆如常的声音,丝毫听不出赌气和不满,“不是你说我一直没休息,当然要早点睡下。”   丝丝也蹭进被子里,从占了个被角,一点点往里挪,最后还是贴在了莲莲背上。莲莲的体温一向不高,真有点不食人间烟火的感觉呐……在他的背上蹭了蹭,无形间那僵硬的气氛似乎缓和下来,丝丝嘴角勾勾,那两只手便又不安分起来……厚,木有遇到阻力耶……   沿着肩膀,锁骨,胸膛……   装睡的某人终于耐不住,突然一翻身把丝丝压在身下,微眯起的凤眼在阴影中形成令人心跳的美景,却邪气度暴增道:“再敢闹什么妖蛾子,就把你这样从窗户扔出去。”   丝丝笑,“你不舍得。”不是不舍得扔她,是不舍得她衣冠不整的被别人看到。   笑无情低头狠狠咬了她的唇,丝丝差点喊一声“哎呀妈呀”,捂住嘴唇——她忍住了,估计这会儿要喊出来再破坏情调,下一口就该见血了。   笑无情微微一笑,温温的气息间萦绕着邪气,一室荡漾。   他凑在她耳边紧贴着脸颊,“你打算这么一直捂着吗?虽然我没什么关系……他低下头去用牙齿轻轻磨了一下她的手指,抬起头微微一笑——   噗——两升鼻血——丝丝鼻孔里的那两团被直接顶飞撞在笑无情的脑门上弹飞。屋里的空气瞬间降到零度,笑无情那双冰冷的眼睛在斑斑血迹的映衬下,阴寒得就像男版午夜凶铃……   嗷嗷——丝丝确定,她得病了!   ——嗷嗷莲莲,乃忍心把一个病人丢出去咩!?   窗户一开,丝丝被扔出去了。只是裹了七八层床单缠得像个蛹,咻……就作抛物线状自由落体了。   ——她恨落柔桑!她恨摄魂术!   这下好了,本来是摆在眼前连吃也不想吃,现在是美色当前看得见吃不着!哪一个更痛苦啊……   房间只有两个,于是小缨缨正在屋里呆着窗户突然就被推开,一回头就见卓丝丝缠着一身床单从窗户爬进来——她都裹成那样了,怎么爬上来的啊!?   好在小缨缨居然够蛋定,还能找到自己的声音问:“姐姐,你这是……”   “小缨缨啊,让后娘在你这里睡一晚啊。”说完也不管人家小缨缨同不同意就扑上人家的床,卷着人家的被子装死去了。   小缨缨愕然的看着霸占了自己床睡得如此坦然的人,可是她一点都不想跟她一张床睡啊……她咬牙,这是考验的第一步。要心平气和面带笑容地和自己的敌人睡在同一张床上,她才是真正的成熟了!   于是,我们的小缨缨硬生生的咧着嘴,挂着笑,睡了一个晚上。   对于上藏雪山庄拜访这种事,用真实身份是不行的。   从一大早白莲身上就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难道这都是一夜空闺的怨气……她倒是闺中不空呢,可人不对啊。昨儿她倒是想爬回原来的窗户去呢,奈何窗户被扣死了,想也知道走门也没用了,她这才进了缨缨的窗啊。   她多冤……   于是就在这样的气氛里,匆忙间决定下,他们继续扮作暮成雪一行。   进了山,越发觉得清冷,少有树木也就不见鸟虫声,白岩耸立,遍地凋落的白梨花,好像一瞬间就进了冬天,天地寂寂。   丝丝扣了扣沉重大门上的铜环,手中有微微锈迹的粗糙感。   很快便有人来应了门,是个伛偻的老人,点头哈腰却不言语。   “老人家,我们是暮氏山庄的人,来拜访贵庄主,麻烦给通报一下。”   老人依然笑着点头哈腰……似乎听不到丝丝说什么转身就往里面走,却又回头客气的请他们跟上。丝丝隐约觉得,老人大概是个哑人,却不知耳朵能不能听到。   他们跟着进了山庄,连庄中也落满梨花,空旷的院子寂静得有些过分。   “什么人?”   喊住他们的是一个老妇,头发花白,梳得一丝不乱,目光颇有些凌厉。哑老人啊啊几声依然笑着勾腰点头,那老妇看了看他们,“几位有何贵干?”   “在下孟小卓,这是我妹妹孟缨缨和暮氏山庄的暮成雪,听闻藏雪山庄有一把名刀,我们对刀剑颇有兴趣,只是想来拜会,但求能鉴赏一番。”   “哦?”老妇的目光有些异样,在笑无情身上反复打量。笑无情淡淡浅笑,不多说,在任何疑虑面前都是多说多错。不说,由得她去琢磨。那老妇打量半晌才终于收回目光,“请里面坐,老奴这就去通报庄主。”   丝丝笑着谢过,三人在前厅坐了,不一会儿便见一美貌妇人款款走来,那风姿那容貌,让人很难相信她就是藏雪山庄的当家主母——一个已经有了二十岁儿子的女人。   她一双杏眼,目光微冷却端庄。见了三人亦是先对笑无情打量了一番,然后落向丝丝和缨缨略看,这才优雅道:“贵客来访有失远迎,三位客人都不必太客气。山庄虽然一向冷清了些,但却不是不欢迎外客。每年来赏刀的也有人在,只是家中奴婢少,又有些老迈,希望不会招呼不周,怠慢了三位。”   情况跟丝丝预计的有些出入,以山下镇中人对藏雪山庄的态度,丝丝以为这里会闭门谢客,没想到却被如此亲切的招待。   但是更没想到的是,那花明雪优雅却有些疏离的面容上忽而一抹浅浅的笑容,“成雪,你还记得我吗?”   丝丝一怔,面上虽未表现出来,心却突然悬空,看向笑无情——面对这种情况笑无情也淡定十足,笑容淡然,“有些记不清了。”   他不说记得也不说不记得,既然她会这么问,显然历时久远,也许是会遗忘什么的。然而既不知关系远近,又岂能轻易忘却。   花明雪轻叹,抬头时,眼里已不见了那些许温暖,恢复了冷清。丝丝暗觉不好,这份冷清重新疏远了距离,只怕要惹花明雪不悦。正在这时哑老人又出现在门口,啊啊两声,老妇应道:“什么事?又来了什么人吗?”   就见一位月白长衫男子走来,淡若清墨,对那花明雪礼道:“冒昧打扰了。”然后看向丝丝,“总算追上你们了。”   丝丝这回彻底愣了,因为那人不是别人,正是暮成雪。   第51章 传闻中的藏雪山庄   暮成雪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有一瞬间丝丝的确怔住了,但她毕竟是经过风浪的人,随即便挂上笑容对花明雪道,“是我们的朋友,路上有事耽搁了,迟了几步。”   花明雪微微点头,目光却带了疑惑扫向暮成雪——丝丝的心提了起来,但看到暮成雪坦然的笑容,便又放下了。   他平时笑容便很少,而此刻的笑容,却是在告诉她,不必担心。   花明雪似乎终于也没有看出什么,收回视线,对老妇吩咐道:“准备客房。”   真意外,竟会主动让他们留宿么?花明雪冷淡的态度和作风不符,但这毕竟正中丝丝下怀,听得她道:“此地偏僻,远路而来想必也累了,就请住下歇两天,也看看山中风景。”于是谢过,便由老妇带领去了客房。   老妇一走,丝丝忙问暮成雪,“你怎么会来?”   “我听周少说你们往这里来了——”略顿,“虽然不知是为了什么,但幸好赶得及——沧溟公子既然借暮某之名来此,恐怕有些事,不得不嘱咐。——这藏雪山庄,是家母的娘家。”   大囧,天雷囧囧……居然跑到人家正主家里来了,他们冒充谁不好冒充暮成雪……尽管他的身份是对白莲最好的掩饰……可是,这种事连周少都不知道没能提醒,他们又怎么能够想到。   结果却要人家本人来救场,看得出,暮成雪还特地换了装扮,为了让自己和传闻中有些不同。   暮成雪不想她尴尬,道:“如今只有让沧溟公子继续用我的身份。所幸我自小在暮氏山庄,多年来素无往来。姨娘只在我儿时见过一两面,这么多年过去也认不出来。只要私下通一通,应不会穿帮。”   虽然本人都这么说了,丝丝还是微微尴尬。“对不起,其实我……”   “不用说了,只要你开心就好……”暮成雪打断的很坚决,他或许已经全都明白或许只明白了一些,但,至少他不想从丝丝口中听到。   因为不论她是谁都已经不重要。因为,暮氏山庄已向孟家提亲,而他……没有反对。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对菁蕊动心,心里同时装着两个人这是他不能容忍的。但他毕竟不想看着失去哥哥的菁蕊继续伤心。哪怕成亲只能给她些许安慰,给她一个依靠。   既然已经选择,他必须断了对小卓的想念。但心中的苦却在见到她时,被扩到最大。   笑无情在一旁瞅着,面上倒是悠闲,却一直盯,一直盯……还没说完?   暮成雪没心思去注意旁边那个,只是不能再想,忙转移了话题道:“我此番来其实还有另一个原因——这藏雪山庄虽是家母娘家我不便说什么,但……”他微微蹙眉,那淡然娟秀的脸,连蹙眉也如水墨烟云般好看。“但这山庄似乎有些古怪,你们还是多加些小心。”他斟酌着词句,不想说山庄的不是,又要提点丝丝。   丝丝点点头,“我知道,不用担心的。”即使他不说,她和笑无情都在江湖多年,从踏进这藏雪山庄时便感觉到异样的气氛。那只是种难以言说的气氛,却弥漫在空气中,无处不在。   就连暮成雪,或许也说不清这种异样在哪里。记得儿时母亲尚在时偶尔带他来过一两次,那时这里虽然稍嫌冷清却还是很普通的。可是后来,他却再也不来了,对这里也有种莫名的疏远感。直到母亲去世,那种感觉便达到了顶点。而这些年,藏雪山庄连名声也越来越奇怪,整个山庄像遮了一层什么东西,把一切都隐去。   这时一直寂静异常的山庄突然有了些许喧闹,他们意外的看向门外,只听不知哪个院子里一个似乎是一个年轻男子在嚷道:“你们到底把她藏到哪里去了!?人既然在这里丢的,你们想装作不知道吗!?”   丝丝和笑无情对视一眼,便出了房间去看,那年轻男子一身衣服不俗,但华贵的风格却与这藏雪山庄有些格格不入。不似江湖人,也不类读书人,有些像是周少杜冲云一流。   他一直在嚷着找人,只有那哑老人啊啊的拦着他,丝丝向暮成雪疑问地看了一眼,他知道她要问什么,摇摇头。   他也不知道那是不是花枼。过了这么多年,连花明雪都已经认不出他,他又如何能认出花枼。   那青年还在嚷着,“告诉你们,我爹可是蜀中的大官!别以为你们交不出人就这么算了,我会叫我爹派人踏平了这里!”   果然不是花枼。   “几位客人。”老妇出现在院门口,微冷而精干的脸,向丝丝几人扫了一眼,便直向那青年到:“这位公子还请稍安勿躁。”   那公子一见终于来了一个能说话的人——先前应对着那个哑老人半天问不出句话来着实让他烦躁。   “你来的正好——我的同伴呢!?你们藏雪山庄四周无人,她们更不可能自己离开,不是你们把人藏起来的她们去哪儿了!?”   “公子,两位姑娘都是成人,要去哪里旁人自然管不了,又怎么敢说她们一定不会自己离开呢?也许她们先回去了,公子还是回去看看,莫要惊扰了别人。”   公子那个嘴形分明就是想说放屁。丝丝上前问道:“是出了什么事吗?不知我们能不能帮上忙?”   老妇的表情显然是不想她们多管闲事的。但丝丝开口,却是为了引起那青年的注意。果然那青年却注意到他们,打量一下似乎不是山庄里的人,便问:“你们也是来看那稀世珍宝的?”   “什么珍宝?”   “珠玉琉璃脆啊!你们难道不是为了藏雪山庄的藏宝来的?那你们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干什么?”   丝丝只道这里收藏了名刀,却不知还有藏宝。看向暮成雪他也只是摇头,这藏雪山庄还真是深藏不露的地方。   老妇似乎觉得那公子说的有点多了,有什么话她不想让另外这些人知道,为了封住那公子的嘴只能应道:“或许两位姑娘只是外出去玩在山里迷了路,我这就叫人去找。”   “我们也来帮忙。”   面对丝丝善意的笑脸老妇的脸变得更难看,既然发现事情有奇怪的苗头丝丝怎么能置身事外不去理会?   老妇于是板着脸道:“怎么能劳动客人大驾——”   这回倒是被那公子打断,“多谢多谢,若是找到她们我定当重谢——”随即又对老妇道:“看你们庄里,全庄总共那么几个人,难道要靠他找?啊?啊?”他指着那哑老汉,老汉看来真的听不懂,依然只是不住点头哈腰。   老妇最终找不到理由,没有应声。   那公子呆不住,这就要去寻,丝丝自然奉陪,决定从这个人身上先套出点有用的信息。看着她们离去,老妇冷着脸转身,走进了主屋中。   “夫人,他们碰上了,怎么办?”   “无妨,他们抓不到什么把柄。那种大少爷,找不到就会放弃,回去了。我们多留他们几天,等那个大少爷走了再说。”   “是。”   花明雪站在床前,雕花的窗格透过来的光让她的脸半明半暗,她风韵尤存的面容,冷得一如这个空旷冰冷的藏雪山庄。   第52章 山庄里失踪的女子   那公子虽然嚷嚷着要进山去找,但却是先把山庄里大致找了一遍。只是毕竟是人家的地盘,许多地方他们还是去不得。结果找完山庄就已经到了晌午,那公子一看就没吃过苦,累了饿了自然要休息要吃饭。   这人话多自来熟,跟笑无情和暮成雪那是合不来的,但对两个如花似玉的女子,那可是有说不完的话。从上了饭桌他就终于找到了人诉苦,“跟你们说,这个地方绝对有问题!我只后悔没听园园的话,她从一来这里就一直说觉得这里不对劲,很害怕——可是芳芳想看那珠玉琉璃脆,我也想见识见识。没想到真的出了事,她们两个现在不见了,一定就是藏雪山庄搞的鬼!整天弄得神神秘秘的,没有诡才怪!”   有些抱怨的话丝丝听听也就罢了,不会太上心。   “那你见到珠玉琉璃脆了吗?”   “什么朱玉琉璃脆啊,连跟毛也没见着——唉,那你们是为什么来的?”   “传闻藏雪山庄有一把名刀,你听说过没?”   “嘁,肯定又是骗人的!藏雪山庄也不知道安的什么心!我看它这里穷酸的样子,也没有什么宝贝!如今我的园园和芳芳还下落不明……”   “她们是……?”   “未婚妻。”   “嗄?哪一个?”丝丝完全只是下意识的问话,她是真的没想到他会回答:“两个都是。”   “两个?”这回连缨缨都忍不住了,许是她的语气太不可置信,那人总算尴尬了一下,声音低了下去,“其实我也不是……我也知道正房未娶,就两个不太好……”   ——这叫你也知道?你知道的和大家知道的差太大了吧?   “可是,”他辩解道,“我真的没有办法取舍……我不知道怎么会同时爱上她们两个,就是哪个也没办法放下……”   暮成雪的脸色越来越白,缨缨还在追问,“两个那谁大谁小?回头怎么娶啊?”   嗷嗷嗷——少爷桑心了,小姑娘长的这么可爱怎么欺负人啊……   缨缨很无辜,她真的只是好奇啊。暮成雪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握成拳,听着他的话,就好像在说自己——自己竟然,也如这种纨绔子弟一般,这样用情不专。   总之还是不要再纠结这个问题的好,丝丝佯装喝茶,看了缨缨一眼。这丫头不笨,知道她让她换个话题,于是想起一直被忽视的问题,“哎,都没问你叫什么啊?”   “噢……我叫杜冲天!”   噗——!!   丝丝一口茶水全喷了出来。   难怪,一个德行。家在蜀中又叫杜冲天……应该没错吧?她看向暮成雪,却发现他只是别着脸,看向窗外,神色疏离不言不语。   “怎么了?我还不知道你们是谁呢?”杜冲天这话一问,丝丝默了——她没事冒充什么暮成雪冒充什么暮成雪啊……如今遇上这二五零为了不穿帮也根本不能改口吧?   果然他一听到暮成雪的名字就大乐,“真是巧啊!你就是暮公子?能在这鬼地方遇上熟悉人真是万幸啊……”   谁跟你就熟人了,你也不要太熟吧……   “有你们在我就安心多了,我真怕她们两个还没找回来,我自己都失踪了!这鬼地方,真不知有什么猫腻!”   丝丝并不在意他嚷了些什么,但是对于这个地方,她的确是不能大意的。   他们在山里到处走了一下午,完全没有发现什么人影。杜大少爷嘴里吆喝着他对两个女子的深情,可是天一黑还是急着回去吃饭。   他这风流成性会为了两个女人收敛还真令人怀疑。暮成雪对他的鄙视和对自己的厌恶是成正比的。他既然已经决定接受菁蕊,那么对小卓任何的不舍都是不能被自己原谅的。   小卓从一开始就是个不存在的人。他让自己努力的坚信这一点,就算到这里来了也只是相识一场的帮忙。可是他真的能够吗,当那个女子就在他面前,即使一颦一笑都不再似小卓的温婉羞涩,可她依然还是她。或许从一开始,暮成雪就不能说自己爱上的是小卓那温婉的部分。他爱的,是那个会直视着别人目光明确的说出对错应当的女子。   比起眼中时常透漏着怯懦的小卓,眼前这个目光明亮几近肆意的女子,或许更像他爱上的那个人。   但是她,却早已经拥有了身边的人。每一次,看像那个顶着“暮成雪”的名字,刻意与自己装扮神容相似,却有着自己所没有的绝代风华的男子,一向对自己的容貌不抱好感的他都会有种莫名的想法——倘若他也有如此风华,是不是就可以站在小卓身边。   晚饭花明雪请了他们一起用餐,虽然也有关心寻找两个姑娘的情况,但她那种凉凉的淡薄却让丝丝感觉到一种轻蔑。   缨缨笑意靥靥却一直靠自己很近,好像恨不得贴在自己身上——在外人看来这是感情多好的一对姐妹——但丝丝若也这么想,她就傻了。   ——小丫头在害怕。即使从表面上看不出丝毫,但她紧抓她衣服的小动作却让丝丝明白这一点。   有时候女人的第六感很准,例如杜公子所说的园园。当然,丝丝这种的,已经超脱在女人之外。   她装作不经意间问道:“听闻夫人还有一位公子,怎么不请他来一起用餐?”   只觉周围空气瞬间一冷,花明雪脸上仿佛在瞬间附上一层薄冰,又在下一瞬间消失,好像从来都没存在过。但那不是错觉,因为缨缨拉着她衣角的手都在方才用力一扯,似乎是被吓到了。   丝丝越发觉得她可爱,她都被吓到这样了,脸上却还笑得像朵娇嫩的花儿一样。   丝丝脸上依然笑得若无其事等着花明雪的回答,那女人变脸的水平倒也不输他人,已然优雅一笑,客气又疏远地答道:“犬子生性害羞,不习惯人多的场合,还望见谅。”   “哪里,是我唐突了。只是避人不见总是于心理不好,还是该多与人接触——不然令公子也快到年纪,要娶亲时该怎么办呢。”她笑容可掬但说的话却惹人厌。暮成雪稍稍担心,他对这个姨娘虽已没有多少印象,却隐约觉得不好惹。本想提点她居然一时忘记了。但笑无情却知道她是故意试探,看能不能惹怒她。   毕竟二十年来花明雪一直寡居,在这个冷清得几乎要与世隔绝的山庄里只守着几个老仆和她那个绝色的儿子——娶亲这种话题,是试探她心理的最快方法。倘若她会对此有反应,那么两个女子的失踪会不会于此有关?   然而花明雪却只是微微勾唇,划起一个冰冷轻蔑的笑,“这就不劳费心了。”不冷不热便把丝丝顶了回去,丝丝叹——不愧是老女人啊……   虽说她穿前加穿后的合计年龄未必比这个女人小,但人家毕竟是身心一致的真正老女人。   而此时缨缨看着她的目光几乎要闪闪亮全是崇拜——居然连这种巫婆似的老女人都敢惹,不愧是老妖婆啊……   第53章 山庄里失踪的女子   一个当家主母花明雪,一个至今无人见过的花枼。一个仆妇兼管家的齐妈,一个看门的哑老汉。另外还有一个在后院整天劈柴的下人,只在陪杜公子找人时见过一次,似乎就是全庄唯一的劳动力了。他的存在,似乎只有那一直不断传来的劈柴声能够证实。   卓丝丝不觉得这里的奇怪有什么奇怪,像这种环境这种人物组合,不变态才奇怪。   “——有头绪了?”笑无情半倚在床头看她在桌上摆弄茶杯,丝丝倒没想到他会开口,这人能陪她来已经不错了,本来没指望他对这种无聊事感兴趣——不过人无聊了,有无聊事干干也是好的。何况,这里的事情,渐渐似乎不那么无聊。   “你说,问题是在花明雪身上,还是那个花枼身上?”   笑无情轻笑一声,“一个有问题,另一个还跑得了么?”   也是,在这种环境中,不管是谁倘若守着一个变态,也不得不变态——这种事笑无情当然最有发言权。水榭里那一个一个变态的扭曲的,可不就是他这个变态领导者的功劳么。   “不管怎么说总要先见过花枼才有定论……”他们可不就是为了他来的么?藏刀什么的,如今看来恐怕是有猫腻。   “你就不怕见了他会失望?”   “失望怕什么,再找下一个就是了。”丝丝起身便开始换夜行衣,笑无情一语囧人:“这里四处皆白你换什么夜行衣?”   ……好囧,非常囧。   丝丝默然把夜行衣脱了,于是更囧了……她怎么能想到这里是这么一种情况,根本没有准备白色的衣服嘛。   笑无情看她脱脱穿穿,莹润的唇微微一抹悠哉的弧度,“需要我陪你?”   “不用。”探路这点小事她自己会处理不了吗?   丝丝夜色里溜出房间,花明雪既然把花枼藏的这么深,他的房间理应在山庄的最深处。才刚没走几步,眼前一道黑影扑来,丝丝下意识便要出手,就听低低的一声:“别打!”却是缨缨。   “你在这干嘛!”   “带我一起嘛……”   丝丝很想说娃娃你太不专业了啊,难得她离开房间你不是应该抓紧时间去缠着小白莲吗,居然跑出来跟她混……你是不是找错对象啊?   可是……她好奇嘛!于是好奇心战胜了理智,她就这么丢下了自己小狐狸精的本职工作。(啊啊本来设定的缨缨不是这样啊,怎么越来越脱线了……)   带着她是无所谓,只是丝丝看到她身上的夜行衣——她笑了。   藏雪山庄的宅子很大,让人无法想象它的鼎盛时期会是什么样,但如今这偌大而空旷的宅子只是显得越发萧条。缨缨在一旁嘟囔,“这么大的庄子就那么两三个下人怎么打扫啊……”果然这丫头的思路也很囧。   ——这种问题可以不用你操心,人家打扫不来,可以不扫。   仿佛是应了丝丝的想法,越往深处宅子越荒凉,杂草已从铺了板石的地面缝隙中钻出,地面和院墙年久失修,挂着层层蛛网。   这种地方完全无法住人的吧。丝丝跟缨缨转了一圈便决定果断撤走,不再多费力气。   她们直接奔花明雪的住处而去——就不信她这个当娘的不去看自己儿子一眼。   木头撞击的声音一声声传来,缨缨奇怪的问了一句:“这地方怎么会有人打更?”   “这是劈柴声,哪里是打更。”   ——大半夜劈柴?   缨缨的表情……其实丝丝想表示自己很也囧……   缨缨忍住对这种诡异状态些微的恐惧,可是那不断的劈柴声却好像在黑夜里被无限放大,让她恨不得捂住自己的耳朵。   “只,只有这么几个人住的庄子,需要这么,这么多柴吗……”缨缨最终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说着自己还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没准儿他们是拿去卖。”丝丝很想说不要再自己吓自己了,这种事当然是越想越怕的,果然她的答案成功的让缨缨囧了。   她们来到花明雪的院子,只有一间屋子里亮着灯,其他都是漆黑。   丝丝正要下去却发现缨缨死拉着她,回头道:“放手啦!”   “哦……”   “怕就别跟来!自己回去!”   “不要!”   在花明雪的屋顶上隐约能够听到里面的对话声,缨缨轻车熟路的便去揭瓦片,丝丝很想问这丫到底是干什么的……这活儿干的比自己还流到……   “公子吃过了吗?”   “是,饭已经送过去了,夫人。”   “客人们怎么样了?”   “客人正在房顶上呢,夫人。”   丝丝一惊,缨缨险些脚下一滑直接掉下去,堪堪才站稳了,齐妈那冰冷严厉的声音便在她头顶上响起来——“夜里不要四处走动,小姐。”   这回连丝丝都差点滑下去——竟然连她都完全不知道齐妈什么时候上来的——偷窥还被人抓个正着,她正在想用什么借口搪塞,屋里却传来花明雪的声音,“齐妈,送客人回房。”   “两位小姐,请。”   缨缨满头冷汗麻利儿的从房顶滑下来,乖乖走人。若在平时她绝不会这么乖,但此时,她只觉得脊背嗖嗖的发冷,好像这庄子里的都不是人——是鬼。   丝丝这么多年鲜有失手,但既然被抓包,她很有职业道德滴合作走人,但正要走却又被叫住,“孟姑娘。”   她站住脚回头,花明雪从屋内走出来,在她面前站定,昏暗的光线下看不清她的目光,只觉那视线似乎不住在她脸上打量——“孟姑娘芳龄几何?”   丝丝一愣不明白她为何突然问这个问题,不等她回答花明雪便继续道:“看姑娘目光如此沉静,想来已不是懵懂之年,有些年纪了吧?”   “嗄……?嗄。”好郁卒,这就是在说她是个老女人吧?她不想被另一个老女人这么说……   花明雪的目光颇有些耐人寻味,看过丝丝,便转向缨缨那张如花脸庞,让缨缨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一步。   多么诱人的一张脸,娇嫩欲滴——枼儿,应该会喜欢吧?   缨缨觉得自己再被她看下去都能哭出来,好在她没有继续看,“两位姑娘早些回房歇着吧,若是睡不好,皮肤可是会烂掉的。”   缨缨很想回她一句“骗人”,可是面对这个女人就是发不出声音。还是丝丝淡定,应道:“谢夫人提点,我们就告退了。”说罢拉着缨缨就走。   看着她们两个离开,齐妈那冰冷的声音柔和下来,唤道:“夫人……”花明雪理也不理转身回房,重重摔上房门坐到梳妆台前——齐妈进来时,她就那么愣愣的看着镜中的自己。   “夫人……”   “我终究还是老了!”   “不,夫人不显老。”   花明雪完全听不到她说什么,目光仿佛已经不在镜中的自己身上,“那张脸蛋多年轻,比那两个女人还要娇嫩,真的像未开的花一样……还有那个孟小卓——”她的眼睛微微眯起,镜子里的女人也因此在眼角出现了几条细纹,“齐妈,你猜那个孟小卓有多少年纪?”   “看起来——二十出头。”   “不止!就算表面上再年轻,她的目光也不是二十岁年轻女子的!为什么,她就可以那么年轻……?”   如果比她年轻的还可以容忍,那么一样上了年纪却依然拥有一副年轻模样的女人,不是很让人恨么。   (卓丝丝语——嗷嗷嗷~人家是真的年轻,是真正的二十岁……!)   第54章 山庄里的失踪人口   卓丝丝回到房间却不见白莲,暗道他大约终于还是呆不住出去了,便爬上床独自睡去。迷迷糊糊间觉得天开始蒙蒙亮,一摸身旁却还是冰冷的被褥,莲莲依然没有回来。   丝丝倏地坐起来心里敲了警钟,起身便往缨缨和暮成雪的房间去——暮成雪也不在房中。只有天亮才睡去的缨缨迷迷糊糊被她闯了房间,迷迷糊糊的坐起来,“怎么了?”   这并不在预料之内——因为之前失踪的两个都是女子,她大意了。没想到他们竟会对男子下手——但暮成雪也就罢了,莲莲怎么可能乖乖束手就擒?这种魑魅魍魉根本无法奈笑无情的何。   他是自己去的?或者,这里当真藏着高手,如那齐妈一般,竟能将笑无情也带走——事到如今,丝丝反而镇定了。倘若白莲是自己去的那么她便不用担心,若是他也着了道,说明这里的人根本不是她能应付的,那么既然对方还没有撕破脸皮,她也只能见招拆招。   “缨缨,起来吧,今天我们有得忙了。”   得知笑无情和暮成雪失踪之后缨缨的确有一瞬间着了慌,但丝丝的镇定显然起了作用,她也很快冷静下来,了解了现在的处境。以她这个年纪,能做到倒也难得。   不知该说是意外或者不意外,杜公子倒是安然的呼呼大睡在自己床上,早上起来还很有心情的去吃了早饭。直到吃完才后知后觉的问道:“诶?那两位公子呢?”   丝丝笑笑,“和你那两位姑娘一样了。”   “哎!?”   “男人也丢!?”杜公子显然注意的不是人丢了而是丢的是男人。但是想想那两个男人那如花似玉比女子还美的模样,他又好像不那么惊奇了。   “——不如这样,我这就下山,回蜀中搬救兵,踏平这破山庄不信找不出人来!”   “你确定这里的人会把把柄留到你回来?”   杜公子显然愕然了。他还活着不是因为这里的人动不了他,而是因为他的身份不想招惹杜家。杜家公子的两个相好在这里失踪,和杜公子在这里失踪,那是完全不同的结果。毕竟,到现在都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说失踪的人就跟藏雪山庄有关。   花明雪优雅依然款款走来,丝丝脸上也挂上笑容,她不问,就算问了,她也知道花明雪会说什么。   “两位姑娘,昨晚休息的可好?我让齐妈顿了燕窝银耳汤请两位品尝。”   “美容圣品呢,那就谢谢夫人了。”   四人重新坐下,那杜公子一劲儿的朝丝丝打眼色,见丝丝毫不理会干脆嚷道:“这东西不能喝!她给芳芳和园园灌了不少这玩意儿,谁知道里面有没有什么猫腻!”   “杜公子怕是曲解我的好意了。”花明雪优雅笑道,“藏雪山庄难得来客,来的又是这么娇艳讨人喜欢的姑娘,我自然想好好招待。这燕窝银耳女人喝最是滋补,两位姑娘应该还喜欢吧?”   “当然。”   “喜欢喝,那就多喝点。”   缨缨眼珠子咕噜咕噜的转,见丝丝喝了,她便也跟着闷头喝起来。她也算见过不少人不少事,就算不是个老江湖,那也是见过世面的。但没有一个人会像这个花明雪一样,让她从骨头缝里都觉得冷。那是完完全全本能的害怕,像是不断告诫她远离再远离。   可是新月都有胆量留下,她怎么能走?   那花明雪笑眯眯的看着她们喝银耳汤的模样盯得她头皮发麻,连头都不敢抬。   “只是,我听说养颜圣品,这燕窝银耳却不是第一。”   “哦?”丝丝放下勺子,“夫人有什么见教,我也听一听讨教一下。若将来能保养得有夫人一半也就知足了。”   “孟姑娘说笑了,姑娘的保养,才真叫我羡慕……”那优雅的笑容中丝丝缕缕渗透出来的一些东西就像是盛极腐败的花,透着阴暗的味道。她微微收了笑容,继续道:“说到燕窝,毕竟还是血燕窝最补,混着燕鸟的血泪和徒劳的绝望——就像妙龄少女的血,会有一股羞涩的芳香……”   “呕~”缨缨微微发出一个呕吐音,含在嘴里的燕窝都不知道是喝下去还是吐出来,在嘴里仿佛都要漫开一股铁锈味儿。   丝丝瞄她一眼,“别担心,这只是普通燕窝,没那么恶心。不过说到恶心,就算是普通燕窝,也是燕鸟的口水,吃着心里还真疙疙瘩瘩的——”   “呕——”这回吐的不是缨缨,而是杜公子。丝丝又瞄了他一眼,这丫刚刚不还吆喝不能喝吗,什么时候自己喝上了?   她转回目光,对花明雪笑笑,“扯远了,不过我对夫人的话有一点还是不赞同的,人血哪有什么芳香,只有铁锈味儿而已。何况生血有催吐性,恐怕只有变态才能若无其事的当甘露饮下去。当然,咱们都只是说说,哪儿有人会去喝血啊,夫人也是没喝过才会这么说。”   花明雪微微眯起眼睛——这个女人果然不简单。要她相信她只是个二十岁的姑娘,怎么可能。   她起身,“我就不打扰三位了,人老了,起的一早难免困倦些,我便告辞了,三位请便。”她似乎是想就此离去的,只是还有一件事放心不下,“怎么成雪没跟你们在一起么?”   她问的是笑无情,其实她大可不必问,一直以来她都也装的若无其事。她这一问让丝丝确定她不是惺惺作态而是真的不知道笑无情在哪里,所以才要问,不想他脱离她的掌控。   “早上没见,许是出去走走。不知夫人有没有见过我们另一位同伴?”不见的是两个人,她就只问一个么?   “不曾见过,或许,也只是出去走走吧。”   丝丝盯着她转身离开——她一定知道暮成雪在哪里。确切的说,就是她带走了暮成雪。   ——为什么?   笑无情的确不曾想自己也会有着人道的一天,丝丝没有回来他自然不会睡,但沉重的眼皮在一开始并没有引起他的警觉。毕竟这一路赶来,入梨花镇,上藏雪山庄,他几乎没有多少休息。表面上再若无其事,人也总是会累的。所以在些许的疲惫中他没有在意,只稍稍闭了眼。可是这一闭,却再睁不开。   有人进房间的时候他是知道的,此时运功尚可以化解,但他很想看看究竟是什么人在闹什么妖。他被人扛起来,一路走,默记着走过的路。   停下时闻到了浓浓的木腥味,应是柴房无疑。   “阿工,你出去吧。”   说话的是一个年轻男子,声音清润悦耳,而回应他的似乎是奇怪的啊啊两声,那不是正常人,而是哑人喉咙里发出来的声音——   “没事,你去做你的事吧。”   脚步声这才出门,很快外面便响起了劈柴的声音。   ——阿工原来就是那个劈柴的长工,他竟然也是个哑人。   面前发出吱呀的木轮摩擦声,渐渐靠近,甚至毫无防备的来到了他的攻击范围之内——无论眼前的是谁,他可以在一招之内取他性命。   眼前的人稍停片刻,又缓缓离开了,这才道:“表哥,睁开眼吧。”   这话一出,果然笑无情的眼皮不再沉重,睁开了眼——屋里很暗,只有一盏昏暗的油灯,而这里也的确是柴房,却被褥桌椅齐整。   而这昏暗的光线下能够看到一个年轻男子坐在木轮椅上——他唤他表哥,或者说唤“暮成雪”表哥,那么他就是花枼——然而笑无情看到他的脸,微微眯起了眼睛——   原来,他们从一开始,就已经被人看穿!   第55章 藏雪山庄的真相   暮成雪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他一向浅眠连自己也惊讶这一觉的深沉。醒来时却不是在原来的房间,他惊觉自己竟然被捆在一张椅子上,一睁眼看到的就是花明雪妍妍的笑脸,室内昏昏没有窗户,竟是一间石室。“孩子,有没有哪里痛?会不会捆得太紧了?”   “你做什么?放开——”   “成雪。”   暮成雪一惊,她知道他才是暮成雪!?他迟疑着该不该承认,若是承认了,那小卓和沧溟公子……   可是,既然已经被认出,哪里还有余地。   “傻孩子。”   “姨娘……”她的口气已是笃定,暮成雪知道自己已经蒙混不了。“姨娘,你这是做什么?快放开我——”   “别动,姨娘是不想伤到你啊。”花明雪走近捧起他的脸,“你和你娘长的真像……以后你就留在这里陪着姨娘,一辈子都陪着姨娘——”   暮成雪已经察觉到了不妙,明灭的烛火中花明雪那张脸已经不是亲切,而变成了阴森。执着的阴森。儿时有什么记忆在慢慢复苏,他为什么会觉得害怕见到花明雪,儿时的记忆已经模糊,却有什么在不断提醒他远离这里——   “姨娘,快放了我,你想对我的朋友做什么——”   “别担心,很快你就会忘记他们的。人一死,很快就会被遗忘的。”   “姨娘你不要动他们!!”暮成雪一时失态喊道,花明雪的脸瞬间木然,麻木得令人心寒,“你是这么一个淡然出尘的人,也会失态——那里面,有你喜欢的女子?告诉姨娘,是哪一个,姨娘可以让你们永远在一起,只要她化成了姨娘的血肉,就再也不会离开,永远和你在一起——”   这些话如此骇然,让他无法置信——“姨娘,你疯了。”   “姨娘没有疯啊,是你什么都不记得了……你乖乖等着,想要什么姨娘都会给你,但是今生,你别想再出这间屋子了。”花明雪转身出门,任凭暮成雪在身后喊她,不再理会。   凭什么,只有她一个人被背叛,只有她一个人孤单,一个人老去。他们都要在她身边,暮成雪也好,花枼也好,她要他们看着自己就这样一直年轻下去,让他们一直陪着她。   ——阴雪,你看到了,他们都在我身边了,一个也不会离去。   丝丝和缨缨可真是好吃好喝好供着,餐餐鱼肉,猪皮猪蹄冬瓜银耳,缨缨越吃越忐忑,“姐姐,我怎么觉得这是拿咱们当猪养啊……”   “哼,不是当猪,是当血牛。”   她之前来说的那些话,丝丝会听不出来吗。少女的血能永葆青春这种谬论她早在别处听过了,可真是古今中外都有这种疯子。如此看来,杜公子那两个同伴多半已经没救了。她却不知道他绑了暮成雪去要做什么。   “看起来火候似乎差不多了,缨缨你这两天小心点。”   “嗄?”缨缨现在是跟丝丝同吃同寝就差寸步不离,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再小心了。“你说她会不会找那个齐妈直接来硬的把我们绑了去,说不定这里还有其他高手呢……或者直接在饭菜里下毒——”   “她不会下毒。”下了毒,她们的血就不干净了。直到此时,丝丝都还笃定这一点。   那些养颜的饭菜虽是给两个姑娘做的,但杜公子是回回都来蹭饭。丝丝虽然清楚他的园园和芳芳恐怕都已经不在了,他却还不肯走。   看他每日就跟她们两个凑在一起混吃混喝,献殷勤,丝丝觉得他没准儿已经把芳芳和园园都忘在脑后了。   “两位孟姑娘都是孟家人?哪一房的?菁蕊是你们什么人?哎,缨缨你多大了?”   他对缨缨的兴趣瞎子都看得出来,让丝丝不禁想倘若两位姑娘还活着,他打算怎么摆平。也亏得缨缨应付自如,笑意靥靥还保持着距离,年纪小小还真是个不能小觑的主。   “——枸杞参茶,这个好!”他拿过来就喝真让丝丝想问大少爷你在家里什么东西喝不着啊?   “杜公子,你不找两位姑娘了吗?”   “到现在都找不到,没准儿她们真的下山去了呢——其实啊,这俩女人处的也不是那么和睦,吵吵架什么也是常有的事,我又不能总夹在中间两边哄——”   真是让人……不鄙视都不行……   丝丝叹,刚拿起自己的参茶,突然杜公子一口血毫无预示的喷出来——   “杜公子!?”丝丝一把抓过他的手把脉,然而毒已封喉,他这一口血喷出,甚至没有再吸进一口气,就这么瞪着眼睛直直的倒在桌上——缨缨有些怔然,纵然不是没见过死人,但他最后瞪大的眼睛,眼球几乎都要突出来的模样却实在骇人——   丝丝拿起自己的茶杯去闻,门口却传来花明雪的声音,“不必看了,两位姑娘的茶又怎么会有问题呢?该死的只是这些花心男子罢了——红颜未老恩先断,像他们这样的男人,怎么能留在这世上,你们说是么。”她那神情,像是在说,既然两位都是女子,当然应该理解的。   丝丝摇摇头,“他罪不至死,就算该死,也不该由你来断。”   花明雪却带着微笑,“姑娘错了,天下女子,都可处置。”   人已经死了,丝丝多说无异。她不想再与花明雪理论,却见花明雪在她面前坐下,齐妈巧妙的站在随时可以出手的位置,丝丝的余光一直扫在齐妈身上,“夫人有话跟我说?”   “你有没有想过,不老?”   “不敢想,老了就是老了,每一个人都会生老病死——”   “那是因为,你还没有老。”   “夫人也还不老。”   缨缨一边听着两个女人没有硝烟的战争,一边瞄着倒在桌上的尸体——人还倒在这里,你们就视而不见了,这定力未免也太足了……   夫人微笑,带了微微的苦,“错了,我已经老了。终究还是老了……为了维持这个样子,我花费了多大的力气……但是没关系,我还可以继续保持这个样子,只要你们也成为我的养分。”   花明雪突然向丝丝出手,此之前丝丝的注意力一直在齐妈身上,竟对她的动作反应迟了一步。那尖尖十指如同勾爪一样向心口掏来——勾心爪。这种近距离在出乎不意间出招必中的招式她或许谈不上熟悉,却永远都难忘。所以她一瞬间就封住了出招的路数,齐妈却在同时对缨缨动手——   但见缨缨旋身一飞竟然就上了房梁,乳燕一般灵巧却犀利。丝丝这还是第一次见到缨缨出手,比起同龄人比起丝丝的预计,她实在让人出乎意料。只是姜毕竟是老的辣,那齐妈绝非简单人物,面对那只乳燕她就像狠辣的老鹰,丝毫不给缨缨机会紧追不舍。   丝丝此时已顾不上缨缨,花明雪下一招已近,勾心爪只要被人近了身就很难摆脱。一动用内力花明雪那张脸迅速狰狞沟壑条条老态顿显——丝丝也怔住了,她从没有见过这样的急速老化,那些被邪术遮掩的老态此时尽显。   “花夫人……”   “不许看!不许笑!不许!只要取了你们的血,我还会变回年轻美貌的样子!”花明雪如同疯了一般,不顾一切向丝丝袭来——   女人的尖叫声和大笑声穿越记忆而来,那是花明雪的笑声。凄厉着,宛若泣血。   年幼时的他紧紧拉着娘,恐惧的看着他的姨娘——暮成雪想起来了,为什么他会从此不肯再来藏雪山庄。那一天,花明雪如同疯了一般,杀了自己的夫君。   “红颜未老恩先断,红颜未老恩先断——哈哈哈哈……”那笑声如此凄厉,混着花枼的哭声和周围人的慌乱声,暮成雪被眼前血腥的场面吓到了。或许也是因此,他从此讨厌那些过于鲜艳的颜色,尤其是红色。   只是那时的他尚年幼,还不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只知道,或许从那天起,花明雪心中已经有什么东西疯狂了。   他不断想要将手从绳子中挣脱出来,可是绳子帮得太紧,仿佛连血脉也难以流通。   石屋的门突然发出一声响,他猛地抬头,看到一把斧子几乎已经劈穿门板,还在不断的劈开裂缝——门开了,开门的是藏雪山庄那个劈柴的长工,他身后的人却是笑无情——   “沧溟公子!小卓呢!?”   “不用担心,她会没事。”   阿工去砍断暮成雪手上的绳子,笑无情站在他面前,打量了一下他的脸——“有个人该让你见见。”   阿工不知何时又出去了,随即吱吱呀呀的木轮声响起,暮成雪看到了被推进来的人——其实他已经猜到,在这里,他要见的是什么人。   只是让他愣住的,让他没有想到的是,那个人有着一张跟自己七分想像的脸——   原来如此。   难怪从一开始,花明雪就看穿了他们。   第56章 藏雪山庄的真相   丝丝虽然一直知道女人发起飙来是可怕的,可还没领教过老女人的恐怖。花明雪此时的模样活脱一个罗刹鬼婆,勾心爪歹毒异常招招都直掏心口而来。   她见过风无忌的勾心爪,江湖皆知无忌公子的勾心爪已是出神入化,却也没有花明雪这般疯狂。   此时有衣袂破风之声,丝丝只听声音不必回头都知道是笑无情,躲也未躲,身后一掌由她肩上穿过,直中花明雪肩头,她的身体顿时飞了出去,撞在墙上滑落下来。花明雪未伤元气,笑无情下手留了情,此时她正要再起再战,却听门外温润悦耳的声音响起,“娘,够了。你还看不出你完全没有胜算么,何必徒劳。”   丝丝微微愕然的看着阿工推进来的那个跟暮成雪七分想像的年轻男子,任谁也能猜到他的身份。   “花枼?”   花枼微微颔首算是打了招呼,温润的模样如同一方上好的羊脂玉,果然与暮成雪虽有相似却也不同。他的气质虽然平和,容貌却有着逼人的绝艳,面色白得出奇,那是长期不见天日的白。   花明雪见到花枼却丝毫没有安静反而如同疯了一般,竟转了方向向花枼袭去——“谁让你出来的!?”   花枼行动不便,却是身后的阿工窜出替他挨下一掌,顿时一口血喷了出来。   丝丝愕然,难道花明雪真的疯了,竟然对自己的儿子下手都这么重——这一掌若是打在这个看来弱不禁风的男子身上,还不知是什么后果。   ——终于还是走到这一天了。   齐妈此时也停了手,似乎早已料到迟早有这一天的到来,只是心疼地去搀扶起花明雪,“夫人。”   丝丝看向笑无情,他看了一眼花枼说明道:“他把我当成暮成雪,想在花夫人对我下手之前救走。”花枼没有见过暮成雪,对他的印象也只是儿时,自然没料到自己救错了人。   如今事情走到这一步,人也已经齐了,丝丝看一眼花明雪——她中了笑无情一掌却还强用内力,此时已是无力再发难。是时候到他们来问清真相了。   “花夫人,和杜公子同行的那两个姑娘,都是你杀的吧?——或许不止是她们。”至于为什么这么做,似乎已经不必再问了。英雄末路,美人迟暮,这种悲哀当真只有自己能够体会。   “孟小卓,或许你根本不是孟小卓,不管你是谁——你有什么资格来说我?你敢说你当真比我年轻几岁?而你又是用什么方法永驻青春?美人在旁,你好生得意,可是色衰爱弛,你还能笑到几时?   这话的确让丝丝微微沉默,瞪了身旁的笑无情一眼——她瞪的不是他,而是天下男人。这叫迁怒。因为花明雪的话,她竟无从辩驳。   红颜易老,那竟成了女子最大的恐霍。   不知为何暮成雪却觉得不止是这样,在他心里有一个记忆让他无法不在意,“姨娘,你为何要杀了姨丈?”   这话或许不该在花枼面前问出,但他还记得血溅满地的时候,他紧紧拉着娘,而花枼的哭声一直一直响在耳边。他无法不问,怕错过了,便再没有机会问。   听到他的问话花明雪的手狠狠握了握,却怔怔看着地面没有回答。齐妈看着暮成雪的目光里透出冰冷的恨意,“这一切,不都是因为你娘吗?”   暮成雪一怔,他的母亲在儿时已经不在,记忆中她一直是个温婉开朗的女子,时常一副笑眯眯的模样,为何——   “夫人为那男人生儿育女,却在少爷还没满月时他们两人就私通款曲,叫夫人怎么能不恨!?”   花明雪轻轻抬手制止齐妈继续说下去,她似乎已经整理心情,站直身体看向暮成雪,“你不必误会,我不恨你娘。她是我的亲姐妹我怎么会恨她。女人一生孩子就再难留住青春,那时的我无论体形容貌都那般难以容忍,而你娘……你娘明明已有一子,却还那般年轻美貌……我的确羡慕她,但不恨她。我只恨那个男人——”她说到此时,目光扫到花枼身上,竟是刺骨的寒意——她恨的是那个贪好美色的负心汉,还有这个让她失去美貌失去青春的孩子!   如果她没有生他,那她就不会变成一个皮肤松弛身材发福的妇人!!   花枼目光淡然,似乎早已明白母亲对他的恨。早已习惯,早已认命。但暮成雪无法相信——他的母亲,那个笑笑的拉着他四处走动,没有人会不喜欢她的母亲——   齐妈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说道,“够了,请各位侠士高抬贵手。夫人已是很坎坷了,她不过是被邪教迷惑——”   她话音未落,花明雪居然一蹿而起,一把捞起毫无防备的缨缨飞出房间——没有人料到这突然的变动,待追出房间竟然已不见两人踪影——在这藏雪山庄他们终究只是外人,比不得花明雪对这里的熟悉。此地必有暗门,根本寻也无处寻。   丝丝提剑便对上齐妈,“你知道花明雪在哪里吧!?”   “——你认为我会说吗?只要夫人喝了她的血,就可以再次变得年轻美貌——”   丝丝一瞬间有狠狠打她的冲动,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花明雪自己受到的伤害就变成了伤害别人的疯狂,而她,这个愚忠的女人却是帮凶!   似乎是看穿丝丝的心思,齐妈冷笑,“我是夫人的奶妈,夫人自小就是我带大的——我只关心她,只要她好旁人死活与我何干。难道对于你在乎的人,你不是如此?”   “是,只是没有你们这么疯!”缨缨于她或许不是什么好姐妹的关系,但相处多日却也没办法就这样看着她变成一个执着于容貌的女人的养分。   花枼迟疑片刻,“我带你们去找。虽然有些地方我也不曾去过,好歹是知道一些的。”   丝丝点点头,看了眼齐妈,“把她绑了,免得她再坏事!”   阿工接到花枼的点头示意,上前绑了齐妈,他们这才去寻缨缨。   石室中缨缨被绑在木桩上恐惧的看着花明雪调制着不知名的怪药,她不断告诉自己不要怕,冷静才能想出办法。   如果是新月在这个时候会怎么办?   她肯定不会坐以待毙的!自己当然也不能输给她——她得想想说点什么,只有打破安静才可能找到漏洞……   缨缨是个聪明的女子,她此时想到的,是齐妈最后说的那句话——邪教。   花明雪返老还童的妖术,还有她异常的功力的确值得怀疑。但这是什么样的邪教,自己竟然完全没有听说过?   “花夫人,你难道不怕吗?”   花明雪冷冷瞥她一眼,“怕?我怕什么?”   “邪教之术既为禁忌,难道就不用付出代价么。花夫人如今年纪正好,却这般鬼婆模样难道就不是——”   干枯的爪子瞬间扼住她的喉咙,“你说谁是鬼婆!?”   “你你就是你!修炼邪教妖术没好下场!”   “我让你看看有没有好下场!”她执刀一刀割颇缨缨手腕,鲜血汩汩的往外冒,她吸吮着伤口让鲜血流过喉咙进入腹中,那脸上的沟壑竟然渐渐平抚,很快那张脸便恢复成为三四十岁的妇人模样。虽无先前的美艳荣华却也不再是鬼婆模样,唯有一头长发依然花白。   花明雪没有继续,她就要她看着,看自己即将恢复美丽的模样。她的手指划过缨缨脸颊,“多么水灵的皮肤,真的是肌肤如雪吹弹可破,只要配好药,和上你的血,这肌肤就是我的……不仅要喝下肚,还要用你的血来浸泡全身……”   缨缨打了个哆嗦,她现在真想嗷嗷的叫救命,但她拼命忍了,故作镇定道:“至少,在我死前让我知道,这是什么邪术,从哪里学的……”   “——想套我的话吗?到现在你还觉得,你能够得救?死心吧,在他们找到这里之前,你就已经流干所有的血死了。”   “那你总得让我知道来龙去脉,下了阴曹好找阎王告状吧……不然,不然我就全赖着你,叫你下辈子投胎做猪狗——不,就投胎个大冬瓜,让别人吃了美容!”   花明雪冷冷一笑,“来世就算为畜生,也总比做女人好。”   第57章 邪教魔靥之影   缨缨泪了,这花明雪的心根本已经冷硬如铁,根本找不到破绽。不,她的破绽的确是有的,但那不是缨缨这个无关的外人兼“养分”可以触到的。   手腕上的血一直都在流,花明雪用一只金盆接了,便又去配药。她的心里其实一直都不平静,一幕幕都是当年往事,只是她不断让自己将注意力放在药上,不断的捣药,碾烂——   “齐妈!”毫无预示,她突然摔下药捣,大喊,“齐妈!齐妈!!”   ——这些不是一直都由齐妈来做的吗!?她为什么要做?齐妈呢?齐妈呢!?   缨缨只觉得她好像突然间就发了疯,可是她的头越来越晕,已经不知道自己流了多少血,看着花明雪突然向外跑去她却连意识也开始模糊——她看到门开了,花明雪却没有出去,因为门口有人,拦住了她的去路。   “你这样,是要把外面的人都引进来吗。”   她努力集中注意力,认出那是看门的哑老汉——原来他不哑。原本伛偻的身子现在也站的笔直,较之先前的老态,完全像是年轻了二十几岁一般。   “魔使……”花明雪终于冷静了一点,从癫狂的临界恢复过来。   哑老汉走到缨缨面前,说了三个字。   缨缨下意识一怔,因为他叫的,是她的名字。从她的反应哑老汉已经知道自己没有猜错,从缨缨与齐妈交手的路数,他就猜到她的身份。他出手点住缨缨穴道止血,“她不能死。这些血应该暂时够你用的,把她的命留下。我们暂时还不想惹到她的家里人。”   花明雪心思百转似有不甘,却最终只能应下。   不,她其实不愿意——用哪个女子的血或许没有多少不同,但她凭什么要这样听一个区区邪教使者的话——   “花明雪,你最好不要动什么心思,你知道跟我们作对没好处的——只要你合作,外面那个女人的血就是你的。”   花明雪的确心动了,外面的女人——孟小卓,虽然不知道那个女人真实年龄几何又是用什么方法留住青春,但如果有她的血,她一定可以变得更年轻!   “懂了就好,现在,我们出去杀光他们——我会在暗中帮你的。”   花明雪隐约察觉到他这句话另外没有说出的一半——我们出去杀光他们,不能让任何有关神教的事外漏。   她同时也知道,神教这是要弃掉她了。   可是她没有选择,在哑老汉先一步出去之后,她看了缨缨一眼,附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随后跟着哑老汉出了门。   既然神教不杀缨缨,倘若她还有意识,倘若她听见了这句话,那么她就可以把这句话传递出去。   丝丝在花枼的指引下一个个密室找来——藏雪山庄里为何会有如此多的密室,恐怕藏宝或者藏刀都不止是空穴来风,就算没有,也必定有其他什么东西。   但丝丝很差异花枼的处境,她从笑无情那里得知,花枼竟是住在柴房里,甚至这么多年来他都果着半囚禁的生活。他的腿上搭了毯子看不到脚,但轮椅推动间丝丝却能听到细微的金属摩擦声。即使不看,也已经能够猜到毯子之下是什么光景。   花明雪竟然恨他至此,让自己的亲生骨肉受如此痛苦?   “这一带娘从不让我来,但娘和齐妈经常来这边,必定是有暗室的。”   花枼凭着对藏雪山庄建筑特点的了解,即使不曾来到这里依然能够敏锐的查找到密室所在,丝丝暗叹他那张绝色容颜下的聪慧——或许的确如他自己所言他只是时常被关禁只能读些山庄里的藏书甚至在花明雪心情不好连书都不允许读的时候只能自己思考。   但更为难得的是,他遭受了如此对待二十年,却能够有如此温润的性子,善良,助人,从他身上看不到丝毫阴影和扭曲。   “看来你找到了人选。”笑无情的嗓音靠在耳边,丝丝点点头,有如此美人舍他其谁?   “——是这里!”花枼找到了暗道所在,但就在他开启时一道掌风却直面而来,阿工反应快往一拉,却用力过猛连人带轮椅摔在地上,而阿工却被一道勾心爪掏空了胸口。   这种画面无论什么时候都让人难以接受,花枼摔在地上一时无法起来,只能眼睁睁看着阿工倒下去,胸口只剩一个血窟窿。   “阿工!”   花明雪从里面走出来,将手里血淋淋的心脏随手一扔,“枼儿,你的聪明,只会害了你和身边的人。如果你笨一点如果你不找来这里,那么阿工也不用死。”   “不,”花枼收敛起悲伤,“那也只是换一个时间,换一个死法而已。”   “枼儿,你聪明的地方,最像你爹。”花明雪是笑着说这句话的,但她的笑容只让人觉得冷。“今天,你们就一起死在这里吧——”她再次出手,丝丝暗觉奇怪花明雪难道是疯了,她竟然想一个人对付他们?   而一旦交手她却发现她仿佛是来求死的,几乎毫不防备笑无情专向丝丝下手——那道爪子接近丝丝胸膛之时,她自己的后背已完全暴露在白莲掌下,一掌中,筋脉尽断。   花明雪一口血喷出,手就停在距离丝丝胸口寸许处,已无力再进。   她盯住丝丝的眼睛,喉咙在那不断涌出的血中挤出三个字:“花魔靥……”蓦然声止,竟是一道暗器破空而来,正中她的咽喉。   他们急忙抬头,只来得及看到哑老汉离去的身影。   “娘!”花枼向这边爬来,身上的毯子被拖掉,露出那双被锁链紧锁的双脚。可是此时,花明雪已经睁大着一双眼望着天空,断了气。   从方才,她就已经知道,这会是她的结果。   神教,终于舍弃她了。   人已死,丝丝和笑无情奔进密室,暮成雪留在外面陪着花枼。   缨缨还活着,虽然失血过多,人已经昏迷了。这是藏雪山庄一行,唯一的安慰了。   当他们回到之前的房间,连齐妈也已经死了。要保住邪教信息不被泄露,该死的自然不是丝丝笑无情这些不知情的外人,而正是花明雪和齐妈。   暮成雪费了不少力气却没能将花枼脚上的锁链拆除,丝丝从缨缨房里出来,道:“等下山之后再找工匠来吧。”   花枼点点头,“不急在这一时。”二十年都过了,他的确不急。   丝丝看了看他的腿轻叹道,“就算锁链拆了,要走路恐怕还有不少问题,花枼你跟我们一起去吧,我会想办法帮你治疗。”   花枼却摇摇头,“娘已经死了,我是藏雪山庄唯一的继承人,就该由我来守山庄了。——从今天开始我便不叫花枼,改叫花枼雪。这是山庄的规矩。”他静静微笑着说出这句话,却让听到的人升起一丝悲哀。   ——藏雪山庄,如今就只剩他一人了。   暮成雪毕竟是他唯一的血亲,忍不住道:“这空空的庄子还有什么好守?至少,你跟我们去治好了腿,往后要去哪里都由你。”   花枼雪这次没有拒绝,犹豫片刻,点了头。   丝丝心中已有了疑问——他要守的是山庄,或是山庄里的东西?   花枼雪冰雪聪明一眼看出丝丝的疑问,点头道:“山庄里本来是有祖传宝物,这我不便对外人道。我也听说你们是为藏刀而来——没错,藏刀曾经是有的,只是似乎被姨娘拿走了。”说到这里他看了一眼暮成雪,暮成雪却是茫然,花枼所说的姨娘自然就是他的母亲,但自己从未听说过什么藏刀。   “那把刀叫白虎刀,乃是上古神兵。虽然刀早已不在庄中,但母亲仍然放出风声,好引爱刀爱宝的侠士上门。”   说到这里丝丝已经明白,上山之前在镇上感觉到的异常如今已然明了——花明雪定然曾经从镇上掳走或骗来年轻女子,但失踪的人多了,在当地难免不妥。于是她才改变了方法引江湖人上门,挑选没有背景的下手。   而那白虎刀却的确让丝丝吃惊——上古神兵,青龙剑,白虎刀。想不到居然在这里遇到。   这时屋里隐约有呻吟声,丝丝忙进了屋,果然是缨缨醒了。   “怎么样?活着感觉不错吧?”   “头好痛,还恶心……”   “失血太多而已,好好补补就长回来了。”   缨缨难受地哼哼叽叽,突然想起什么,拉住她道:“暮成雪呢,我有话告诉他——”   虽然很奇怪,但看她这么急丝丝便去唤了暮成雪来,显然暮成雪也是茫然她怎么会一醒来就要见他。   缨缨喘了好几口气才挤出点力气道,“花明雪要我告诉你,你娘还活着。”   暮成雪一愣,他的娘……明明十多年前就不在了啊。   第58 章 追踪邪教魔靥   邪教,花魔靥,花阴雪……这些总让人有种不好的联想,但面对暮成雪,所有的猜测就都不忍说出口。   暮成雪站在门口漫漫看着外面,此时他们已经下了山,在沧州属于水榭的一处房产。花枼腿上的锁链去了,正在试着医治。缨缨还躺在床上修养,吃吃喝喝的补血。一切都安顿好,他突然便安静了。   丝丝知道,他不可能不介意的。   “你没事吧?”   暮成雪回头浅笑,“我没事……现在最该被关心的花枼都没事,毕竟知道人活着,比死了好。”   虽然他这样说,但谁都明白,不可能没有疑问的。   她这些年在哪里在做什么,既然活着为什么这么多年都没有出现,不曾回家,不曾看过自己的儿子一眼。   花明雪为什么直到最后才说出这件事?   这其中有太多疑问让人不得不怀疑,而暮成雪,显然是最不愿去怀疑的人。只是他不愿自怨自艾,他明白在如今刚刚失去母亲的花枼面前,任何的自怨自艾的存在都如此讽刺。   “小卓,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要我帮你寻找邪教?”丝丝料定他一定会去寻找花阴雪的,而邪教也许就是唯一的线索。但他毕竟只是正道门派的少爷,刚刚从那么多年足不出户的生活里走出来,邪教一道根本没有门路。而她便是他唯一能找到的门路。   但暮成雪却摇了头,“我想请你帮忙照顾花枼。”   “你要自己去找?”丝丝微微蹙了眉,跟魔道人打交道岂会是那么简单的一件事。暮成雪这样正经的性子一定会吃亏的。“我们会跟你一起去。”   “小卓——”   “这不仅是你寻找母亲的线索,也是我们寻找白虎刀的线索。公子不会这么小气吧?”她也曾想与暮成雪撇清关系从此不要再招惹他,但不是在发生了这些事情的现在。   她回头看到从内室里走出来的笑无情,他显然听到他们的对话,而暮成雪也回头看到了他。两个男子的对视仿佛是不带任何情绪的,从两人脸上都看不出任何心思。然而笑无情微微挑了眉,那神情仿佛在说——我都这么大度的不介意了,难道你还要介意?   为什么这不知何时变成了哪个男人比较小气的问题……   但丝丝是感激笑无情的,他是在用另一种方法激暮成雪跟他们同行,因为她想这么做。那些不只不觉中的变化,她能够感觉得到。   莲莲真的变了。   私下里她颇愉快的问,“怎么这么大方,你不介意?”   换来的只是阴阳怪气的一笑——“怎么不介意?所以路上我会让他好好看看,什么是亲密无间的夫妇。”   “……”   她脑袋塌了才会认为莲莲变了吗?   最终暮成雪只能跟他们一路,毕竟丝丝所言不差,对于江湖,对于魔道,他并无经验。同行的自然还有缨缨,这丫头怎么可能让人丢下她。   不过就在他们准备出发的时候倒是见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老朋友——不,算不上意想不到。这处房产离某些人的地方太近了,人闻着味儿都能找过来——   “无情,我一听说你来就马上赶过来了,我们有些日子没见了,一向可好?”   丝丝冷眼瞧着这个昔日的“情敌”凤恋香,如今这女人已不是当年的风华正茂,渐渐也到了风韵尤存的年纪,脸上的妆容浓了许多,丝丝恶毒地想那一定是为了遮盖她的皱纹。可是,偏偏这女人依然傲人的身材让生来纤细的卓丝丝望尘莫及。   “无情,这一次准备在这里住多久?”   “这次只算是路过歇脚,处置完一些事情这就要离开了。”   “你——”凤恋香正要惋惜,一眼瞥见从里面走出来的缨缨,顿时瞪大了眼睛——“缨缨!你这小妮子还真敢跑来了!”她两步过去拎住缨缨,“我不是告诉过你别招惹水榭吗!?”   “师傅……”缨缨嘿嘿笑笑,露出一脸讨饶——丝丝默了。原来这丫是凤恋香的人,难怪对他们的事情那么了解……   “我就说你个丫头整天打听水榭的事不知道装的什么心思!只当你疯言疯语没想到还真跑来了——快跟公子认错!”   笑无情看了她们两眼,“她是你那边的人?”   “是,这丫头虽然来的时间不长但天资聪颖,我本有心培养她当接班人,只是小丫头总是疯言疯语……”她往一直无视的丝丝那里扫了一眼,其实就算她不说,从那丫头的行动就看得出,她那些“疯言疯语”必定跟什么打倒新月超越新月一切以新月为敌有关。   “她毕竟年幼,我一直怕这丫头生事,所以未曾引荐给公子。”   丝丝暗道,有你一个就够烦了,你自己年纪大了要退场也就罢了,还要引荐个新的来?   但面上她依然笑意盈盈,对于从凤恋香一来就无视自己跟笑无情拉拉扯扯表示极度不满,“大婶是该找个接班人了,这么大年纪还在外面混多辛苦啊,还是赶紧找个人嫁了才是正经嘛。”   凤恋香额头暴起一条青筋,她就说缨缨惹什么人不好啊惹那死丫头!偏偏如今这丫头还真当了笑无情正经的夫人,再不是轻易能惹的——   “总之你乖乖给我回来!别再惹乱子……”   没想到丝丝却打断她的话,“留下就留下呗,我也不是那么小气的人,不会因为她是你的人就欺负她的——”   ——才怪!凤恋香会相信她新月的话吗?   凤恋香还想说什么,笑无情却发了话,“就让她留下吧。”   笑无情既然开了口凤恋香自然没话说,只是有些意外——其实笑无情也有自己的考量,此行恐怕不会那么愉快,倘若只有丝丝,暮成雪和他三人,那必定加倍不愉快。所以这丫头的存在还是很必要的。   缨缨机灵地甜甜一笑道,“谢谢公子,谢谢姐姐。”   丝丝看着那个笑容清甜,微笑得当几乎称得上完美的丫头——原来她是凤恋香的人,这似乎让人豁然开朗,可是,又好像有什么地方依然有些没想通……丝丝招招手,缨缨便欢快地蹦过去,却被丝丝伸手拦在一臂距离之外。   丝丝堆着一脸笑容问,“那么,你的目的是取代我的位置?”   “哎!?天地良心,我可没有啊姐姐……”   现在其实连凤恋香都不知道这丫头心里在盘算些什么。她是想要什么,想做什么呢?凤恋香发现自己真的老了,原来连这些算计,她都已经无法看透。   见字安。   需要的结果附上,共需纹银一百五十两。勿忘结清。   另,你们这是跑到哪里去了?至少没事报个平安别除了要消息就没了音信吧!   丝丝看着字条噗嗤一声笑了,周少言语不是提钱就是抱怨,可是字里行间却透着担心。嘴硬的家伙。   她仰面躺在床上看字条,看完蹦起来,直奔出房间。   “——有消息了!”   要说周少就是好使呢,他们四人出来四处打探了不少时候,黑白两道却都没有人听说过什么花魔靥。由此更见生意人的强大,周家的生意人脉就像一张大网,遍布神州。她告诉他的线索也就只有邪教,花魔靥和花阴雪这三点,关于邪教各种传言甚多杂七杂八自然无法参考,而花阴雪自去世后也全无消息可以搜寻,但花魔靥这三个字,却牵扯出一个地方。   那是临近大漠的一处小镇,镇子偏僻得甚至没有名字,但这里的人却都信仰着一个仙姑,名字就是花魔靥。   “——漠北,怎么样,要不要去?”   缨缨惊讶道:“那么远啊?”不,或许按路途来说从沧州到漠北也算不上远到天南海北,但那个荒凉恶劣的地方,却总让人觉得是另一个世界。   缨缨虽然也算是个小江湖,见识过一些地方,但也只是在沧州及其附近这些风水秀美的富饶之地。漠北那种地方,想想都觉得不想去。   对于缨缨的确是如此,毕竟她只是个小尾巴,但对于暮成雪来说却完全不同。   “哪怕只有一点线索,我也该去看看。”   丝丝点头,既然是唯一的线索,没道理不去吧。   她现在没有想到漠北会有什么在等她。   ——————————————   重要说明!   这些字数是章节发表后修改的,所以不会另外多花点数。   从下一章起为风无忌的番外,老读者喜欢看的可以继续购买,如果是新读者没有看过《新月如钩》的,可以看也可以跳过,因为丝丝在下一卷不会多出场,基本只是纯路过。   如果不想看番外的读者,请跳过《铁刀寒》这一卷,等待更新直奔《美人迟暮》下半部分。   鞠躬遁走……   第五卷 美人迟暮(下)   一切只如黎明前半梦半醒间的一个梦。卓丝丝有时会想起那个有着温和笑意的少年,在十年仇恨中,将自己打造成一把犀利无鞘的剑。那个人曾经拉着她的手,在穿梭在冷家庄的大院。他们也曾坐在山坡上,吃着他摘来的槐树花包的包子……那时的那个人,早已经不见了吧。   “——新月,新月!”   “唔……?”丝丝迷迷糊糊的睁眼,眼前只有莲莲映在一丝晨色里的脸。她才想起,他们已经离开十三里堡,这里是沙漠中的一个小镇——他们所寻找的那个小镇。“天亮了吗?不是还很暗吗……”她想翻身去睡,却被笑无情拉起来,“你是不是做了什么梦?”   丝丝心里咯噔一声,睡意全没了——她只是做个梦而已啊,没有开小差啊,怎么连这都知道……   可是笑无情跟她想的好像完全不是一回事,“你闻闻看。”   他这样说丝丝才稍稍警觉起来,一股淡得几乎不易察觉的暖香飘在屋里子,若在寻常只会被当作家里的熏香而忽略过去——但这里是大漠。大漠的人是不会在屋子里熏香的。   可是就算是有熏香的味道,莲莲问这样的话也很奇怪不是吗?   “你也做了什么梦?”   “你闻不出这香的种类?”笑无情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越是如此丝丝越可以肯定,这香的确有问题,而且,笑无情也同样陷入过梦境。   可是她很想知道,笑无情会梦到的,是什么?   “——这么快就有人想要对付我们?”他们昨天入夜才刚刚来到这里,这镇子小得甚至没有一家客栈,他们只是在寻常人家里借宿。四个人挤着一间屋子,此时暮成雪在地铺上,缨缨则在床的内侧,都睡得异样的沉。   如果不是笑无情叫她起来,恐怕她现在也跟他们一样睡死了过去。   “看起来不是冲我们。”笑无情已经打开了窗户,丝丝跟着跳下床,果然不止是他们这个屋子,整个小镇都好像飘荡着这种香气,淡淡的,若隐若现,在太阳升起前的昏暗中弥漫。   如果这里不是荒漠,似乎情况还不会让人觉得这么诡异。总不会在这大漠偏僻的小镇上会有一家香料作坊吧?   “我出去看看。”   “等等——”丝丝坚决吸取前次经验教训,“我和你一起,你要是再丢了怎么办?”   ……什么叫“再”?前次他不过是故意让花枼绑去,想看看是什么把戏罢了。   “你跟我去,他们两个呢?”笑无情其实一点也不关心这两只,敢觊觎他老婆的暮成雪爱怎么着怎么着,天上掉下来的缨缨怎么着都行。不过是他们要丢了丝丝还得去找,到时候多些麻烦罢了。   丝丝看看那两只,丢着两个熟睡的人自然是不行的,那叫起来不就得了?   她直接拎起缨缨,“起来起来!起床了!”   “嗯……”缨缨一把抱住她的胳膊,“爹,我还要吃……再买……”   “……”丝丝挑眉,俯下身去,低声问道:“你爹是什么人啊?”   “爹……?爹是……”缨缨迷迷糊糊着,居然就睁开了眼,看到自己居然抱着丝丝的手臂,“姐姐你干嘛?”   “喂,是你抱着我,应该是我问你干嘛。”   “啊?天都还没亮,怎么都起来了?”   “情况有些奇怪,我们出去看看,你在这里守着,有什么不对就叫醒暮成雪知道吗?”   “为什么是我啊?偏心!”   丝丝直接朝她脑袋上刮了一瓢,“你好歹也算个江湖中人,你照顾他有什么不对!”   不满意也是没有用的,丝丝很快便和笑无情出了门,消失在半暝半暗的晨色中。   这个小镇看起来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同,昨天傍晚到达后向导帮他们安顿好便连夜离去,在大漠里赶夜路这或许有些不寻常,但这里的镇民却有规矩,一入夜必须闭户不可以进出,于是向导走的匆忙,也没来得及留下什么话。   丝丝和笑无情在镇上转了一圈,然而香气似乎充满了整个小镇让人找不到根源。   天快亮了,他们在天亮前赶回去,免得被镇上人看到他们没有遵守规矩。屋子里缨缨又迭着脑袋几乎要睡过去,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大漠上的人是热情的,虽然这里很闭塞,这一点却没有改变。一早这家的主人便喊了他们一起吃饭,丝丝对那老伯试探地问道:“老伯,你们这里,是不是有什么信奉?”   “小姑娘你也知道?是长生仙姑,就是贴在正屋的画像。”   从这里一转头就能看到墙上的画像,虽然那画工实在不是写实的风格,但风姿神韵着实称得上绝世美人——却不知道这是不是夸张,或者,倒是真的仙姑了。   “老伯,这仙姑你们只见过画像吗?有没有显灵过啊?”   “小姑娘,仙姑怎么是什么人都能见的呢?那是被选中的人,才能见到的!”   然而这句话对丝丝来说意思就是——这仙姑的确不止是一种精神崇拜,而是存在的!   “那什么样的人才会被选中啊?”   老伯看了看她,只是丝丝依然胡服装扮,看不到面容,“那要年轻貌美的未婚姑娘才能去拜见仙姑,倘若得到她的青睐就可以留在仙姑身边服侍,长生不老!”   丝丝微微一顿,如同寻到了一丝线索——年轻美貌的女子,长生不老——这一切不是与花明雪有很多相似之处吗……   “那她们都回来了吗?”   “能够服侍仙姑将来得到成仙,还回来过这种苦日子做什么?”   “嫁人生子啊,难道一辈子就陪着仙姑?”她现在要做的是确认那些姑娘是真的在服侍仙姑,还是已经变成了仙姑长生的养分。她要想办法见到,才知道她们是否或者。然而这里的人对于仙姑的敬仰信奉却非常虔诚完全没有丝毫质疑,“能成仙,还要嫁人生子干什么?也就是我这把老骨头已经无法成仙,不然只要仙姑不嫌弃,我老头儿也去了。”   竟然完全不去怀疑,都不考虑去服侍仙姑的那些姑娘的现状吗?既然如此,她当然只有放饵了——   “老伯,我们也很想成仙,仙姑会不会收留我们啊?不会嫌我们是外人吧?”   “不会不会!只要你成了仙,你的家人也可以在镇上安居从此我们都是一家人,过平和安乐的日子——”   “老伯,你刚刚不是说日子很苦吗?”   “啊?我说过这话?”老伯那茫然的模样已经让丝丝心里有了几分盘算——分明,先前那才是无心之言,不过转眼功夫居然会忘记自己说过什么——倘若日子真的安稳和乐,怎么可能说出苦日子那种话。   ——是洗脑。   丝丝和笑无情对视一眼,他们显然都想到一点——黎明前的香气。   “那,老伯,我要怎么见到仙姑呢?”   “不知道姑娘你的长相……又嫁人了没有?”   “没有,我还没嫁人。”丝丝朝笑无情无奈笑下,这不是为了引出仙姑吗。   可是长相——丝丝为难了。她拉下面纱,毫不意外看到老伯啧啧摇头——瞧那张脸,红一块黑一块凹凸不平,难怪没嫁人了,谁敢要啊,半夜看到不得被吓着?   而丝丝的脸——她的脸先前在十三里堡为了掩饰而给自己抹了药,烧红一片皮肤。虽然这只是小事敷个两天药就不留痕迹。但这毕竟是脸,她怎么着也得好好注意着,于是又调配了药方在烧伤处保养。   ——保养的效果是肯定的,但过程就有点……“老伯,还有我妹妹!她可以的!”丝丝说着就扯下了缨缨的面纱,缨缨还没反应过来呢,就被她卖了——   “哎呦,瞧这丫头,镇上哪个姑娘也比不上啊!放心吧,我这就去给你问问仙姑的随从什么时候来镇上,这小姑娘一定能被选上!”老伯颠颠的出门,为仙姑办事自然是耽误不得。   缨缨嘟嘴看向丝丝,“姐姐——”   丝丝笑笑,“被选上好,选上就成仙了!”   骗鬼啊!有过花明雪那一次的恐怖经历,缨缨哪里有胆量去做饵啊……   暮成雪一直沉默着,心里被压了沉沉的心思——   他的心里如此矛盾,一面希望自己的母亲的确活着,一面又很担心——这花魔靥,万一真的跟他的娘有关,叫他有何颜面再面对世人。   第60章 追踪邪教魔靥   所谓的仙姑使者竟颇有些耀武扬威的样子,哪里有什么仙风道骨,分明就是狗腿子。他们一共来了三个,穿着有些不伦不类,像是大漠民族和喇嘛的综合体,为首的一个显然是个练家子。   “人在哪里?”   “仙官,这边。”老伯将仙官引到缨缨面前,那小丫头从方才就一直扁着嘴不情愿,但这些仙官见多了不情愿却被家人送来的姑娘,就是没见过一个即使不乐意也能如此娇蛮可爱的丫头。   他们看得眼都有点发直,不住的打量。   缨缨挪挪蹭蹭往丝丝身后躲,她倒不是害怕,可是这些人的目光着实让人不舒服。像这种杂鱼,如果可以不必忍耐,她动动手指头就灭了他们。   “乖,还害羞呢?快出来。”丝丝直接把她从身后拎出来,仙官伸手就来拉,“她就跟我们走吧,你们可以留在镇上,神教会给你们安排住处——”   “等一下!我妹妹还小,她不能离开我的——除非让我和她一起去,不然她不能跟你们走!”   从来都是这些人求着要入神教,还没见过拿自己妹妹谈条件的——她是个饵,自然有当饵的价值,只要放出去便让人不得不咬勾难以放手。   丝丝此时已然没有继续蒙着面纱,那些仙官看了看她,勉强道:“那你就跟着来吧。”丑是丑了些,毕竟还是个年轻女人。   “那我的哥哥们呢?”   ——青筋爆了。   可是在信徒面前,仪态是要维持的。“男人不得入教!”   “可你们不也是男的吗?只要让他们像你们一样跑跑腿就可以了。”   “你以为神教是什么人都能进的吗?”   “那都是什么人进的呢?”丝丝忽闪着一双茫然的大眼睛让人好生郁闷,要发怒又怒不得,要走人,又实在对那倾城红颜的小美女放不了手。   “好吧,那你们就一起来!”   “多谢仙官!”   四人跟在仙官身后,那一身光鲜的衣着在这个小镇上显得格格不入,然而却没有人感到奇怪。他们在等待仙官的时候也打听到一些,也曾有不少外人为求长生来到这里,献上家里年轻的女孩从此定居此地。而来到这里之后所见的人都一副温吞老实善良的模样,似乎完全对人不设防,不怀疑。   到了镇门口,仙官拿出几条黑布,“都把眼睛蒙上。”   他们照做,被塞上一辆马车,颠颠箔箔的上路。   依丝丝推断神教离镇上绝不会远,马车似乎带着他们兜了不少圈子才最终停下来,他们被允许摘下黑布,这里宛若一处岩石古城,岩壁将风沙挡在外面,令风声听起来那么遥远,仿佛真的隔了一个世界。   “你们两个可以跟我去见仙姑,他们必须留在外面!”   丝丝没异议,因为知道这件事争辩也没用。只要笑无情和暮成雪进了神教,她就不再担心。他离的很近,即使他留在外面,两人之间的距离依然可以让她安心。   至于暮成雪,她不得不带他一起来,一来到这里来本身有一般的原因就是他,他必须要亲眼见证过,才能确定他的母亲跟这里有没有关系。二来,倘若将他放在村中,一旦发生什么她同样会担心邪教会不会另外派人去抓他,倒不如放在身边还能就近照看。她不知道暮成雪习武的成果如何,但只有几个月的时间,她不敢期待。   或许是因为笑无情就在身边,她才敢无所顾忌的做最好的安排。   丝丝和缨缨被带进石堡内,笑无情和暮成雪便在院子里被层层监视,丝丝临走时回头看了暮成雪一眼——她会替他去确认,倘若花阴雪真的在邪教,她见到应该能够认出来——因为花明雪曾经说过,暮成雪长的很像母亲。   本以为石堡内会见到与外观不同的舒适环境,然而所见和预期并不相同,她们一路蜿蜒向下,走着那长长的石梯竟然来到地下——这里阴暗潮湿,底部竟然贮了一个水池,让整个空气都带着潮湿的味道。   潮湿里,有着淡淡的腥甜。   水池前的石榻上横卧着一个女人,轻纱曼妙,闭目小憩。即使没有睁开眼,也足以让人感到那惊心的美,如瓷的肌肤上勾勒着玫红色的纹路,从眼角蜿蜒向额头和脸颊,平添了几许妖媚。   唇角微勾,轻扯起一个弧度,花魔靥睁开了眼。   丝丝的心,已经凉了半截——因为那张脸,切切实实的让人熟悉着,花明雪,暮成雪,甚至花枼……这无可争辩的遗传让他们有着太多相似,只是无论花明雪的端庄,暮成雪的清远淡然还是花枼的温润纯净,都比不上花魔靥刻骨的妩媚。   她轻笑,“你们还是找到这里来了。”   从看到她的那一刻,丝丝就蛋定了。当邪教,花魔靥和花阴雪串在一起之后,她们的盘算接近原来不过是花阴雪掌心的小把戏。   缨缨一看到这张跟花明雪相似的脸就脸色发青,花明雪给她带来的阴影太深,而这个花魔靥既然是教主,自然有过之而无不及。丝丝拉了她的手用力握了握,微笑,“我是该叫你仙姑呢?还是别的什么?”   她一阵轻笑,却是一副柔媚模样不见丝毫狰狞,“你没有叫我大婶我已经万幸了,怎么叫,就随你吧。”   其实丝丝很想,只是怕把她惹怒了大家都不好脱身。可是她没料到她竟然会自己主动这么说。恐怕花魔靥,她倒是小觑了她。   “想必你也知道外面的人是谁了,难道你不想见见他?”   “啊……的确是很多年没见了。”花魔靥露出些许怀念神情,“听说,他长的很好。”   “你是问哪一方面的好呢?的确人品正直,容貌端正,是很好。你自己见见不就得了?”   花魔靥露出宛若少女的神情,“只是不知道他会不会怪我这么多年没有见他……实在是很不安。他会生我的气吗?”   丝丝觉得无比凌乱,这是什么?她是母子感情顾问吗?花阴雪这样哪里像个残忍嗜血的邪教教主,分明是一个有着少女情怀的母亲……少女情怀的母亲,这个,本身就很凌乱吧。   “对了,似乎成雪,很喜欢你吧?”   丝丝继续凌乱,这种事情就不要挖出来了吧?   “承蒙令郎厚爱,我实在……”   “对呢,你实在不太适合他。”   ……虽然这话丝丝也很想说,但从当事人母亲嘴里说出来就实在有些不爽。   花魔靥那歪头沉思的模样着实找不出一丝妇人的模样,仿佛真的只是一个天真少女,但丝丝可不会忘记,花明雪是怎么死的。一个连自己亲妹妹都能拉入邪教,还为了保住秘密不惜灭口的女人……   于是当花魔靥说出,“我实在该帮他断了念想,才好寻找适合他的姑娘。”时,丝丝便开始察觉到了危机——   花魔靥伸出葱玉手指指着丝丝,“让成雪痴心的你,还有外面那个害他伤心的男人,你们都得死。”   第61章 长生邪教花魔靥   “让成雪痴心的你,还有外面那个害他伤心的男人,你们都得死。”   话音落,丝丝敏锐的听到机关滚动的声音,待去拉缨缨已经来不及,她边撤边向缨缨伸出手,可是她们几乎要拉在一起的手却被从岩顶落下的铁笼隔断。   “姐姐——”   丝丝看看包围而来的教众,咬了咬牙,她们不能都在这里被抓,何况现在全然不知道笑无情那里会是什么情况——“缨缨,我会来救你!”   她飞向岩顶从教众头顶飞过,从一扇石窗飞出去。   花魔靥缓缓向铁笼走来,微笑对缨缨道,“看来,你被抛弃了。”   缨缨鼓了鼓勇气,扬头道,“她会来救我啊。”   “哦?你们,真是那么好的关系吗?到了关键时候,她还不是选择跟自己亲近的人,而抛弃你?”   被她这么一说缨缨的气也泄了,微微有些忐忑起来——   ——缨缨,行走江湖要记着爹爹的话,越是鼓惑人心的人,越不可以去相信。要用平常的眼光去看,谁可信,谁不可信——而既然是鼓惑,便必然是有所图。   是,她没忘!不能害怕,不能听谗言——   她把头一扭,“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少忽悠我,当我小呢?”   花魔靥脸上的笑容绽开,“果然是个机灵的丫头,的确,配的上我的成雪——”   “咩!?”缨缨倏地扭回头瞪着她,“咩搞错!?我跟暮成雪才没关系啊!”   “以后就会有了——若能攀你这门亲,我倒是很高兴的。   “什么,你,你——”   “我知道你是什么人,缨缨——你以为花明雪为什么没杀你?”她伸出手去,隔着铁笼轻抚缨缨的脸蛋,“乖丫头,别怕,我不让花明雪伤你,我自然更不会伤你。只要你乖乖当我的儿媳……”她脸上的愉悦是真的,单纯着,快乐着。可是缨缨觉得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这样一个杀人无数以血养颜的女魔头,却露出这种少女般的笑容——   不要!爹爹要知道她给他找了这么个亲家,会打她屁股的!   “我不要嫁!死都不要!”   花魔靥没有丝毫生气,“别担心,只要假以时日,你就会觉得这是一桩不错的婚事了。”   什,什么意思?她为什么这么说??   而院中,丝丝和缨缨进去不久情况就开始有了异常——从那些普通教众的监视改为高手的包围时,笑无情便很清楚情况变成了什么样子。   “沧溟公子——”苍老的声音响起,从里面走出来的不是别人,就是在藏雪山庄见过的哑老汉。他此时换了衣装,身子也不再伛偻,狡诈的脸上挂着一抹笑意,“我们教主请公子进去坐坐,希望公子为了里面两位姑娘的安全不要拒绝。”   哼,那丫头,难道又着了道吗。   没见到新月笑无情自然不会轻易出手,“你们这么多人,何必如此紧张呢。”   哑老汉笑了两声,“面对沧溟公子我们当然不得不谨慎,若不想里面的姑娘受伤,还请不要搞什么花样——请吧。”   笑无情没挣扎没考虑,反正对他来说这种情况下也没什么选择,他就那么闲闲的跟着走,暮成雪要跟上,却被人拦下。   “暮公子请走这边。”   笑无情停下脚看了他一眼,好像,这是新月托给他的人。   管他还是不管他?   “暮某一个人没有关系,还请沧溟公子先照顾两位姑娘。”他说的很有分寸,两位姑娘,就没有特别点出小卓。他不逾越不过分,不在笑无情面前表露对小卓的关心,正是因此,笑无情才容他。   这种沉默而微妙的平衡是他们公认的,没有人会去打破。   笑无情勾一下唇角,“那最好。”转身走入石堡。   ——他本来就不想管他吧。   而暮成雪也被带进堡内,走向另一个方向。漫长的石阶蜿蜒向下,他一眼便看到了铁笼和里面的缨缨,然后,是带着期望与不安凝望他而微笑的……娘。   他嘴唇微动,那一声“娘”却发不出声音。   他的娘一如记忆中般模样,丝毫不曾改变。可正是这样他更加无法喊出口——他不再是一个孩童,那个年轻美好的娘,如今看起来倒像是他的妹妹。这让他怎么能够叫出口?   即使没有发出声音,那一声“娘”般微动的唇形却让花魔靥几乎喜极而泣,快步迎过来,伸手触摸着暮成雪的脸,“你还记得娘——都长这么大了……你会不会怪娘?”   暮成雪的心里已经乱成一团麻,对于他来说娘在十多年前已经死了,如今突然出现,也许欣喜是大过对她从来不曾看他的责怪的,不,或许,根本还没有想到要责怪……但是却有太多疑问太多疑虑横在那里,却让他连欣喜也顾不上。   “为什么——为什么大家都说你死了?”   “原谅娘,娘也不想离开你,但是十几年前娘已经是神教中人,倘若继续留下便会被人发现……”是啊,一个不老的人,怎么能过着普通的生活不被人怀疑?儿子一天天长大,当娘的却丝毫不见老去的痕迹。暮成雪在心里接受了她的解释,因为,他也想接受。   “但是,你为什么要杀姨娘?”   花魔靥早已料到他会问这个问题了,她毫不惊慌,“成雪,姨娘其实很恨娘的,她不死,一定不会放过娘,娘只是先下手而已——”   这样的理由,为何她可说的理所当然?暮成雪觉得自己已经没有必要再问下去了,因为这个人不再是他记忆中单纯甜美的母亲,或者他从来都没有真正认识过母亲。她的心早已在这邪教中变得漆黑,不是他可以理解的东西。   道不同,不相为谋。只是这始终是他的娘,他不能把她怎么样,但却也不想同流合污。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冷静道:“你放了我的朋友,让我们走吧。”   缨缨扒着笼子眼巴巴看着他们母子重逢,感叹他终于想起她来了么……那个,朋友里,总算也能算她一个吧?   花魔靥笑了笑,“这次我们母子重逢,娘不会再让你离开了。一个月后你就和缨缨结成夫妻,以后,都留在娘的身边。”   这句话的效果,不逊于晴天一个霹雳——暮成雪的脑袋一时卡了,什么夫妻,和缨缨?他和缨缨是怎么扯到一起的?   他惊讶的看向缨缨,缨缨回给他一个苦笑,他们是同命相连哇……她刚刚已经凌乱过了,现在该轮到他凌乱了。   “——别开玩笑,缨缨不过是个小姑娘……”   “十五岁也不小了,跟你差八岁正合适。”   ——毛个八岁正合适,恐怕不管是八岁十岁十八岁都正合适。   “我跟缨缨不可能——”   “来人——”花魔靥听也不再听暮成雪的意见,“把少夫人关到石室去,从今天起除了公子任何人不能见少夫人——就算送饭也只能由公子去送!”   她转回头对暮成雪道:“你在石堡内可以自由行走,但是,别出去。外面是大漠,你走不掉的。”   “等等!那小卓和沧溟公子——”   花魔靥的眉微蹙,“成雪,忘了那个女人,她不是什么小卓,而是沧溟公子的夫人新月——你放心,她耍了你,我会要她付出代价。”   ——笑无情已经是她的瓮中之鳖,而新月,她已派出追兵,在这大漠中,她一个不熟悉大漠的女子又能逃到哪里去?   第62章 长生邪教花魔靥   失去一切屏障的保护,如刀的风沙割痛了皮肤,漠北恶劣的天气完全不适合关内人生存。   丝丝不敢离开石堡太远,如果在大漠里迷了路,这个四处黄沙的地方可以马上将她吞噬。但四处搜寻的追兵却又让她无法靠近——如果不是在大漠,她或许有四五种方法可以再次进去,但丝丝此时能够深切明白,人力有无论如何无法战胜的东西。   时间过得越久人心便越是慌张,笑无情一直没有出现,难道他也被困住——风沙或许可以忍,但没有水却无法忍。于是越久,不要说救人的机会,就连生存的机会也变得渺茫。   一个人在这无所依靠难以适应的大漠,就算是杂草丝丝,也终于败下阵来。   此时的石堡之内,笑无情总算见到了这个装嫩的老妖女,他面上依然那副不咸不淡什么都没放在眼中的模样,可是心里从见到这个女人就觉得不舒服。应该说,是一种难得的恶寒。   “花魔靥?”   “沧溟公子果然好风度,今日一见才知传言不虚。”   笑无情唇角轻勾拉出一个半冷的弧度,“花教主不觉得这些客套话,在这种地方说有些无趣么。”   花魔靥咯咯笑了下,“若不是这种地方,我怕困不住你沧溟公子呢。”这里是一间水牢,几乎要没腿的水有一股淡淡的药味儿。“既然不必说客套话,那么奉劝公子,若不想新月有什么不测,还是不要妄动内力抵抗药性的好。”   笑无情目光虽冷却一副无可无不可的随意模样,好像根本不在乎你来什么招——她微微眯了眼,她还真的不信,一个男人,能为一个女人做到什么地步?   “新月对公子真的就这么重要?还是公子就这么自信,什么手段都不在乎?”   “花教主的废话还真多。”   笑无情最可恨的地方,就是永远用这张三分邪气七分魅惑的笑脸说着毫不客气的话。面对这凤目微挑莹唇含勾的笑颜大概没有哪个女人可以生起气来。   “你这样的人,死了真的让人很惋惜……或许可以让你活着,留在这里好好补偿我的成雪——我会再来看你,我也不想给你加锁链,所以不要用内力哦,等我的成雪成婚的时候,你应该就可以出来喝喜酒了~”她欢快开心的模样让笑无情的脊梁从腰椎寒到颈椎——原来世上真有这种生物,可以让笑无情这种资深妖男都感到恶寒。   只是——暮成雪的婚礼?跟谁?   花魔靥已经欢快地出去了,笑无情只能自己蹙着眉头——该不会是新月?脑袋里面有根弦,非常不愉快地绷了起来。   缨缨已经很沮丧了。   因为她已经很清楚,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什么。   这是一间石室,她连人带笼子被关在这里,房间里充满在镇上闻到过的香气,只是还要浓上许多。她连过了几天都不知道,两天,还是三天?石室里没有日夜,只有暮成雪进来送饭的时候才能推算时间的流逝——不管过了几天,这几天以来,她当真就只能见到暮成雪。   卓丝丝说过,这个香恐怕对神智有些影响,效果虽不明显但长期使用会有洗脑的作用。以她对毒药的精通缨缨自然是相信的,沐浴在这香气中,每天只能见到暮成雪,吃喝那啥都依赖他……   呜……每次他来倒恭桶缨缨都觉得好丢人好愧疚好对不起他……   无论是依赖还是愧疚都是很好的催化剂,缨缨悲催地明白,自己一定会被洗脑的了,只是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她就要非自愿的爱上一个她不爱的人了……   “呜……”   “缨缨你……”暮成雪也很为难,看到她哭更是心乱,他真的不知道娘怎么会想出这么荒唐的主意。缨缨根本还是个小女孩不是吗!   “暮大哥!暮大叔!”缨缨一把拉住暮成雪的手,那一声暮大叔叫得他无比汗颜。   “暮大叔,我是在劫难逃了,我知道你也没办法——可是,如果我真的被洗脑了,跟你成亲了,我家人一定会来的,你一定要告诉他们事情真相,不然就真的没人能帮我了呜……”倘若爹爹来了,以为她是自愿嫁人的怎么办?如果以为她是自愿的,爹爹一定不会带她走的。   暮成雪拍拍她,“放心啊,只要有机会,我一定帮你的。”   可是,他也只能说而已——他能帮得了什么?他现在别说是暂时无忧的缨缨,就连小卓和沧溟公子也帮不了。   一瞬间他似乎感觉到某种视线,抬头只觉有什么东西从视线中一略而过——他视线所向的方向只有一扇石窗,只是为了让屋里的香气更浓一些,石窗被填了一半,只剩下少许的洞口,那一掠而过的影子似乎就是从那个洞口见到的。   他不能确定。在窗外肆虐的似乎只有风沙,也许是他眼花,也许只是什么东西被风吹过去。   他出了房间走向母亲的寝室,这干燥的沙漠中,石堡湿潮的地下厅堂就是花魔靥保持肌肤水嫩的好去处。地下的水池里经常调着各种香,不似关内的熏香,更像是关外的种类。   “娘。”   “成雪,快来,今天来了好吃的蜜沙棘,多吃点,你太瘦了,娘要把你养的胖胖的。”   “娘,沧溟公子还好吧?”   “瞧你这孩子,又说这些。尝尝看西域的葡萄酒,觉得好喝给你媳妇也带点过去。”   他们的谈话经常没有办法继续,只要一提起她不想提起的问题便会被岔开。他完全问不到有关小卓和沧溟公子的消息,能够询问的,也只有缨缨。   “缨缨她……最近很没精神。”   “会有这样的时期的,过去就好了。别担心,她是你媳妇,我不会伤她——只是这样就要多等一段时间了,最多一个月缨缨就会开开心心的嫁给你,这一个月,你们就当培养感情吧。”   无力感在蔓延,虽然他知道小卓已经逃出去,但她一直没有出现,想必,她也和他同样的无力。在这大漠之中,花魔靥才是这里的女王,他们,什么都无法做到。   “什么人!?”花魔靥突然娇喝一声,暮成雪几乎是同一时间再次感受到了之前的视线,却依然只在石窗处看到一晃而过的影子。   只是这一次,他似乎看到一双眼睛,一双无法让人忽视的眼睛。   “来人!有闯入者,马上给我搜!全堡加强戒备!”花魔靥吩咐过下人,似乎担心暮成雪受惊一般转回身温柔道:“成雪别怕,这里没有人进得来——不管是什么宵小,就算有本事靠近这石堡也只能这般在外面徘徊罢了——除非他是一只猫,否则既然石窗进不来,这石堡就只有大门一条通道。”   这话,无疑对暮成雪来说又是一次绝望。唯一的入口,蜿蜒的石梯……这里就是一个堡垒,没有人能够潜入。   第63 章 长生邪教花魔靥   男女的嬉闹声从门里传来,那嬉笑声听来是如此刺耳——暮成雪去推门的手收了回来,转身快步离去,远离那阵阵笑声,只觉得头脑里一阵阵嗡嗡作响的混乱,头痛得想吐。   也许,他也快要疯了。   自那日起,已经七天了。   起初至少还有缨缨需要他的照顾安慰,他必须打起精神免得自己的情绪影响了本就不安的缨缨。可是现在,缨缨越来越木讷,每天仿佛只是自言自语着那些不安的话,对于他说的话却应得越来越少,渐渐什么也听不进了。小卓依然毫无音信,而沧溟公子他更是见也见不到,在这里,他连一个能说句话的人都没有。他真的担心在找到离开这里的机会之前,自己也会疯掉。   “公子,你不能出去。”   门口的守卫每一次都会尽职的将他拦下,他的活动范围只在石堡内的地下,连地面都不能上去,更不用说出堡。   “让开,我只是上去透透气。”暮成雪的冷静似乎也在这不见天日的阴暗潮湿中渐渐磨尽,他每天所能见到的就只是小小的一方石窗中透进来的阳光。他甚至会不断的想起花枼,无法想象那个年轻人在十几年的囚禁中是怎样度过。十几年后他的解放却是他母亲的死,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却是自己的娘亲。   身后有一个人从方才自己离开的那扇门中出来,是所谓仙官中的一个头目,衣衫不整着,宛若炫耀般袒露着胸膛,趾高气扬道:“公子还真是能在这里耀武扬威,你来这里才几天,就端起少爷架子了——想上去?跟他们说没用,他们做不了主,你要是好好跟我说说,说不定我一高兴就让你上去放个风——”   这邪教里的人就算这突然冒出来的少爷尚无威信,大多也是不敢得罪的,却偏有这样的人,自持“身份不同”,没将他放在眼里。这个人暮成雪根本连看也不想看见,对那衣冠不整的模样心里不禁起了几分厌恶,仿佛那笑声又响在耳边,转身要走。他却一把拦住,“少爷这副目中无人的模样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也用不着告诉你!”往日娇柔的女声带了几分冷冽,话音未落寒光一闪,那仙官的喉咙已经破开,倒在地上汩汩的往外冒着血泡,他瞪大眼睛仿佛不解的看着站在面前的花魔靥,方才还在枕旁笑语靥靥的女子转眼便换上了另一张脸。   花魔靥此刻看他的眼神宛若看一只蝼蚁,丝毫找不到方才笑语靥靥的模样,“我要你们所有人都认清,这里何为尊何为卑——再有一个人敢对公子无礼,就好好想想他的下场!——成雪,以后不会有人对你无礼了,但是不要出去,这大漠,不是你能适应的地方。”   地上人的眼睛至死也不曾闭上,暮成雪对眼前的一切产生了难以言喻的厌恶,他只想离开这里,哪怕葬身在外面的无尽大漠。   大漠不是他能适应的地方,同样也不是小卓能适应的地方。他不敢想象,独自一人在大漠中的小卓如今会是什么情形——倘若她已经遭遇不测……说不定,他也该死在那大漠中,总算与她葬在同一片大地,好过在这污秽之地苟活。   卓丝丝真的开始觉得,说不定自己要死在这里了。   她从来不是个服输的人不愿有这样的想法,可是人不止是靠精神活着,身体的状况同样也会影响精神——头晕,恶心,甚至开始发热……即使没有在大漠生活经验的她也隐约察觉,自己应该是有脱水的症状了。   没有水,再强的人也无法在大漠生存。   何况几天以来她根本无法好好休息——大漠虽然少有野兽却多蛇蝎,即使睡觉也不能放松警惕。然而此刻阵阵的发热让头脑也变得混沌,一睡下,无论如何也睁不开眼。   可是她怎么能甘心死在这种地方?在江湖游荡这么多年,“死”这个字,她连想都没想过!   头脑越发昏沉之间似乎有人扶起了她,直到清凉的水流入口中才确定那不是幻觉,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被狠狠呛了一口。   “咳咳咳——”   “喝吧,呛死总比渴死好,阎王路上不那么难走。”   丝丝压了咳嗽大口喝了几口才腾出功夫来瞪人——惊讶什么的先省省,至少现在她还有命惊讶,喝够水瞪够人,才抓着眼前人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斜勾着唇连微笑也带了几分张扬,并不陌生。   “我倒是也很想知道,你又为什么会在这种地方?难道这荒寂之地也有沧溟新月觊觎的宝贝?”   “孟柔桑——”   “诶,叫错了。”   丝丝看着那张笑脸还真不想改口——这个人就是她的耻辱,她骗人无数居然也会被骗——说是耻辱也说不定是报应吧。   喝足了水,脱水的症状也得到了缓解,死亡阴影一扫而空,丝丝看着这个人腰间大大小小的水袋,她很有理由相信在这小不拉屎的地方他们偶然相遇几率太低的情况下,彼此的目标应该是一致的。   “落左使来这里是要找花魔靥?别告诉我她是你姘头什么的,你才刚刚救了我,我还不想马上恩将仇报解决掉你这个隐患。”   落柔桑似乎对“花魔靥的姘头”这种定位颇感郁卒,“我只是跟她有点私人恩怨不得不解决一下,不必生出这种误会吧?”   “说的也是,她的年纪应该也能当你阿姨了。”   虽然对于落柔桑曾经骗她的事心存芥蒂,不过她相信以他幽冥左使的品味应该也不会干出这么恐怖的事来——看他也不过三十出头年纪,花魔靥的儿子却都已经二十几了。   “看起来花魔靥这几天守卫森严的原因就是你吧——托你的福连我也很难进去了。既然我们之前的恩怨已经两清,那么这次我救你,是否算你欠我一个人情?”   “停——你不说,我还不想找你呢,我可是切切实实的救了你,可是你那摄魂术解成什么样子?最多只有一半效果——所以,这次我们才算扯平!”   ……他不是早就说过不保证效果的么?这丫居然赖账。   “有没有人说过你很适合做生意?”   “谢谢夸奖。”   “你这种的明显只能算是奸商。”   “谢谢夸奖。”所以现在他们之间至少是有了暂时一致的目标——“就让我们一起想办法进石堡内吧。”   落柔桑斜斜站着,眺一眼远方石堡的方向,“如今戒备森严,倒不如从正门进去。”   “谁进?”   “你。”   “为你个喵?”   落柔桑笑一下,“如今你在明我在暗,自然是你去抛头露面——只要你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我自然会想办法去帮你救人。”   “是办好你的事情,顺便救人吧?”丝丝更正——虽然认识此人的本性不久,但一个连还人情都不肯多还一点的人,她可不指望他的好心。   “或者你有别的办法?”落柔桑微扬下巴,好整以暇的笑等。哼,他明知道她本就一筹莫展,这根本是趁人之危!   “去就去!”   ——她去做饵,这丫也别想一个人躲清净!   要做一个成功的饵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休整过后的卓丝丝恢复了状态,虽然一看到落柔桑闪人时腰上挂着一堆水袋还能身姿轻盈健步如飞的样子就想抱着肚子大笑,不过现在却显然是正事要紧。   她首先要保证自己在靠近石堡的时候不被巡逻杀了,冲进石堡的时候还不能被守卫杀了,见到花魔靥更不能让这丫一声令下就把她宰了。她很清楚,比起抓,花魔靥比较想直接杀她了事。   她是一个悲催的饵,当然要大家一起悲催才好。   她有备而来,随着风沙扬起直接放倒了巡逻和守卫,在众人发现之时人已经站在石堡前——她这声势够大,又解决了不少障碍,该足够落柔桑潜进堡中了吧?   “不想死的别靠近,你们应该也看到外面人的下场了——叫花魔靥出来,我只见她一个人!”   发生的骚动早已有人禀报了花魔靥,落柔桑说过,根据他的探查这石堡就只有一条通道通往堡内,那么,场面自然是越混乱越好。丝丝满身是毒,在这风沙中毒药的消耗量异常的大,她自己都不知道能够支撑多久。   只见风沙中烟尘微浮触及便泪流不止。花魔靥从里面走了出来,一掌出,那掌风足令风沙如龙卷般聚气,飞扬而去。   “我还以为你已经死在大漠中了——看来要解决你果然还是没那么简单。”   “何止是不简单呢?你就算能胜我一回,难道还能胜我两回三回?”   花魔靥根本没将她放在眼中,“在这大漠中有什么能胜过我呢?你所仗持的,不过就是你的毒——我倒看看,你身上带了多少毒,是你先耗尽了你的毒,还是我先耗尽内力呢?”   这其实没有悬念可言——毒有限,内力也有限,但人却无限。花魔靥养了不少高手,没必要她亲自跟丝丝扛——何况,是在这大漠呼啸的风沙中呢。   丝丝才没那么傻。   “说真的,这大漠的环境还真不是人呆得,我都差点丢了一条小命——只是命硬没办法,就算在这种地方都能有贵人相助——啊,说来,还是花教主的老熟人呢。不知道花教主想不想见见他?”她笑笑,静待花魔靥的反应——除非她不给反应,否则只要根据反应,丝丝自然有应对之策。   就让她相信一回落左使的魅力吧——   而她得到的,却似乎比她预计的要多上那么一点。   花魔靥微微蹙起了眉,终于不再一副只有嬉笑无谓的样子——“你说的,是谁?”   这回,轮到丝丝笑了,“你心里有数,不是吗?”   ——落柔桑,还敢说你不是姘头?红果果的JQ啊~   第64 章 长生邪教花魔靥   “他在哪里?”   花魔靥虽仍有些将信将疑,但人就是如此,一旦主观认定了什么,就会把一切都往那个方向去想。   丝丝只是不确定而故弄玄虚,在她看来,却完全变了味儿。   她不由得就会想这个女人有没有在那个人面前说什么——这个女子,何止是不容小觑。以她的鬼心眼不由人不担心。   丝丝乐了,花魔靥越担心她就越开心,吊她胃口吊得也应该足够了。   “真不知花教主怎么会对那种人上心呢,他虽然待人是很‘温柔’啦……不过好像不止对你温柔嘛,哦,如果他对你也温柔的话。”   她终于踩到花魔靥的痛脚,这个一直不曾显露任何弱点的女人,原来也不过是个普通女子。   “我现在就杀了你看他还怎么对你温柔!”   丝丝躲避着她的攻击还不忘刺激她道:“大婶,太生气不好的——花明雪夫人那张鬼婆一样的脸可是恐怖得很,你可不要变得跟她一样~”   花魔靥那张狰狞的脸微微扭曲,丝丝知道自己说中了——曾经大婶这个称呼对花魔靥不痛不痒,可她的年轻毕竟只是假象,那是违逆了自然的存在。   “告诉我他在哪里!”   “他——?不就在你身后吗?”   花魔靥猛然回头,不知何时她身后的护卫都已经被清理干净,落柔桑就站在那里,手上挟持着暮成雪,放在他脖子上的短刀锋利得都能看到寒光——   丝丝微汗,大哥,拜托你悠着点……虽说你抓的的确是花魔靥的弱点,但那是成雪小哥,怎么说也……   落柔桑还是那副一身邪气略显狷狂的邪魅样子,卓丝丝真的觉得自己是瞎了眼,当初怎么就会相信他是温文无害的孟柔桑!   “花魔靥,你知道我是为什么来的,别逼我动粗。”   “我知道你会来,只是没想到来这么快……”花魔靥脸上的笑容并没有那么轻松——倘若他再晚一个月来……可惜老天连这一个月的时间都不给她。她不信天,从不信,所以她也不服老,也许,这是报应。   卓丝丝虽然也在竖着耳朵听他们之间的谈话,但她更关心的是暮成雪脖子上的那把刀子。她的目光一直在暮成雪身上——他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完全没有一个被挟持的人该有的紧张,似乎无论怎么样,他也都无所谓。   想来落柔桑和暮成雪也算是“老交情”了,他应该只是威胁一下花魔靥不会把他怎么样的……丝丝都还没想完,那寒光闪闪的刀子已经进入皮肉,鲜血顿时染红了他如雪的衣服——丝丝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住手!”   “你知道我不太喜欢跟人磨叽,下一刀,我不敢保证他是不是还活着。”   丝丝瞧着暮成雪那眉头都不皱一下的样子——大大大大哥,你这一刀割的可不浅啊……那可是脖子,搞不好真要死人的……!   没错,的确是要死人的,落柔桑可不是空口说白话,因为那一刀不仅是威胁性的割破点皮而已,看着暮成雪所流的血,花魔靥脸色都已发白。   终究她还是会在乎,任何人只要有了弱点,就不再难搞……丝丝热爱弱点。   “——放开他,我把人还给你。”   “人还我,我自然会放开。”   花魔靥咬牙,扔过去一串铜匙,“你自己去!”   落柔桑接了钥匙并未马上放开人,一笑道:“还得再借贵公子用一下。新月,一起来。”   当然要来!丝丝绕开花魔靥,跟上落柔桑进入石堡。   进了石堡有暮成雪在手,旁人自然不敢近身。看得出来落柔桑已经把这里摸得很透——他把暮成雪塞给丝丝,还特地嘱咐道:“现在不是心软的时候——暮老弟想必不会介意吧?”   “……”丝丝很想说你可以再无耻一点么?可是小暮同学啊,你可不可以稍微介意一点不要真的一副任人鱼肉都毫不介意的模样啊~!   落柔桑很有目的性,入了地下直奔石牢,那是关着缨缨的房间,丝丝瞥一眼缨缨似乎无恙,心里担心的还是笑无情。然而下一刻,她却发现了事情的异常——   铁笼的门一打开,缨缨目光有些涣散,虽然很快聚焦,但看的不是别人,却是暮成雪——她的手伸向暮成雪,任谁也都看得到那眼中有些不正常的依赖,像终于见到娘的幼儿一般,一心只想扑到他身边——   暮成雪显然也意外着这种情况,花魔靥答应过不会伤害她的神智控制用药,因此需要一个月时间来慢慢侵蚀……然而现在才七天,虽然缨缨的情况还没有恢复到正常精神状态,但药效已显而易见。   恐怕就算花魔靥有心控制,在潜意识中依然有些急躁,不知不觉便下重了药。   见缨缨伸手想要去够暮成雪那让人不忍的模样,落柔桑蹙了眉,一把将她拉回来,抓着她正视自己,“缨缨!”   丝丝一愣,此时一件事才浮上水面——落柔桑是为缨缨来的!   缨缨那目光从些许迷蒙渐渐清醒了些,似乎终于认清眼前的人,突然哇一声哭出来——   “爹爹——”   丝丝好像晴天一个霹雳,看着眼前的父女重逢——缨缨眼泪鼻涕的抱住落柔桑,“爹爹,爹爹——”   落柔桑摸摸头拍拍背,虽然这对父女着实诡异但他还真有那么点当爹的样子……   “不是教过你在江湖如何自保,怎么搞成这样?”   “爹爹我错了……我不乱跑了……”直到此时缨缨才真的回过神,一旦安下心,想起遇到的这些个变态老巫婆,仍是心有余悸。   “你错的不是乱跑,”似乎他的意思是说他从来都不阻止这个有祸水嫌疑的女儿到处乱跑,这一点上,丝丝深以为是很不对的——   “知道你自己错在哪儿了?”   缨缨此刻惊魂未定哪有心思去想这个,自然一脸茫然,于是落柔桑很有父爱的指点道:“你错在跟错了人。——下次找人玩的时候,要注意找自己能控制得住情势的,跟这种人混,只会短命。”   ——你丫呸!拐弯抹角骂人呢!?   “相聚完了没?我还等着救人呢!”丝丝磨牙,真的没想到居然是这种……这种……要疯了,她还是忍不住问:“她是你亲生女儿啊?你几岁生的?”该不会跟弄弄一样是养的吧?   落柔桑一脸“当然是亲生的”打破了她的猜测,“十六岁。”   丝丝如此汗颜……十六岁……也就是说如今他才三十一岁,就有个十五岁的女儿了……   缨缨吭吭叽叽,“我还不是听说爹爹在新月手上吃了亏,这才想见识见识她是不是真有那么厉害……”   落柔桑默了一个先,“女儿啊,那只是公平交易,不是吃亏。”   “可是,可是……”缨缨扭扭捏捏——蜀镇上那些传言,又是怎么回事啊……   丝丝不想再跟这对要命的父女扯了,她要救人!   “喂,我家那口人到底关在哪儿啊?”落柔桑既然把这里摸那么清应当是知道的吧?只是缨缨被关着用药熏了这么多天似乎还有些虚弱,落柔桑抱起她来,前面带路。   另一间石室中笑无情的确在,石门打开的时候他正转了身来,看到门口的丝丝,目光微微一顿,便有些释然。   丝丝也放下心来,抬脚向室内走去,没事就好——   突然,她猛地一顿,闻出了室内那股药气,常年跟毒药打交道的脑中一闪,手指已是微凉。   “莲莲——”   笑无情此时已转身面对了她,却一步也没有动,依然站在水中浅浅的露了一个笑容。丝丝忙跳下水,似乎想要向她走近的笑无情只稍稍迈了一步,便微微踉跄,在她距离他仅仅一步之遥时,白色身影终于滑倒下去。   “莲莲!”丝丝扶起他,用力架着便往外走,落柔桑抱着缨缨没办法帮忙,暮成雪也跳下水池,和丝丝一起把笑无情架了上来。   “这是——”落柔桑闻到屋里的味道也微微蹙眉。丝丝似乎回应又似乎自语,“化功散。”   化功散对练功之人是个什么概念显而易见,常年修习内功之人体质也已与常人有异,倘若化去一身功力就如同被掏空一般,越是内力身后后果越严重。而即使化功散也分不同种,温和一些的尚不会损伤太重,但烈性的,却显然足以让人千疮百孔——   丝丝是知道笑无情的身体的,几年前他走火入魔又逢鄢王暗部偷袭时已是七劳八损,经过两年调养才好容易养好,虽相距时日已久终究是伤过底子的。   他在这水池里多久了?难道七天以来他一直都在这里?   这个人——这个人怎么不知道自己跑啊!   看着双目紧闭脸色苍白的笑无情,丝丝心里像是有一根线扯着,曾经,曾经她也如这样一般看着这个强到变态的人虚弱的样子,那些心情宛若穿越了四年时光滚滚而来,直至方才,他都还在微笑,看不出丝毫虚弱模样。   她心里,竟有了想哭的冲动——她知道只有一个词可以形容,那是,心疼。   从心底深处扯出来的疼。   第65章 长生邪教花魔靥   “新月,有人来了。”   落柔桑提醒道,丝丝咬牙,他们如今仍身在狼窝虎穴,不能露出任何破绽给敌人,否则只能落个全军覆没的下场。   笑无情尚未完全昏厥仍有些许意识,只是一旦支撑的那口气涣散,如何还能再假装若无其事。丝丝一咬牙,对落柔桑道:“把缨缨放下!我扶!”   “你让我抱笑无情?”   落柔桑的表情很让人蛋疼,貌似叫他抱男人有多么厌恶,丝丝继续咬牙,“你挟持暮成雪!”   挟持暮成雪的人是必要的,扶缨缨和笑无情的人也是必要的——可他们只有两个人。于是丝丝挺身而出将笑无情的一条手臂环过肩膀撑起他,另一手扶住缨缨,“你要自己站,明白吗?”   她的语气甚为强硬,缨缨居然也点点头,借着她一只手的撑扶站稳——落柔桑向自家闺女瞅了一眼,似乎这个闺女很拿丝丝的话当回事,却已经分不清这是拿丝丝当敌人赌气逞强还是把丝丝当偶像她说的话就努力去做。落柔桑倒是应该开始担心,自家闺女会不会也变成那样一个祸害了。   落柔桑在挟持暮成雪的同时也就担负了保镖的职责,一旦发生什么情况,只能由他一个来顶。这也就是为什么丝丝让他来挟持的原因。   他们没有等花魔靥进来,而是先走了出去,被堵在石堡里比被堵在石屋子里好。   他们走出来时花魔靥正站在门口,她似乎只是站在那里,却隐约有着挡门的架势——她也估计出他们的情况,只是不能确定。因此不妄动,只是等着。   丝丝仿佛觉得是在跟一条毒蛇对峙,只要露出意思破绽,变会被扑上来咬住。   落柔桑还是那副微微邪笑的模样,面上全无紧张感,“花大姐,你这是不打算让我们走吗?”   花大姐那三个字似乎微微刺痛了花魔靥,片刻蹙眉,她试图再做一次努力,“柔桑,虽然你不曾接受我,但成雪与缨缨金童玉女宛若天生一对,让他们结亲不是很好吗?”   丝丝觉得好像突然懂得她的想法,她得不到,却让儿女们结亲,仿佛可以借此来成为一家人一般,只想要些许联系……   她也是一个可怜的女人,留住容貌又如何,不爱她的依然不爱。即使爱情无关年龄,也未必人人都喜欢姐弟恋。   虽然她很想说,大叔,不然您就牺牲一下自己,让我们走了你自己再脱身吧。反正你又不吃亏。   可是,面对花魔靥这种女人,果然太勉强了吧……   “抱歉,我女儿不乐意。”   果然……   花魔靥闭了闭眼睛,再睁开,“如果,我不让你们走呢?带着这两个人,你们真的以为走得掉吗?”   “就算不在乎你的儿子?”   花魔靥笑了,“杀了他,你们一样走不了,所以你们不会杀他。”   所谓关心则乱,即使知道这个道理也担心对方玉石俱焚的也不在少数,鲜有人真的能够冷静。花魔靥的角色在母亲和女人之间游移,她在赌,而押上了自己儿子的命,这算是一场豪赌。   没错,要挟持一个人质,还要带着另外两个人,想走掉谈何容易?   花魔靥面容已冷,冷冷下令门口立刻被围起来,丝丝的心也在跟着冷,她扶紧了笑无情,无论如何,绝不能松手。   她所站的位置稍后落柔桑一步,因此看不到落柔桑身边的暮成雪的表情。只见他抬手,拉下了落柔桑拿刀的手。落柔桑只是不动声色瞧着他,其实这个人站在他身边,他有十几种方式可以让他瞬间死去,拿刀子不过是比给花魔靥看的。既然花魔靥都不在乎,这刀子似乎也没有必要了。只有花魔靥似乎迷惑的喊了一声,“成雪?”   暮成雪是突然之间出手的,这里没有人知道他会武功,就连丝丝也忘记了。一个仅仅习武数月的人没有人指望他能做什么。但是显然他所学的是很实用的手法,而他的对象是站得离他最近的邪教守卫——守卫在完全意外中便被夺走了刀,暮成雪缓缓举刀,却是坚定不移的站在了落柔桑身旁。   无论他的武功是高是低,这一站,便足以说明他的立场。同生共死。   “成雪!?为什么?”   “娘……”他此刻脖子上的伤口已经干涸,但衣服上的血迹依然触目惊心,配上那张淡然间却带着些许悲哀与坚定的脸,“这些天我一直在想,不知道要如何才能阻拦你,才能跟你说——你这样,是错的。”   这一句话,似乎足矣。这一句话,就是全部。   因为,是错的。他不能让她继续错下去,更不能跟她一起错。   “连你也要背弃娘吗——”花魔靥的脸上,终是浮上几分森冷——“放心,我不会杀你们,但也有办法让你们再也走不掉!”话音落,她已抬掌击来,然而一个虚招晃过她的目标却不是暮成雪和落柔桑而是后面的三人,两人想要回手之时一旁护教却已围攻上来——   丝丝瞬间松开缨缨想抬手还击,然而紧紧靠在她身侧的笑无情突然睁开双眼,一抬头,手掌已推出去,直对花魔靥掌心,两方相击可算是硬碰硬的一掌,花魔靥退了两步,笑无情却见一丝殷红痕迹缓缓从嘴角渗出。他依然没有退,反而直冲而上,将花魔靥直逼出石堡大门,开了一条路。   落柔桑身经百战见此情形也立刻拉上暮成雪紧跟而上,丝丝自是不用别人提醒也同时拉上了缨缨,四人便沿笑无情开出的这条路,一路杀了出去。   邪教的护教人马虽多,然而此时他们出来,眼前的情况却换成他们动弹不得。   笑无情单手扼住花魔靥的喉咙,嘴角那一丝红迹已看不到分毫,挂上了如常的笑容——“想上来的,就试试看吧。”   花魔靥还能说出话来,“想不到化功散都没能制住你!”   笑无情唇边笑容缓缓加深,那清濯间妖气稍显,带着一种危险的诱惑,“你以为,我凭什么任你关着?”   意思就是,随便你关,爷我不怕。   可是,丝丝的心一点也高姓不起来——或许只有熟悉如她,才能看到笑无情的眼中那不时的涣散。她如何不懂他?那强到变态的传说,又几分是强几分是变态,又有几分是逞能出来的。   他也是人不是钢铁之身,他只是从不让别人看到自己的弱处罢了。   可是此时,她也只能配合,四人靠近笑无情身边,这一次的人质是花魔靥,可就当真没有一个人敢轻易动手了。   情势大逆转,落柔桑一脸坏笑,“这邪教也为祸多时了,留着不仅是祸害还是隐患——怎么处理好呢?”他话里隐隐有斩草除根的意思,小缨缨大约是被折腾厉害了,一肚子怨气,也跟着附和,“就是!害人精!”一眼瞄到暮成雪,又觉得不好意思不敢吱声了。   落柔桑和暮成雪虽然是熟人,但他熟的是孟柔桑,而眼前的这个落柔桑才不会管暮成雪如何想。虽然他不是什么称职的爹爹,但人家动了他女儿,若是晚来些时日还不定缨缨就被控制了神智,违心的嫁给她不喜欢的男人,以他幽冥左使的作风,不杀了花魔靥已经是开恩。   不杀,正是因为暮成雪在吧。   “无论如何,这邪教都不能再存在了!”这不知害死多少人命的地方,如何还能留着。就算一直身在魔道的丝丝也是知道这一点的。   落柔桑勾了勾唇,瞄一眼暮成雪蹙眉,同样不知如何处理的样子——杀不得放不得,如此,便只有一条路了吧。   “如今看来,也只能囚禁一辈子了。”   暮成雪微动,也许是有些残忍,被囚禁一辈子,也许对一些人来说不如干脆死了。可是他始终也有私心,仍希望她能活着。即使不能见面,至少知道她还活着。   “我看别处也没什么好地方,就干脆囚禁在你这石堡,正好也是你熟悉的地方,不是么。”   花魔靥狠狠瞪着,这个人,对她竟如此狠绝!   可是凭心而论,丝丝也没有更好的方法了。甚至囚禁也不是最好的方式,倘若她逃了,那么依然是个祸患。于是这一刻他们之间已经有一个共识,这邪教里的人,一个活口也不能留。   笑无情呼吸间已经有些沉重,花魔靥此时才发现他根本就不是没受影响,然而时机已晚,情势已无法扭转。落柔桑指挥着那些邪教中人开始拆房——石堡的地下将成为花魔靥永远的囚禁之地,自然不能留着上面的石堡在这里招摇。   只要这里再没有人踏足,迟早,这一切都将被黄沙掩埋。   暮成雪亲自将花魔靥送入石堡,看着她走下石阶——最后的那一眼,有着触目惊心的恨。   他这一生都将抱着这个罪孽,从此再不能洗清。   在入口处被完完全全封闭之后,笑无情身形一晃,毫无预示的倒了下去。丝丝虽早有准备,也着实心慌,或许暮成雪有过留在这里永远守着此地的念头,但情急之间也随着丝丝一起返回镇上,奈何镇子贫瘠又找了马车马不停蹄赶到了边关市镇。   那一夜,马车上暮成雪看到丝丝哭了。她抱着笑无情,怕马车的颠簸晃动了他,怕车板的冷硬让他不舒服,让他枕着自己的腿靠在她身上,握着他的手,眼泪却往下掉。   他曾以为,自己看清了小卓。   即使此小卓非彼小卓,即使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真实的她,那个跳脱爽利的女子,他没想到会看到她的眼泪。   他轻轻闭了眼,靠在车板上——他真的可以死心了。   第66章 意外的不速之客   这是边境的一个客栈,客栈里,住进了一个苍白虚弱的绝代佳人。   ——佳人。   这两个字很令丝丝捧腹了一阵,明明从来都跟笑无情不沾边的两个字,在他虚弱了苍白了之后,居然就佳人了。   推开门,看笑无情裹着厚厚披肩靠在躺椅中,像个毫无抵抗力任由操作的婴儿。   “莲莲,吃药——有糖糕哦。”   闭目中的笑无情眉头似乎微微蹙了蹙,他嗜甜没错——但,决不包括糖糕!糖糕上戳着他一生的耻辱印章,这个女人,是故意的吗?   看在那女人态度良好照顾得无微不至下他不予计较,只是别开脸,“不喝。”   ——在丝丝看来,笑无情跟“莲莲”之间的区别就只是莲莲比较坦率一点而已。瞧这样子,是一个快三十岁的男人该有的吗?   “不吃药身体不会好的——中午做玉米松子,嗯?”   两句看起来毫无关系的话其实有着必然的联系,莲莲懂的——哄小孩也不过如此。   从大漠出来之后笑无情没有解释太多,三言两语只道他将内力逼在一处封住四周穴道,待出来之后再一气解放就是。如此轻巧,看看他将自己弄成什么样子就知道哪有那么简单。若只要如此便可以躲过,让化功散情何以堪。   或许也只是因为他是笑无情,所以才可以做到。   想起初初来到这里的时候,赶了落柔桑出去搜罗大大小小药铺里的压箱之宝,暮成雪陪她守了足有两天两夜,才见笑无情恢复了意识。   那时的焦急,现在终于可以一笑置之。   “午饭还想吃什么?”   “甜醋鱼。”   “——吃菜好了。”   笑无情如果现在行动方便大概会直接把鞋子脱下来扔她。她到底为什么问?   丝丝笑,“营养不均衡身体不会好的~”   ——你丫很开心咩?   卓丝丝看起来心情愉快滴走出房间去置备晚饭,她只是知道一点——在病人面前,不要一副哭丧脸的模样。   她会养好莲莲的。对此她可谓经验丰富,对笑无情身体状况的一切了如指掌。   刚出了房间,正见暮成雪向这里走来,因为这几天都多亏了暮成雪的帮忙,她也不由得露出笑脸,“我正要去准备午饭呢,你想吃什么?”   “都好。”暮成雪浅浅一笑,略顿,道:“其实我是来道别的。我也是时候回去,该去看看花枼的情形了。”   丝丝点头不语,是该让他走的,他留在这里,于他,于笑无情,其实都是个疙瘩。   她于是也应道,“其实本来应该一起走,不想让你一个人上路的。只是笑无情的身体现在还不适合赶路,我们还得在这里耽搁一些时候。”   “我知道。你好好照顾沧溟公子,告辞了。”   暮成雪也曾想过返回大漠,守在囚禁着母亲的石堡。但终究,还有让他无法放下的人和事。他得去看看花枼的情形,如今,母亲这边的亲族,只剩他一个了。还有……菁蕊。   回去,成亲,遗忘心里的另一个人。   他的小卓,从一开始就不曾存在。   青菜,鱼,玉米,松子……缨缨在旁边吆喝着想吃烤鸭的,但边境上哪有那种东西。丝丝寻摸着有什么肋排可以买点,让客栈小二给烤烤堵住缨缨的嘴。   “你不是吆喝着身体无力吗?无力还跟我出来买菜?”   “什么无力啊,那不是怕爹爹骂我说给他听的吗,在屋子里多闷啊。”   其实丝丝在思考有没有必要提醒缨缨她们两个的立场……似乎缨缨是很敌视她的嗯?   对于这一点缨缨似乎全无自觉,倒是丝丝一想到这对父女……父女……他们难道不觉得自己顶着父女的名号出门很雷人吗?   这里是边境,可谓是关内关外商贸的集散地,因此多么繁华虽算不上,倒是热闹的。就在这热闹的集市中,丝丝正与某个推着货车的人擦肩而过,突然间脑中一根弦紧绷起来,在她自己都还没意识到什么之时便猛然回头,那人已经走出几步,看背影也只是一个普通关外百姓,然而没走两步人突然一歪,倒地抽搐起来——   “有人晕倒了!”   “附近有没有郎中?”   众人七手八脚有人围观有人忙乎,缨缨奇怪的问丝丝,“怎么了?又不关我们的事,走吧……”   丝丝虽然点了头,却还是多看了一眼才转身——这个人哪里是晕倒,这种异样的反应更像是……   更让她在意的是,那个人身上淡淡的香气,她却并不陌生。   她突然拉住缨缨往回走,也不管缨缨惊奇的喊,“怎么怎么了?出什么事嘛~”   那个人被人抬进了一家小医馆,丝丝也不想太惹人注目,只在围观的人群里看了一会儿,见老郎中摇头叹道,“看起来似乎是对某种长期依赖的药或是其他什么,突然戒断后身体的逆反——除了慢慢扛过去没什么办法了。”他忽然抬头,在围观的人中,单单盯住了丝丝问,“姑娘,认识他吗?”   丝丝心中顿时警惕,摇头道,“不认得,大夫为何这么说?”   郎中笑笑,“只是看你似乎很关心,随口问问罢了。”   ——不能多留。丝丝拉上缨缨又挤了出来,缨缨不禁问道:“出什么事了啊姐姐?”   “回去!得好好查一下你的身体!”   “嗄?”   缨缨还未明白,丝丝一回客栈便找了落柔桑,两人不知说了些什么,连落柔桑也皱起了眉头。   “缨缨,过来坐下。”   嗷——缨缨爆了!   “你们倒是告诉我发生什么了啊……!搞这样成心让人提心吊胆吗!?”   她的爆发非但没有换来一个好脸色,丝丝还干脆端上了长辈架子,“呦,瞧这娃娃,对长辈是这态度吗?”   “你哪里算是长辈啊!”   “乖,连你后娘都不认得,病得真重。”   “啊——!!谁是后年啊!我爹才不要你!!”   落柔桑默了,丝丝惊觉,自己竟然也口误了……跟莲莲一起拿缨缨扯淡惯了,居然忘了人家的正牌爹在这里呢……她也不想跟落柔桑扯什么关系!   落柔桑邪邪一笑,“其实我也不是那么介意……”   “我介意!!”缨缨和丝丝几乎异口同声。   落柔桑耸肩,玩笑到此为止,他示意丝丝还是跟缨缨说清疑虑——他不是那种奉行把宝贝女儿当娇花一样养在盆里的爹。既然事情与她有关,自然应该让她知道,也好自己看着办。   “喂,你们两个不要眉来眼去!”   “缨缨,他是你爹不是你相公,别管那么严误你爹终身。”   缨缨那一瞬间很有掀桌的冲动,她倒是越来越有笑无情的风范了。   “缨缨,你注意到我们路上见到的那个晕倒的人吗?”丝丝突然把话题扯回正经,缨缨都还没有发作完,险些刹车太急精神分裂。   “那人怎么了?认识的吗?”   丝丝摇头,却道:“他是花魔靥所控制的那个镇上的人——他身上还带着那种香气,应该不会错。”   缨缨反射性的打了个哆嗦,有关花魔靥有关邪教有关香气给这个娃娃的心理带来了严重阴影——只是她在那香气中呆得太久,而且闻到的味道也比外面香浓许多,因而那太过清淡的香气她完全没有闻到。   她明显谨慎起来,“所以呢?”   “虽然我没有亲自诊断他,但依那个老郎中所言既然是戒断现象,就说明那个药物是会依赖上瘾的——”这个时代还没有鸦片毒品,丝丝想了一下,“就像曼陀罗的毒。”   “那,那我,也会变成那样吗?”   “——我希望不会。毕竟你在邪教时日尚短,只是,不得不多加注意。”   缨缨慌忙点头,微微有些着了慌。   终究年轻吧。   落柔桑是最了解缨缨的人,她虽然以新月作为假想敌但一旦接近发现她的闪耀之处,假想敌不只不觉间就变成了奋斗目标——俗称偶像。   但她们之间却天壤之别,那是不可逾越的天堑——如果落柔桑没弄错,新月这个女子应该只有二十年纪吧?可是她的眼睛,就算以一个常年混迹江湖的女子来说,也不该属于一个二十岁的年轻女子。   恐怕再过十年,她才能初具形貌吧。   此时除了那个被魔靥邪教控制多年的无名小镇和缨缨,还有另一件事令丝丝在意——那个老郎中单单注意到她,真的只是巧合?   “——缨缨,你把鱼和菜拿去给客栈小二让厨子做。”   “哎?姐姐你不下厨了??”这种边关小地方的厨子,哪里会做的好吃啊!可是不等她说什么,丝丝人已经出了房间,往笑无情屋里去了。   “爹,这叫有异性没人性吗?”   “错,你本来就是顺带的。”   丝丝本以为,解决了魔靥邪教,一切就都结束了。但却好像有什么东西丝丝缕缕的斩不断甩不掉,一定有什么事情被她忽略了——   推开房门,屋里的香气让她的心猛然一跳,“莲莲!?”   笑无情还埋在躺椅中,和她走时一般姿势似乎没有移动过,睡得有些沉。   ——窗户是开着的。因秋风已经凉了丝丝特地关了窗户的,而屋里的香气,像是警告,又像是挑衅——   “莲莲?”她轻轻唤了声,只是笑无情睡得太沉不曾醒来。丝丝知道他的身体太虚弱了,没有硬吵醒他,只探了探脉确定无恙,便用被子把他包了,门窗大开散尽屋内香气。   如今绝不能掉以轻心了,这里一定有什么人在——   她在门口喊了一声,“缨缨!”   “在!”缨缨以最快速度出现在房间门外,“姐姐,你终于想通了吗?”   “想通什么?”   “做菜啊!”   ——赏你一脑瓢!   “去把落柔桑找来!”她实在说不出“你爹”二字。   缨缨撅着嘴去了,不多时落柔桑便过来,了解了情况之后,他道:“与其坐等倒不如迎上去看看,似乎现在的线索,是引我们往那个小镇上去吧?”   丝丝却摇头,“笑无情现在没有恢复,我不想冒险。”   落柔桑挑眉,“我还以为你不是这么瞻前顾后的女子——”原来所谓不瞻前顾后只是没戳到她的软肋,果然是揪到谁的毛谁叫唤,新月终究也只是个寻常女子。   “那么就只好换一条路——等笑无情一醒,我们就往沧州去,离这里远点。”   丝丝点了头,曾经顾忌笑无情的身体虚弱,但那毕竟是在以为危险都已经过去的时候。既然危险尚在,就只能赶回沧州——只要能赶回水榭,一切便再无顾忌。   “也好,我们收拾行装准备上路,也许还赶得上暮成雪。”   从中午到晚上,当笑无情始终没有醒来,丝丝终于意识到那或许不仅仅是一个警告。   第67章 意外的不速之客   “脉象很平稳,没有中毒的迹象,也没有内力反噬——你倒是很厉害,像他那样伤敌一百自损八十的做法,你居然可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控制住内力没有丝毫反噬,确实了得。”   丝丝磨牙,你丫这是在说风凉话吗?人都醒不过来,还在这里讨论这些?   “你倒是清楚!”   “当了那么多年的孟柔桑,守着孟家人,多少也会学到一些。不及你罢了。”   丝丝此刻的表情充分说明了她的心情——如果只会说些废话的话留你何用啊——   丝丝检查不出任何问题,她找不到什么理由会让笑无情一睡不醒。她真是病急乱投医才会找上这家伙!   “看来现在我们没有选择,只能再往大漠一趟了。”落柔桑这句话却是说到了重点。   “——还要去!?”缨缨一听就觉得脊背发寒,巴不得马上离开这里永世不再踏入大漠!   丝丝也知道这丫头被折腾惨了,说到底她不过还是个十五岁的孩子。   “缨缨,你不要去。”虽然她知道,如果缨缨不去,落柔桑也不会丢下她自己一个人在这里。她必须自己独自带着笑无情进大漠……但,若这是他们两个人的事,若这是势在必行的,她要去。   在挑衅他们的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没有趁笑无情没有还手能力的时候对他下手……   “你一个人,没问题吧?”落柔桑虽然这样问着,语气里却是没有关心的——新月和笑无情的情况,他不关心。   丝丝瞄他一眼,“有没有问题你都不会管的吧。”   落柔桑回了一个“当然”的笑容。他和新月过去的恩怨两清,这次一起去邪教又是各取所需。如今女儿救出来了,他当然没理由再掺和进去。   缨缨忍了又忍,她要是再有勇气一点就可以大声说她也要去了——可是她真的不敢开口。   丝丝租了一辆驼车,只雇了一个向导将他们领到镇外,便独自驾车入镇。   这里看起来与之前并无不同,之前寄宿过的屋子主人看到他们还很惊奇,“姑娘什么时候从神教回来的?只有你们两个吗?你妹妹果然留下服侍教主了吧?”   “啊……”镇上的人还不知道邪教已经消失的事吧?她现在只身一人带着笑无情,不想多惹麻烦,这种事,还是等他们慢慢去发现好了。   “你妹妹能留在神教,那是光荣的事啊,你还没有落脚的地方吗?来来,先到我家来,神教很快就会给你们安排住处的——哎,你哥哥怎么了?”   “啊,我哥哥……不太适应这里的环境,生病了。”   “唉,不怕,虽然这里没有大夫,离别的镇又很远,不过只要等神教的使者来,他们会帮你的。”   “嗯。”丝丝当然不怕,神教使者,已经不会再来了——   然而此时老伯身子忽然一低,似乎很难过的颤抖着,她忙上前,“老伯!”   症状虽不如在边关遇上的那人严重,但显然也是戒断症状——   “没没事,仙官快,快来了……”   “哪里还有什么仙官啊!老伯,来,把这个吃了……”丝丝早料到来这里会遇到这种情况,虽然没有什么良药,但多少也配了一些药带来,至少能好过一些。   老伯挥开了药不肯吃,神教在他们心中的地位,想来不是轻易可以动摇的。   “仙,仙官,就来了……”   “老伯,仙官不会来了——”   这时外面突然一声:“仙官到——”   老伯的脸上仿佛发出了异样的神采,拼命爬着起来,一路扶着跌撞着出门。丝丝腾地站起来——怎么会!?   她走出门,只见各门各户的人都走出房间膜拜,已经有许多人显出那种戒断的不适,却在膜拜之后就得到了缓解。   与过去不同,上一次丝丝见到的只是三个打扮怪异的仙官,而这一次却是一顶轿辇,四周垂着帘子,只能隐约见到里面坐着一个人,却看不到脸。   “仙官赐福——”   淡淡的香从轿子中散发出来,就是香气缓解了众人的不适。   丝丝就站在门口没有过去,她不能放下房间里的笑无情,却在轿子旁边看到了一个人——哑老汉。   她居然将他忘记了!   在灭掉邪教的时候,并没有见到他在其中!   抬着轿辇的那几个人看起来并无武功在身,似乎只是临时征用的村人。那么,轿辇中的人又是谁!?他们维持着邪教还在的假象,是想救出花魔靥重扶神教,还是借神教之名继续控制这里?   她转身对床上的笑无情道:“莲莲,我们既然来了,就一定要弄清楚才行——”是谁引他们来,为什么引他们来——她抬头,“我跟去看看,你别担心,没有人能靠近你的!”   她在笑无情四周布下封喉毒药,外围又以闻到碰到都会立刻全身麻痹的毒为屏障以免伤到房主或其他无辜的人,便从后窗绕出房间,偷偷跟随着正要启程的轿辇。   他们是步行,丝丝料定了不会走多远,果然在出镇没多久便有一座以天然石窟为基础所盖的石屋。   “教主千秋万寿,请下辇。”   哑老汉伸出手去,只见里面的人扶了那只手,从上面走下来——暮成雪!?   丝丝惊讶的看着这个怎么也想不到的人,她以为他已经返回关内,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即使身上的衣服有些不男不女辨不清性别,但她不会认错,那的确是暮成雪!刚一下辇的暮成雪脚下一绊便直直的往下倒,哑老汉一把扶住,他练家子的身手敏捷有力,扶住了暮成雪便怒斥一旁的人道:“还不过来扶教主进去!”   一旁忙有两个人过来,一左一右架起木偶一般的暮成雪走入石屋——   眼前的情况丝丝看得清清楚楚,心中也已经明了了几分。唯一的解释,就是哑老汉半路劫了暮成雪,用药物控制将他变成花魔靥的替身!   这个人还真是执着,若不是她来这一趟暮成雪岂不是就这样神不知鬼不觉的落在他手上任他摆布——可是,将她引来这里的又是谁?没可能是哑老汉,如今看来他根本不知道他们已经回来,没有对他们作出任何对策。何况,他们回来只会阻碍他的计划而已,他应该不想自砸招牌。   她得先救出暮成雪。   看来哑老汉只是因为不在教中躲过一劫,但他也没有足够的人手可以差遣,才会征用镇民。要救出暮成雪,她只要解决他一个人而已。   她不想留下笑无情一个人太久,待那四个轿夫刚一离开石屋往他们的小屋子去,她就飞身闪进石屋内——里面是一个很大的石窟,除了深处的一个石台,上面坐着暮成雪,其他什么也没有。因此从丝丝进入石窟,便没有丝毫屏障。   哑老汉转身看着她,“你居然又回来了——”   “人生何处不相逢呢,你还不是,在藏雪山庄折腾完了,又跑大漠折腾,年纪一把了,别闪着老腰,还是让这把老骨头消停会儿吧。”   “哼哼,新月果然是伶牙俐齿,事情走到这个地步,就你我拼个输赢吧——!”   死老头一出招就狠辣无比,他嘴上虽然说拼个输赢,却根本没把新月这个黄毛丫头放在眼里,他几十年的功力难道会输给她!?   可是新月之名,所谓魔道第一剑,从来都是假的。   哑老汉直到无法呼吸倒在地上生生窒息而死,都没明白这一点。   “老头儿,你与世隔绝太久了。”丝丝绕过他的尸体来到暮成雪身边,“公子?暮成雪?”   对于她的声音他并没有太多反应,似乎,只对哑老汉一个人的声音作出回应。   “没关系,会治好的。你不用担心。”那句话,不知是说给他听,还是说给自己听。对于这个人她心里有太多愧疚,仿佛就连对风无忌的份,也一起放在他身上。   “跟我走,好不好?公子——我是小卓,你认得吗?”   偶人般的暮成雪微微抬头,目光移到丝丝脸上,只是依然有些呆板,却顺着她的意思起身,跟着她走出石窟。   在石窟内呆了一会儿,走出石窟时稍稍有些无法适应日光,丝丝用手稍稍遮挡,却在抬头间所见的逆光中似乎看到一个人影站在巨石之上——不,不是一个,而是两个。   她猛地拿下手,适应了光线的眼睛,看到边关镇上的那个老郎中,单手扶靠在自己身上的,赫然就是笑无情——   “新月,你还是离开他身边了。”   “你是什么人!?放开笑无情!”   她飞身而上,老郎中却带着笑无情比她更快一步远离,发出一阵笑声,“人我带走了,想找他,就追来吧!”   “日你老妹啊!把莲莲放下!”丝丝再追,却一阵刺眼的光芒,那人手中居然拿着一面铜镜反射光线刺中丝丝的眼睛,只一闭眼再睁开,哪里还有两人的踪影。   ——莲莲!   她居然眼睁睁的,看着笑无情被人从她面前带走!   ——回沧州,回水榭!无论用什么方法她都要找到笑无情,她需要水榭的力量!   第68章 意外的不速之客   在大漠中飞驰的人影带着笑无情依然健步如飞,哪里有一点老迈的形态。分明是两个人的重量,却只在每每落地间在黄沙上踩出一个浅浅的坑,很快便消失在风沙中不留半点痕迹。   大漠,是个可以吞噬掉一切,隐藏掉一切的地方。   他正得意着凌空而度,突然某只原本低垂的手毫无预示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他的双目直插而来——   “啊——!”   一声惨叫,两道身影在半空分开,向地面落去。   老郎中捂着眼睛堪堪落地,愤怒抬头,笑无情悠然站在前方半笑不笑,“我就知道是你,师父。”   “你没睡!”两只红通通的眼睛好险没有被戳瞎,笑无情微扬下巴笑道,“小睡了一会儿而已。不过我若早早醒了,师父你就不会露面了。”   “你个欺师灭祖的破孩子,师父的眼睛你也敢戳——”不时摸摸眼睛,虽然还很痛但看起来没什么大问题,笑无情浅浅微笑补充道:“放心,没有用指甲。”   夏忘生方才被戳急了一时没了形象,此时站直起身,虽是一张平凡的老人脸,但那卓越身姿却无半点平凡之处,那独特的跋扈仿佛从骨子里散发出来,只有一对红通通的眼睛看起来颇为喜感。   “为师还以为你和你那个小媳妇有多好的,似乎也不过如此,这么轻易就能找到破绽将你带出来——看起来她倒是一点也没能克服摄魂术带来的障碍——哈哈哈,为师这天下第一的摄魂术怎么样?让你吃了不少苦头吧?你若是说点好话求求为师,为师说不定就帮你解了。”   ——来吧,徒弟~你这个打小没说过一句软话不肯撒娇半分,一点都不可爱的臭小子,不信你这回还不服软?   “你既然现身了,这就不由你说了算!”笑无情出手直取他的脉门——这小子居然想用强的?   “就你这身体,我看还是别勉强了,你要是一个经脉逆流翘辫子了,水榭无人打理我老头子还怎么去逍遥快活?”   有没有人可以让人就算死也要先解决了他再死?   夏忘生的存在实在已经天怒人怨了。   卓丝丝返回镇上,落柔桑倒还不至于带着女儿走人,仍旧留在客栈,看到她只带了暮成雪却不见笑无情,再看她的脸色,虽然不知详细情形也能看到结果了。   “已经决定返回关内了?”   “对,我需要回水榭,而且,暮成雪也需要安顿一下……”   “他这个样子,应该没办法回暮氏山庄吧。”   落柔桑说的没错,丝丝也明白不能送他回去,可是在找到笑无情之前她也无心照看……如今,只能将他交给花枼了。   “对不起……明明说过会照顾你的……”   她有太多太多的对不起,从太多年前,毅然站在笑无情身边,对风无忌举起了剑的那时起。   可是,她的内疚却不是因为后悔,而是太清楚即使一切重来,她的决定依然不会变。   而现在,她要再一次舍弃。   “新月,你走之后我倒是想到笑无情昏睡不醒的一个可能……”   丝丝回头,“你知道原因?”   “如果一不是身体内因二不是药物关系,的确还有一个可能,就是摄魂术。以我的摄魂术像笑无情这般内功的人很难让他昏睡不醒,但倘若以你之前所中摄魂术的功力……”   丝丝的眼睛渐渐明亮,却不禁咬牙切齿起来——“夏老头!”   又是那老家伙!他跟莲莲有仇咩!?   “丫丫的——走!回沧州!”   沧冥水榭自横行江湖以来每一次有所动作都很难不让江湖中为之忐忑,实在很难预测又要折腾出什么风波。   不过好在其实沧冥并不是常常都会大张旗鼓的去闹什么动静,在沉寂了一段时间让人喘了口气之后,沧冥那些如幽灵般消失在江湖的门人又如雨后春笋纷纷冒了出来——而这一次,不是沧溟公子掘地三尺找老婆,却是沧溟夫人掀房揭瓦找起老公来了——   这对夫妻,到底在闹腾嘛?   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好吧,丝丝不是猴子,是母老虎。   “这水榭里,都没有人了解老门主?”   从寒水那里得来的信息令她无比郁卒,倘若能够对一个人有所了解那么寻找他的行踪将变得容易许多,可是连常年跟在笑无情身边的寒水都不了解,还能指望别人吗?   转头去看锦地罗,连锦地罗也只能歉意的笑笑。   “我们是有见过老门主——可他的易容术天下第一,回回都不一样,除了公子,还真没人敢确认……连认都不敢认的人,要找他当然很有难度……”大概,比登天都难了吧。   要知道这么多年来老门主把水榭丢给笑无情自己去快活逍遥,笑无情可是连找都没找过他——他想不想找旁人也不知道,但要找……就算老门主从水榭某门人身边走过去他们都未必认得出,怎么可能去找……   丝丝嘴巴长了半天,总算挤出一句:“这是我听过最天方夜谭的门主和门人了。”   锦地罗苦笑,“没办法嘛,除非老门主有意让人认出他,否则根本没办法确认的。”   寒水在一旁沉默片刻,却突然道:“还有两个人能够认出老门主。”   “谁?”   “夏无极公子。”   “嗄——?”要找到这个人本身也很不容易吧?从很多年前他就跑路,一跑还跑进宫中成了个“迷惑君主祸了殃民”的夏贵妃,自天朝倾覆改朝换代之后他早带着他的小皇帝不知道躲到什么地方去了,怎么可能会露面。   “还有一个人,就是弄月公子。”   ——嗯?   丝丝顿时来了精神,“弄弄?”   厚……天无绝人之路!   “好!传令全水榭门人——江湖悬赏找弄弄!”   第六卷 美人一笑   天气初凉,虽还未到深秋,那嗖嗖的小风却颇有几分犀利。   到了该添衣的时候了。   弄月早早便添了厚衣和外衫,虽然练武之身未必见得冷,但该添衣时添衣,该吃饭时吃饭,该睡觉时就去睡觉。他一直是个生活规律的好青年。   “听说最近沧冥水榭又不知道有什么动作,许多沧冥门人在江湖四处行走,倒是让人有些担心会不会又闹出什么事来……”   “闲事少管,躲远些就是了,万一不长眼被卷进去,就算死也都是白死,跟这些魔道中人搅不清的……”   身边走过的人传来的言语让他稍稍驻足,停留片刻,他摇头笑了笑——暂时,这些事情还不是他去操心的。   弄月虽身为笑无情的养子,沧冥的小公子,却在几年前决定独自在江湖历练,说起来,也很久没回去过了。   湖畔的水色自然是美的,但更美的是湖畔伊人。   他见到在湖畔等他的女子,微笑颔首。那张俊俏的脸蛋像是上好的汤圆一般剔透——镜头,错了,不是那女人,是弄月。   为什么可以有这样的男子,俏生生的,软软糯糯,温温雅雅。与其说是男子,却又介于男人和大男孩之间,带着谦和温驯的甜糯笑容。   “小姐叫我来,是有什么事吗?”   湖畔伊人风姿卓约,淡薄的衣衫,仿佛弱不禁风的身体,好像随着一阵风都会飞天而去。   “弄月公子来聚贤庄已经有些时日了吧,容瑾还没有机会跟弄月公子坐下来好好喝杯茶。”   “小姐千金之体,自然是不用跟我们这些江湖的粗俗之人同席——湖边风凉,容小姐早些回房,以免着凉。”弄月温糯的笑容无论任何时候都谦和有礼却又淡淡的保持着距离,像是花生糜馅儿的汤圆,软软糯糯,甜度刚好,却在味蕾间觉得有些不足够,想要更多。   “弄月公子可否陪我站一会儿?”她只怕弄月会走,忙说道。这聚贤庄号称开门迎天下豪杰,她不知见过多少来来往往的人,英俊倜傥的公子,富贵豪迈的少爷——但没有一个人,如弄月公子这般,一见,便觉得心里软了,暖了,化了……明明他只是远远的站着礼貌性的一笑,却让人不由自主的想靠近。   “可是,”弄月微微迟疑着看一眼她单薄的衣衫,“小姐不会冷吗?”   容瑾摇头,就算冻得手指冰凉也不能说——她多难得才找到机会跟他独处,今日的精心打扮怎能穿得臃肿,而披风更是会遮住了身姿,要不得的。   弄月脸上的笑容带了些许难以察觉的为难和迟疑,“若是让小姐受凉,我可就真的罪过了。”有些举动虽然是好意,但恐怕要被人当作无礼的。可是弄月坐起来,却那么自然而然毫无做作更让人生不起半分厌恶——他脱下自己的外衫替容瑾披上,“那小姐要披着,我才能安心。”   容瑾脸微微一红,低下头,几乎很难听到的“嗯”了一声。   一旁树丛忽然微动,里面窃窃之声宛若磨牙,“啊——这个女人!她居然敢偷偷见弄月公子!可恶被她抢先了!还穿那么少——勾引人吗?!”   “小点声——!会被听到的……”   “阿嚏——”   “嘘——”   半截喷嚏被憋回去,“我就说别穿这么少……”   “如果没有被容瑾抢先弄月公子的衣服就披在我身上了!”   “什么啊,凭什么就给你披,我穿的也少啊——”   树丛后面一时几乎要打起来,外面怎么可能听不到……容瑾囧了,她们,她们……   弄月低头笑笑,并无异常神色,只借口道,“风凉了,似乎有些冷,我先回房去了,容小姐也不要站太久。”他颔首告退,容瑾拧着手中帕子,只让人愤恨又失去了一个机会!   “你们出来!这算什么意思?”   “我才要问你什么意思呢!”树丛后面的人腾地站起来,“你打扮成这个胡骚样子想勾引弄月公子吗!?也不想想自己年纪比他都大!”   “你自己呢?这种露肩的衣服,是良家女子穿的吗?”   “要你管!自己都管不好来管人家!”   在嗓门一声比一声高之后,对话渐渐白热化起来,从两个人的争吵渐渐加入第三个第四个……最终下人不得不去禀报大夫人,小姐们打起来了。   聚贤庄这么多年不知来过多少英雄豪杰,还从没有发生过这种事——不过只是一个初初崭露头角的小人物,到底是有多大魅力啊?   大夫人将容瑾和容嫣拎到跟前,细细打量过最后动了手一身狼狈的两人,“容瑾,你一向是很稳重的,怎么会跟妹妹打起来?”   容瑾低着头扭开,其实她不说大夫人也是知道的。“别太失体统,被人笑话。——还有你,容嫣,已经有人来跟你提亲了,你又掺和些什么,赶紧去把这身衣服换了去,像什么样子!”   “不要!我要嫁弄月公子!”   这一句话真个满堂皆惊,一个未出嫁的姑娘,怎么能……   大夫人揉揉额头,厉声道:“你们都先回房!”   聚贤庄庄主七位夫人儿女众多,大夫人并非几位小姐亲娘,但管理这个家,这些女儿的婚事她却是要管的。   “管事。”   “夫人有什么吩咐?”   “那个弄月公子什么来历?把他的情况给我摸摸,尽快回报。”   弄月公子是什么人?   弄月公子像是突然间从地里冒出来的人物,其貌可人,其风度难以小觑,而武功更是不可捉摸。他从不讲自己来历,以他这般模样,倒是有不少人猜测他怕不是江湖中人,而是白龙鱼服,皇亲贵族。   猜测自然只是猜测毫无根据,大夫人不会轻信这些。只是一听到弄月公子的年龄却微微蹙眉,“十九?比容瑾倒是小了点……”容嫣她是不会考虑的,跟容嫣提亲的是颇有名望的家族,这门好亲事自然不能推。   “大夫人……好像还有几位小姐都……”   “什么?”大夫人叹气,“还是算了,毕竟不知底细,何况怕坏了她们姐妹感情。就这样吧,这件事不必再提了。”   聚贤庄的小姐们还不知大夫人的决定,而此时回到房间的弄月却看到桌上一堆点心甜汤碗碗盘盘,轻轻挠挠脸颊……他,是不是该离开这儿了?   “弄月公子!出来!”   外面的一声叫嚣让弄月微微茫然,打开房门走出去,见几个颇不入流的江湖中人手持兵器正站在门外,“怪不得弄月公子躲在聚贤庄就不肯出去,原来是胆小鬼躲在这里怕丢了小命儿吧!是男人就跟我们哥几个来场生死决斗,输了,把你的脑袋拿来!”   这么个白白净净的公子他们这些凶悍人物哪里放在眼里,取他脑袋是势在必得的——只是,弄月更茫然了。   他们说的,那都什么意思?   “不知几位是何人?我似乎不曾与几位有过交集,为何有生死决斗一说?”   “咱明人不说暗话,你也不用装糊涂——江湖上关于你弄月公子的悬赏已经传遍了,哥几个就是冲赏金来的,在这聚贤庄我们给庄主面子不想闹事,你乖乖跟我们决斗,生死自负!”   “……”弄月疑惑,悬赏?要人要命?他有把什么人得罪到悬赏他的脑袋吗?   “请问几位,是什么人发出的悬赏?”   “沧冥水榭!”怕了吧?   “……”   ——哎?   第70章 沧冥水榭小公子   沧冥水榭?   弄月思索着,自己都很久没回水榭了,没做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啊。至于要他的命吗?   “怎么,没胆?原来弄月公子也不过浪得虚名,难怪闯不出什么大名堂!”   ——于是还是要打吗?逞强斗狠非他所愿,只是被人这样叫嚣也不是件愉快的事。   “既是如此,几位请吧。”   聚贤庄这个地方,凡是在江湖上有点名号的人都可以来,都会好好招待。鱼龙混杂中到底有几个真英雄多少伪豪杰,或者自己给自己封个名号,传来传去就有几个人听风是雨也未可知。   所以比武决斗之类的事情,也只是在表面上有句免伤和气之类的话,其实却是去伪存真的好办法,主人家是不那么排斥的。   找地方决斗什么的,其实可以不那么麻烦,就地解决就可以了。   当有人听到风声赶来看热闹,却只见到弄月公子依然那副和和气气的模样,微笑点头擦身而过走出院子。至于要同他决斗的人,早已横了一地。   而这件事,很快便会传进大夫人耳朵里。   弄月根本没有在意旁人的想法,他满脑子还在思考水榭的悬赏是为何,没留意险些一头撞上正从院门外面走进来的人,忙道歉道,“失礼,一时不小心,冲撞公子了——”他的话音微微一顿,只因这个公子,让他看得微微有些失神。   白衣雪袖,乌发顺垂—— 一瞬间他好像与记忆中的某人重合在一起,只是那张脸却是陌生。美虽美矣,只是表情又冷又臭,不若某人总是妖娆含笑的模样。   白衣公子斜目看着他,一边儿眉毛挑了挑——   弄月发觉自己还挡着人家路呢,侧身让开,“抱歉,请。“   那公子看也不再看他一眼,抬脚就走。一路院子里的人都自觉让开,自然都是慑于他的容姿之美,而非此人目中无人的刁横。   直到走到那个横在地上人跟前,被挡住了去路,白衣公子才稍稍停了停,只冷冷扫了一眼,便又抬脚,从一人身上踩过去——他那般冷傲优雅,即使如此践踏他人之时居然也如此让人赏心悦目,仿佛他每一个举手投足都是无尽风华,只要他在的地方,连周围的空气都变得不一样。   弄月站在原地没有离开,依然看着那人的身影——除去这冷哼哼连张笑脸也欠奉的态度,这身姿这风华,与某人还真像啊……   原本觉得自家爹爹脾气不咋地,如今一比较,爹爹还真是不错。   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大抵就是如此。   “弄月公子——”有仆从迎上来,恭敬道:“大夫人请公子前去一叙。”   来了——   弄月毫不意外,从那几位容小姐争先恐后暗送秋波他就知道事情不妙。要现在开溜么?可是他想要的东西还没拿到……   好吧,既然是大夫人自己找上门来,他就索性与她谈谈试试。   “烦请带路。”   再说那聚贤庄女儿众多,总不能个个都嫁给达官贵人名门世家,于是她们其中几个的夫婿自然是要从门客中挑选的。   大夫人起初疑心弄月来历未明,但如今听闻他的武功之高,以这般年纪将来不怕不能出人头地——英雄莫问出处,只要有这般武功在身,当了聚贤庄的女婿自然便有了身份。   只是当面瞧见这公子,却又迟疑了。   好个粉雕玉琢的美公子,只是——他真有十九岁?   “弄月公子请坐,公子来了多日,多有怠慢,还望公子不要介意。”   “哪里,承蒙款待,弄月已经很感激了。”   “不知弄月公子家住何处,都有何人?”   这是要问女婿家世了?弄月低头浅笑,这一笑当真让人喜欢,直教人想捧在手心上爱护。只是他抬起头,那笑容却已拒人千里。   “晚辈明白夫人意思,只是晚辈……”他话都没说完,外面有仆人迟疑着进来,“夫人……”   “什么事?没见到我正见客吗?”   “是……可是有位姑娘非要见弄月公子,怎么都不肯等……”   大夫人蹙眉,“什么人敢在聚贤庄如此放肆——”   “她说,她姓卓——”   弄月腾地站起来,一脸惊讶。见他如此,大夫人也知道不该阻拦了。   “大夫人,晚辈失礼,先告退了。”弄月甚至等不及大夫人回话便急急跑出去,与先前那一派温吞柔和完全迥异,大夫人吩咐一旁道:“跟着去看看。”   “是。”   而此时,得到这个消息的不仅是弄月和大夫人,还有几位容小姐。   于是弄月还未赶到,花园中已经出现了令行人绕路的一幕——“你是什么人?”容嫣一马当先的赶来,自然也由她发话。   以她的性格姐妹中鲜少有人敢跟她争,只是依旧期待一面是已有婚约的容嫣,一面是未必会喜欢容嫣这种气势逼人的女子的弄月会看上自己罢。   面对数名女子,那姓卓的姑娘却像个没事人一般,只笑一笑道,“你是想问,我是什么人呢,还是问我是弄月的什么人呢?”   “既然知道还不赶紧说!”   某人拍拍胸口,“啊,好凶,吓死了……”   “你再废话!我——”   她话都没说完,就听某人一声“弄弄——”,一把推开她往她身后跑去,那力道推得她生疼幸亏旁边有人才没有摔倒,而一转身,却见那女人直接扑向弄月,还还抽抽搭搭着——   “弄弄,这里的人好凶,她们欺负我……”   弄月眉梢眼角全是喜悦,那些甜腻的温暖的东西像是要从他的笑容里荡漾出来,他自是习惯这女人的作风,不但不拆穿还顺势拍拍她,“不怕不怕,弄弄在。”   呕吐!   呕血!   容嫣愤恨——天理何在!   这女人还不算完,抬起头可怜兮兮的看着他——“你要替我教训她们吗?”   ——磨牙ing~这小子什么时候长这么高了?   弄月的笑容顿了顿,又笑笑——不好吧?   ——你不肯?   她可被人围起来叫嚣呢,瞧那几个女人的架势,多凶啊。   ——真的要?   弄弄头上冷汗一滴,挥汗,抬头。“容小姐,方才的事情,请你对她道歉。”   容嫣顿时变了脸色,方才两人那般亲昵已是不堪,现在,他居然要她道歉!?   “弄月!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丝丝一看这一出,立马也来了精神,“弄弄!你怎么可以背着我跟这种女人勾勾搭搭!”   弄弄头上啪嗒,又是一滴汗,“丝丝……”   四年前,决定历练于江湖时,便放弃了对丝丝的念想。到一年前听到她嫁给爹爹的消息,虽送了贺礼,自己却没有回去观礼。   他是想当鸵鸟吧。   可如今这一出,真叫他心情复杂啊……   他突然抱住丝丝,蹭蹭,嗯嗯,死都不承认她是后娘!   被一条巨大纯白萨摩耶挂在身上的丝丝默了——这样叫她怎么发挥啊?   第71章 华丽美人呕血图   “麻 烦让路!”   冰冷的刁横的几乎有些磨牙的声音响起来的时候弄弄和丝丝都感到很意外。虽然听到这个口气弄弄就想到了一个人,可是,转头,看着那个白衣如雪不染纤尘的美人——这么美的一个人,嗓子还真暗哑。   再看看他们这几个人,果然是把路都挡住了。   弄弄把爪子从丝丝身上拿开,拉着她往旁边闪了闪,歉意一笑。   美人冷哼哼的从他们身边走过时,还狠狠扫了弄弄一眼。美人气场太强,连几个骄横的小姐都乖乖让路,真是说他一路横着走都不为过。   直到他人都走没了影,才有人开口道:“不过是个男宠,横什么啊!”   然而却没有人附和,毕竟那般的美人,如果不是他特殊的身份,不知要令多少女子倾倒。   丝丝听在耳中,转头看一眼弄弄。弄弄耸肩摇头,对这个人实在所知不多。   “这风姿倒是跟你爹爹有几分像。”   弄弄点头。   “不过这性情倒比你爹爹还差,真不敢恭维。”   弄弄继续点头。   丝丝叹,虽然美人当前她现在却无心搜罗,“弄弄,找个地方,我有话跟你说。”   “什么?爹爹被师公绑走了!?”   丝丝咬牙切齿的点头,“你那个师公,一把年纪了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有人闲着没事拿自己的徒弟和徒媳妇折腾着玩吗?!”因为那老家伙他们吃了多少苦头啊!“寒水说你能认出夏老头,所以我差人找你……”   “……那,悬赏我人头的事是……?”   “嗯?人头?什么人头,我是有悬赏找你,可我要你人头干嘛?又不能光留个鼻子使……”   “……”   ——以讹传讹真可怕。   “嗯……我以前是能认出师公的,不过有些年没见了不知道他身上的味道变没变……”   “……”你还真是狗鼻子啊……“只是现在都不知道要从哪里着手开始找……”   弄弄略想了想,“我倒觉得,我们就暂时留在这里比较好——师公那个人耐不住寂寞的,我们慢慢找,他急了总会搞出些动静来指引我们。”   丝丝点头,果然要找人还是需要一个了解他的人,这样才事半功倍。   她也是一时急了,居然忘记,自己若闷头苍蝇一样着急的乱找,反而让躲在暗处的人看得开心。   弄弄像是懂得她的想法轻轻笑笑,“丝丝你是关心则乱。”   “嗄?”丝丝被他一语点中才察觉,她居然——会对笑无情“关心则乱”?她现在,都“好”了吗?   “弄弄你——为什么会在聚贤庄这种地方?”   “有些……想要的东西。”   ……这腼腆的笑容是什么意思?不过弄弄还真是……即使离开水榭,依然将水榭的风格发扬光大。不过既然要暂时留在这里……“我帮你吧。”   新月出马,还有拿不到手的东西么?   说起弄弄那也是在丝丝的荼毒下长大——打住,说教导比较好吧?   好吧,那就是在丝丝的教导下长大的。能够让他耽误这许多时日的东西她倒也很好奇,只是……“七君钗?”   这丝丝倒是没有想到,“七金”是天下闻名的金匠世家,这七君钗大有来头,只是与本文关联不大暂且不提,详情还请等《弄月留香》——如今七君钗似乎是在大夫人手上,于是丝丝了解了弄月为何至今仍未拿到——   “其实你是不想进老女人的闺房吧?”   “……”   什么机关暗房仓库密室弄月都如探囊取物,只是这女子的闺房,而且还是长辈妇人的闺房……就有点……   丝丝摇头叹息,这娃娃都受她荼毒这么多年了,怎么就还是个小君子呢?   “不过我也只是循着线索找到大夫人这里,至于东西究竟还在不在大夫人手上还需要确认——”毕竟,大夫人自己也有女儿,不无可能已经被当作大女儿的嫁妆送了出去——   丝丝奸笑道:“当然也有可能还留着准备给她的小女儿当嫁妆——只要当了她的女婿就可以拿到喽~”   “丝丝……”这种时候都还要调侃他。   丝丝耸肩,她可不是在调侃他——要从大夫人那里得知这种女子物件存在与否,若不是亲密之人怎么可能办得到呢。“除非——有什么大事可以让她拿出来戴吧……”   “什么事?”   “例如女儿的婚礼喽……”   “……”丝丝,你还是在欺负人。   丝丝笑,“想要这种东西,你有想送的人吗?”   弄月低头笑笑,“是有个人……约好了的……”   为什么,这笑容却不是幸福羞涩,带了点上伤感呢?丝丝不想再问,看起来,似乎并不是什么愉快的回忆。   “放心吧,会拿到的。”从生离恨到白虎刀她都空手而结两回了,怎么着也得找回点平衡吧!   聚贤庄里因为宾客众多,因而用餐倒是随意——有专设的大厅可供愿意结交侠士举杯共饮的人一起共餐,也可以由下人送进房中单独用餐。   丝丝将弄月推了去,只到门口自己便准备回去——需要高调的只有弄月,她自然是越低调越好,江湖上没人认得沧冥水榭的小公子,认得她新月的人却还是有的。   正准备走,里面传来一阵笑声让她不由得看过去,只见一个衣衫华丽却不羁,看起来像是纨绔子弟却又有着江湖人的放荡的男子正举杯跟一群人畅饮,弄月见她注意到他,没有马上进去,而是低声道:“那是震天侠,虽然无门无派在江湖却颇能呼风唤雨——那位白衣公子,芙蓉公子就是他带来的。”   丝丝想起那时某位容小姐的话——那位芙蓉公子,跟这个人——   弄弄挠挠脸颊,“传言似乎是如此……”   “你怎么知道?”   “我想你大概会有兴趣,特地去打听的。”   “……”这家伙什么时候去的?办事还真效率……“那你进去吃饭,我回房了。”   丝丝拐回原来的院子,边走边思考着能借什么机会让大夫人离开房间她去搜一圈先,一眼瞧见花园中那白衣美人——也就是芙蓉公子,正懒懒的歪在躺椅上,躺椅旁的小桌上是点心汤品。那身影让她微微一顿,瞬间仿佛看到了笑无情一般。她站在原地微微犹豫,其实他们还是有很多不像的地方的,却又有很多想像的地方——   夏忘生是易容高手,这一点让她很在意。   芙蓉公子也抬起头看到她,以他的脾气,又该冷言冷语大有意见了吧?丝丝几乎都能想到他要说什么,正准备迈脚走人少生事端,却意外的听到他说,“这个时间,姑娘却是一个人?要不要一起用餐?”   这句邀请让丝丝颇感惊讶,回头瞅着他,“你都随便在路上抓人一起吃饭吗?”   芙蓉公子漫不经心的撇着头,不屑道:“刚好而已——姑娘不也正好一个人么,若不是看得上的人,我也没兴趣同桌而坐。”   丝丝看了看他,没有走开,而是走过去坐下。   她不动声色的扫了桌上的点心一眼,“公子就吃这个?”   “不可以么?”   “——营养不均衡身体不会好的,肉和菜,都要吃啊。”这句话意有所指,若是笑无情自然明白——她不久前才这么教育过他不是么。   芙蓉公子抬眼看她一眼,片刻微默,却只道:“不爱吃。”   ——不是他吗?   “若我给公子推荐几道菜,说不定公子会有兴趣?”   芙蓉公子正要开口,却听一阵笑声,那震天侠手持折扇衣衫不羁地走来,“小芙蓉,你说不喜欢跟外人一起吃饭,却跑来这里跟美人同桌,很不地道哦~”   芙蓉公子似乎有点咬牙切齿却不做声,震天侠走到跟前,弯下身手扶在躺椅靠背上,举止暧昧,“你这样,我可是会吃醋的——”说罢抬头对丝丝笑笑,“抱歉姑娘,我跟他有些事要谈谈,只能失陪了。”   丝丝起身,“还是我告退吧,不打扰二位了。”   震天侠含笑看着丝丝离去,确认她走远了,人却没有跟芙蓉公子拉开距离,而是继续保持着暧昧的姿势在他耳边道:“徒弟啊,你这种有暗示的行为可是不行的哦,别忘了你现在是芙蓉,从身到心都必须是芙蓉,再做这种事情,为师会不高兴的~”   “你如果打算继续靠这么近,我不介意用羹汤招呼你一下,师父。”   震天侠耸耸肩,直起身,“那么,别忘了,我们之间的赌约——小芙蓉。”   ——芙蓉,亦为莲。   第72章 华丽美人掀桌图   芙蓉亦为莲。   所谓的出水芙蓉可不就是说的莲荷之花吗。这个称号也让丝丝很在意,只是担心自己会不会满脑子想莲莲,所以看谁都觉得可疑。   撇开男宠什么的不说……呃,男宠,太TM荡漾了……   要确认其实也有办法——如果芙蓉是笑无情,那么……震天侠就一定是夏老头!她就先来确定这一点!   弄月一回来她就将疑惑对弄月说了,能够确认震天侠是不是夏忘生的,就只有弄月。   弄月点点头,露出甜糯的微笑,“放心吧,是师公的话,我一定能认出来的。”   虽然这话里不无安慰,他毕竟不敢有十成十的把握,但对于丝丝确实安心不少。弄弄有这种力量,虽然脸上还有着少年模样未曾褪去,却让人很安心,觉得可以依赖。   ——小子长大了。   丝丝感慨,他在她心里一直都还是白白嫩嫩软软糯糯,张开小手拖着眼泪鼻涕喊爹爹喊丝丝的模样。原来,连那个糯米团子都已经开始被姑娘们献殷勤抛媚眼了。   从当年那个小娃娃眼泪汪汪的站在她床前说“尿尿~”的时候起,就已经注定了他与这个媳妇今生无缘。谁让那时,他那个出水白莲一般的爹爹风华正茂让人艳羡。   几年前他就懂了这一点,只是,还有些许留恋。   此时大厅里人早已散了,他往客房寻了一番,却未见那震天侠。而芙蓉公子的房间里也只他一人,弄弄索性躲在窗外仔细看了看——的确是像。不发脾气,不看脸蛋,那身影便更像了。难怪丝丝会怀疑。   但是摄魂术这种东西,也不是对谁都那么有效的。以爹爹的功力,师公的摄魂术也无法完全控制才对……他想干脆先进去跟芙蓉公子谈一谈,若的确可疑再查不迟,若能够确定不是爹爹,也让丝丝不必再挂心——还没进去,背上被人一拍,一转头却见震天侠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他身后,“乖徒孙,你是来找师公的吗?”   弄弄甚至还没来得及做任何反应,他放在他肩上的手一用力,带着他飞离此地。   “师公!”   “小徒孙长大了不少,过来给师公看看。”放下弄弄,震天侠倒显得兴致盎然,完全没有躲躲藏藏的意思。   “弄月见过师公。”弄月恭敬行过礼,才道:“既然师公你在这里,那么芙蓉公子果然是爹爹了?”   “你小子在这里,师公就知道瞒不住你。”   “师公你为什么……”   “小子,听师公几句话如何?”   弄弄虽然看起来轻松其实已是全身戒备,毕竟师公行事无常,连爹爹他都绑,自己在他面前处理起来可不是跟拎小鸡一样简单?   摄魂术的确不是万能,以弄弄的内功,若是有了十足的戒备,也的确不是那么容易摄住的。所以,夏忘生也没打算用摄魂术对付弄弄。   “小徒孙,师公是你爹爹的师父,怎么会伤害你爹爹呢?不过是师公和你爹爹打了一个赌——说不定,你也会有兴趣呢?”   ——既然不能用摄魂术,他自然要用其他方法,让弄月闭嘴喽。   丝丝等了颇久却不见弄弄回来,一时呆不住跑出来找,却见弄弄就站在院子外不知道发哪门子呆。   “弄弄?”   弄月回头,微笑唤了声,“丝丝。”   “你见过震天侠了?”   弄月犹豫片刻,点点头。丝丝用疑问并期待的目光看着他等待答案,弄弄却只是稍稍回避,没有言语。   “不是?”   弄月缓缓点了头,他的神情或许有些不自然,但以丝丝看来他大概不过是担心她失望有些不敢说罢了。她拍拍弄月,“没事,我们再找就好了。”她也没指望一开始就找到啊……虽然,是有那么些期待的……   弄月行走江湖,虽是个翩翩小君子,但也不是完全不说谎的——可对象是丝丝,那就是另一回事了。毕竟他十岁之前是跟丝丝朝夕相处,那小小的糯米团子对丝丝可谓一心一意坦诚无比,对她说谎,心里始终别扭。   见丝丝毫无怀疑,他便偷偷打量着她——实在看不出她有中过摄魂术的痕迹……当然在这件事上,他不认为师公有说谎。   “怎么了,弄弄?我们先回房去,研究一下怎么探探大夫人的房间。”早些帮弄弄拿到七君钗,他们也好早些去找笑无情。   弄弄应着跟过去,脑子里却全是师公说的话——   ——新月已经中了我的摄魂术,除非我来解,否则她一生都没办法和笑无情再做夫妻。   ——我和小无情有约,只要他能不暴露身份而钓上新月,我就解她的摄魂术。   ——小弄月,听说你是跟你爹爹争过那妮子的吧?   ——徒孙,想不想报复他们一回?抢了你媳妇的爹爹,和选择你爹爹而弃你的新月……   报复什么的,他从来都没想过。但若有人破坏了这个赌局,师公就不肯给丝丝解除摄魂术。   要爱谁,那是丝丝的意愿,她有权选择的,怎么能被他人左右。   他不能说啊,尽管对丝丝说谎实在是有些难挨。不过想想爹爹,他也就平衡不少了——以爹爹那种个性,居然要他……去追丝丝吗?   这实在是——很想看!   这种除非山峰无棱都难得能看到的事,虽然有点对不起爹爹,可他真的很想看……   丝丝是相信他的。因为他的话她相信芙蓉不是白莲。而对于这份新任产生的内疚什么的……想想他的失恋,想想他们之前和以后的幸福生活——内疚神马的,浮云~   “刚刚是弄月来了?”   夏忘生不请自来,还门都不敲,笑无情对于这一点早已是不耐烦得要命,但他还能压着脾气没动手。   “是他又怎么样呢?你难道指望他帮忙吗?”   “——你连弄月都做了?”   夏忘生耸肩不答,这算是默认或是不想说。他如此自信自然会让人认为他对弄月也施了摄魂术让他不会说出去。   他或许是看轻了弄月如今的实力,只当夏忘生默认。   有时候误会也是必要的,不然,估计他已经直接去解决了弄月。   “徒弟,你还是花点心思,怎么钓上新月这条泥鳅吧。”夏忘生笑,新月的大名,他会没听过么?死在她手上的男人,有几个了?如果笑无情不是笑无情,他很想看看这个臭脾气的徒弟怎么死。   “你认为我一定会受你威胁?”   “除非……你一点也不打算为你下半辈子的幸福着想——你想一辈子把新月摆在身边,能看不能吃?”   ——爆!   掀桌!!   太TM地窝火了!!   弄月从房间里一出来就看到容瑾娉娉婷婷站在面前,风中萧瑟的身姿,衣衫依然淡薄,淡淡的哀怨我见尤怜。   “弄月公子。”她鼓了鼓勇气,问道:“可否告诉我,现在你房里的女子,是谁?”   “抱歉,我可能不能给小姐什么答案。”   “那么,我可以认为,我还有机会吗?”   弄月微默,对于别人的感情他终究还是不擅长拒绝……他会害怕一些伤人的话,怕看到别人难过的神情……这是不是,应该叫做感同身受?   “容小姐,我不会在这里长留,对于聚贤庄而言我只会是一个过客而已。”   所以,他也仅仅是她的过客吗?   她轻轻闭上眼,几分痛楚。丝丝站在房门没出去,这种场合当然不适合有“外人”在,她只是从半掩的窗户往外看着,在那柔弱的痛楚中,她看到了最不意外的东西。   这女人,现在恨不得杀了她吧。   就算弄月没有表示不能接受她的理由是丝丝,但这并不影响她将求爱不得的恨转移到丝丝身上。   女子的哀伤在萧瑟风中扩散,淡薄的身子轻轻颤抖,让弄月微微恍惚。也曾有人在他面前这样哭着,淡薄的肩膀那样无助。   即使明知她不是她,还是忍不住心软。   “容小姐……”   气氛正浓,却有煞风景的声音打断了他,“麻烦让开,别挡路。”   弄月一听到这个声音就微微黑线……为什么每次见面,都是这么一句话呢?弄月转头看着这个变成陌生人的爹爹,容瑾酝酿的哀伤气氛已经被他那一句话彻底打散。   弄月无奈让路,却突然想到,他站的地方可不是什么公共道路,而是自己房间门口。   于是只见这“芙蓉公子”径直走向房门,“卓姑娘。”   虽然从窗户看到他的时候就有些预感,但真的被点中还是有点惊讶。丝丝出来应了门——因为她来的突然,聚贤庄没有给她安排的房间,她也就干脆没事待在弄月屋里。   “——芙蓉公子?”   “芙蓉公子”面无表情,却直直看着她道:“卓姑娘落了些东西,不知可否现在跟我去取呢?”   丝丝微微怔了怔,“落了东西?”她细细想想却想不出落下了什么,“可否请公子告知是什么东西?”   笑无情却不答,只道:“想知道,就到我房里取。我等着。”   丝丝茫然的看他转身离去,来的突然走的也突然,她是落下了什么他给送来不就得了,结果来一趟就是要她去找他拿东西?   她颇莫名其妙的看向弄弄,弄弄只能勉强一笑——爹爹啊,你难道就不能换种不这么纠结的方式吗?   ——这个芙蓉公子,还真是怪人。   丝丝鉴定完毕,对两人笑笑,“你们继续。”便关门回房——既然想不起来,那么应该也不是落下什么重要东西。   卓丝丝此人,非不解风情,只是对于无关的外人连风情都懒得风情罢了。于是一旦确定芙蓉公子不是笑无情,她变脸也是变得相当快的。   第73章 华丽美人追女图   傲然如笑无情,自然是从来没有追过女人的。当年他也曾有不少红颜知己,凤恋香便是其中一个。但以他身份风姿,何须用追,只是自己贴上来的便已不知多少。他只需选择其中顺眼的罢了。   想当初成亲之时丝丝光是“赶苍蝇”就赶到手软,每天骂他是个臭鸡蛋。   ——有句话,叫风水轮流转。   面对不是笑无情的笑无情,他那种不知道拐了几道弯还绝对称不上态度良好的泡妞方式,只会让卓丝丝觉得莫名其妙而已。   “弄弄,震天侠真不是你师公?芙蓉公子也不是你爹爹?”   “嗯……”弄月只能笑着含糊应道,丝丝自然是不会怀疑他,但他还是很怕丝丝再一次问起——对丝丝说谎的感觉真是很不好呐……   “那还真是搞笑,世上竟有比你爹爹还莫名其妙的人。”   ——良、心、的、谴、责!   弄月的笑容越来越僵硬了。   弄月公子加芙蓉公子,等于什么?   ——当然是女人红果果的鸡肚。   芙蓉公子“身份低微”又是个“男宠”,这当然是令聚贤庄的小姐们敬而远之的,甚至言语间谈论起都带了几分瞧不起。但这些都改变不了他的美貌他的风姿,那言语间的轻蔑,有多少是因为身份差距不能出手而产生的酸酸的味道,恐怕只有那些小姐自己清楚,甚至连她们自己都不清楚。   当一个女人出现,不但霸占了弄月公子,还可以毫不忌讳身份,又被冷傲的芙蓉公子所注目,那是何等的可恨。   丝丝如今在聚贤庄那叫一个寸步难行,似乎走到哪里都能遇上这些个说话尖酸刻薄的小姐,甚至不光是容小姐,她们还拉来了手帕交的好姐妹张小姐李小姐……   当丝丝再一次被堵在院子里,她默了。她实在是很不想生事让弄弄的事情更难办啊……   “啊……几位小姐聊天呢?不打扰了……”   “站住!”从堵截变成了包围,丝丝看着这是混不过去了,这群小姐们拉帮结伙再没人管管就要上房揭瓦了。她斜眼一瞄,远离着她们这些包围圈里的人,远处树后的人,清冷身姿温婉优雅,正是容瑾。   不用想都知道,是容瑾挑拨了她们。   丝丝不想怪她,失恋的女人难免不平衡,她只是想教育一下她,免得她在这条路上越走越远——不过当然不能由她来教育,她只是个外人嘛……那她只好吃点亏,提醒一下她们的管家大娘喽。   “几位小姐有什么事吗?”   “你这个女人到底有没有点廉耻啊?吃锅里望盆里,不觉得丢人吗?”   哦?吃锅里望盆里?这话倒是很奇怪。   “我不懂几位小姐说的是什么……”她稍稍示弱,当你弱了,对方才更加猖狂。   “不懂?你占着弄月公子又去勾引芙蓉公子,这算什么?”   丝丝好笑,面上却依然无辜,“那,几位小姐的意思是……让我专心待在弄月公子身边吗?”   几位小姐顿时吃瘪——让她在弄月身边?那怎么成!?   “喂!你这个女人故意找麻烦是吧!”容嫣伸手推了她一把,丝丝踉跄退了两步,暗道是谁在找麻烦啊?她都这么低姿态了还不依不饶的人可是她们。她火上浇油道:“是弄月选择我的,又不是我缠着他——那芙蓉公子,也不是我招惹的啊……”   活生生的气死人啊!她那么喜欢弄月,明示暗示都换不来他一点青睐,这个女人的意思居然是弄月倒贴她不成!?   “你这个女人竟如此不要脸——!”   容嫣狠狠将她推倒倒向一旁假山,丝丝放松了不抵抗,只是身体倒下的瞬间还在思考这石头棱角分明为了这几个小妮子真受点伤不太值得……摔?还是不摔?   这一刻一道身影直冲而来一把捞起她,那白色衣衫让丝丝没有看到他的脸便知道来人是谁,被扶起的时候几乎靠在他身上,鼻端都是弄弄的麝香——浓郁的熏香或许很附和他现在的身份,完全遮住他本身的味道。夏老头做事,自然是做到万全。   “几位小姐这是在做什么?!”   丝丝一抬头看到他那张冰寒的脸,明明只是个“男宠”,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却让人不寒而栗,愣是让那些趾高气扬的小姐不自觉的退了几步。   可终究她们是主,而他,连客都算不上,只是客人的随行罢了!   容嫣这么想着,鼓起些许勇气来,上前一步道:“芙蓉公子,这是我们女人之间的事……”   “她的事,就是我的事。”   丝丝看也没看那几个女人,只抬头看着眼前这个人。这一句“她的事,就是我的事。”真的很帅呢,尤其是从这样一个美人之口说出来。她真的是天妒人怨了。那几个小姐就算嘴上再怎么瞧不起芙蓉公子的身份,又如何不羡慕死了她呢?   “你——你明明是个,是个……”   “是什么呢?”   芙蓉公子细目微眯,居高临下的态度,哪里能让人想起他是一个男宠?   这事儿估计是不能再这么下去了,不然这芙蓉公子不定说出什么震撼人心的话来呢。她可不想在这里过的更艰难了。   “公子……我没事了,还是……”她柔弱怯懦的模样只让芙蓉公子扫了一眼便低低的发出一声冷“哼”——这是刚刚还义正言辞站在她这边的人的态度吗?丝丝无比汗颜,这个人果然性情扭曲比笑无情有过之而无不及!   不过总算他明白丝丝的意思,不要继续与这几个女人纠缠。他抓起丝丝的手扯了她就走,那般气势让几位小姐不自觉的让开了路,丝丝就被他这么生拉硬拽毫无温柔可言的扯着走了。   ——所以,这人到底是想干嘛?   这种态度,怎么看也不像是对她有意思吧?那么他一而再的来找自己是要做什么?   一直走远了丝丝才无奈道,“芙蓉公子,可以放开我了吧?”   他停下来扫她一眼,松开了手。   “多谢公子出手相救。”谢还是要谢的,毕竟他让她免于受伤又达到目的——这件事剩下的只是加油添醋传到大夫人耳朵里,而搅进了一个客人的男宠,事情就更欢乐了。   芙蓉公子背对她没有回应,她撇撇嘴低头施礼准备离去,却又被叫住,“等等。”   她只得停下等他说完。   “姑娘落下的东西,不要忘记找我去取。”   他说完走人丝丝却无比纠结——于是她到底是落下了什么东西这个人这么不依不饶的啊?无论这个人的目的是什么看来她不取东西这人是不会完事的,索性就去看看好了。   “公子留步,我现在无事,不如这就跟公子去取。”   芙蓉公子停步转身,微微一笑,“请。”   香浓的茶,精巧的点心,时令水果。   丝丝被结结实实的招待了一顿,却是无比疑惑完全无解。   “尝尝看,这虽是时令却难得一见的北方水果。”   “呃……谢谢……”丝丝小口咬着却发觉此人居然一直盯着她看,虽然那目光里没什么不怀好意好像只是想看,但也未免太怪异了……她稍稍侧身,眼睛的余光却依然能够感觉到视线……这个人,难道有这种奇怪的癖好吗!?   丝丝不想招惹变态!她三两口塞完,被小小的噎住,一旁茶水立刻递过来。喝了茶顺了气,她偷偷抬眼,那人居然依然玉面挂笑盯着她瞧……   汗颜。   今儿个真遇上变态了!   “那个……多谢款待。麻烦可以把东西给我了……”   “哦。”芙蓉公子只淡淡哦了一声,却漫不经心道:“今儿不想给了,改天吧。”   ——你丫有病!   死缠烂打非要人来拿的是你,吃完喝完不给东西的还是你!这就是一彻头彻尾的变态窥视狂!   丝丝腾地站起来,“不必了,不是什么打紧的东西,公子可以自行处理我还是告辞了!”   丝丝想要迈脚对方却又不紧不慢的一声“你确定?”那悠悠的带着戏谑的语气,足以让人怀疑她是不是真的忽略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丝丝正想破头呢,他又轻笑一声,“回头再说吧,今晚我这里有些稀罕菜式,还请姑娘过来一起用餐。”   汗……大汗……瀑布汗……成吉思汗……   她完完全全被这个变态给盯上了吗?   第74章 华丽美人变态图   “弄弄!”丝丝一回房间便直冲而来,“今天大夫人会找几位小姐谈话,你一起去,拖住时间我去大夫人房间里瞧瞧——只要东西在,我们就速战速决今天离开这里!”   弄月一听却发愁了,他们现在还不能走,不然爹爹岂不是要杯具了——虽然处于各种复杂他答应师公不说出真相,但这点良心他还是有的。   “丝丝……我们这样不好吧?”   丝丝像看外星人一样看着弄弄,这还是她一手□出来的留香二世吗?   ——这么说果然不行吗……“我知道了,我会去的。”   自做孽不可活,弄弄那甜糯的脸蛋笑得越来越勉强。   大夫人很快便听到了以容嫣为首的几位小姐居然拦住客人生事的事情。扯上那位与弄月公子同行的女客,她岂会不知是为的哪一出。   看着跟前那毫不知悔改的容嫣,因容嫣的娘是她的陪嫁丫头,后来在她的安排下被收作妾,因而对容嫣也的确多照顾几分,才养成她这样的脾气。   “你若再生事端,就只有让你夫家提前来将你娶走。”   “不要啊大娘!我喜欢的是弄月公子,不要嫁给别人!”   大夫人轻叹这孩子,怎么就是不明白。是偏爱她才让她嫁进好人家,但她也很清楚,容嫣和她娘一样不长脑子,但就是如此,她才能容得下容嫣的娘。   “——听说那位卓姑娘的事,是容瑾告诉你的?”   “是啊,那种水性杨花的女人,怎么配的上弄月公子!”   “你还真是——被人当刀使都不知道。”大夫人看得清,小姐们虽多对弄月有好感,但其实也只是以容嫣和容瑾为主——容瑾是未嫁的小姐中最年长的,除了容嫣他人至少还对长幼有顾虑不敢明抢。而容嫣的脾气,更是没几个敢和她争。   “既然你们都不肯悔改,我也只能丢一次人——去把容瑾小姐和弄月公子请来——这件事就让弄月公子亲自来决定,也好趁早断了念想,免得你们姐妹相争。”   容嫣心里不无忐忑,她能赢得过容瑾吗?弄月公子会喜欢她多一点吗?她着实,有些没把握。   弄月倒是没想到,这事儿还不等他想办法掺和,大夫人便已经来请他。   屋里只有大夫人,容嫣容瑾和他四人,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大夫人已将无关的人遣退。   “想必弄月公子应该已经从卓姑娘那里听说了发生的事情?”   “不知大夫人所说的是何事?”   这大夫人倒是很意外,那卓姑娘竟然没有找弄月告状?对于丝丝来说这当然只是小事,别说跟弄月提起,恐怕连她自己都没再想。   “虽然有些丢脸,我就开门见山了。弄月公子与那卓姑娘,可有婚约文定?”   大囧,这可真的够开门见山的……可是,他显然不能说他们有什么关系,否则这浑水搅不成,话也不用谈下去了。   “大夫人恐怕误会,我们不是那样的关系。”   “那公子可有婚配?”   “……不曾。”   “公子也是明眼人,这些日子发生的事应该也是看在眼里的。今日,老身替两个女儿跟你要一句话——这两个孩子,可有公子中意的?若是有,就请公子明确的选择一个吧。”   弄月很佩服大夫人说话的技巧,这还真是让人不好问,若是两个都不喜欢怎么办?   或者说,事情闹到如此,她在提醒他应该负起点责任吧。   咬牙,抬头,笑——“两位姑娘都如此天姿了色冰雪聪明,在下实在无法取舍。”   就是强悍如大夫人,此时也一时无语了吧。谁也想不到这个娃娃脸的白净俊俏小公子居然当着长辈的面说,要对人家姑娘一脚踏两船。   大夫人半天才缓缓道:“弄月公子,这恐怕不太妥当……”   弄月那微窘的笑容居然还能憨然可爱得一塌糊涂,“嗄,果然不好么……我也只是心有感慨便直说出来,实在是两位姑娘都太出色……”   ……所以呢?你到底是选不选?非要占俩?   面对丝毫没有打算选择的弄月,三个女人犯起嘀咕了——莫非……他想双收?   真是……人不可貌相。   要说这两位小姐都不是正出,若是换了别人,非要坚持一起嫁,大夫人也许可以成全。   可偏偏,却是容嫣和容瑾。   长幼有序,容瑾年龄大自然是要做大的,但大夫人偏爱容嫣却不会愿意让她做小。就是容嫣自己也不会愿意。更别说这姐妹俩还没嫁就水火不容,当真嫁了,岂能融洽?   “弄月公子,这件事希望你能再认真考虑一下,毕竟婚姻大事,可不是儿戏!我会等着公子答复的。”   大夫人话里甚至开始有了些不客气的意味,她是个强势的女子,在她面前岂容这种小辈放肆?然而弄月依然客客气气温温驯驯的应着:“是,弄月自当认真考虑。”这般软糯纵然再强势却让人根本无从着力。   此时卓丝丝恨不得把大夫人的房间翻个底掉,把几年闯空门的看家本事全拿了出来——虽然大可不必如此,不过是一个妇人闺房,无机关无暗道实在没有什么难度。   七君钗——看着锦盒里躺着的金钗丝丝啧啧摇头,这个卖掉不知值多少钱呢,也不知弄弄要送给谁。   要是送给未来媳妇也就罢了,迟早是自己家的,如果是给别人——忒败家!   她摸出大夫人的房间安安稳稳的在自己屋里坐好,从头至尾无声无息无影无踪——很好,宝刀未老。   她盘算的好,弄月回来他们就走人,大夫人就算发现七君钗丢了也没处找。   于是弄月回来了,可他却不走了。   “丝丝……我跟两位容小姐……有些事情未了,一时还不能走……”为了把丝丝留下,他可是连自己的人格都不要了。   丝丝盯着他看了半天,琢磨着他这句话的意思……“弄弄,你要是娶那种女人,就还是不要进家门了。”   “丝丝……”弄月苦笑。   丝丝将锦盒推过去,“给,七君钗。”   看来,这七君钗得好好保管了。   既然暂时不能离开聚贤庄,丝丝不得不想办法应付芙蓉公子。   自从弄弄一声明他跟丝丝不是那种关系,聚贤庄立刻为丝丝准备了房间,她也不在房间里呆着免得被找到,寻了一棵树带了些吃食就窜上去,准备不到天黑不下树。   她的打算倒是很好,低头看着下面有仆从来去,往她屋里寻了几回都没找到人她就很乐。   你变态吧变态吧,找不到人,看你找谁变态去。   树上很无聊,她居然以这种近似变态的欢乐坚持着没有下去,其间弄弄曾在树下路过一次,稍稍驻足往上面看了一眼,随即离去。   ——有被他发现咩?丝丝躲得上瘾没吱声,继续数着下面来敲她房门的仆从。   丫真锲而不舍。   ——变态,果然是会传染的。   无聊得在树上打了一个盹,醒来时已是星空璀璨,不知道时辰。她在树上猫了一会儿,不见院子里有什么动静,这才跳下来回房。   刚点了屋里的灯,眼前的白影吓得她差点尖叫出来——   “回来了?”   “你你你——”   那芙蓉公子竟然坐在她乌漆麻黑的房间里,桌上还摆着饭菜未动——她真的低估了变态的执着!   “我好像没有请你进来!”   “是没有,这点小事就不必介意了。”芙蓉公子漫不经心的执壶斟酒,言语间淡淡好似一切都很平常,“来,尝尝看这酒,西域来的,味道不错。”   “公子,你现在是在别人的房间里,三更半夜不请自来!”拜托不要那么平常的口吻吧!   芙蓉一笑,“那又如何?”   ——沟通不能!   “坐,吃吧。”   “我不饿!”开玩笑,她在树上无聊,带了一大堆吃食,哪儿还吃得下啊。“您可以回了吗?”   “好吧,”一身食物味道的女人也没办法再勉强,“明天一早我让下人热热,拿来当早饭。”   ——喵啊!?还不放过她??   “随便您老怎么着,拜托您回吧!”   太,太诡异了!她卓丝丝是什么人?她新月是什么人??从来只有她横行霸道欺男霸女,为什么一碰见这个人她的气场就被压下去了??她不是受啊……不是受!!   原来变态真的是不能惹的!   总算送走了这尊神,丝丝长出一口气,倒在床上。   看来明天又要找地方避难了。   在她盘算着明天到哪里打发时间的时候,早睡早起生活规律,早已经脱衣上床的弄月屋里,却又迎来了不速之客。   一觉天明,睁开眼睛的丝丝茫然了半天,认真考虑着自己的处境。   屋子还是那个屋子,床也还是那张床。只是自己被五花大绑,床前美人笑,笑如春花啊……   “醒了?”   “……”   “来,吃早饭了。”   “——”   丫个变态!!   第74章 华丽美人喂饭图   嘟起嘴吧鼓起脸,丝丝坚决不张嘴不让喂到嘴边的饭菜被塞进去。   芙蓉公子举着筷子的手未动,另一只手却放下碗,朝她腰间痒肉上一戳,丝丝“啊”一张嘴,饭菜便被填进嘴里。   芙蓉公子笑起来真如妖娆盛世里素净的一瞥——倘若笑无情是一个净若仙邪若妖的画中人,那么芙蓉公子便是褪去了些许颜色,挥笔染白的一副。减了三分净五分邪,只有绝代的风华不变。   如果换一种情形相遇,丝丝纵然不动心,为了她的美人榜也不会放过他的。怪只怪相遇的不是时候,没找到笑无情,美人榜自然搁置一边。但若笑无情在身边,又哪来的芙蓉公子。   所以芙蓉公子此人此身份,就是那传说中的杯具帝。   但笑无情自己显然不这么觉得。   他难道一定要听夏老头的话,勾引自己的媳妇出墙吗?——如果真的那么做,出不出墙磨牙的都是他吧。   要完成这个赌约不一定非要勾引,其实威逼利诱也是可以的。只要新月肯承认她爱他就可以吧——   “你,你到底想做什么?”   所以当丝丝这么问的时候,笑无情倾城一笑,“只要你说,你爱我。”   丝丝很无语,非常无语,她都不知道原来这个世界是可以这么玄幻的——大哥,难道你就是传说中的从小缺爱长大缺钙咩?   谁知道她说了以后又是个什么情况啊?啊??   “兄台,其实我已经是有夫之妇了,你要是缺母爱就去找令堂,要是缺媳妇,外面有很多黄花闺女——容家的几个小姐就不错,长得好出身好陪嫁也一定很多,你想娶几个就能娶几个——”   弄弄那小子怎么还不来!?他早晨不是要过来看看张罗她的早饭吗,只要弄弄来了她就可以得救了——   笑无情一眼便看穿她的心思,“别等了,你等的人正跟他的情人忙着呢。”——这当然是假话。   “对了,我还想问问姑娘,在下眼拙,不知道这个东西怎么那么像大夫人的物件——”他手中的东西赫然就是七君钗,他笑笑,“当然是不是也都无所谓,只要姑娘一句话,这东西就当给姑娘的定情物了。”   ——你丫丫个呸啊!从人家那里摸去的东西再拿来当定情物!?真他丫无本买卖!   因为七君钗不能藏在客房里要随身携带,弄弄拿着实在不方便才由她保管,可是,她看着眼前这个人却不太能够相信——他怎么能够在她毫无知觉的情况下将她五花大绑还拿走贴身藏起来的物件?   因为并未在这个人身上感受到什么高深的内功所以更无法理解,难道他深藏不露?   ——门外的弄弄默默泪,丝丝,这都是爹爹的命令,他不是有心要捆她的……   在丝丝面前,有一个高深莫测思维无法理解的变态。   “我说我已经吃饱了!”   “这可是特地为你找来的南疆名食,剩下可不行。”   “南疆?”丝丝顿时紧张,提起南疆实在会有一些不太好的联想……“这到底是什么?”她倒是真的吃了半天都没吃出来。   勺子就在嘴边,笑无情坚持不懈滴举着,优雅微笑,“菜青虫,对身体很好的。”   “……”丝丝的脸色顿时发青,为什么会有这种变态弄虫给人家吃,丫个菜青虫还从南疆搞!外边地里不有的是吗??   但重要的是,自从当年虫眼事件之后,她实在对肉虫这种东西……   “南疆的虫非只食青菜,而是以药草喂养,自然不是寻常可比——放心,我有吩咐厨房剁碎了,口感不会太奇怪。”   剁剁剁剁剁碎——就是剁碎了她才吃不出来,可是剁碎了虫也还是虫——   “只要你一句话,我会让厨房换菜肴的,如何?”   ——他要的是哪句话,她心里清楚。   丝丝咬着嘴唇不吭声,眼睛直盯着嘴边那勺不明物体——难道她,这回就要死在这个变态手上了?   “一句话而已,嗯?”   “……”丝丝依然紧闭着嘴巴,一句话—— 一句话之后呢?谁知道他还会冒出什么念头提出什么要求??   笑无情的笑容阴沉了几分,“看来,这虫羹还挺合你的口味了。”   丝丝这回死都不开口了,紧紧抿住唇咬紧牙关,任他怎么戳,憋到脸红也不肯张嘴。   笑无情不戳了,他好整以暇的看着她,缓缓笑了,突然倾身,在她紧抿的唇上印了一下。丝丝顿时瞪大了眼睛,想躲,却被捏住下巴。感觉到舌尖七分挑逗三分戏谑地扫过唇角,笑无情才终于放过她直起身,戏谑道:“我不介意换一种方式来喂你——嘴对嘴的。”   丝丝抿紧唇盯着他不知在想什么,缓缓道:“别让我逮到机会,我会把你大卸八块的!”   笑无情自然不以为意,悠然道:“你认为你这辈子有机会逃离我的手心吗——不过真要卸的话,记得剥光了再卸。”   门外的弄弄微囧,赶忙走开——墙根果然是听不得的。   可是,爹爹啊,你这是在追求爱情还是制造仇恨啊~?   他没走两步顿觉头顶生风,一抬头夏忘生飞落而来一把抓住他的肩,便又带着飞起来落在房顶。   “小弄月,听墙根可是不好的习惯啊。”   “……”那师公,你又躲在房顶干嘛呢?你没在偷看偷听,怎么知道他在啊?   屋子里丝丝和笑无情对视着,她的目光几乎要在笑无情身上挖出个洞来,“你就打算这么一直捆着我?”   “既然捆了,岂有放开的道理?捆了,当然就是一辈子的事。”   “一辈子跟个变态在一起?”   “你不是喜欢么。”   嘴角微微勾着那魅惑的弧度,即使褪去些许颜色,风骨犹在。   丝丝微微沉默,“你放开我,我可以考虑。”   挑眉,“只是考虑,我会放么?”   丝丝撇头,“——那句话我做不到,换点别的。”   “改嫁。”   嗯?   丝丝瞪,过分了点吧?   “改嫁。”笑无情重复了一遍。   “……”   丝丝咬牙,“先放开我!”   “改嫁?”   “放开!”   笑无情缓缓伸手,解了丝丝的绳子。趁她七手八脚扯绳子的功夫挑着她的下巴道:“记住,今儿我就去准备,你若是敢跑,我还有十种方法让你跑也跑不成。”   他的气息好近,让人微微一僵,终于抽出一只手的丝丝挥开他的手,狠狠瞪他一眼却不言语。   笑无情走出房间,自然不会留在这里等她完全解脱束缚来把他大卸八块。   他稍稍抬手看着自己的手腕,那里面埋着一根针。   “哼。”   一面用中了摄魂术的新月来要挟,一面又在身体未愈的他腕上埋针封住气脉,夏老头做事还真是做到万无一失。   抬起头,看一眼房顶上的两个人。   弄弄尴尬一笑,夏忘生却打了个手势,让笑无情去到一边。   “你想逼她成亲?这可跟我们的赌约内容不同。”   “难道成亲,就不能再培养感情么?”   “小子,别想借着成亲趁我看不见偷偷搞什么小动作——你们两个是夫妻,我会冒这个险吗?”   “这一点,师父你可没有在赌约里说过。”   夏忘生看着他——好小子,想钻他的空子?   “除非——你小子不介意天天有人听你的墙根?”   “师父有此爱好,我就是想拦怕也拦不住,只能随师父了。”只要他没有违约,夏忘生就算再有意见,也不能反悔。   是吧,师父?   夏忘生斜眼眺着自己徒弟,要知道,现在可是他掌握着一切的大权,凭什么这小子还能趾高气扬呢?   第76章 华丽美人娶妻图   所谓婚礼,不过如一场家家酒。   笑无情娶的是自家老婆,与他当然不算什么事,但卓丝丝在想什么,着实没人知道。   “徒孙,你去探探新月那丫头的口风,我就不相信,她会心甘情愿?”   弄月笑得无奈,丝丝怎么可能心甘情愿——他打一百个保票,那丫不知道在盘算什么鬼主意想办法脱身呢。   他觉得现在的问题,还是弄清楚爹爹是什么打算吧——这里还是聚贤庄,难道,他真的打算在人家家里搞婚礼不成?   对一个人的了解,果然只有长久的相处才能培养得出。他现在不知道爹爹在想什么,也不知道丝丝在盘算什么,他的确跟他们分开太久了。   不过,他的确低估了笑无情的目中无人我行我素。   这里是聚贤庄又怎么样,人家家里又怎么样。   他居然亲自去寻了那聚贤庄庄主,只道在此地与卓丝丝此人一见钟情,两个没身份的无根之人罢了,既不必禀父母高堂,也不需什么排场。只求借聚贤庄宝地,拜堂成亲,请庄主代为主持。   这种事,在聚贤庄都还是头一遭。   纵然芙蓉公子身份尴尬,但也正是这身份才有这一桩佳话。聚贤庄住二话不说便应下,当即吩咐准备婚礼。   在这种大人物眼里,成全一对小夫妻,大概是很有成就感的事吧。   佳话?笑无情冷笑,他是要借他的宝地。可惜,未必是什么佳话。   聚贤庄为此倒是大肆操办一番,特地将他和震天侠所住的院子清出来,请同院侠士暂居他处。院子里顿时挂上了一片红彩。   “丝丝……这样真的好吗?”   弄月着实有些摸不清她,为什么她全然没有逃跑的打算呢?   丝丝瞄了他一眼,“这个人既然送上门来找死,我能辜负他这份找死的拼命劲儿吗?”   “……”   爹爹……没问题吧?   他知道丝丝独自出门的时候必是全身武装从头发丝到指甲盖,这要是都招呼上了,以他爹爹现在的身体能挨得住吗?   弄弄还是忍不住去寻了夏忘生,这丫毫不紧张反而笑道:“乖徒孙,安心等着看好戏吧~”   他怎么能安得下心?   那女人是新月,她可以有百种方法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而现在,目标是他那身体尚未恢复的爹爹。   师公,玩得太过了吧?   他迟疑半晌,终于决定走进笑无情屋里。   “爹爹……”   笑无情连点表情也欠奉,弄月苦笑,不过也习惯了笑无情的冷言冷语……发现,他真是个可怜的娃。居然从小就被如此冷漠地对待了吗。   忽视掉笑无情的别扭劲,“爹爹,我来替你起针。”   ——夏忘生埋在笑无情脉里的针是最大的问题。弄弄发现了一点,夏忘生对黑衣银勾的武功用毒都很熟悉,因此丝丝完全被他制住不是对手。但对于在黑目山学艺时间比丝丝足多出五年的弄月来说却可以反过来——他对于夏忘生的一些手法,同样了解。   他可以将针起出来。   倘若师公知道恐怕会不高兴,他是有顾忌过……不过现在,更重要的不是这一点吧。   笑无情微微挑了挑眉,将手递过去。   血脉被压抑得太久让四肢都有着微微的麻木,长时间封脉显然对身体影响太大。针起出来的瞬间像久坐之后的麻痹,酸麻痛痒,弄弄细心滴尽量不去碰到,亏他丫还面无表情手稳得动也不动一下。   想一想,还是不放心,“爹爹,用不用给你找点什么东西防身……”   笑无情再挑眉——防身?你当新月豺狼虎豹?   弄弄正觉得自己这一句是多事了,笑无情竟然开口道:“有什么?拿来。”   弄弄寻思了半晌,他是个小君子,毒药是没有的,暗器也是没有的……好吧,飞刀他有几把应急的,这还是丝丝当年坚持“飞刀不算暗器”,“小李飞刀人家那叫一个帅”,弄弄这才把飞刀练起来的。   “爹爹,不然……我帮你把飞刀淬点麻药吧。”   “你认为,对新月会有效?”   笑无情在提醒他,对方是新月。弄弄纵然武功造诣比新月高上不知多少,但毒药一说,却比不得新月。   “应该没问题……飞刀是见血的,由血而入防也防不得,就算要解也需要点时候。”争取到的这点时间,该够爹爹脱身吧……   ——弄弄,你到底想到些什么?   笑无情没有拒绝,这让弄月觉得哪里有些奇怪,却又说不清。——奇怪的人或许是他吧,明明是他给爹爹出的主意。   说起来,爹爹和丝丝成亲的时候他并没有回去。这一次,心情倒是颇为复杂。   聚贤庄准备得很齐全,嫁衣盖头一样不缺,聚贤庄主是主婚人,而震天侠作为芙蓉公子的“前主人”,一屁股坐在高堂位子上不肯挪窝。   这在外人眼里,是一件多么尴尬的事情。   婚礼一席无话,弄弄始终提着心却始终什么也没发生。丝丝很乖巧,任由喜娘搀扶着乖巧得都像另一个人。就连震天侠——夏忘生的眯着眼睛不断盯着她打量,有几分怀疑她是不是掉了包。盯得连旁人都觉得他这样看自己“前男宠”的新娘子有些不妥当了。   新郎新娘一入洞房,他居然也借口告辞,这……真的不能不让人遐想啊……震天侠的名声,也就这么毁了。   “师公。”   “小弄月你也来了。”房顶上爷孙不意外滴相逢,他们心知肚明这可不是什么你侬我侬的洞房——弄月是担心,夏忘生就纯是看热闹了。   这毕竟只是简单婚礼宾客也非亲朋,笑无情根本没有出去敬酒的打算,看着安静坐在床边盖着盖头的人,他嘴角勾勾,上前掀开盖头——   不意外长剑一出带着寒光就向他袭来,丝丝一手如勾,另一只手五指间却夹着四枚银针,每次近身间抓住一切机会扎进他体内。   四枚全入,笑无情似乎行动受了很大阻碍站定原地不动,丝丝如勾长驱而来直向心窝——   她这一招杀手谁都没有料到,剑尖只与笑无情胸口寸许之距弄月飞刀急发将剑打偏,翻身飞入房间——“丝丝,别杀!”   卓丝丝听也不听反手便又向笑无情袭来,弄弄急了,此时哪里还顾得上暴露身份,正要喊“爹爹”,却见笑无情手中飞刀已经出手。丝丝向后一跃,飞刀眼见就到跟前她用如勾一挑,飞刀出窗而去,发出细微蹭过皮肉的声音——   几乎是同一时间,丝丝从窗户蹿出,笑无情紧跟其后——窗外的不是别人正是夏忘生,短暂的麻痹,尚未恢复丝丝的银勾便已经对着他的喉咙。   “这算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吧,新月见过师父。”   “哪里,徒弟媳妇倒是很乖。”剑尖就在他脖子上只隔了一层皮的距离,他倒笑得若无其事。   “徒弟媳妇这么乖,给点见面礼呗?”   前有新月后有笑无情,跟出来的弄弄微微有些愣,对这情况突然的变化有些怔然。   “果然小看了你们小夫妻俩——但是,什么时候露馅的?”   “不久,今天早上而已。”丝丝无限娇羞了一个,“绑我的人,该是弄弄吧?能让我毫无察觉,还知道七君钗的事,这里除了弄弄没有别人——如果连弄弄都掺和进来,他对我说的是假话的话——”她扫一眼弄弄囧囧的样子,“那您老的身份还怎么让人不怀疑呢?”   当然她没有说啦……关键的一点,却是笑无情那挑逗的一吻……(无限娇羞ing……)   “所以,师父大人,您是主动替我解了摄魂术呢,还是我来逼你解摄魂术呢?”   ——他输了吧。   夏忘生笑,虽然,一切跟他和笑无情的赌毫不沾边,但他们两人居然事先没有任何沟通,就能配合在一起擒住他——如今看起来,就连弄月帮笑无情起针,都是中了他们的套吧。   没有沟通,没有交流,甚至仅凭着无法确认的揣测——看来如今变态的不止是笑无情,连他身边的新月也已经快要达到了变态的境界。   “好——我承认我输了,不是输给徒弟,是输给你们小夫妻俩。进屋吧,摄魂术,我解。”   在笑无情和弄月的强烈围观之下,丝丝缓缓想起那一夜发生的事情——   水榭摇曳的火光,和笑无情一模一样的夏忘生……卓丝丝睁开眼睛第一件事,是挥拳揍向夏忘生的脸。   运功调戏未闭,夏忘生虽然躲了但没躲过去,还是挨了一拳。   “你丫老头吃饱了撑着没事干吗!?年纪一把了不找事儿老骨头能发霉怎么着!?”   “你这是欺师灭祖!”   “你丫为老不尊!!”   两人杀气腾腾眼见就要干起来,笑无情手一拎,把丝丝拎到身后,“师父,没你事儿可以找地方玩去了。”   “——”   ——这是跟师傅说话的态度吗!?   ——不走吗?   夏忘生不走,他可以代劳。笑无情一脚把自己师父踹出门,转头看向弄弄——“你也没事做?”   “——”有前车之鉴摆在那,弄弄立刻自觉,“那我先告退了。”   笑无情转身,现在没人打扰了——   丝丝退,“……干嘛?”   “洞房花烛夜你说我干嘛?绕了一大圈,让我吃了这么多苦头,你说又干嘛?”   “那又不关我事!”   “师父的帐我自然会算,现在,先算算我们俩的帐——”   丝丝退到床边,眼前的阴影笼罩下来——雅雅雅蠛蝶!   ——兄台,把你这人皮面具摘了先啊~!! 86 86、第1章 美人皮相 ...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卷起是一个一个短故事,开心的不开心的,都只是由感而发。   ——夫人,你是不是该跟我回家了?   ——咩?回家?那我的美人榜怎么办?   做事要有始有终嘛——于是,这个故事开始了。      “这样做,你真的没关系?”   丝丝的声音里透着几分谨慎,美人榜上美人没有上百也有数十,爱出风头者有之,行事低调者有之,绝非各个都是自愿。但有时候,她却也没办法完全罔顾当事人的意愿。   花枼微微笑道,“嗯,没关系的。我也不常出门,只是挂一个名头,对我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丝丝微汗,她该不该告诉他……这不只是一个名头而已……他的画像将被藏在各地少女的闺房枕下,他的一举一动都将为少妇们津津乐道……   片刻犹豫她依然沉默,脸上挂满了笑容——新人榜第一美人之位空悬,她还从不曾让新人榜开天窗,可是遇上这么多事情,哪里去有时间去搜个美人来——   这第一美人,花枼也是当之无愧的。   她只是,因为花枼遇上的这些个事情,有点不忍心扰乱了他好容易平津的生活罢了。      “你在这里生活还习惯吗?”   “嗯,劳你费心了。”   所谓倾城容颜,也可以很淡。淡淡的,有些温柔有些宁静。被囚禁了那么久的人,在残酷中生活过来,却依然可以美好。   有时候,丝丝看着他会想起小九。但是小九昏睡多年,未曾受过污染,但他,却见了太多黑暗和残酷。   如今花枼在丝丝安排的住处,一面修养,治疗和锻炼双腿,一面照顾暮成雪。      转头,便能够看到仆人正在院子里照顾着暮成雪,替他梳洗系发。   每一次看到暮成雪,丝丝心里都有说不出的愧疚和难过。   比起刚把他从大漠带回来时那木偶一般的样子,他已经好了很多。但是,还是木讷着,告诉他吃饭才吃饭,告诉他去哪里才去哪里,如若没有人在旁指示,他就只是木讷的站或坐,一呆便是一整天。   丝丝轻叹收回目光,那时,不该带他一起去的。   即使花魔靥是他的娘亲,即使他想去,也不该带他去的。只是一个书房里走出来的儒雅公子,根本没有自保之力,她明知道这一点。   “我会想办法医他的……过几日,笑无情的养子会来这里帮他看看,那孩子也有劳你照顾了。”   “哪里。”花枼依然静静微笑,“是我一直在劳你照顾才是。”   丝丝与花枼——如今他的名字该是花枼雪了。他们简单聊过几句,丝丝告辞离开,不久之后,天下第一美人榜之上,便会多出一个第一新人,花枼雪。      一路出了宅子,这里沿途都是河,丝丝走向岸边的一艘船,船上立刻下来黑衣劲装的男子来迎她,丝丝笑笑,“寒水。”   随寒水之后另一个女子也跳下来,拉住丝丝念念道:“船上需要的东西都已经为你们备好了,衣服在床上,另外打点的包袱是出门用的,银票银两都在里头,还有些散碎银子你随身装着。船家也是靠得住的,跟水榭都是很多年的老关系了,他知道你们的身份,但那些船工还不知道,出门自己看着办——只是,你当真只跟公子两人出门?公子身体没问题了吗……”   丝丝又笑,“锦地罗姐姐,你是越来越能念了,你不忙着嫁人,还在跑回来水榭帮忙,不怕夫家不要你啊?”   锦地罗额头青筋浮了浮,“你个小死丫头可以闭嘴了——”   她锦地罗,那是天姿国色笑靥如花,她那甜美的笑容只在一小间何人不为她倾倒——只是,如斯女子,唯一的致命伤却是……年纪。   比笑无情还大两岁的她已经……咳,三十有一了。   丝丝才不怕她,笑着跳上船,“我说锦地罗姐姐,你还是别折腾了,赶紧跟寒水凑合了吧,人家可也一把年纪还没娶等着你呢!”   “死丫头!再胡说八道下来我撕了你的嘴!”   船已缓缓起锚,丝丝挥着手道:“有时间你还是跟寒水多说说话吧,我这张嘴撕了可就破相了,笑无情舍不得呢!”   她挥手笑看锦地罗气急败坏,待船走的远了才跳进船舱,差点一头撞在笑无情身上。   “干嘛躲在这里吓人?”   笑无情没应,此时的他依然带着那张“芙蓉公子”的人皮面具,出门在外,这种无名身份总比他笑无情的名头来的方便些。   “我舍不得,嗯?”   丝丝哼他一声,“你哪里是舍不得,你是怕老婆太丑出门会丢人!”   这样说笑无情脸色就好看多了,这个人哦——也就是她这般熟悉他的性子,换了别的女人谁受得了他,嘁!      走回船舱之内,笑无情才停下脚问,“已经决定好去处了么?”   丝丝二话不说从怀里又掏出她那厚厚的卷轴在桌上哗啦一下铺开——“我们来掷骰子!”   “……”      天下美人千千万,一个不行接着换。   只是,基于上一次藏雪山庄的经验,笑无情实在对她这卷轴没什么好感。      柯家的公子是百里闻名的美人。   美人虽是美人,却不见得名声都是好的。   酒馆的小二一听到她问柯家公子,脸色就难看了下,不过到底是做生意的,随即便应道:“那姑娘和公子也是来参加赏花会的?”   “赏花会?”在这深秋之际,纵然沧州气候和暖,又哪来的花赏?   “怎么姑娘不知道吗?赏花会在这附近可是有命的,那是柯家公子办的,花也都是柯家公子专门找人栽培的。不论贵贱凡是年轻的姑娘小伙都去得,一面方便那些公子小姐们结实,而若是穷人家的丫头生得美貌,就可以直接被收进柯家做佣。”   另外小二没说,这哪是什么赏花会,分明是赏美会。   但若只是如此,照说赏花会也不是什么坏事,为何这里的人一副颇不满意的样子呢?   此时一直听着他们之间谈话的掌柜在柜台里摇头叹气,什么赏花会赏美会,哪一样不是银子堆的呢?柯家,是这里的大地主,结果倒霉的,还不是这些老老实实的百姓。   丝丝和笑无情对视一眼——现在,至少可以确定,这柯家公子的人品是不怎么样了……至于其他,先见过柯公子这个人再说吧。      赏花会在镇上的一座大园子里,据说这里也是柯公子为了赏花会专门建造的,赏花会在这里一办就是一个月之久,而且颇为频繁,只要有花到了花季便必然要举办的。   如今赏花园里正是金菊遍地,金灿灿的菊花明亮得耀眼。   守门的家丁只见丝丝与笑无情的容貌,便问都不问放了他们进来。方一进来,笑无情就不大不小的成了注目的焦点。   美人倾城也就是如此了。尽管丝丝已经把他打扮得不那么显眼了一些,可真正的美人还是瞒不了人的。   她往后挪了一步,跟笑无情拉开点距离,说,“我们还是分开观察好些——”说完撒腿就跑了。   笑无情眉头抽抽,看见正向他“围”来的那些花枝招展的姑娘小伙们,终于没去追回跑掉的丝丝。      花枝招展这个词,真TM的……形象!   丝丝终于见到了柯公子柯缘,只是她实在是无法想象自己居然为了这么一个人跑大老远来这里——   他倒也不是不美的,只是那紫色荷叶领花边腰带还花团锦簇着粉红牡丹的鹅黄衫子,还有脸上因为太浓而显得死板的艳妆,实在让她不敢恭维 。   她以前觉得自己的妹夫周琅那品味已经很让人无语了,如今看来真是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这柯公子还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不不,最起码妹夫基本的色彩感觉还是有的,这人就真的让人没法看了。   她还有必要去接近,抹掉他这一脸浓妆看看真面目吗?   算了——有妹夫这个前车之鉴……妆容虽然可以改,品味却是实在没法改的啊!   她转身去寻笑无情,准备打道回府另寻他人。然而返回原处,才发现,笑无情已经寸步难行了。      “公子是哪里人?”   “公子家里都有什么人?”   “娶亲了吗?”   “有地吗?有官位吗?”   “公子以后要常来啊——”   一个个举杯执壶的年轻男女,品味着装俱是与柯缘相去不远,仿佛柯缘已成了这里风潮的引领者,笑无情对他们自然是毫不放在眼中,却还没发怒。于他来说大约无异一群嗡嗡乱飞的苍蝇,笑无情岂会跟苍蝇发脾气。   而这时众人却自觉的分开一条道路,在脂粉簇拥中款款走来的,正是柯缘。   “方才就听说来了一位神仙似的人,一见之下果然不同凡响——不知公子高姓,来这里一叙可好?”   他的目光,在看到笑无情的瞬间仿佛绽放出一种光彩——绚烂的,浓艳的,散发着腐烂的香气……   笑无情只淡淡扫了他一眼,那种不愉快的感觉,仿佛要从他的目光中蔓延,攀爬,缠绕住他全身。   “我没什么兴趣,还是就此告辞吧。”   “不要走!”谁也没想到那花孔雀一般在众人簇拥下端着姿态的柯缘竟然突然窜过来一把抓住了笑无情的衣摆,“你不要走,留下来啊——留下来,很开心的!我让你跟我平起平坐,你在这里想要什么都有!只要你留下来!”   他眼中,那乍然绽放的神色惊喜与惊恐交织,看得人后脖颈都微微发凉。    87 87、第2章 美人皮相 ...   遇上闲事,要不要管呢?   笑无情没兴趣,他扫了眼自己被揪住的衣摆,手一抬,柯缘便被那力道掀翻在地。场面一时惊乱,谁也没料到他会突然动手。   “柯公子!”   “少爷!”   家丁从四处跑来将笑无情团团围住,丝丝抚额,她只想安安静静的走啊……   笑无情瞅都不瞅那些家丁,突然转了方向走去,走过之处谁也没敢挡着他的路。只见他在一个少年跟前站定,手中扇子一挑他的下巴,含着淡淡笑意居高睨视:“叫什么名字?”   丝丝黑线……乃素看中人家少年的风流恶霸咩?可是……那小伙儿长的真TM不错~~   丝丝觉悟了——这里是什么?赏美会啊~~就算那柯缘让人不敢恭维,这里却聚集了大量年轻男女,何况这花孔雀如此爱美,难保这里不聚集几个美人。   那少年已经傻了,大概长这么大没被调戏过,尤其没被男人调戏过。愣愣的应了句:“柯南……”   噗——丝丝喷了。      可是,这才是笑无情啊,收集挑选“四月”,排起“沧溟榜”的久违的沧溟公子~~~      “对大少爷无礼,还敢猖狂!”   刚刚的帐还没算他偏又惹上柯府的二少爷。家丁们正要上前,却被柯缘拦住,“都下去!”   他站直身体,恢复笑容,“刚才是我唐突,只是见公子光彩过人,实在有心结识,还请公子务必多留几日。”   笑无情唇角一挑,那半冷的笑容里尽是勾人心魄的妩媚,“——如果柯公子允许,让二公子亲自招待的话——”   柯南——叫这个名字实在让丝丝忍不住笑场,于是权作柯二少。此时柯二少只能愣愣看向自己的哥哥,柯缘眯了眯眼睛,“好,公子这般贵客,当然怠慢不得。”   丝丝蹙眉——他是倾慕吗?可那微眯的眼中分明不是什么狂热,反而微微带了点难以察觉的愤恨。   这个人,倒也着实有些妖蛾子。   丝丝现在思考的是,她是出去与笑无情一起呢,还是跟他分开行动呢?   这只大妖蛾子尚未现行,她觉得还是分开来好些。看看自己身上略显朴素的粗布衣衫,想起在城里时店小二的话,丝丝当即有了决定。      稍晚些时候,家在本城的小姐公子大多便都回去了,掌事来到园子,为道远准备留宿的各位准备客房。   他一一问过各个客人姓名,家住何处,庄上既留外客自然是要谨慎些的。轮到丝丝时,她显得很难开口,半晌才道,“我家不是什么大户,我是听说这里可以召佣……”   掌事一听便明,打量了她几眼,见的确是个眉清目秀的姑娘,点点头,“待我安排过各位客人,你稍后随我来。”   不多时掌事便带着丝丝去见柯缘。柯缘笑着打量过丝丝,“今天倒是个好日子——你叫什么?”   柯缘那自以为很亲切的笑容让丝丝寒了一个,“我叫小卓。”   “小卓——”他拈着兰花指把玩扇子,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名字是简单了些,倒也不是太俗气,就不用改了。瞧小模样也不错,就近身伺候我吧,掌事你给她安排安排。”   “是,少爷。”   丝丝之前就已经发现了,这个人很喜欢被人簇拥,尤其被美人簇拥。不但客人的亲疏与容貌有关,就连下人丫头也按容貌分了三六九等。守门的必是相貌平平的,他身边则是容貌姣好的,至于其貌不扬的,连一个也不曾见过。   掌事把她交给一个中年妇人,妇人耳提面命一番,不过是如何伺候人罢了。想她卓丝丝连清尊楼里都当过丫头,这种小地方的规矩岂能难倒她。   最后妇人道:“因为少爷挑选丫头条件颇严,这里人手不太足,没那么多时间给你慢慢学——你以前当过丫头吗?”   丝丝点头。   “那最好,那你今天就开始做活儿吧。先从简单的开始,端茶倒水总不用人教吧?少爷走到哪你都要在附近,随时候着——机灵点知道吗?”   丝丝乖顺应下,规规矩矩的样子倒是让人颇有好感。   走出来丝丝就在叹,自己还真是到哪里都丫头命。但如今这身份,倒的确是能给她不少方便。      晚饭时,毫不意外,柯缘请了笑无情一同用餐,柯二少自然作陪。   这孩子跟他那花枝招展的哥哥不同,干干净净的,一副谦恭谨慎的样子很少开口,看起来顺眼多了。   “白公子,来来,这是陈年花雕,一定要多喝两杯——”柯缘亲自替笑无情斟酒,然而笑无情秀眉微挑,那酒杯却是碰也不碰。柯缘微囧,瞪了柯二少一眼,二少忙端起酒杯奉给笑无情——“白公子请——”   笑无情这才接了,啜了一口。   啊啊笑无情——你十足十一个调戏小男生的恶霸啊~~   丝丝站在一边无声呐喊,笑无情自然看也不看她,只拿她当一个普通丫头——笑无情根本没跟柯缘提起丝丝,既然她方才没有出现,他就知道她另有打算。   只是,这丫头身份变的倒是快。   微微冷笑,旁人自然不知他笑的什么,只是这笑靥倾城,让柯缘又眯起了眼睛,隐隐现出妒恨。      ——他要这张脸!      入夜柯缘倒是早早的回了房,还不许任何人在房外伺候。   丝丝进了安排给她的睡房,这里是通铺,其他丫头还忙着别的事情没回来,只有一个小丫头在整理着东西。   丝丝那是勾搭小丫头的老手了,不一会儿便跟小丫头姐姐妹妹热络起来。   “妹妹,怎么我来这里一天,没见老爷夫人呢?”   “老爷夫人不住在这里的,他们在府里,这里只有大少爷和二少爷——少爷们有时候会回去,可也不带我们,我也没见过呢。”她看看门外其他人还没回来,低声道:“听说柯家很奇怪的,不管是老爷夫人还是二少爷,好像都很怕大少爷似的。”   那个花孔雀吗?   看起来,他的事情倒也应该探一探。   她榜上的美人,有这么奇怪的家人可是不好的呢。      笑无情倒和她想到一起去了。   不过他和丝丝有一点不同,那就是丝丝需要去探,而他,就算呆坐着不动,真相也会自动送上门来。   佯装酒醉睡下不久,便感觉得到有人开门进来。   笑无情闭着眼睛不动,感觉到那人在他床前久久观察,只闻那重重的脂粉香便能认出是柯缘。他伸手想要来碰触笑无情的脸,笑无情佯装翻身,让别人碰他的脸岂不是要恶心死他。   柯缘倒未坚持,喉咙里发出古怪而短促的笑声,慢慢远离,出了房间。   第二天一大早,柯二少便有些匆忙地跑来叫他起床,“公公子,你没事吧?”   笑无情衣衫未整眉毛一挑,“会有什么事吗?”   “啊,不,我的意思是,公子睡得好吗……”   “这种地方,怎么能睡得好呢。”笑无情微微冷笑,随即收起,“不知可否请二少爷帮我唤个婢女来更衣——自己动手这种事,我不太习惯。”浅浅的笑,清淡中掩不住魅惑。   “当然,公子稍后。”   柯二少很快便唤了一位手脚利落的婢女来,然而婢女还没有近身,笑无情便横眉冷挑,“没有长的像样点儿的么?”   柯二少微汗,明明静雅翩然的一个公子,怎么跟哥哥一样……   不过他还是出去了,一眼瞅见正走过院子的丝丝,虽然没见过这个婢女,但着实颇有容姿。   “你,来一下。”   丝丝走过来,“二少爷。”   “你随我来。”领着丝丝走进客房,他吩咐道:“你在这里伺候白公子更衣洗漱。”   “……是。”   见笑无情再有什么意见,柯二少道:“我在外面等您。”   他退了出去,笑无情勾勾嘴角,闲闲一站,“愣着做什么,还不来更衣?”   丝丝瞥他一眼——你丫玩的挺上瘾吧?   她扭扭走过去,“是~奴婢伺候公子更衣——”   整好前襟,腰带狠狠一勒——笑无情眉头微动,没吭声。   再勒——!   “一大清早的,不必这么替你家主子省饭吧?”   丝丝皱皱鼻子,双手环过他的腰际伸到后面去系腰带的带子。笑无情伸手一搂便软玉温香满怀,带着她横倒在床上。   笑无情的身体挡住了光线,微暗的阴影里丝丝只见他魅惑的笑容,宛如莹光。   “调戏别人家的婢女,不太好呢。”   柯二少还在门外,丝丝压低的声音带着气息,呵的皮肤微痒。   “我是恶霸嘛,要你来贴、身伺候好了。”   “你当你摆个谱就像恶霸了?”   “你的眼神不是那么说吗。”   两人姿势不动,倒在床上低低的说着悄悄话,丝丝笑笑滴呵了他一口气,“当奴婢的命苦啊~~”   “那我救你出苦海不是更好?”   “你那里是火坑!”她突然上去朝着他的耳朵咬了一口,笑无情方抬手去摸,丝丝便趁机跳下床,抬高了声音,“白公子,还有什么吩咐?”   门外柯二少听到,客气的问了一句:“白公子收拾妥当,请随我去用餐。”   笑无情起身,一敛方才暧昧神色,挂上冷冷的高傲,走过丝丝身边时朝她腰间一拧,丝丝差点嗷一声叫出来,忙捂了嘴压回去,笑无情已经打开房门,“烦请带路。”   怒!不带这么阴人的!    88 88、第3章 美人皮相 ...   柯大公子今日是一身粉紫衣饰,浅紫的衣衫上缀着嫩绿花纹,金色流苏。   一般来说就算你不相信一个人的品味,也总该相信裁缝的品味。这颜色搭配已经尽量避开了冲突,所以就勉强接受了吧。      自从笑无情出现,柯大公子几乎没有时间去享受他的众人簇拥,一心扑在笑无情身上。一大清早就山珍海味,丝丝站在一旁怨念,她一早起来才只有馒头和稀饭呢。   笑无情始终微微勾着唇角,“有个不情之请,不知柯公子可否——”   “白公子何必客气,尽管说。”   笑无情目光暧昧滴瞄着丝丝,“可否借你一个丫头来……”   都是男人何必言说?柯缘看向丝丝,这个新来的丫头的确长的不错,看来她倒是他的福星了——“还愣着干什么,快去伺候白公子!”   “是——”丝丝含羞带怯无比哀怨,人家是来做工的,又不是来卖身的咩……   “白公子,奴婢替您夹菜——”   菜夹回来笑无情却不动,含笑等着她喂呢——oh~禽兽~~   这人怎么可以无耻到这种地步呢?   她夹了一块香香的肥肉送到笑无情嘴边,无限娇羞~~   笑无情唇边一丝冷笑,张口咬住那块肥腻的肉,突然伸手一拉丝丝惊呼跌在他腿上,笑无情旋身将她按倒怀中,俯身压下,趁她惊呼将那齿间块肥肉送进她口中,舌尖在她唇上一挑,舔去沾上的油汁方直起身,“香吗?”   ——丝丝噎了。   她忙着猛拍胸口噎得什么也顾不上,一旁柯二少爷早已经目瞪口呆憋了一张大红脸。只有柯缘对他举了举杯笑道,“白公子果然风流倜傥。这丫头你若中意,这几天就让她伺候你吧。”说罢一仰而尽,无形之间笑无情去留已成定局。   笑无情举杯微笑,喝尽杯中酒。转头,丝丝还在一旁捶胸。他毫不客气地对二公子道,“可否拿杯水来呢?”   “哦,请稍候!”   家里的少爷替婢女倒水?笑无情倒真是拿二公子当下人使唤了。      待到无人时,丝丝桌子一拍,“说!你安的什么心!”   “夫人何必激动呢?”   “我能不激动吗?你是想噎死我好换个小老婆吧!?”   笑无情缓缓一笑,“夫人这就说错了,你若是死了,我自可以光明正大的续弦,何必找小老婆呢?”   ——嗷嗷嗷!笑无情~~!!      “哥,哥哥……”   柯二少爷小心翼翼的走近,“你留白公子在这里,是想做什么……”连他都发现了柯缘那种异常的热情,但那却绝不是好客的热情。   柯缘眼光似刀狠狠扫了他一眼,“别多管闲事!”   那张脸——那张脸既然白莲可以有,那么他也可以有!凭什么就属于他!?   他不想再等下去了——每当看着那张脸,他心里就跟猫挠一样,他不能再等!      此刻的丝丝和笑无情两个人正公然在花园里调情,旁若无人,不小心撞上的都红着脸绕开。丝丝坐在笑无情腿上无限娇羞,一副小丫头扭扭捏捏从了风流恶霸的模样,扭了扭,“你看中小的了?”   “我的眼光你信不过?”   “谁敢说这话……”她排开笑无情在她腰上的手,“看起来他倒不像他哥哥,性子还不错。”   “那么……”他的手在丝丝腰上轻轻划过,“我们的正事就算是做完了?”   “那就算做完了吧……剩下的,就是他那个变态哥哥了……”   “你又知道他变态了?”   丝丝哼一声,嘤咛着往半推半就,往笑无情怀里靠了靠,“我跟变态打了这么多教导,是不是变态一个眼神就知道。”   这时小厮硬着头皮走来,他们两人这样子一般谁也不会靠近,也就成了说重要的话最好的方式。   “白公子,少爷请您到花园赏花。”   笑无情执起丝丝一缕头发,“那些花天天赏还有什么好看?不如眼前的花——”   丝丝娇羞。   笑无情扫了那小厮一眼,“还在这呆着?”   “是……”小厮无奈退下,不一会儿却见柯缘又在众人簇拥之下,嘻哈笑闹的走来。丝丝暗叹他走到哪儿,还真像皇帝老儿游御花园的仪仗队。   “白兄,就算得了美人,也别总是两个人呆着,也该跟大家一起热闹热闹啊——”在众人面前他便不见了私下面对笑无情的那种殷切,抬高了架子,有些居高临下悠然高雅的姿态。   在笑无情面前,岂容他人居高临下?   “柯公子府上的美人不俗,自然令人倾心——”他闻着丝丝的秀发,不时挑逗,丝丝故作害羞地将脸埋在他怀里——虽说是奉命来陪,但府上的丫头这么倾心于一个外人,面子上多少还是有些不好看。   尤其,这般不知廉耻,连自家主子到来都视而不见。   “——我实在很中意你这个丫头,就请柯公子割爱相让了吧。”   周围一片窃窃私语,大约多是对笑无情如此傲慢无礼感到惊讶——这里,是柯缘的天下,他才是这里至高无上的,怎么能够容忍。   眼前的这个人,这般傲慢,凭的是什么呢?   不就是那张让人倾倒的皮子吗?   他嘴角微微抽了抽,按捺着道:“这倒有些可惜,她不是柯府家养的丫头,要去要留,自然也不是我说了算。”   “哦?原来你只是来做工的?”笑无情看也不看柯缘,只对丝丝温柔道:“那正好,你就到我府上做工吧。”   丝丝羞怯,继续嘤咛,“是,公子……”      “好无礼……”   “是哦,明明自己只是个客人……”   柯缘微微扬起下巴,没错,他要他这张脸,他姿态放低好话说尽将他留下,可是现在,他要在众人面前揭穿他这层皮子——他要完完全全的击倒他!   “你要带我府上的丫头走,也总该让她知道你是什么人吧——连真面目都不让人看的人,我怎么能够放心让一个妙龄女子就这么随你去呢?”   丝丝微微一怔,旁人更是不解,“柯公子,什么真面目啊?”   “是啊,他这不是露着脸吗,还有什么其他面目吗?”   柯缘得意的笑了起来,“白兄瞒得过别人,可瞒不过我……你这张脸,根本就是人皮面具易容的吧!”   此话一出一片哗然,这对那些养尊处优的公子小姐来说是只有书中才能见到的,寻常百姓更是只能从说书人那里听到些许,人皮面具,易容,有些神秘也有些可怕,骚动便无法安静下来。   柯缘很满意这种骚动,“怎么样,白兄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吗?难道白兄是被通缉的江洋大盗——还是,其貌不扬呢?”   比起江洋大盗,此时似乎其貌不扬四个字更能吊起人的胃口。   他突然这么做倒有些出乎意料,笑无情却只是处变不惊的笑着,手指在丝丝脸上反复滑触,“你呢?你怎么说?也要看我的真面目吗——”   “奴婢无所谓,不管公子什么样子,奴婢都跟着公子。”   丝丝的话让柯缘愤恨,“胡说!都是胡说!你会不在意容貌?你会愿意陪着一个丑八怪?跟一个怪物同床共枕难道半夜不会做恶梦!?都只是嘴上说的好听罢了!”   丝丝眨着眼睛瞅着他,这人好激动呐,至于吗?   这其中,恐怕还有什么隐情哦~?      “怎么样,大家也都想看看白公子的真面目吧?”   “看看是好啦……只是不知道会不会真的是什么丑八怪哦……”   “不要吓到人才好呐……”   那一句句都透着隐隐的兴奋和幸灾乐祸,真是物以类聚。想看笑无情的脸?只怕看过之后,不知有多少人要夜夜失眠了。      “既然大家都想看,白兄不如就遂了大家的愿吧——不用怕,就算你其貌不扬,大家也不会笑你的。”   他此刻的笑是那样的满足而愉悦,丝丝在这一刻便懂了一件事。      ——这个人的脸,也是假的。   那厚厚的妆容不止是喜好,而是为了掩盖那不算高明的易容术。      人在自卑之时,才更会借着踩压别人,来寻找一点点满足。    89 89、第4章 美人皮相 ...   柯缘拍拍手,两旁家丁立刻上前候命。   “白兄还是不要乱动,这些家丁笨手笨脚的,不小心被伤到就不好了——”他走上前,要亲手撕下这张脸皮——那是心里难以言喻的激动,不是别人,是他亲手!他要看到他真面目被露出的那一瞬间,而从此这张脸会归他所有!   丝丝惊慌状看他伸出手来,此时却是柯二少爷急忙跑来——“哥!别!”他抱住柯缘的胳膊阻拦,“这么多人在看,不能这样——”   “弟弟——你是我的弟弟,还是他的弟弟!?谁教你胳膊肘往外拐的?”   笑无情笑了一下,“蒙小公子担心真是感激不尽——不过柯公子倒是奇怪,何必如此执着别人的长相呢?万一看到点不该看到的,说不定会被人杀人灭口呢?”   不过这个道理江湖人懂得,这园子里只会寻欢作乐的人未必懂得。于他们只觉有点危言耸听,那小小的犹豫还不及好奇心来得强烈。   “用不着花言巧语,白兄来这里跟大家结识却掩掩藏藏连真面目都不肯露——该不会是骗子吧?”   “哥你别说了——”   “你小子闭嘴!”他有心歪曲当然怎么说怎么是,旁边的人只知跟着附和,而笑无情那张似笑非笑的脸他一看就觉得按捺不住的怒气——到这个时候,他居然还一副不急不缓的样子吗?   “难道你觉得我不会动粗?为了大家的安全,你的真面目却是很有必要看一看!”   他挥手对家丁道:“按住他!”   家丁还未近身,他突然放开丝丝旋身而起,几个家丁捂脸惨叫,竟被桌上的几颗瓜子儿扎进了皮肉。   笑无情翩然落在房顶,“你说对了,我就是大盗——而且,还是专门采花的大盗。”扇子轻摇,勾起邪魅一笑,“柯公子若是单独求求我,让我也看看你不能为人见到的东西——说不定我会让你看到我的脸。”   他这话一出不知谁喊了一声“快报官!”   四下微微慌乱,却被柯缘阻拦:“别报官!”他如果被官府捉拿自己就拿不到那张人皮面具——   笑无情宛如看穿他的心思,轻蔑一笑,“三日之内我必来取走这园里最美的一朵花,请敬候佳音。”随即如一片雪白轻鸿飞身而去,直看得人目瞪口呆。      明明唾手可得居然横生变故,柯缘一把拉过旁边的丝丝,“说!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少爷——奴婢只是奉少爷的命去伺候白公子,奴婢什么也不知道……”   柯二少爷忙拉开她,“哥哥,她只是个丫头,何必迁怒她……”   “把她关起来!”   柯缘气急败坏,宾客却骚动起来,纷纷猜测那采花大盗所指的最美的会是谁——他们自无人将那小丫头放在眼里,若是那丫头,方才他就可以带走。   “这样倜傥风姿的采花贼,若是被他采也甘愿了……”   “没羞哦你~~”   几个青楼里的姑娘嬉笑着令人侧目,可是少女怀春,其他人纵然不说,心里又怎么能没有遐想呢。根本用不上三天这件事便越传越广,此地本就因柯缘大张旗鼓的赏美会搞得风气浪荡,这一来,除了少数胆小的姑娘离去,竟还有不少人特地聚集此地等候。   柯缘咬牙——最美的。这里最美的只能是他!可他很清楚笑无情说的人不是自己——此举,岂不是对他的挑衅!   那句“让我也看看你不能为人见到的东西”难道已经看穿他的面具!      他调来柯府所有家丁,又顾了大批打手,将这里围个水泄不通。   笑无情在别处镇上耐心等了三天,他要做的事,就会做到最好。这种小地方三天的时间足够造势,第三日赏花园就像一根紧绷的弦,可是再多的护卫也拦不住从天而降的人。   但这个园子中,柯二少爷却是最没想到笑无情会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人。   看着门外护卫倒了一地,他不自觉的后退,“你……为什么……”   “因为你比你自己想的更有价值。”笑无情一把拽住柯二少爷走出门,家丁都被打倒,有哪个少爷小姐敢上前拦?   ——只是,为何会是柯二少爷?   为何会是个男人!?   笑无情笑看面前无措的柯缘,“如果柯公子没有其他打手护院需要我招呼了,人我便带走了。”   “你——”柯缘想不明白,他怎么会以一人之力打倒所有的护院,甚至这些人连碰都没碰到他!“你到底是什么人——”   “看在柯二少爷的面上,我可以告诉你们——我就是魔道幽冥教,幽冥左使。”   ……   蜓妈很沉默。      众人哗然,魔教中人,哪里还有人敢拦?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把柯二少爷带走。   柯缘有些失魂落魄,就在眼前的那张面皮,却根本无妄拿到。   掌事无奈,替他做主将宾客遣散,又将此事回报给了柯府老爷。老爷夫人当天便从柯府赶来,对着柯缘道:“你为什么不报官!?若是官府到此,你弟弟也不会被歹人劫走!”   柯缘缓缓转头,那眼神里是惊人的寒意,“你们既然眼里只有二弟,还要我做什么?被带走的人是我你们就高兴了是不是!?”   “柯缘你说的什么屁话!这些年,看来我们是太顺着你了!你已经连天高地厚都不知道了!”   “老爷,别说了,我们赶紧去报官吧——”   柯老爷最后甩下话道:“若这次南儿没找回来,你以后也不用再回柯家!”他摔门而去,只能想尽办法去找柯二少爷。   柯缘一个人静静坐在屋内,突然起身,双目赤红往某个房间走去。      这三天卓丝丝过的虽然有点闷,但也没什么大不了。他们只是关着他,又不能拿她怎样。   第三天了——事儿也差不多结了吧。   当她看到柯缘一脚踹开门的时候,就知道,看来的确是了结了。   她坐在椅子上敲着二郎腿,“看起来公子脾气不怎么好嘛,就算不修身养性,至少也得补补钙。”   柯缘顿住了脚,他只是怒气无处可发,而这个女人曾经跟笑无情走的那么近颇受宠爱——可是,眼前的她却一改柔弱乖驯的神色,带着不可一世,与那可恨之人如出一辙——   “你这丫头——”   丝丝笑,“事到如今少爷都还是搞不清楚状况呢,凶神恶煞的不是什么好习惯,脸上的粉会掉下来。”   她的毒舌一向犀利,柯缘终于意识到什么,“你是什么人?”   “不如,问问你身后的人啊。”   柯缘一回头,房门却砰一声关闭,站在门口内的正是笑无情和一脸惶惑的柯二少爷。   “你们是一伙儿的——”   丝丝从椅子上起来,这么显而易见的问题,她连应都懒得应,“柯二少爷我们给你毫发无损的送回来了,作为报答,也希望柯公子满足我们一点点小小的要求——不知道公子真面目如何呢?”   “你以为我会给你们看吗!?”他一听就急了,露出惊慌来——眼前的是那个兵不血刃就打倒了所有家丁的人,房门已经被他挡住,无路可逃。   “大哥……请你们别为难大哥!”   “用不着,你在这里——假装好心啊……”他缓缓说道,面对柯二少爷时,全然没有兄弟之间的感觉。   丝丝倒是看得很乐,“你们两个有仇呐~?”   柯二少爷却抿紧了唇不说话。   “好啊,你们既然要看,我就让你们看看——”柯缘此时却突然改口,伸出沿着发际撕下,那张沾满了粉的面皮被撕下来——柯二少爷低下了头,而丝丝看着那张脸,却表现得很漠然。   挠挠……嗯……虽然她是有预料到……不过,这种程度……   然而太过平静的反应,却又让柯缘怒了——   “你难道就不说点什么吗!?这张脸,你满意了?”   丝丝勉强笑下,颇无奈道:“不太满意……这种程度……太没冲击力。”   ——呕血!      柯缘的脸上,有一大块烧伤——说是烧伤,可又没到面目狰狞的地步。当然她也很能理解容貌缺损给人带来的自卑,只是,有点,有负众望的感觉。    作者有话要说:明日停更~嗷~~ 偶要陪宝宝玩一天~~ 90 90、第5章 美人皮相 ...   “你怎么会了解,顶着这张脸的我的痛苦!”柯缘满腔的话却因为太激动而说不出,没人能明白,他从破相的那一天就知道,自己跟别人不一样了。从此他的生活就再也没办法回到过去了——   每个人都对他小心翼翼,尤其是闯了祸的弟弟,日日在他跟前哭。   爹娘千般万般哄着他顺着他,一转身却都在叹气。下人在他面前表现得满面笑容若无其事,背地里却对他的脸议论纷纷——   无论是嘲笑的,叹惋的,表现出来的,隐藏在背后的,一切一切,都在提醒着他,他跟别人不一样,他是个怪物!   别人越是小心就好像越在提醒他,他该自卑。   他的呼吸激动地急促着,喉咙却好像被卡住一样,最后只是挤出一句:“有这张人见人爱的脸蛋,什么都不懂的你,凭什么说的这么轻松?”   他意外,丝丝竟然点头,“我的确不懂。我不是你,也没经历过那些,更懒得不懂装懂。我想看你的脸只是因为柯二少爷长的好,身为他兄长的你应该不会差,如此而已。你说我没同情心也好残酷也好,你对我来说只是个无关的外人,我并不关心你,这倒是实话。——就这样了,多有打扰,我告辞——”   卓丝丝得承认,她得瑟那么多年,早把自己那点同情心给得瑟干净了。顺遂太久,她什么都有了,便忘却了还有苦难,还有值得同情的人。   正要出门她又突然停住,对柯缘道:“人皮面具,我们可以给你。”   这对柯缘是完完全全的意外,完全被熄灭的火焰再次从眼底点燃,本以为绝望了,本以为再也没有期待了——他的声音激动得有些颤抖,“为什么……?”   “——于我们,那不过是一件可有可无的东西,而你显然很需要——”这一点丝丝在看到揭下来的面具时就明白了。粉厚,是因为那面具实在太粗糙,根本不是笑无情脸上这一张能比较的。   其实天天戴着面具,还要糊上厚厚一层粉,完全不透气对皮肤更不好。   何况,需要面具,他们再找夏老头要就是了。   她冲笑无情伸出手,笑无情挑挑眉——婆娘,有点败家嗯?   ——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   笑无情伸手向面具边际,薄薄的一层皮如蝉翼如丝帛,柯缘的眼睛直盯着那层薄皮,此时全然忘记去看笑无情的容貌——   柯二少爷愣愣的看着剥离下面具后的那张脸,而柯缘却只盯着那层薄皮,恨不得扑过去。      笑无情将薄皮递到丝丝手上,柯缘的目光便也跟着移动过去。好像那张面皮一刻没到他手上,就一刻不能安心。   丝丝心里暗叹,的确不能想象他心里承受过多少压力居然在看到那张人皮面具的时候连他一直想要揭露的笑无情的真面目都顾不得。   “你曾经说没有人会不在意容貌,会愿意陪着一个丑八怪,跟一个怪物同床共枕半夜会做恶梦——?”   ……她记得还真清楚。   “你想说什么?”   “看你这么在意,恐怕,是有人对你说过些什么?你想就这么继续受着记忆里的伤害吗?要不要跟我去报复?”   柯缘微怔,实在没想到她会说这种话……“已经都过了十年……”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   柯缘有些茫然,为什么不只不觉间,他就被牵着走了呢。      柯缘和那个女人,他一直只叫她那个女人所以丝丝压根不知道她叫什么,他们曾经也算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只是因为年幼的柯二少爷碰到了火烛,柯缘被救得晚了,身上被烧伤了多处。   柯缘曾经有很长的一段时间闭门不出不见任何人,当他终于鼓起勇气见了他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他的水晶小心肝儿便遭到了毁灭性的破坏。   丝丝叹,虽说不幸的人各有各的不幸,但相似的不幸中,成因却也都相似。   一个人成长过程中受到的伤害,真的会成为走向扭曲的开始,影响一生。   “你那是什么眼神儿?”   虽然被自己的老婆看不算什么事儿,但笑无情却很不喜欢丝丝此时的眼神。   丝丝继续摇头,叹,“没事啊……就是觉得,你能长成这样其实也挺不容易的了……跟变态比,还真是有找。”   虽然完全不知道她在讲什么——但笑无情莫名就是觉得,很不愉快!      他们在月黑凤高中摸进一家大宅子,柯缘已经戴上了人皮面具,虽然笑无情摘下面具之后的那张脸让他更震撼更不快,但莫名的,只要戴上人皮面具,他就感到很踏实很安心。   好像他也是一个普通人,和寻常人都一样,不再是有着一张怪脸的丑八怪。   这种感觉真好。   柯缘的脸一直处于一种若有若无的微笑状态,丝丝咋舌,一张面具,居然可以让他判若两人,容貌的威力还真大。   “那里是她的闺房吗?”   “嗯。虽然有十年多没来……”这里一如他记忆中一般,居然从未忘却。   “别在那出神感叹了,我带你下去。”——她转头看同在房顶上的笑无情和柯二少爷,“人多不方便,我和他两个人下去。”   她拉住柯缘,“当心,别咬着舌头。”说完一跃而下,柯缘捂着嘴落地才没有惊叫出声。   “我们为什么要半夜来?你想吓她?”柯缘压低了声音问她,丝丝伸出一根手指摇摇,“不是我吓她,是你吓她!——她不是说看到你的脸会做恶梦吗?那就让她做个够!”   “……”他真的不想拿自己的脸说事儿,可是为什么跟这个女人在一起,他的脸就不是个事儿?她就这样若无其事的讨论着他的脸,既没有小心翼翼也没有鄙视厌恶,似乎就算是不戴面具,他的脸也只是寻常。   就见丝丝套出一包粉末,“这东西,只要加在她的熏香里,人就会产生恍惚的感觉,不论今晚看见什么,明天一早都会当成做梦的!绝对不会牵累你!”   柯缘沉默了,这东西若是落在歹人手上会怎么样呢?   “一会儿我把这个倒在香炉里你就可以进去了——你都要听我的,光只是吓就没什么意思了,要吓,就要让她记忆深刻得记一辈子!”      夜深露重,带着阵阵的凉意。   女子仿佛听到某个呼唤她的声音,低低的萦绕着。房间里却越发冷了,她有些疑惑,难道是忘记关窗户?   披衣起身,只觉脚下有蒙蒙薄烟似的雾气,让她很疑惑,难道自己是在做梦吗?   这薄雾中竟有一个人的背影站在床前,她心里一惊,想喊,却又担心这真的只是梦,压下了惊慌,“你——是什么人?为什么在我房间?”   那个人缓缓转头,看得女子愣住了。   这不真实的夜晚,薄薄的雾,鬼魅似的清逸俊美的男子……这一切,真的只有梦中才会有吧。   男子的脸微冷,透着几许淡漠,仿佛真的只是一缕幽魂。可即使是鬼魂,那么美且清冷,也让人在些许的害怕中,升起一些对他的关怀之意。   “你……是人是鬼?”   男子的清冷,只是因为他实在不想与她说话罢了。可是他也还记得某人的嘱咐,便只是漠漠应道:“是人还是鬼,在你的梦中,有什么不同吗……”   “你为什么在我房间?”   “你……已经不记得我了吗?”   每个女子的心里,都有着小小的浪漫,小小的幻想……也许,会有一个自己宿命的情人在某处等候,也许,三千红尘中曾有一人,与她前世纠葛。   那人必是俊美非常,痴心一片。   她小心翼翼问,“你是我的……什么人吗?”   他遵照某人嘱咐,避开了这个问题,“陪我说说话吧……我只是,很想来见见你。”   这样的夜,这样的人,谁能拒绝。   女子点点头,与他一同站在窗边,看着云中月色。   其实他们并没有说什么话,他不想说,而她已经沉浸在这气氛中,或许并不需要太多言语,一颗芳心,已经动了。   这是梦啊,只是一场绮丽却微微清冷的梦。她知道明天一早什么都不会存在,只想抓住些什么,“能告诉我你的名字,你是什么人吗?”   “你真的已经认不出我了……”微微叹息,“我一直不曾忘记你,(因为你也是半个罪魁祸首)可是你,已经不记得我了……”   他转开脸,女子忙在身后拉住他,“那你告诉我啊,这一次,我一定不会忘记了!”   “那好……那你就看看我是谁!”他猛的转过脸,阴暗的月光下半张张狰狞的脸整照亮在光中,女子一声惊叫连退数步,晕倒在地。   待家中下人听到叫声赶来,屋里只有晕倒的小姐,再无他人。      这只是一场梦,一场清冷淡漠,却让人刻骨铭心,恐惧心跳的梦。    91 91、第 6 章 美人皮相 ...   “哈哈哈——怎么样,这回爽了吧?受了气只会自己窝在房间里自怨自艾怎么行?变态都是这么憋出来的!现在你该放下对容貌的负担了吧,别别扭扭的活了半辈子了,还不够吗?”   该说她这是安慰或者劝诫的话吗?怎么她那口气那架势活脱脱一个老佛爷,带出些你听也得听不听也得听的架势。他默默跟在她后面没应,手里紧紧攥着人皮面具——走在黑暗的夜里他这张脸该是很可怕吧?   她就一点也不在意吗?不时回头说话时对着这张脸还能笑得出来——难道他也真的,不该如此在意吗?   不……他承认方才也觉得畅快,觉得有什么一直堵着淤积着的东西瞬间流淌了出去,心里那已成泥潭的死水可以放空——但是,这改变不了他依然只是个用人皮面具掩盖着丑陋容颜的人。   他现在不是与别人不同,而是假装与别人相同而已。      “哥!”柯二少爷远远就迎过来,丝丝直接扑向前面等着的笑无情,笑无情半含笑意问道:“办好了?”   “自然!”她颇感稀奇,“怎么你什么时候会关心起这些闲事来了吗?”沧溟公子可是从来不会去理会八卦的呐~   笑无情笑容里三分魅惑,带着些许无可无不可般的笑,“你的事,我关心一下有什么奇怪么?”   “不奇怪~!欢迎关心!那公子有兴趣听听吗?”   “你若想说,我就听听也没所谓。”笑无情弹弹衣袖,自走他的路。丝丝走在他身边偷笑——想听就说呗~   她眉飞色舞,从女人的心理到女人的梦想,从直接吓破胆到先有期待与心动再一下跌到谷底的区别,她跟笑无情便走便开心说笑,脸上明亮的笑容即使后面远远跟着的柯氏兄弟也能够看到。   柯二少爷年纪尚轻,很不好意思打扰,故意走得慢慢的。看着前面的丝丝对柯缘道,“哥,其实她……是个不错的人。虽然好像说起话来很不留情的样子,不知道体谅,可做的事情却完全不是那样。我以前,总是对哥小心翼翼的,生怕惹你有半点不高兴,可是越那样,你却好像更不高兴……也许她,才是对的吧。我觉得,挺该谢谢她的……”   “我知道。”柯缘面无表情的越过柯二少爷身边,看不出任何思绪。   此时的他连自己都不知道,该喜该怨。      这里的事情既然已经完结,他们似乎也该去往下一个美人之处。   只是临行,丝丝又有了小小的纠结。   柯二少爷在他面前,郑而又郑重而又重的询问道:“美人榜的人选,真的不可以是哥哥吗?”   “……”丝丝微默,“可是,二少爷……美人榜标榜的是货真价实童叟无欺,你哥哥这情况你我都清楚……”   叹啊,就算有一张人皮面具,可那面具底下却……   “但哥哥,在被烧伤前的容貌是我所比不上的——我没办法,在哥哥面前顶着这样的没人头衔……”   = = 柯小弟……你这觉悟真让姐姐无语。   “我倒觉得,这件事没什么不可以。”   丝丝愕然回头看着笑无情,突然开始觉得也许拉笑无情一起来是个错误……丫是谁啊?一手推出了魔道沧溟榜的人。   而沧溟榜上的“第一剑”是谁?   虽不是她新月,她新月却是有份——也就是说,沧溟榜上连第一都是作假。而她,却将自己货真价实童叟无欺的美人榜交给这个人……   他笑道:“所谓榜,都只是虚名。既然都是虚名,有皮子便已经足够。若当真童叟无欺,为何为夫不在榜上?”   丝丝哑口无言,难道,因为她一点小小的私心,就要让自己精心打造的美人榜被这个欺人骗世的骗子给荼毒了?   “那个……这事儿,不然还是问问柯公子的意思?毕竟人家心里多年都有阴影,恐怕会不乐意,那就不太好了……”   “我没关系。”柯缘从后面走出来,丝丝实在不好意思说你没关系可是我有关系啊~!   “但是柯公子,大家都认识你,你突然变了个样子总不可能说你遇见神仙了吧?”   谁知柯缘竟然笑了,久违的那花孔雀一般的笑容,“既然这样,我不当柯公子也没关系——这张脸,不是众人周知的幽冥左使么?”   丝丝嘴巴张成O型,笑无情却摆着他那张诱人喷鼻血的笑脸靠近道,“所以,夫人,以后美人榜就交给为夫吧——”   顺便,还可以解决一下跟东方教主约定的有关左使的事情,不是正好么?   “……”   难道,她这一辈子就算是超越不过笑无情了么~~      丝丝大脑呈放空状态由着笑无情去安排,她坐在江边看他们的船只已经准备妥当随时可以再启航。感觉到笑无情走到身边,她问,“为什么越是美的人,对美越是执着呢?他们得到的已经比别人多很多了……”   “所以,你对得到的比别人少很多的柯缘,就动了恻隐?”   “也不是……”   她平时并不会去思考太多东西,人生无奈太多,有时候思考多了反而是负累。可是,有时候越来越觉得,无法不去想。想花明雪,想花魔靥,甚至眼前的柯缘……   容颜,都有老去的一天。   得到的,想留住。失去的,拼命找回……   “莲莲,你说,十年二十年以后,看着自己一点点长出皱纹皮肤松弛,我是不是也会怕老?也会像她们一样吗?”   笑无情起初还站在她身旁,他那莲白衣衫纤尘不染,因他是笑无情,因他从来都高坐云端,俯瞰众生。他坐下来的时候,丝丝惊讶得快要找不到自己的下巴。   ——沧溟公子笑无情,就这么陪着她,席地坐在江边。丝毫不理会被灰尘弄脏的衣衫。   “你老的时候,我也在老,轮容貌,我若老了,岂不是吃亏更多。这样,你会比较平衡了吧?”   “……”丝丝扶了扶自己的下巴,细细看他,确认他不是鬼怪附身或者易容伪装,“你这算是在安慰我?”   微挑的凤目弯起,笑无情勾着嘴角的弧度,自负一笑,“难道不是事实么?”   丝丝现在真的很想知道他这是在安慰她,还是在显摆他那自负的容貌……   “是是,你最吃亏——所以你现在能不能站起来?你的衣裳洗起来很费力的!”丝丝抬脚就把他踹起来,笑无情眯着眼睛看了眼衣服上的脚印子——“夫人是说,这脚印子洗起来就不费力了?”   危险的气息顿时压来,丝丝嗷一声,居然以高难度动作从坐着就直接蹦起来后退,“光天化日你干嘛?别过来!”   “夫人,你就是把官府喊来,人家也不会理你的。”   说罢他伸手一拎,拎猫似的就把丝丝拎住,直接提上船——(不许想歪,是船。)   “船家,启航。”   “好嘞公子——起锚!”      有一天,你也会怕老吧。      当风采不在,当人老珠黄,看着年轻人在自己面前活力旺盛的样子,而你的辉煌,却只是曾经。      无论多美的人,终究会老。 92 92、外章1 美人团圆 ...   卓丝丝这两天疑似得了病。   船在半路上顺风顺水的,她突然就要回水榭。衡量过顶风以及逆流的问题,老船家建议他们还是陆路回去,至于船就暂时停泊在这里。   看她一副经常走神儿的模样,笑无情便一路换马换车夫,日夜没停着直接回了水榭。在他看来,新月也一直都是个没心没肺没忧虑的丫头,不知不觉,她竟然也到了感怀的年龄了……   ——人家都是十七八开始感,你丫媳妇感的还真晚。   不过感感也好,省的那么没心没肺。   而其实人家感的是“春”,她感的只是岁月。   都说岁月无痕,原来真的无痕,只是带走,却不曾留下点什么。      笑无情这么日夜不停把老婆带回来了,一回水榭老婆却没影儿了。寒水偶然路过时瞥见丝丝坐在某个园子的石头上,看着她和缺月曾经住过的小院不知道出什么神。   他想了想,走过去,站在旁边却又没开口。   丝丝知道他来了,伸手指着院门之内,“这里什么时候变这么荒了?”   这话寒水还真答不上来,这水榭里在笑无情之下就只有他和锦地罗管事,如今锦地罗也常常不在,他一个人忙着大小事物,这没人住的院子还真没怎么上心过。   丝丝轻叹,“空着多浪费,至少也安排几个丫头进去住吧。”   “杂草太多,没人敢进去住。”   “……”   毛杂草,那是她过去精心培育的药草!要说有些还真生命力旺盛呢,由着自生自灭也能长那么好。   “寒水,我很想念以前的水榭……那时候大家都在一起,水榭就像家一样,每天都很热闹……”   寒水没吱声,但他很想说其实那不叫热闹叫闹腾,而且只有你一个人在闹腾其他人只是被闹腾。然而下一句话,却让寒水顿住了。   她说,“可是现在,好冷清。”      岁月或是其他什么,寒水没那么多感想。或许男人本来就不比女子的细腻,可是真的在不知不觉间,缺月走了,小九和风残月离开了,然后是东篱,锦地罗……   如今的水榭,经常都是安安静静的沉寂在薄雾中。   她坐了半晌,突然说,“你赶紧娶个媳妇儿回来吧!”   “……”为什么又扯到他身上?   “不然你娶了锦地罗啊!好歹肥水不流外人田,就不用她嫁到外面去了!”   寒水沉默,作死的沉默。他一沉默起来谁也没辙。丝丝只能无力又挫败的叹了口气,随即却又奋然站起,“怎么着也得让大家再聚一聚,一起吃顿饭!”   寒水微微顿了顿,“你想——?”   “团圆饭啊!大家分开这么多年了,偶尔也该聚一聚嘛!”丝丝的笑容重新明亮起来,一如当年寒水在这个院子里见到的那个杂草般的女孩,明亮得肆无忌惮。      算来笑无情生辰快到了,这个名头正好。   ——笑无情眉头一挑——又一挑,疑似有抽筋冲动——“给我祝寿?”   ——三十岁就“寿”?也不怕折寿!   “现在水榭里日日年年一个样儿,偶尔也该热闹下,你生辰嘛!”   “夫人你是想给我祝寿呢?还是想给我添乱呢?”   丝丝更想问你是想说添乱还是想说添堵呢?   可是眼见着前两天蔫了吧唧的丝丝又容光焕发起来,难道笑无情当真说得出一个“不”字?笑无情哼一声不再理睬,他不理睬丝丝自然当他同意。上前拉起他就往外扯——   他不冷不淡问,“做什么?”   “跟我去请四月他们回来吃饭啊!”   横眉!   他不计较让他们回来已经很不错了,竟然让他亲自去?   丝丝立刻装可怜,“难道你让我一个人上路——”   “你自己想去,自然你自己上路。”看他半冷不热的模样把先前的那点进步又退回去了。   “你真不去?”   “不去。”   丝丝也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你不去也好,你去了,残月见了你没准儿还不来了呢!”   ——卓丝丝,风残月不待见笑无情,难道他就待见你了?你这个女人在他眼里同样罪大恶极吧?   丝丝摆出一副爱跟不跟的模样,收拾出门。      当年的“沧溟四月”,分别是寒水月,风残月,缺月与新月。   锦地罗虽不在四月之中却与四月感情深厚,不过她当然是最没难度的,一封书信她自然会回来。要说这个“难”字,当然是风残月,和他的双生弟弟朔月。于是丝丝决定先去寻说难不难,说易却未必易,已经嫁进天下第一楼清尊楼的缺月。      当年新月与缺月同住一处,虽说缺月性子淡漠不见喜怒,但那岁月的力量是强大的,再性格迥异的两人,也愣是被同住的岁月磨成了心灵上的姐妹。   当然只是,心灵上。   在缺月还在水榭时,两人一个月说不上十句话的交往,算不上形式上的姐妹吧。   有些人,搁在一起的时候未见得多亲密。但分开两地,无论多远无论多久,反而在想起彼此时,更有亲近之感。   那样的缺月,在三年前,因她的过失和笑无情练功入魔性情丕变而被废去武功内力手脚筋脉,任其自生自灭。   虽说,水榭的规矩便是如此。   倘若她能活下来,从此与水榭便再无瓜葛,无论曾经有什么恩怨过失,都一笔勾消。   那样的缺月,在阎王殿里走了一圈,却被现今的清尊楼主君箫凌所救,成就一段姻缘。   三言两语已是全部,却又怎能道清其中的恩怨坎坷。丝丝只是庆幸,一切总算在最后,修成正果。   她一路走得慢,笑无情这厮只要有点点担心她的话,总该跟上来吧?   可她就差把那匹老得四蹄打颤的马换成乌龟蜗牛了,一直磨蹭到清尊楼大门口都没见笑无情的人影——   她嗷嗷的怨气了——女人的怨气是很可怕滴!   笑无情!叫你丫老婆出门也不管不问,看姐不给你红杏一枝出个墙来瞄瞄!      她以娘家姐妹的身份请门卫通报过,很快清尊楼夫人那纤细单薄的身影便亲自迎出来,眉目间淡淡如烟,款款如雾,神情的淡然中,却有一种微温。   丝丝笑了,虽然岁月没有让她变胖变壮,却终于给她染上了些许温度。果然一个人只看神情,也能知道她过得好不好。   “织锦~~!”丝丝一个虎扑过去,缺月以“织锦”之名嫁入清尊楼,已无人知她曾是魔道沧溟的缺月。她抱抱蹭蹭,又在她身上捏来捏去,“你家相公是怎么养你的?怎么还养不胖呢?”   光天化日大庭广众——缺月实在有点享受不了丝丝的热情,瞧门卫一脸目不斜视,她忙按住丝丝到处乱捏的手,“来了就好,我们先进去吧。”   这里可是清尊楼大门口,人来人往的,让人看着清尊楼楼主夫人被个女人调戏多不好。      丝丝一边跟着往里走一边还拉着缺月问道,“啊——你都不想我的吗?嗯?嗯?看到我来一点惊喜都没有……”   缺月稍稍停了一下,道:“先前是有惊无喜,现在是有喜无惊。”   “啊?什么意思?”   她还想问,缺月已经再次迈步,走向后院。   丝丝只能跟上,缺月她虽被废去武功,但毕竟是曾经练过武的人,步伐轻而稳,优雅得像在云端。丝丝觉得缺月的态度有些奇怪,却也只能跟着,待进去再问。   不过进去了,她也就不必问了。   一跨入院中但见那狐皮软榻,瓜果美酒,榻上人慵懒斜靠,在树下斑驳阴影中听美人琵琶。   莲白重纱垂落,从榻间铺曳到地下。   美人含笑妖娆,轻笑间莹润双唇缓缓吐出几个带着酒香和果香的字:“夫人很慢呢。”      丝丝现在知道缺月惊什么了,因为她也很惊。   她那一路磨蹭为什么啊~~~这人,太无耻了~~!    93 93、外章2 美人团圆 ...   与其说笑无情做客上宾倒不如说他喧宾夺主。这般排场,俨然把清尊楼当成自家后院。   清尊楼主君箫凌倒是客客气气的陪在一旁,好脾气的不予计较。只是人家越好脾气,丝丝越有种笑无情欺负老实人的感觉。   作为某人的家属她实在无颜以对,仿佛感到所有人都在对她说,赶紧把这货领走吧领走吧~~   她努力选择无视,跟着一起厚脸皮,拉住缺月唠家常,身体怎么样?感情怎么样?有没有被欺负?有没有好消息?没婆婆没鸭梨,老公听话才是硬道理——于是,你到底想说嘛?   缺月依然淡淡,没显出什么兴趣倒也没有不耐烦。反正丝丝知道,她也就是个万年面瘫女。   连旁边的君箫凌都听得微微汗颜,忍不住来拯救自家媳妇,“新月姑娘一路舟车劳顿,先坐下歇歇喝点茶。”   坐?坐哪?   丝丝看看,除了君箫凌旁边的椅子就只有笑无情那张舒适卧榻上可疑的位置。君家的夫人在这里,她坐君箫凌旁边不太好吧?   “不用,我不累。”   ——你是不累,可是人家老婆会累。   以君箫凌这种好人卡都能拿一堆的类型,恐怕是对付不了丝丝的。于是缺月终于开口——“太啰嗦会老的很快。”   晴天一个霹雳……   缺月……这种话你不要面无表情说这么蛋定……听起来好像诅咒……   缺月当然不太明白丝丝为什么会对这句话反应这么大,好像,尤其对这个“老”的问题。真是一针见血,一闷棍抡死人……   “那么,你来,是有什么事?”   “——这话说的多让人伤心,我可是想你了才来看你的!”   缺月没有说话,那表情好像是在考虑这句话的可信度——丝丝就奇了,自己的人品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差了吗?   半晌之后缺月的思考结果——“来了就好。”   “……”果然还是不信么?   “缺月,其实我,想要大家回水榭聚一聚——”丝丝拿出早已准备好的请帖,跟缺月虽是自家姐妹不用客气,但这里怎么说也还有个清尊楼主君箫凌,总该多少表示一下。缺月接过请帖看了一眼,居然是寿宴帖,还是笑无情的寿宴。   “你说的大家是……”   “四月,小九,还有锦地罗姐姐。”   缺月虽没显出什么惊讶,却还是忍不住向笑无情看了一眼——连这种事他都忍了?四月?还小九?这还是她的公子吗?   当年小九,也就是朔月,对丝丝的用心那是路人皆知,还曾经一度借他们两人分开的机会将她留在身边。他对笑无情来说,那就是眼里的沙子,如何容得下?   只不过卓丝丝对眼里的沙子还有另一种解释,就是——揉不得。   “我……”   “去吧,”倒是君箫凌微笑开口,“这两年你也没怎么出过门,偶尔出去走走对身体也好。你愿意,我就陪你。你若想一个人回去看看,我就在清尊楼等你回来。”   缺月浅浅笑一下,点头。   在沧溟,或许是有过苦受过伤,但一切沉淀过后,留下的并非是对那些伤害的计较,而是怀念。      “楼主!夫人——”管事带着门房走来,神情间些微的不自然显然是有什么事情,他看了笑无情和丝丝一眼,欲言又止。   “说吧,都不是外人。”   管事这才弓了弓腰,“楼主,四大门派在外面求见——似乎来者不善。”   “怎么说?”清尊楼既为天下第一楼,君箫凌接掌以来更是不曾得罪正道门派,四大门派并无道理为难。   “楼主,他们都带了大批人,似乎已有将清尊楼包围的趋势。”   君箫凌起身,笑道:“这倒是奇了,那我就去看看,他们是为了何事作出这般举动。”他对笑无情和丝丝颔首,“两位还请稍坐,失陪一下。”   缺月转身欲一同去看看情况,丝丝拉住她,“我可以一起去吗?”   缺月点头。先不说她不曾拿新月当外人,就是当初君箫凌推翻前楼主接掌清尊楼,新月也有一半功劳。   如今既然新月就在清尊楼,那么现时发生的事情,她也该知道。      君箫凌来到大门前,包括少林昆仑在内的四大门派居然一同前来,看来这事情倒不小。   “不知几位前来有失远迎,还望见谅。”   少林大师开口道:“阿弥陀佛,君楼主客气,今日我们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倒是要请君楼主见谅。”   “大师有什么事请讲。”   “近日有歹人骚扰我们四大门派,不但伤了弟子更盗走心法秘籍与宝物,我们一路追踪而来,有人今日见到他进了清尊楼,非我们四大门派对清尊楼无礼,只是怕歹人趁机逃跑,这才围住清尊楼以防万一,还望楼主见谅。”   君箫凌在江湖上是出了名的老好人,为人谦和从不曾得罪他人,此刻他也只是微笑道:“不知此人有什么特征?也好让我去庄中看查一番——或者,几位想进楼来搜?”   “啊,不不——”另一个人开口,“我们如何敢惊扰,君楼主公正廉明,我们自然是相信君楼主的——”   “阿弥陀佛——”少林大师的声音里微微带了叹息,君箫凌只看众人神色便已经明白,他们虽然嘴上客气,但不拿到人,却是不会罢休,更不会撤去包围。   “这是歹人画像,虽未有正面,此人却极好辨认,劳烦君楼主了。”   君箫凌看一眼画像,既没说人在,也没说人不在。   既然已经有人看见他的到来,他说不在,反而不会有人相信。   “请各位稍后,君某会给各位一个交代。”   “阿弥陀佛——”   “君楼主有劳。”      君箫凌转身返回,缺月和丝丝站在不远处自然听到一切,他走过时,将画像递到缺月手中。   微顿,缺月和丝丝看着画像上的人。   没错,虽不是正面,却极好辨认。真是世上独一无二,只此一人——笑无情。   “……”   “……”   “……笑无情什么时候来的?”   “两日前便已经到了。”缺月略略一顿,补充道:“未曾离开清尊楼一步。”   “那么他们所见的人,是今日来的……?”   而且笑无情何来闲心去四大门派招惹是非?如此做法根本就是在无端生事,还弄的如此大张旗鼓,倒像是故意要将人引来一般。   君箫凌注意的重点,又是另外一个问题:“沧溟公子既在楼内,却有人见到他今日来此……”   “……”   “……”   细想这个问题几乎会让人心惊甚至心寒,缺月还在担忧着,却见丝丝嗷嗷的暴怒了——   “夏老头!!”   这丫是阴魂不散啊!?竟然又出现了!!      笑无情正从后面走出来,听到她这一声,眉间微蹙——   “怎么回事——”   “站住!”卓丝丝手指着他一声吼,“保持距离!”   笑无情微微眯起细长双眼——“你跟我说什么——”   丝丝才不理会,“保持距离没商量!鬼知道你是哪个!在搞清楚之前你给我保持距离!”   笑无情居然真的没再靠近了,君箫凌全然已经不解,连缺月都拉了拉她,“新月……?”   “缺月,你知道夏忘生吧?”   缺月一顿,点头。只不过四月当中她和新月的年纪小,对老门主,她也了解不多。但丝丝这一提点,加之老门主天下一绝的易容术,她也明白了七八。   “为何老门主……”   “人老多怪!闲得奶疼蛋疼PP疼!!”   她故意大暴粗口说给眼前的笑无情听,鬼知道眼前的笑无情是真是假。要分辨不是不能,但她充分吸取上一次的经验教训,绝不轻易靠近。   “夫人——你这种态度,为夫可是会生气的。“   “骗人!要我防夏忘生的人是笑无情,他有什么可生气?”几乎随着她话音落下,又一道白影飞跃而出,落在“笑无情”身后——   “夫人可不是你叫的,师父。”   除了丝丝,君箫凌甚至缺月都无法不愕然——两个笑无情,一模一样几乎无法分辨的两人——   “看来师父你可真是无聊得紧,不过这么一会儿功夫,也要出来凑一凑热闹么?”   “你这以假乱真的本事可是越来越厉害了,师父。”   这两个,到底哪个是师父哪个是徒弟?   缺月看向丝丝,丝丝冷哼一声,想骗她?她上过一回当,难道还会上第二回?   “你们两个都转身——否则我统统当假的处理,都丢出去喂四大门派!”   一个挑眉一个勾唇,两人便都转了身——这什么师父啊?就会折腾自己徒弟,如今不止是音容笑貌,连神态举止都学了个十足。   确保看不到两人的眼睛,丝丝靠近了嗅嗅,却再次爆了青筋——第一次见面时她认出夏忘生是冒充的笑无情,是因为他身上的味道。   可这回怎么会连味道都一样?   这事儿其实很简单,只消从沧溟偷出一件笑无情的衣衫,那熏香的气味足以掩盖夏忘生独有的某种药草味儿。   “好——决定了!”   “新月?”   “把他们两个都交给四大门派!”   “新月?”   缺月微微不解,她是怎么了?她与笑无情既是夫妻,自然有很多事情是只有他们两人知道的,要分辨理应不难,为何——   “这样不是很好吗?既然四大门派要人,就让他们自己来认——想要哪个拎走,这主意其实不错吧?”   缺月无比迟疑的摇头,她一点也没觉得不错。   丝丝却凑近了问,“你难道不想看看四大门派会怎么做吗?是两个都拎走,还是随便拎一个?这群无礼的家伙自认替自己门人讨公道就随便将清尊楼武力包围,你不想看看他们这回能做出点什么来?”   “……新月你这性子……”为什么这么多年了,她就没见有点长进呢?   意外的是,君箫凌居然也同意了她的提议。   两个“笑无情”俱是一脸不屑的无所谓,于是君箫凌便吩咐将四大门派的代表请进楼中。      “几位,突然请你们进来,实在是君某有一个难处——”   “君楼主,你身为天下第一楼的楼主,该不会睁眼说瞎话告诉我们找不到这个人吧?可是有人看着这个人进你们清尊楼的,这么个大活人,你怎么可能找不出来?还是说你想护短?”崆峒此番前来的师叔是个直脾气,一听君箫凌的口气就急了。昆仑代表按住他,给了个稍安勿躁的眼色,“我想君楼主不会做这种有失公正的事的。”   “自然。”   “阿弥陀佛——那不知君楼主所说的难处又是什么?”      君箫凌转头向帘幕后,“公子,请——”   屏风后有人款款而出,君箫凌问四派道:“请问你们可认得出伤你们门人的是否此人?”   “没错!就是他!”   “那么——”君箫凌又道,“是哪一个?”   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居然还有一人随后而出,两人一般着装一般容貌,堪比那双生之子。   这一下,众人愕然了。      君箫凌微微一笑,正色道:“非我不肯交出此人,只是凡是既然偶要讲求公正,那么谁做谁当,自然不应连累无辜之人——君某无能,无法辨出是他们其中哪一个伤了你们的门人,既然如此,几位就请请出受伤门人前来指认,不要认错才好。”   指认?这两个人站在他们面前,都跟玩找茬儿似的让人难以区别了,找几个人来指认有毛用?认得出来吗?      “君箫凌!你这是什么意思!?”   君箫凌虽然为人谦和,但那不等于他会让人骑在脖子上——能够当得起天下第一楼的楼主,又怎么可能会任人搓圆捏扁?   君箫凌一身藏蓝锦缎长袍本就气势非凡,此时收起笑容正了神色,竟无端的透出难以抵抗的压力——   “崆峒这位仁兄此话,是说我君箫凌做了手脚么?”   若真有人做做手脚就能做两个一模一样的人出来那就神奇了。其他人忙阻止他再开口,这件事他们都清楚,两个人长的一模一样不是君箫凌的错,但错就错在,他站在这里,就得将“公正”两个字横在众人中间。   这帐四大派是一定要算的,否则颜面何存?而既然两人长的一模一样,那么不是双生也是兄弟!既然一个犯了错不肯自己认,那么另一个就只能算倒霉了!何况,谁知道是不是两个都有份?   然而君箫凌此刻威严如山,他们怎么也想不明白一个不到三十年纪的年轻男子怎么可能会有这般气势,连他们这些年长者在他眼前都只觉汗颜无法造次——   君箫凌神色微转,便又客气一笑,“在清尊楼,就绝不会发生无辜之人被拉去受冤这种事——除非,几位按照清尊楼历代以来的规矩,单独挑战,生死自负。如此,即使是将他们两人都杀了,我也不会说什么。”   “君楼主,话是这么说,可他们又不是傻的怎么可能接受挑战!”   君箫凌看一眼开口之人,微笑,“人就在这里,接不接受自然是他们自己的事——难道,连辨别真凶这种事,都要我替你们做吗?”   众人只是恨恨却无奈,却不想,那两人之中却有一人开口道:“好啊,什么挑战的,倒也无所谓。那就来吧,早些解决,也省得在这里磨磨唧唧,扰人清净。”   崆峒代表拍桌而其,“好!让你小子口出狂言!今天就让你们两个都死在这里,一个也别想走!”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可能会比较晚,估计得半夜了 94 94、外章3 美人团圆 ...   既然决定比武,君箫凌借口给彼此时间准备,将四派人暂时请出。屋内倒是依然听得见外面的商讨之声,无非是由谁来动手——   论武功,少林大师最为稳妥,但众人却担心他心慈手软,只得另推两人。   屋子里的两人倒是丝毫不急,犹在戏谑讽刺,“师父,你的如意算盘,这回却是毁在徒弟媳妇的手上了吧。”   “哦?”   “不是么?你想把这些事情都推在我头上,让我来顶。然而新月如此做法,却让这些人根本没有证据,说是徒弟我做的了。不知师傅还打算再做些什么呢?”   夏忘生却只是狂妄笑笑,那份疏狂便与笑无情的含笑妖娆显出了不同。   “事情还没结束,徒弟怎么就知道,最后被四大派带走的不是你呢?”   两人说话间忽然听到脚步声,夏忘生脸上的疏狂瞬间收敛,见卓丝丝从后堂走来,“你们两个还真悠闲,呐,喝口茶吧,一会儿还不知道怎么被四大门派折腾。”   丝丝放下茶,夏忘生走到她身边,“毕竟还是夫人对为夫好——夫人来一起坐。”   丝丝被拉着在他旁边坐下,忍不住直往一边儿靠,“哎哎,保持距离——还有你也别动,都保持距离!该喝茶的喝茶,该吃甜糕的吃甜糕,都别靠近我啊——”丝丝保持好安全距离,才分别将两杯茶和两盘甜糕推给两人,然后左右瞅瞅,也不知她跟哪个问,“师父你吃甜糕吧?不喜欢吃别勉强啊。”   笑无情勾唇笑笑,这倒真是合他口味的甜糕,夏老头吃起来还不得甜的跟毒药一样?   于是,他很开心滴看着夏老头面无表情把甜糕吃下去了。   四大派等不及,走进来催两人出去,一看到丝丝便呵斥道:“谁让你进来的!?”   这两个人若是跑了他们颜面何存,如何能容得有身份不明的人接近他们。却是君箫凌的声音冷冷传来,“不过是我府上的丫头,难道她得罪了几位?竟跟一个姑娘大呼小叫——”   于是方才呵斥的人怏怏闭嘴,君箫凌多少有点觉得把新月说成丫头未免委屈了她,只是她出现在这里,又是茶水又是托盘,也只得以丫头身份糊弄过去。      有人出来打了圆场,“我们还是言归正传,正事要紧——比武人选已经确定了,那么,这边的两人谁先上?”   笑无情漫不经心弹弹衣袖,“谁先谁后有什么区别么?我来吧。”   夏忘生有些摸不准他葫芦里卖什么药,只见丝丝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跑到君箫凌身边去了,直觉有些不妥,却看不出不妥之处。   四大派数名门人伤在这个“凶手”手下,武功了得,是以他们根本不敢掉以轻心,派出的是崆峒和昆仑两派此番前来的高手。比武一出手便是步步杀招,而笑无情非但没有还手反而一味退避,对手恼怒地大喝一声:“出手!不然我杀了你!”   话音落笑无情确实出手,然而那掌风却是绵软无力,根本只有三脚猫的花架子!   他想做什么!?      “小子!就让我送你上路吧!”飞起跃下,一记重掌向笑无情头顶拍来,眼见躲避不及君箫凌突然出手,一掌隔开两人,将笑无情拉在身后——   “君楼主!你这是什么意思!?”   “胜负已分,侠士何必赶尽杀绝?”   “君箫凌!这是你们清尊楼的规矩——生死自负外人绝不干预!!”   君箫凌从容道,“没错,但,那是比武——”   “这就是——”   “众位方才都看在眼里,此人内力绵软根本不是有武艺在身的人,难道你们四大门派将这种单方面的欺辱也叫做比武吗?——何况以他的武功,怎么可能是伤了你们四派门人的人,既然不是,又有什么理由要置他于死地?”   “等一下!谁知道他是不是装的!?”   这个疑问,倒是少林大师开了口,“阿弥陀佛——施主可否借脉一试?”   笑无情不置可否,只将手伸了过去,少林大师隔着衣袖探上脉门,看他神色已然能够猜到结果。   ——这是怎么回事?笑无情的武功明明早就恢复——夏忘生突然转头盯住丝丝,与她目光相撞。   ——是你。   ——是刚刚的茶!   丝丝撇撇嘴,露个不易察觉的得意笑容。   夏老头,你又栽了吧?三分药七分装,足以让笑无情看起来是一个武功不济的人,既然他不会是凶手,那么凶手又~是~谁~呢?      ——好个小女娃娃,果真是黑衣银勾的徒弟,他倒是小看了她。只是,她不是根本没认出哪一个是笑无情么?又怎么能准确的下药,不怕下错了人呢?   丝丝瞥见他疑问的眼神,做了个鬼脸——臭老头,你不知道吧,笑无情说的没错,这“夫人”可不是乱叫的——只要笑无情一叫她夫人那就是没好事,所以这夫人二字是他用来表达不满的,可不是拿来调情的!可惜,臭老头你是不会知道了!   此时四大门派已经磨刀霍霍,把目光都对准了夏忘生——      “哈哈哈哈——”夏忘生也不必再伪装,露出了自己的张狂本性,“想不到居然两次栽在小辈手上——不过你们四大派该不会以为这样就可以抓得住我?你们要早有这个本事,会让我逃出来吗?”   “敢瞧不起我们?找死!”   四大派高手围攻而上,夏忘生突然扬手一道烟雾,冲在前面的人“啊”地捂住眼睛,后面顿时警觉也纷纷挡住眼,然而就这片刻,再睁开,哪里还有夏忘生的影子?   一部分人忙指挥着去追,四处搜查,另有人留下来质问笑无情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他在什么地方!?”   “慢,你们似乎找错了对象——你们该做的是追逃走的人,而不是在这里为难一个无关的人。”   “什么无关!?他们两人这一模一样的长相,谁敢说他们无关!”   “江湖中自然是一人做事一人当,难道四大门派也要学那些不入流的角色,寻别人的家人来发泄吗?”不管旁人有多么不服,君箫凌说话毕竟还是有分量的,何况他们身为四大门派,最忌讳被人与三教九流相比,失了身份。于是只得恨恨作罢,然而他们却未撤去清尊楼附近的监视围守——在请尊楼里他们动不了此人,难道他还从此不再踏出清尊楼大门了吗?只要他出来,看谁还护得了他!      院子里终于一时安静下来,君箫凌却是无奈笑道,“现在你们又打算怎么办呢?看起来四大派是打算耗上了。”   再看笑无情和丝丝,两人却依然没有半点担忧神色。这沧溟公子与新月之名,看来真是所传不虚。   丝丝笑嘻嘻地应道,“怕什么呢?他们既然非得要人,我们就把夏老头给他们啊~”   “他不是已经——”   “他在啊,”丝丝一指清尊楼深深的院落,“他刚刚根本没往外面跑,而是跑进清尊楼里面去了。——夏老头用的那种烟雾我清楚着呢,虽然眼睛会痛但其实无碍的。不然他自己难道要闭着眼睛跑路吗?所以我刚刚也都看着呢。”   笑无情也悠悠笑道,“所以我们现在要做的,是把他找出来,丢给四大派就好了。”   丝丝冲他哼一声,“我现在算是知道,你那做了坏事转嫁给别人的毛病是哪儿来了的——你家传!”瞧瞧夏老头,再瞧瞧笑无情,做的事情那真叫一样——一样没品!   笑无情却不恼,反而戏谑她道:“你现在不也是越来越有样学样,还学得不错么?”   “……”   啊……她这个大好青年,也跟着堕落了。      君箫凌始终微笑,待缺月走到身边,才对她低语道,“发生的这些是怎么回事,现在你有时间好好跟我说说了吧?”说起来他们之中只有君箫凌完全不解水榭的情况,亏得他居然配合了他们大半天,所有的疑问都一直放在肚子里。缺月知道这是他的体贴,点头道“我会解释给你听。”      如今夏忘生藏在了清尊楼里,而清尊楼外四大派依然包围监视着,借口搜查,虽然口头上还给君箫凌留面子,但所做的事情却已经算是公开叫板。   其实对于夏忘生,缺月虽然也知道应该尽快将他找出来,但找出来之后要怎么办缺月却好不好说,毕竟此人是沧冥水榭的老门主——   丝丝却是毫不含糊,“找出来交给四大门派!不交人,四大派不撤,我们也走不了不是吗?”   咬牙啊那个切齿!果然上一次不该那么轻易放过他的,死性不改!   明明输都输了,如今看来却挺不甘心,非要再折腾回来!   “夏老头的个性必然不会一走了之,他肯定会在清尊楼里等着看好戏,所以所有相似身材的人都不能放过——连眼前的笑无情也不能信!”   笑无情看了她一眼,丝丝却给他瞪回去——谁知道现在的笑无情是笑无情,转个身,出个门,再看见的他还是不是他。   而夏忘生的摄魂术是寻找他的最大障碍。如果他藏进了清尊楼,他可以随便易容成其中一个比较容易易容的人。易容术当然也不是万能,尤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要变化容貌很容易,但要变成指定的而某个人却没那么容易。只是这少许的不同以及异常,用摄魂术却完全可以掩盖。   “所以,这个人必然有一个特点,就是接触的人不多。所做的活儿基本可以不用跟他人有太多接触,平时不太能引起别人注意。”   君箫凌点点头,“这方面,就交给我和缺月吧。”      瞄一眼君箫凌和缺月,丝丝叹~~多么恩爱甜蜜的一对,多么体贴温柔的老公,好姐妹都幸福了,她怎么就那么命苦,老公是个别扭脾气也就罢了,还碰上这么个“公公”,没一天消停日子呢?   正看着她的脸却被一把扭向笑无情那边,脖子发出“咔”的一声,连君箫凌和缺月都惊讶抬头——   “夫人,不觉得你那眼神,令人很不愉快么?”   “……”   笑无情依然在笑着,“嗯?”   “……脖……脖子……”      啊,,脖子,,扭了。。 95 95、外章4 美人团圆 ...   自从将搜寻夏忘生的责任丢给清尊楼主那夫妻二人,丝丝便跟着笑无情在这里充大爷,天天好吃好喝,没事儿把躺椅一搬,院子里晒太阳。   缺月偶尔路过时,便用淡然的目光瞧着她——   “新月,你跟公子倒越来越像了。”   放下一句不知是褒是贬的话,她继续去忙。   “……她说什么?”丝丝还半靠着窝在笑无情怀里喂他葡萄,笑无情躺靠在榻上半含笑意把她的头压下来,把刚刚喂在嘴边的葡萄又反喂回去,“夸你呢。”   “别动我脖子!”丝丝现在搞笑着呢,不敢转头,脖子都是直的,往旁边看得连身子一块儿转。   “可以动哪里?”   “除了脖子!”   “哪里都可以?”   “……”——流氓!      其实现在说好过日子也不算好过,有个黑手就藏在他们身边,搞得丝丝现在就是算是去一趟茅厕,回来都得仔细辨认笑无情有没有被偷偷换掉。什么辨认的招儿都使上,确认无误了,才敢重新亲昵。   日子过成这样真悲催。   笑无情似乎看穿她的烦恼,悠然笑道,“不用担心,这次我有办法一次解决掉师傅,一劳永逸。”   丝丝下意识就问:“你要欺师灭祖?”   “……为夫还没那么禽兽。只不过,搬了点援兵。”   援兵?谁啊?   面对她疑问的表情,笑无情半弯的细长眼眸三分邪七分媚淡淡扫过,却是不语。   嘁,你不说,人来了不就知道了,假仙!   丝丝扭了扭从榻上跳起来,“谁要陪你这种小气鬼!”她准备去缺月那边看看人摸查的怎么样了,没走多远笑无情就跟了上来她听到脚步只能转过身来,因为转头是不行滴~   “你跟来干嘛?”哼他一个,又转身继续走,却突然耳畔生风,几乎是本能的一躲,又费力转身,“做什么——”一见情况不对,他居然是出招的架势,丝丝便知情况不妙——“夏老头!?”   “徒弟媳妇,你师傅没教你尊师重道吗?”   “是你为老不尊!”   两人就这么打了起来,丝丝本来武功就跟夏忘生差得远,如今脖子不便,夏忘生甚至不用多费力,专往她视线死角闪,几下就被他抓到空隙拦腰一抄将丝丝抄起来——   “死老头!非礼徒弟媳妇!”   “你这种没发育好的黄毛丫头,还不如静庵的师太来的有魅力。”   “啊——老流氓!大师道爷群殴你!!”   他们这一闹腾已经有下人看到忙去通报,夏忘生点了丝丝哑穴,直接扛走。      哑穴被点手脚被捆,夏忘生放下丝丝,就不见了人影,过了一会儿才一副苦工模样回来,那粗粝的皮肤疲惫的老态,竟完完全全是一个被穷苦生活摧残过的模样,哪里还有半分逍遥江湖的侠士味道。   “你猜这次徒弟会不会为你去向四大派认罪?小丫头你是聪明,让我原来嫁祸的打算落了空,不过现在,结果还不是一样。”   丝丝瞪着他有话说不出,老头儿笑笑,“我也该去干活了,你老实在这里呆着吧。”   夏忘生出去了,丝丝开始猜测笑无情搬的援兵是谁,最好是弄弄!让他丫小狗鼻子把她找出来!      此时笑无情也已经收到了夏忘生充满挑衅的勒令书,他去四大派认罪,他就放他媳妇。不然,直接把他媳妇捆走,夫妻俩可以继续上演千里寻妻/夫。   那张勒令书就躺在桌上,君箫凌和缺月无言地看着,水榭出身的缺月也就罢了,君箫凌实在想不出这是什么样的师父啊。   缺月不废话,拿出一份名单,“按新月之前分析的条件,可能的名单都在这里——”   笑无情看了一眼,名单上已经注明身份职责,跟别人联系较少的,果然都是那些劈柴烧火挑水洗衣一类的粗活,偶尔还有看库房,看林子——   “这是——”   “清尊楼后面的林子太广,小门鲜少有人进出,所以只有一人看守。”   笑无情伸手点了一下库房和看林的那几个名字,“就他们。”   “那其他的——”   “师父这种人,可不会为了隐藏个身份,去吃苦干粗活。”   君箫凌沉默点头表示理解,人家徒弟说的话肯定不会错的。他派了几个武功不错的人,分别到两人所在地毫无预示就将两人架来,看着那两张惶恐的脸真让人有种欺负老实人的感觉。   “楼……楼主?您这是——”   “我找你们来什么事,明白人自是心知肚明,不明白的也不用怕,不会被冤枉什么。”作为这里的主人君箫凌自然先开□代两句,然后就交给了笑无情。   笑无情含笑坐在一旁,似是全然不担心自家媳妇的安危问题,瞅着那两个人打量几眼,打量得人满头冷汗,才开口道:“看来我也眼拙了,竟然也辩不出。”   一般来说有个人易了容站在你面前,尤其还是一流的易容术,的确无法轻易看穿。笑无情能认出也无非是此人的行事作风——但若他所假扮的人与平时太过迥异,像这样夸张的伛偻形态,谁还能认得出?   不过当然也有可能,夏忘生并不在这两个人里。   “那么不好意思,要请两位在这里歇歇了——劳烦君楼主继续查查看有没有其他漏掉的人选,这俩个今日就留在这里。”   君箫凌接受到他支开他们的信息,带着缺月先离开,只留下几个高手在门外照应。   笑无情微笑着将一个香炉点燃,搁在桌上,便对两人笑道:“不必紧张,坐,时间还很长,站着雷。”   在这妖娆魅惑,似人更似仙的人面前,他们哪里敢坐?   于是依然只是站着,那香炉里的香渐渐飘散开来,香味儿是如此熟悉,知道这个是什么的人,傻子才会继续留在这里跟他耗——   那是笑无情在大漠打花魔靥时摸来的化功散啊。   只见其中一头发花白的中年男人突然向他蹿来,笑无情往一旁闪去他也不追,只推翻了香炉。   笑无情笑笑,“师父,原来你也这么沉不住气。”   难得夏忘生也还笑得出来,“你小子该不会是疯了吧?化功散?你该不会为了找媳妇,自己的命也不要了?”   漫不经心滴弹掉方才香炉推翻时沾在衣摆上的灰,笑无情才不急不慢道:“师父你这就错了,徒儿又不是傻的,跟您老人家,犯不着这么豁出性命你说是吧?这化功散药力一般没个三五日起不了大作用,徒儿亲身试过的——何况,徒儿之前为了骗过四大派,已经服过药并封住内力,这化功散的影响便更小,师父忘记了么?”   “臭小子——那今天就看你这被封了内力的武功留不留得住师父了!”夏忘生抬手就打,笑无情也不还手,脚下轻盈闪避,直出了房门外。一打一闪两人已经来到院中,守在门外的几个护卫倒是想帮忙,奈何夏忘生武功之高,他们竟几招就被弹开无从下手。眼见包围不住要被夏忘生逃走,突然不知打哪儿飞来一根长索,直绕上夏忘生的腿,然后又是一根,连他的胳膊也缠了,空中一黑一白两道人影飞跃而下,落在夏忘生跟前。   “呦,你这爱臭美的老头,什么时候也弄成这挫样儿了?”其中白衣白胡的老头说道。   ——夏忘生为毛爱假扮徒弟?因为他徒弟美啊!   而另一个黑衣男子只是沉默不语,就听夏忘生惊叫一声,“黑衣银勾!?”   “咭咭咭——”就听银勾一阵怪笑,“夏老头,想不到这么多年不见,一见面是这么情形吧?”   笑无情上前,两步,“有劳两位前辈了。”   “好说好说,听说这老不休欺负徒弟小两口,老儿我怎么能不下山来溜达一趟?”   这时弄弄也赶了来,唤道:“师公,爹爹。”   夏忘生怎么也想不到笑无情搬来的救兵会是这两个老头!要说江湖上有什么人能治得了夏忘生,那便只有黑衣银勾。   “老小子,你说这么多年玩的不亦乐呼销声匿迹也就罢了,如今一回来却跑来折腾人家徒弟小两口,你损不损啊?不如跟我和老黑回黑目山去叙叙旧,咱们再切磋个几年,就可以放你回来玩孙子了。”   “银勾老头你想干嘛!?”   “干嘛?非让老儿我说那么白吗?”   黑师父没银勾那么绕弯那么多话,他比较直白:“绑你回黑目山。”   笑无情优雅非常,对两位前辈道:“师父就有劳两位师父照顾了。”   “好说好说,哎~~要说老小子你就是不知足啊,瞧瞧你这多好的徒弟,你也下得去手折腾。我怎么就衰运收了那么一孽徒呢?”   一个是师父折腾徒弟,一个是徒弟折腾师父,这人和人咋就差那么大?      “那么师父可以放了你徒弟媳妇了吧?”笑无情笑问,银勾老头一听,也吹胡子瞪眼的冲夏忘生:“嗯?你把我那孽徒怎么了?”   嘴上虽然嫌弃得不得了,到底还是向着自己徒弟的。   可惜夏忘生何其嘴硬,怎么肯说?   “哼,你们把我抓来,就找的着那丫头了吗?有本事就去找啊,眼看这天要黑了,也不知那丫头饿了没~啊?”他故意看着笑无情,想看他着急模样,笑无情却丝毫不显担忧——“师父,连你都找出来了,还怕找不到她吗?——有劳两位前辈稍候一下,我们这就去找人。”   “放心吧,你们若是找不到,我老儿总有办法让这老小子开口!”   哦呵呵~~夏老头已经众叛亲离了。      既然知道了夏老头伪装的人,就知道他应该的活动范围。君箫凌下了令把那附近挖地三尺,最先挖出来的就是被藏在床底下的正牌看门人。却没见到丝丝。   弄弄搓搓鼻子,“这里有咸菜吗?”   “咸菜?”   “嗯,刚刚师公身上有股腌咸菜味儿。”他刚刚只当师公中午咸菜吃多了没问,所以现在才说。   君箫凌看一眼管事,管事拍掌,“地窖!”   于是几人从地窖里把卓丝丝拖出来,她一身灰尘和咸菜味儿,灰头土脸的见到黑衣银勾,惊道:“师父?”随即一变脸,抹着鼻涕眼泪就扑上去嚎,“师父啊~~徒弟被人欺负得好惨啊~~”   银勾老头“去去”两声把她推到一边儿,丝丝也不在意顺势扑在黑衣身上继续嚎。   于是黑衣就默默的让她拿他的斗篷擦鼻涕,等她闹腾够了才说道:“放心吧,我会留老夏十年八年在黑目山再放他出来。”——他还能不知道丝丝那点儿心思?   “嗷呜~~黑师父最好了~~”   “嗷嗷嗷~~谁要十年八年陪你们两个没嚼头的老头子!!”   “老小子你欠抽是吧?”   谁管夏忘生抗议,黑衣银勾直接一人扯一条锁链就将夏忘生拎走。丝丝挥挥手帕告别两位师父,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空中才一捶掌——   “啊!那四大门派那边怎么办?”   夏老头被带走了,拿什么塞给四大派?   “为夫不介意再去四大派老窝教训他们一回——”他们围住清尊楼要找的人却出现在别处,足够让他们从清尊楼撤走了吧。   “嗯……好是好,可是事情越闹越大,被他们知道身份也是件麻烦事。”   “沧冥水榭什么时候怕过麻烦事?”笑无情笑问,当年那沧溟榜,可不就掀起了魔道的腥风血雨,有多少人来挑战,头破血流不死不休。不过——“不过,现在还有一个更好的办法——把这件事栽给幽冥左使,不就都解决了么?”   “……”   估计笑无情这人,连肠子都是黑的。    96 96、外章5美人团圆 ...   待警报解除他们终于从清尊楼出来,丝丝感叹笑无情的寿宴贴果然是不容易送,连送一个毫无难度的缺月都能花费这么多时间。   她啧啧摇头,人品差就是没办法。   弄月在身边笑问,“丝丝,我们接下来去哪儿?”   他俨然已经把自己当作同行者,被笑无情直接踢到一边儿,“是‘我们’去哪儿,这里已经没你什么事,你可以自行打发了。”   “我一路过来挺远的,两位师父也回去了,自己一个人没什么地方去——”   丝丝当然也知道赶他走是挺没人性的,岔开话题问道:“暮成雪那边你去过了吗?”   “嗯,我就是从那边去的黑目山。丝丝……那个人,我暂时也没有什么有效的办法,他只能慢慢医,慢慢养……”   丝丝沉默着点点头。弄弄和她不一样,她不爱吃苦,只是对毒药很有兴趣所以净钻研了些歪门邪道,医不好人也没什么可说。可是弄弄吃苦耐劳根基扎实,学什么就学好,所以某些医术方面的事,她的确比不过。弄弄既然这样说了,她也只能放弃,期待日后有缘能够遇到名医。   她有时候真的很害怕,怕暮成雪一辈子就这样了。他如今是她心头的一块病,若那成了真,便是她心头一生的病。   笑无情大概知道她的心思,扭着脸没吭声。这算是他最大的体贴了吧。      下一站,轮到北沧冥。   当年沧冥一分为二,朔月似乎也曾有意领导北沧冥在此一展拳脚,那时北沧冥的活跃与沧冥的沉寂成为了如此鲜明却让人落寞而心痛的对比。   那时的朔月,那时的小九,含笑如春风,希望丝丝留在他身边。   但是丝丝的选择是笑无情。   即使会伤了小九,她依然选择笑无情。   而小九什么也没说,只是从那之后,北沧冥渐渐淡出沧州,往北发展而去。   为此,风残月想必恨透了丝丝。丝丝也好,笑无情也好,在小九的哥哥风残月眼里无疑就是那眼中钉,其实只有他们两个去,丝丝还真担心气氛会没办法谈话。带上弄弄,说不定还能稍稍缓和。   不知自己被当了缓冲器的弄弄挂上甜糯笑容,惹得丝丝频频白眼——话说弄弄啊,好歹你也是一大小伙子了,能不能别再这么可爱啊?      他们这还是第一次来北沧冥的地盘,这里的院落几乎可以用“恢宏”两个字来形容,金漆大门白墙翠瓦,难道这小子发达了??   丝丝要见小九其实并没有太多尴尬,虽说小九对她表白过,但毕竟她只拿小九当个孩子,就像她拿弄弄当孩子——撇开身体年龄不说,心理年龄她实在比他们大太多。   一个阿姨,对一个小男孩的表白,会有多放在心上呢?   弄弄出面在门房递了帖子,丝丝和笑无情在街对面的茶馆坐了等着,跟小二打听才知道,北沧冥如今已算不得魔道帮派,说起来算是漂白了。   他们现在,是“正经”的生意人。   以小九的聪明,丝丝不意外。可是以风残月那脾性……让他当个正经人?梦呢?   看得出来,小九还挺难见的。不时便有帖子递到门房,他们之前还不知排了多少,这种事必然先经过筛选才会交到小九手上,于是他们的帖子,指不定就被筛到哪儿去了。      庄内管事的确有些为难。   照说,不重要的帖子是不会递到朔月当家手上的,但他既然会成为这里的管事,那也不单单只是个简单的生意人。他看着帖子上沧冥水榭这四个字,犹豫着该递,还是不递。   他是后来才跟随朔月的,但听说过两位当家与沧冥水榭的关系。但这两年,北沧冥为了漂白,是尽量避免与江湖人有来往的。   于是,这张帖子他犹豫再三,还是没有递给朔月,而是拿去给了风残月。这“生意以外”的事,是归风残月管的。包括有人砸场子,砸生意等等等等……   风残月只看了请帖一眼,那请帖就被分了尸——   管事迅速后退一步,虽说这个主子一向脾气不好,可也没见这么激动过。他生怕被怒火波及,然而下一刻人已经冲出了屋子,只留一道残影。   丝丝三人在茶馆喝着茶倒也不急躁,他们甚至已经定了隔壁客栈的房间,做好在这里打长期战的准备。   只是丝丝喝着茶,余光中一道红影触目,还没来得及转头就听到一声怒吼:“笑无情,新月!你们竟有胆来!”   丝丝放下茶杯眼中一抹惊艳——这丫当年就很好看,如满池残荷中一枝独艳,红得刺目,却带了颓败的气息。颓败,却又肃杀,沾满了血腥,成为沧冥水榭一道独特的风景。   如今,他身上颓废与戾气皆退,当年的怨愤都被岁月洗净,看起来这两年过得挺好。好得,甚至养出了一丝痞气。赖赖的痞,闲闲的狠,仿佛那一池残荷重生,颜色浓艳,盛开得太过妩媚。   他衣衫稍稍松垮着,看来是来不及整好就冲了出来,丝丝挂上一脸甜腻的笑容起身走出茶馆,“出来的这么急?有这么想我啊?”   “想你的命!”他衣衫没系,剑却没忘记拿,抬手挑向丝丝——“当年你既然选择了笑无情,现在休想见小九!”   出剑,丝丝快速闪避着,早知道不会受到什么欢迎了,只是这人也不用这么给她面子吧?也太配合了。   此时一个人影横冲过来,却是弄弄诡异的避开了他的剑,一把抱上去黏住,“残月师傅~~我们好久没见了,我很想你呢。”   “谁啊你——喂!放开!”   弄弄的一个“粘”字诀已然炉火纯青,甚至可以说在克服了身高与臂长的问题之后已然更上一层楼,让风残月根本无法发挥。他就算是记性再不好,也想起这个粘米团子了!   “你先放手!别叫我师傅!”   他是教过弄月几天,但四月中哪个没教过他?不过是他儿时拜师之前寥寥教过一点功夫罢了,风残月从来不把自己当他师傅。   他无论怎么甩都发现弄月换个角度换个姿势,依然粘在他身上,隐约间也察觉这孩子跟当年那一个简单的“粘”字有截然的不同,这小子,功夫了得!   “行了,我不动手了,你可以放手了。”风残月声音冷冷的,揭穿了弄弄。弄弄被揭穿也不羞愧,只腼腆笑笑,“说话算话。”   算你大爷!   不过他也没马上再动手,冷冷看着丝丝和笑无情道:“要走现在就走吧,别想我让你们见小九。”他转身便要回去,丝丝突然唤住他,“残月,这些年,你有想起过过去吗?难道就连一丝怀念都没有?”   风残月没有转身,只稍稍侧头道:“想起那些,只让我觉得恶心。”说罢走回庄内,让两旁关了大门。      管事没想到这三个人的到来让风残月的反应那么大。   他眼见着风残月的反应,的确不得不考虑,是否有必要将此事禀报朔月。虽说以名义上来说风残月当着这里一半的家,但管事知道,对这里拥有绝对控制的,一直都只有一个人而已。就算他不说,也还有其他耳目。   一切反常的事情,都逃不过那位看起来和如春风的当家的眼。   果然他刚来到朔月的房间,还没说什么,朔月便问道:“似乎今日来了几位客人,是什么人,会让哥哥亲自去见呢?”   掌事微汗,果然什么都不能瞒。   “回公子,听大公子喊其中二人,是笑无情和新月。”   “新月?”朔月的目光微微闪了闪,“你确定?”   其实这一问根本就只是多余不是吗,掌事就算再怎么听错,也不可能将两人的名字都听错。他微微失神,新月,她来了吗。   太久太久的名字,太久太久的思念,久得让他以为已经过了半生。   他以为,此生不会再有机会见面。   即使,相隔得并不远。但人和人之间的缘分薄弱至此,若是不想见,即使不远,也不会见到。   “他们人呢?”   “这……大公子请他们走了。”   朔月笑了一下,也知道掌事这是说的很客气了。怕不是“请”,而是赶吧。   “没关系,她不会被赶了就轻易走的。你派人去附近看看,他们应该还在城里吧。”   “是。”      ——新月,你是来见我的吗?      不过,丝丝还真的差点没在城里呆得住。   他们才刚在客栈房间坐稳,掌柜便敲门进来,一脸尴尬道店里不能留他们住下,再问也不多说,只道是有人这么吩咐的。   丝丝看到外面有几个人磨刀霍霍的样子,估计他们若是不走,便要动武驱赶了吧。   风残月当然明白这几个小兵小将根本就不是菜,估计他只吩咐赶人,而这些人只是办事的自作主张吧。   “好——那我们走就是了。”   丝丝没有为难掌柜的,这事儿犯不着为难普通人家。笑无情没意见,就这么直接回去他会更高兴。   “决定放弃了吗?”   “哪儿会啊,”不出意料,丝丝果然没那么容易改变主意,“我只是想换个和平点的方式见面而已。”   ——和平?    97 97、外章6 美人团圆 ...   “没见到人?”   “是……属下无能,派人到客栈去问时新月姑娘一行已经离开了。”   “离开了?”小九放下手上书卷,嘴角勾一个淡且冷的笑意,“是被赶走了吧?”   管事的腰更弯,头也更低下去。他哪里敢说什么,毕竟风残月同样也是主子。   小九知道管事办事一向尽心,既然得到他们已经离开的消息自然是将全城查遍才给他回复。于是他只点点头,“下去吧。注意有没有其他消息,虽时报给我。”   “是。”   新月,你真的走了?   ——不会。   他微微笑笑,恬淡的笑容带着几分春风般的和煦——新月,不会那么轻易就被阻挠。若她是来见他的,那么他很快就会见到她。   他知道会的。   几乎就在这时,他听到窗旁一个清脆声音笑道:“小九你还真的变成生意人了,庄子里的守卫居然这么弱,不怕有人来劫贫济富吗?”   小九回头,看到笑眯眯坐在窗台上的丝丝,他微微勾起唇,笑容仿佛从未改变依然在一瞬间便染尽了春天。   “新月。”      小九看起来,依然没有变。   如那馨香的天女木兰,暖暖的,带着春风的味道。   当年因为毒药而变成浅灰的头发已经渐渐转为深灰,他的衣衫似乎是风残月的品味,有些暗沉的红,却因为他那一头灰色的头发而别有风情,展现着与风残月全然不同的味道。   他伸了手去扶丝丝跳下来,丝丝也显得很开心地扶了,“你看起来过得不错。”   “嗯,”他浅浅笑着点头,“只是有些想你。”   他的直言倒让丝丝有些尴尬了,避开了这个话题。   “我其实是来下请帖的,笑无情生辰,借这个机会我们水榭的人可以聚一聚——”   “那些事无所谓,你能来就好。”   于是生辰,请帖什么的,就被小九华丽的无视了。   笑无情的人缘果然不怎么好,连张请帖的都送不出去。   “新月,你会在这里多留几日吗?”   “但是笑无情和弄弄……”   “没关系,让他们一起来庄上小住就好。”小九淡淡的笑,拉着丝丝的手不曾放开。丝丝并无意见,只是,就算笑无情能答应,风残月难道会答应么?   “好么?过几日,等我说通哥哥,就跟你们一起上路去水榭。”   小九既然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丝丝也没什么理由再拒绝,点头应了。   “太好了。那公子和弄月人呢?我和你一起去接他们。”小九似乎永远的纯良无害,依然拉着丝丝向外走去。   经过这些年的康复,他已经不再需要木轮椅。走过院子不意外地遇到了风残月,他狠狠瞪着丝丝,“你这个女人果然阴魂不散!”   丝丝笑,“脾气坏可是很不好的呢,大家都是老相识了,友爱一点不好么?”   回想起来当年她可是受了他不少的欺负呐~~时过境迁,如今的她难道还怕了他不成?不如有怨报怨有仇报仇——(你的意思是你当年欺负人家欺负的少咩?)   “经过这么多年,你依然这么碍眼!”   丝丝不以为意地耸肩,“在你眼里,除了小九之外,有不碍眼的人么?”   风残月眯起眼睛看着这个越发厚颜无耻的女人,突然看到两人拉在一起的手,几步跨过去就要将两人分开——   丝丝还未动,小九便将拉着她的手向后一撤,将丝丝拉到自己身后,避开了风残月。   “小九!”   “哥哥,以后有什么事我们另外再谈,但这几天,希望你不要管我的事。”   即使是说着这样不客气的话,小九都依然一副乖驯神情,长长的睫毛忽闪着,带着三分乞求。风残月的牙咬了又咬,   这些年是安逸的太久,他早已经忘记了所谓忍耐。如今却只能为小九这一句请求吐血。   他愤然转身,小九只是略略黯然地垂下眼,但随即便又恢复了微笑。   “走吧。”      笑无情和弄月现在所在的位置风残月不会想到,小九也不会想到。因为没有想到,所以他们也没有被骚扰。   歌舞小曲儿,美酒佳肴。   翠仪轩的姑娘们此生还从未见过这般仪容的客人,只是莫名的,仿佛有一种压力让人不敢造次,没有一个人敢围上去献殷勤,却也管不住目光不断往他们身上扫去。   笑无情淡淡放下就被,看似笑容悠然,却邪气非常,“谁再多看一眼,我不介意让她下半辈子当个瞎子。”   这不是威胁,却让人莫名的打了寒颤,有人脚下不稳,连小曲也微微的走了音。   虽然很快恢复,但这气氛却难以避免的僵硬起来。   弄月替他斟了酒,尴尬笑笑,“爹爹,丝丝很快就回来的。”所以,没必要不爽就欺负人家小姑娘吧?   一位妖娆女子走进来,看来也有三十年纪,年纪虽大但胜在容貌冶艳,倒有种这些小姑娘无论如何也装不出来的风情。她似乎在外面已经听到了什么,此时笑道:“姑娘们年轻不懂事,若有招呼不周的地方还望客人见谅。”   笑无情心情不爽,哪里会给面子?脸上倒还是在笑,口气却阴阳怪气起来。“既是不懂事,就换些懂事的来。免得出了什么事,就可惜了这些如花似玉的姑娘。”   弄月汗颜,看来爹爹的心情真的很不怎么样啊……      小九随丝丝一路走向翠仪轩,一路上各个店铺的掌柜老板看到他们都点头哈腰,就连路人都不时停步颔首,待他们走过才继续行路。   丝丝不禁问,“小九,你的生意做得很大?”   “应该还好,这城里,有一半的产业我已经盘下来。”   ——这叫做还好?盘了半个城的生意产业,他俨然已是半个地下城主的地位。   他来到这里,应该还不到四年吧?虽然都说小九聪明,但怎么着聪明也该有个限度吧?进了翠仪轩,老鸨恭恭敬敬地过来,“公子,您来了。”   这态度,可不是待客。   “连这里都是你的产业?”   小九似乎也不是那么想被丝丝知道这一点,微微尴尬的轻轻点头。丝丝嘴角抽抽笑得还蛮难看的。小九——这个看起来如兔子一般纯良的男人,居然干上这个买卖。   好吧,或许只是她太大惊小怪罢了。不知不觉中,小九也已经是个成年男人了。(——一直都是好吧,只有你把人家当孩子。)   “公子您这回来是……?”   “我找两个朋友,你自去忙吧。”   挥退了老鸨,两人向笑无情和弄月所在房间而去,屋中的女子听到脚步声,仿佛知道是朔月似的,迎了出来,颔首行礼,“公子。”   “胭脂,你怎么在这里?”   叫做胭脂的女子目光一扫,不着痕迹地划过丝丝,恭敬道:“只是这边伺候客人的姑娘出了点问题,我过来看看。但公子会过来,倒是少见?”   “屋里的是我朋友。”   “啊……这倒真是不知,着实怠慢了。”   他们在门口寒暄,屋里的人自然早已听到的。笑无情已经等得很不耐烦了,而等来等去,居然还等来了这个家伙。   这世上,笑无情可以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但并不是说,他就没有在意的人。当年风无忌都没能从他身边夺走新月,而朔月,却将新月留在身边许久,甚至一度连他都以为,那时新月的选择会是朔月。   尽管那时发生的一切不过是在当时的情势之下,小九顺势用了些许手段,以丝丝所关心的妹妹为诱惑,使得丝丝不得不留下。但在笑无情眼里心里,那的的确确是一生中第一次体会到“失去”。   所以他的眼中沙不是别人,就是眼前的朔月。      “莲莲?你又在想什么?”   丝丝已经进了屋来,蹲在笑无情跟前,他的眼睛却没有看她,而是看着站在门口的朔月,透出几分深邃。   朔月应着他的目光,始终淡淡带着几分笑意,看起来纯良,温柔,和善……   “很久不见了,公子。”   暗沉的红,像沉淀的血。深色的灰,像燃烧的灰烬。只有一张笑脸如同春风,像是将一切丑恶统统掩盖的一幕春色。      察觉到笑无情和小九之间的不和谐,尽管丝丝早也知道不会是兄友弟恭的场面,但情形似乎比她想的还糟糕了一点。说不定团圆什么的,只是一个妄想吧。   她现在开始觉得,让缺月寒水和锦地罗赶到这里来,会比让小九和风残月回水榭来得好些。既然只是聚一聚,在哪里又有什么所谓。   对此小九并不反对,“这样也好,就让我尽一下地主之宜——联络他们的事情就交给我吧。”对他来说这样一来不必费力去劝风残月那个顽固脑筋,倒也省了不少麻烦。“新月你要不要一起来,看看给大家安排的住处有没有什么不妥。”   “小九——”丝丝拦住他,“我想住处的问题……我们就住翠仪轩吧。”   小九脸上微微露出失望,却还是微笑以对,“好,我也知道哥哥的脾气,免得让大家不愉快。”   丝丝暗道,不止是因为你家那个风残月啊~~我家的这一个一样让人头痛。来这里的时候笑无情似乎都还好好的,不知为何一见到小九,周身散发出来的气息,让丝丝很快懂得不能把这两个人放在一起。   小九没什么一件,似乎无论丝丝说什么,他都会无条件答应的。   他一直是如此。从醒来的那一天,就一直安静微笑,无条件的对丝丝好。   “那么,我先回去准备,你们舟车劳顿也该累了,早些休息——明日,可以请你过府去玩吗?”   丝丝忍不住轻轻笑,应着,“好。”小九,也已经是一个二十多岁的男人了,却依然用这么纯净的脸,这么纯良的笑容,说着孩子一样的话。叫她怎么可能拒绝?   小九离去时微微顿了脚步,转身问道:“丝丝,若当年我的腿能站起来,若当年我武功再高一些……若从鄢王手里将你救出来的人是我,现在,你会不会是在我身边?”   丝丝愣住,当年……当年好像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久到上辈子的事了。   她几乎已经快忘记了,曾经,她似乎也动过心。当十年间在笑无情那里得到的只是打击再打击,那时,因为卓姿姿的事,她是真的累了。累了,想要放弃了,小九却那么适时的在她最凄凉的时候用恬静的温暖包围着她。   只是,人生没有如果。   如果笑无情那是没来,她或许真的会错过接触他内心的机会。但是,她却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会放弃。   这个问题,不会有答案。   小九也明知道没有答案,所以他不求回应,只是,忍不住想问。   他转身离去渐渐走远——这些年,他的腿恢复了,他的武功一点点重拾,他将半个水榭变成了今天的北沧冥。有钱就有权,在这里,他的确抵得上半个城主。   可是,他却无数次想,如果。   就算得到再多,他依然得不到新月。   他突然停住脚,出门来送他的胭脂也跟着一停,“公子?”   “你跟我回府。”   “是。”   胭脂恭敬应了,敏锐的察觉到朔月与平时太过不同。      回了府,风残月不知是不是还在赌气,没有见到人。   朔月让胭脂跟他进了书房。他能够得到如今地位,手下自然少不了几员猛将,胭脂便是其中一位。   翠仪轩里管事的,不是老鸨,而是这位胭脂。朔月没开口,她就一直在旁边静静等着,绝不去问。时间都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终于说到:“七天。”   “公子?”   “去请缺月他们的时间,一来一去大约七天。我要你在这七天里,杀了笑无情。不能被任何人发现。”   “公子——”胭脂微微变了脸色,那个人,是沧溟公子笑无情?   笑无情,新月,在江湖上是何等人物?她纵然做过不少见不得光的事,但面对这样的两个人,如何能不被任何人发现?   “不用担心,整个翠仪轩都在你的掌控下,还怕杀不了一个人吗?”   不,公子——已打算舍弃她了吗?   不被任何人发现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他要的,只是与他无关的死亡罢了。所以,她就是被推出去当替死鬼的那一个。   她缓缓低头应道:“是,属下定当竭尽全力。”   可是她却怎么也想不明白,她那一向对手下和如春风的公子,为何会突然将这张算计的脸,应对到自己的身上。      房间外气息微动,细微得难以察觉。   风残月皱了皱眉,不声不响悄然离去。    98 98、外章7 美人团圆 ...   风残月在院子里站了很久,胭脂已经从房间里出来,迟疑片刻,向他走来。   “大公子。”   风残月回头看她一眼,只是一向跟她没什么话说,便未开口。   “大公子方才,想必都听见了吧。”   风残月靠近房间的时候并没有想过掩藏气息,谁会在自己家去自己兄弟的书房还要隐藏气息的。尽管他动作很轻,练武之人却依然能够捕捉。   “你想说什么?”   “大公子,求您成全奴家,告诉奴家这背后的关系——就算死,也该让奴家死得明白。”   风残月却只是笑一下,“既然想问,为何方才不问小九?我看起来,是那么大嘴巴的人么?”   “大公子——”   “如果想问,就去问他本人。不过就算不问,胭脂你身在风尘,会看不出来吗?”   “……是,奴婢糊涂了。问了不该问的,还请大公子见谅。”   看着胭脂施礼离开,现在,该他去问问小九,到底在想些什么了。      风残月从进了小九书房,就抱着双臂看他若无其事的整理书卷,直看得小九微微无奈,“哥哥,我是不是有些太勉强你了?”   “哦?何来勉强?”   “我让笑无情和新月留下来,你一定很不高兴?”   “没错,在听到你要杀笑无情之前。”风残月并不避讳,直言问道,“四年前你完全没有杀笑无情的打算,为什么现在突然要动手?”   四年前,连他都恨不得杀了笑无情,小九却无动于衷。如今,他却突然改变了主意——“你该不会,又是为了那个死丫头?”   小九微微笑一下,“我只是,后悔了——四年前我输了,就算心机费劲也没能让新月抛弃笑无情选择我,所以我甘愿退让甚至迁居此地,不再与水榭争天下。但是,如果这世上没有笑无情了呢?”   他没有得到的答案,其实还有另一个方式可以得到。   也许,这世上,是可以有如果的。   “哥哥,你是怎么了,我杀笑无情,难道你不开心吗?”   风残月说不清,他当然很想杀笑无情,想杀十几年了。如果能把他大卸八块他一定连做梦都在笑——但就是有什么地方让他觉得很不爽。   是因为小九这好像游戏一样的态度,还是因为他是为了新月那死丫头?   四年过去,连他的怨愤都淡了,从来没有提起过有关水榭一切的小九难道还放不下?这却不像是小九的为人。看不透小九,大约是最让他不爽的地方。      小九的信函一早便发了出去,在没有人注意到的时候,有人悄悄来到了庄中。   “我为什么要帮你?”   “你当然也可以不帮忙,不过为什么这种事,不是应该问你自己吗?在事情有好处的时候该做还是做的好,不然变得没有好处还不得不做,那就不好了。”   没人知道小九见过的人是谁。胭脂在自己的房间里呆了很久,当她出来后却用银子买来了消息。关于四年前的沧冥水榭,北沧冥,笑无情,新月和朔月所有能买到的哪怕一星半点的消息。   或许不需要更多,从那些消息中她已经可以窥探到四年前的过去——那让她明白了一件事。该杀的人,或许不是笑无情,而是新月。   就算笑无情死了,公子也不会得到新月,能够产生的不过是一场又一场的悲剧。从此公子再无宁日——唯有她死了,才能断公子的念想,不再做出糊涂事。   既然无论如何都要用她这条命担一个罪,那么就来担杀了新月的罪吧。      翠仪轩中日日笙歌,而新月等人住进来之后,小九便吩咐后院里不再迎客,给他们一个清净之所。   胭脂有意事事亲自打理,与他们渐渐混得熟悉,并不知自己只是个幌子。   “新月姑娘。”   “胭脂姐姐——你还是叫我丝丝吧。”   “那可不成,你是公子的贵客呢。”胭脂端了葡萄来,放下,“这是公子特别吩咐过的,说你们喜欢,让我多备些的。”   “啊,谢谢姐姐~~”丝丝脸上一直端着笑容,笑得让人担心她会不会面部表情抽筋。到胭脂温温柔柔客客气气的走了,笑无情才一脸不屑问道:“笑那么卖力,又有什么盘算?”   “我是没什么盘算——”丝丝剥了颗葡萄塞进笑无情嘴里,待又剥第二颗,他却扭头不吃。   “有那么酸?”   “自己尝。”   丝丝便干脆也不剥了,连皮只往自己嘴里塞。“我是比较想知道,这位姐姐在盘算什么呢。你不觉得她太热情了吗?”   “热情些也能招你的话?”   “看有多热情吧。”      丝丝吃着葡萄,却突然停下来问,“如果有一颗毒葡萄,是你吃还是我吃?”   “你还真是净问蠢问题——我为什么要吃?”   “可是你已经吃了。”   笑无情挑眉,但既然丝丝不急,他更没道理急。   “无色无味,暗杀佳品——最不容易想到的是居然给加在葡萄里,浪费啊。不过,我应该没有惹到这位姐姐才对——”   “你认为她想杀的是你?”   “如果她有做足准备的话,那就是我没错了——你不吃酸葡萄这一点,小九该是知道的。”   笑无情若有若无地冷哼一声,丝丝这一句,算是将小九排除事外。   “那就把她抓来问,想必朔月不会吝啬才对。”   “还问什么?”丝丝嗯哼了一下,这个问题——如果对方想杀的是笑无情,那还有得问。可要杀新月,或者说连新月也杀,那还能有谁?   在这里,想她死想到蛋疼菊花紧的,可不就只有风残月呗?   “嗯哼,我看,我们还是直接找残月聊聊好了。”   找残月聊天?那是那么容易的吗?就先说风残月跟这夫妻俩的关系——少年时自家弟弟小九跟笑无情出门遭仇家埋伏,笑无情囫囵个儿回来了,自家弟弟生命垂危到后来一睡不起疑似植物人。他丫不知感恩,还拿小九的治疗做把柄,让风残月生生替他当了数年的侩子手。   新月那死丫头,刚来水榭的时候或许还没什么,从她追着笑无情屁股后面颠颠的唱情歌他就看她如此的不顺眼,大半夜房顶上鬼哭狼嚎成心不让人睡觉,于是风残月披衣出门脱了鞋就一鞋底子飞过去——然后,那鞋底子又飞回来,PIA在他这少年倾城美艳绝伦的脸上。   两个鞋底印子从此奠定了这对江湖冤家的仇恨,可问题是,他这张满塘残荷一枝独艳的脸,是那丫头那张残次品能比的吗?   那营养不良似的豆芽菜身子板儿,那丑了吧唧的月牙疤——尤其这丑女居然还伤了自家弟弟那颗玻璃小心肝儿,当真嫁给了笑无情。那笑无情合该着找不到老婆断子绝孙!这女人出来凑什么热闹!   从一开始丝丝被他讨厌得莫名其妙,到后来已经习惯了此人作风,彼此间的敌视早已是根深蒂固。   这样一对冤家,找风残月聊天怎么也不该是那么简单的吧?   可是这一回,却让她大跌眼镜,这丫居然一请就来了。   风残月一副冷哼哼赖歪歪的模样,全身散发着厌恶不满坐在他们面前,而他对面的丝丝才只是秋天里就裹了毛裘,脸色苍白气息孱弱哼哼唧唧的靠在笑无情身上。   风残月佯装喝茶偷瞧着她满心狐疑,要被杀的不是笑无情吗?怎么他丫一副没事人样子,这死丫头倒跟这儿装死?      气氛诡异的沉默半响,风残月杯子重重一放,“有话说有P放,别跟这儿给我耗着!以为我愿意对着你们这两张贼脸!”   丝丝这才吭吭叽叽想要起身,却又倒回笑无情怀里,顺势在他胸膛上摸两把,这才虚弱应道:“我这不是……让你来验收下成果,乐呵乐呵,免得回去责备下人办事不利……咳咳……”   风残月的目光把她上上下下打量十几遍,仿佛恨不得扒开毛裘看个究竟,这就奇了怪了,总不可能是暗杀错了人?   原本一直没开口的笑无情这时射来两道冰冷刺骨的目光,风残月就算一直懒得看他也无法忽视,转头迎上去——笑无情此时依然悠然模样目中无人,好似根本只是随便看看,那目光非他所为。   风残月一笑,于是领悟——不让人看你老婆是吧?   偏看!   “新月这些年,倒是出挑得越发水灵了,嗯?”   “——咳咳咳咳!”虽然明知他言语轻佻全然的调戏,但突然从他嘴里说出这种话还是如此的骇人啊骇人,丝丝惊恐地缩在笑无情怀里看他——“莲莲,莲莲!残月变异了!”下面是不是该狂性大发疯狗咬人了——   风残月桌上的茶杯直接向她飞过来,“你丫那白面女鬼样夸你还不知给我好好感激着!鬼叫什么!”   有笑无情在那茶杯自然招呼不到丝丝身上,被他折扇一开,连杯带水挡在外面,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丝丝从折扇后面探出头来,一副心悸模样抚抚胸口,“啊,正常了。”   “所以夫人,没事还是不要随便招这些不稳定的贰货,容易发狂,很危险的。”   风残月终于被逼到掀桌了——“你们两个才他M贰货!!”   “夫君~~好怕!”   “乖,嗯?”      ——这两头就是来恶心人的吗!?   风残月终于明白他来这里就是个错误!他脑子进水吗?这两个人是死是活又干他什么事!?小九想杀就杀想剐就剐,有怨报怨有仇报仇,他操个什么心!   风残月愤然走人,身后粘牙糖一样粘在一起的两个人终于分开。   “怎么看?”   “很奇怪嘛。这家伙的态度,不是有点太‘含蓄’了吗?”奇怪了,怎么看他都不像是来“验收成果”的吧?   丝丝正奇怪,胭脂却走来,面无表情的收走碎掉的茶杯。丝丝一副“哎呀呀我好虚弱”的模样又倒回笑无情怀里哼哼,胭脂脸色未变,却已经不再露出笑脸——卓丝丝如此分明的做戏,显然她的行迹已经败露了。   她只是不懂,为何他们毫不问罪,为何还这般嬉笑着,仿佛带着戏谑的目光看她还有什么招数——她虽卑微,却也不想被人这样看轻。她直起身,终于又绽出一抹笑容。   “新月姑娘,我知道有一处胭脂作坊很有名,要不要随我去看看?”   丝丝黛玉状黯然,“姐姐,人家虚弱……”   “妹妹该不会是身体太弱,舟车劳顿累着了吧——平时多走走,会有好处的。”   如今既然彼此心知肚明,她还有什么好顾忌,只看她有没有胆来罢了。   “夫人需要为夫作陪吗?”   “妹妹,该不会女人家的事,也离不开相公吧?”   ……这年头杀人凶手都这么嚣张吗?   丝丝扭扭,站起身却还不肯扒开毛裘,惹得胭脂频频看她,“你要这样上街?”   “人家虚弱……”   胭脂实在是不想理她了,随她去吧。她不知这种明明被人看穿却还要坚持自己要做的事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无论在任何人看起来都是在犯傻,却只有自己知道心里的凉苦。   就算为了公子,这个女人也是真的不能留。   其实她要杀新月,就连理由都很充分——女人的嫉妒心一说,足够将一切揽在自己身上。即使她从没有想过,从不敢去想。      在这种秋高气爽里,带着一个面目苍白虚汗频出还坚持裹着一身毛裘的女人上街,无疑是众人瞩目的焦点。可是胭脂还不得不一副虚伪笑脸,陪在她旁边说笑,丝丝被当作秀逗,她也受着连累。   “姐姐,我们已经买了不少东西了,还要往哪里去啊?”   “那家胭脂作坊还没有到呢,别急。”   她们七拐八拐的,丝丝还以为她要把自己拐到什么没人的地方做掉,没想到来到城郊,居然还真有一间小作坊。作坊主是个挺壮实的男人,见到她们来还有些惊讶。   “胭脂……”   “我带姐妹来看看胭脂水粉,你自己忙。”   “哎。”男人转身忙去了,他的目光却不时看着这边,胭脂没再转头看他一眼,他最终也只是叹气,低头忙碌。   丝丝就看看,什么也不说。   她被胭脂请进了屋里,看胭脂熟门熟路的取了热水添茶,问了一句,“这是你家啊?”   胭脂的手顿了顿,“以前是。”   闷头喝茶,闲事的不管。   只是茶里有微微的香味,这让丝丝很烦恼——她不怕毒。也知道如胭脂这般女子,管用的手段便是下毒。只是,可不可以别再换这么多花样,她也不是个移动药柜,不能什么药都随身带着应付各种状况啊~~   她正在考虑要不要直接解决了她不陪她玩了,身上已经开始软软懒懒的,连动一下都懒得。   “妹妹,看来你身体的确不大舒服。今夜就留在这里休息吧,别硬撑着回去了。”胭脂笑一笑,笑容淡漠微冷,转身出去,对外面的男子道:“今晚我们要在这里暂住,你没什么不方便吧?”   “没有没有!胭脂,我——”   他还没再说什么,胭脂已经转身回屋了。    99 99、外章8 美人团圆 ...   丝丝懒懒的笑,看她那有意回避的神情。   “姐姐,一味回避也不是什么好办法,如果需要帮什么忙尽管说,妹妹不会吝啬的。”   “不劳费心,你还是先担心你自己吧。”   丝丝耸耸肩,因为药力的作用懒懒的靠在椅子上,困顿得想要打盹儿。   她并不讨厌胭脂,或者说对她的确有那么些好奇。她是谁派来的?不是风残月吗?美丽坚强,就算有再多苦处也不会为外人道……让她很想张开怀抱——来吧,扑到妹妹怀里来,妹妹安慰你~~   呵呵,她很想告诉她,女人是可以柔弱可以依靠别人的呐。      依靠?   女人,只有在有人可以依靠的时候,才有权利柔弱。   而她,正和新月不同,而没有人可以依靠,那就只能靠自己。   “妹妹若是困了,就早些休息吧。翠仪轩那里我会找人过去通知的。”她不知道,这个女人为何如此有恃无恐?明知道她心怀不轨还这么放心的跟来?她当真认为,她杀不了她?   杀不了也要杀,因为她知道,这一次无论她杀的是笑无情还是新月,自己都活不了的。   看着丝丝渐渐眼皮沉重闭上眼睛,她在她面前站了许久——她很幸福,很幸运。看着她和笑无情恩爱的模样,自己几乎都想要放过她。可他们越是恩爱,公子也便注定越是悲剧。   坊主走进屋来,迟疑并有些担忧,“胭脂……你想做什么?”   胭脂缓缓转头,“我若要你替我把她杀了,你会做吗?”   “胭,胭脂!”   “不要只会叫我的名字,若你什么也不能为我做,就从我面前消失。我只是借你的地方处理点事情罢了——”   “我做!”   他说罢就去柴房拎了斧子,决绝中未曾忘记,“胭脂你,你先出去——”   “怎么,怕我看到杀人的场面吗?你觉得,我看的还少吗?”她的声音里,渐渐便有了怨,但看到那男人有话说不出口,握着斧子的手只是颤抖,她转身出门,“赶紧解决好!”   这世间,是从来都不缺乏JQ的,需要的只是发现JQ的眼睛~   男人粗重而紧张的呼吸持续了片刻,最终抡起斧子,斧头下落的声音虎虎生风——   丝丝却是一滚,让那斧子落在被铺上没有发出太大声音,随即一把白烟撒过去,男人便全身发软提不起半分力气。   丝丝面对男人行凶被发现的惊恐嘿嘿一笑,“小哥别怕,我不会拉你去见官的——只要你老实回答我几个问题。”   他迟疑着点点头,丝丝便满意问道:“你和胭脂是什么关系?你是她男人?”   他咬了咬牙,“我,我是她的妹夫——”   这个答案有些让丝丝意外,“她为什么会在翠仪轩?”   忍了半天,男人终于叹一口气,“她是被卖去的。”   胭脂是被卖进翠仪轩的,但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这一点丝丝已经猜到了。   她是这家小胭脂作坊的女儿,下面还有一个妹妹。当年作坊生意艰难眼见养不活一家人,她就被卖进了当时还不叫翠仪轩的翠仪轩。靠着那笔钱,作坊有了小小的周转,只是境况也不见得多好。因为没有儿子,便招了女婿来继承,只是没过几年老坊主和胭脂的妹妹便因为瘟疫死了。   那时,正是朔月来到这里的时候。他一面大肆收购盘店,一面施药,胭脂所在的青楼也被他盘下于是得到了适当的治疗保住性命。   而这胭脂坊,也只剩男人一个人。   说到此,丝丝已不需要他说更多,“你……本来应该是胭脂的情人吧?”   男人的沉默让丝丝皱起眉头,“那你居然还娶她的妹妹?”丝丝现在明白胭脂为什么带她来这里解决她,不仅仅是需要一个落脚杀人的地方,也因为她心里有怨。这算是对男人的惩罚,一个过时的惩罚。只为在她心里压了太久几乎腐烂的怨气寻一个出路而已。   “那么,你也很后悔喽?”   “是!”   丝丝笑,“在‘妹妹’死了以后才后悔?”   男人语塞,丝丝却是啧啧摇头,“你说像你这样的男人,可叫人怎么去同情呢?——活该!”丝丝起身便开门出去,等在院子里的胭脂看到她,惊讶虽不是没有,但似乎也不是太惊讶。终究,这不是她能应付的人吧。   “姐姐,杀人这种事,不适合你。”   胭脂稍稍意外的是,丝丝的话里似乎并没有责怪似的——是啊,她大概没把这回事放在眼里吧。胭脂苦笑,“那我又能做些什么呢?”连杀个人都杀不了,还能为公子做些什么?   “虽然他是这样的男人,是有些可恶,但终究将来才是最重要的,能好好过日子总好过如今的生活——忘不了也没关系,不原谅也没关系,就当让他补偿你照顾你,你们好好过日子,离开翠仪轩吧。”   胭脂露出不解又好笑的神情,“你到底在做些什么——我是要杀你的人啊。”   “你又杀不了我啊。”   “……”这种好笑又无奈的感觉是什么呢,为什么面对这个女人,让人严肃不起来呢。   “姐姐,就听我的吧,他心中既然对你有愧,会对你好的。”   胭脂沉默了许久,傍晚的余晖里她看起来甚至有几分凄艳,缓缓道:“迟了。”   “怎么会迟?人活着就不会迟的——”   “可是我心里,除了朔月公子已经容不下别人了。”   丝丝这回噎住了。人或者就不会迟,只除了心变了——心变了,就真的回不去了。   她已经什么都不必说了。   可是丝丝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胭脂怎么会对小九——胭脂的年纪比小九还大啊……   “看来,你很惊讶。”她自嘲一笑,自知自己的身份,根本高攀不上。“我没有什么想法,也不敢有任何奢求,只是……心里放着他而已。”   “啊……不,我不是惊讶那个……我只是,一直以为小九还是个孩子……”   “孩子?”她感到如此的好笑,“他哪里会像个孩子?他——不,或许我也没资格说什么的,在你面前的他,和在我面前的他又怎会相同。只是,姑娘你看来如此聪颖,终究也有走眼的时候。”   丝丝唯有沉默,再无其他言语。   “那……你还杀我吗?”   现在轮到胭脂无语……   “如果可以,我倒真的很想杀你。哪怕为公子做一点点事情也好……”   “嗄?你不是风残月派来了?”   “——这跟大公子有什么关联?”   丝丝略略迟疑,“你杀我,只是你自己的主张?”   胭脂却未回答,只反问,“那么你认为呢?难道公子会杀你吗?”   是啊,小九怎么可能会想杀她,这她再清楚不过了不是吗。      既然已经打消了胭脂杀她的念头,这件事情应该已经结束了吧。丝丝可急着回去睡觉呢,再怎么精通毒药,她也还是血肉之躯,那药毕竟是有作用的呢。回了翠仪轩她瞧见笑无情就直接倒过去,“乖,别动,给我当会儿枕头……”话才说了半截,人已经睡了过去。   笑无情微微勾下唇角,将她抱进房间用被子裹了,自己却也跟着上床,忠实地充当好枕头的角色。   他也随着闭目养神,然而片刻之后,突然睁开眼睛。      “看来,想要做到神不知鬼不觉,是不太可能了。”房间内出现了另一个人,笑无情微微眯起双眼,“是你。”   “怎么,不感到意外吗?”   “的确很意外,就算预感到迟早会有人来,也想不到是你搅进这件事里。”   来者一笑,“没办法,对手是你的话能办这件事的人不多。不过既然你早有预感就简单多了。我这里有一瓶毒药,你喝了,我就算交差。”   他悠悠笑问,“怎么朔月觉得我一瓶毒药就可以解决了吗?”   “我呢,当然希望简单点解决最好。不然动起手来只怕连累不少人——别担心,这毒药很快,应该没什么痛苦——只要你的女人醒的够快说不定还有救。”   笑无情冷笑,莫不是当他傻了的?   他放下丝丝,“那就试试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长剑一出仿佛嗡嗡作响,笑无情则拿了如勾,几乎没有片刻准备,两人的剑纠缠在一起发出清晰入耳的摩擦之声,在房间之内自然不易动手,笑无情一剑挥开,对方已从房门跃出,他直追上去——      此时某阁楼之中一男一女正透过窗子看着衣袂翻飞缠斗在院中的两人,其中的男子自是小九无疑,而那女子捂脸叹息——   “这回无情不会放过我了——”   “别担心,既然有了这么强劲的帮手,你已经无须露面,我不说,不会有人知道。”   女子看一眼旁边的小九,“你这个人,生得这般好,怎么心思这么深呢?”   小九的微笑依然如春风一般不曾改变,却道:“谁说,心思会跟长相有关呢?”   是啊,若人人只看面貌便知道心思,那这世道还真和谐多了。    100 100、外章9 美人团圆 ...   丝丝是被打斗声吵醒的,尽管药力犹在,但她也是吃药缓解过的,笑无情不在身边让她瞬间清醒过来,跳下床奔出房间。   屋外打斗中的两人均是白衣,一个莲白重纱翻飞若仙,一人绢白深衣广袖翩然不羁,那厮,居然是幽冥左使落柔桑?   她飞身而上到落柔桑的另一边与笑无情左右夹击,只是她的武功本就不如落柔桑如今如勾又在笑无情手中,她只能打游击似的打了就跑扯着落柔桑的精力让他没办法专心对付笑无情。   “你这人到底又在犯什么神经?好好的跑来找人麻烦?”   记得上一次分开时他们之间的关系还算是不错的,怎么着也是在大漠里共患难过,离肝胆相照固然是不沾边儿,好歹也是相安无事。   突然之间,这厮跑来发什么神经?   手中一把生离恨嗜血狷狂招招不留情,竟是想将人赶尽杀绝吗?   落柔桑稍退,笑问:“究竟是谁找谁的麻烦呢?江湖上可是多了不少关于幽冥左使的传闻,我可不记得我有做过那些事情——那么,又是谁做的?”   “喂喂,你不能有点什么事就赖到我们头上吧?”   就算被人猜中那也是不能承认的。不过落柔桑根本就不在乎他们承认与否,这虽是原因,却不是全部的原因。   笑无情一笑,怎么朔月有胆杀他,却没胆让新月知道吗。   也是,若丝丝知道是他找人来行凶,就算笑无情当真死了,朔月这辈子也再无机会!   丝丝左右去寻却不见弄月踪影,这小子,这种时候跑到哪里去了?      弄月微微无奈地看着眼前绑住他的女孩。小女娃水灵灵俏生生的模样就像一颗饱满多汁的大桃子,透着嫣红,会让人恨不得上去咬一口。   他倒也不是不能挣脱,不是不能击退她而脱身,只是面对这样一个女娃,实在没有半分紧张感只觉得无奈地想笑而已。   “姑娘,你我并无冤仇,为何绑我在这里?”   小丫头头一扬,“没仇怨才绑你,有仇怨就直接杀剐了!——不过你可以放心,姑娘我从不乱杀无辜,我只需要你在这里呆一会儿,过了时间,自然会放你回去。”   时间?什么时间?   这显然是在绊住他的脚,以防他坏了什么人的好事吧?他如今又没什么要事在身不过闲来晃去,何事会碍了别人的路?   那么,目标就是丝丝和爹爹?   他眉间一皱,倏地起身——   “你你你——你怎么——”他不是被她绑了吗?   “抱歉,恐怕不能如姑娘所愿,告辞。”弄弄迈步就要走,下丫头喊一声“不行!”竟扑上去拦腰一把抱住,“别想走!”   弄月僵硬——腰上挂着条橡皮糖怎么甩都甩不掉,他毅然迈步一步一拖,可是还没出门就放弃了——难道要他就这姿势一路惹人注目着去找丝丝和爹爹?   其实丝丝和爹爹两人在一起,本是用不着他担心的。世上有何事是这两人解决不了的呢?他只是莫名的不安,好像要发生什么事似的……   “姑娘,你放手吧,总这样……也不好看。”跟一个小姑娘搂搂抱抱这种事……   “我松手……你不走?”   “嗯,我不走。”他已经用尽浑身解数去表现得令人相信,其实就算他不刻意做什么,他那张温软甜糯的脸也足够让女孩子相信。于是小丫头把手放开了。于是的于是,令她不敢相信的是,那丫一解脱,就施展轻功飞出房间,撒丫子跑得比兔子都快——   啊啊!男人果然是不可信的!!      如果有人跟卓丝丝说笑无情会输,那她是绝不会相信的。   可是当笑无情的身体从半空坠落下去的时候她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会如此,论武功笑无情根本不会输给落柔桑!   她跟着俯冲而下想要抓住笑无情,然而一个蒙面女子横空而出将她拦下,此时落柔桑已经落到倒地的笑无情身旁,手中拿着一个瓷瓶,一笑,道:“这里面是见血封喉的毒——本来他若没受伤,也许不会死那么快。不过现在,就算你在,怕也救不了他了——”   笑无情分明是下落之前就已经失去意识,才会受了他一刀。   此时落柔桑已拔开瓶塞,瓶口倾斜着,让液体缓缓流出落向笑无情的伤口——   “落柔桑!我们并无仇怨你为何赶尽杀绝!?”   卓丝丝一掌挥向身旁蒙面女子撇开她冲来,又怎及那瓶中液体滴落,笑无情伤口处顿时一片乌紫,人却毫无反应。   “他不会再醒了。”落柔桑笑得张狂,“这毒入体便已经无解,你不必白费心机了。”   丝丝没有理会他半分,抿紧唇替笑无情止血把脉,控制住伤口。她甚至顾不得半点报仇的心思,现在还有什么回比救人更要紧?      弄月赶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眼前的场面。   笑无情倒在地上没有丝毫气息,丝丝跪在他身旁看不出丝毫表情,只是依然不肯放弃救治。弄弄走过去蹲下,执起笑无情另一只手把脉,顿时变了脸色,再探他颈脉,眼部,猛然抬头看向丝丝,丝丝竟像看不到他一般,完全不想知道他诊治的结果。   落柔桑的身体不易察觉的微晃,他却赶在被人发现异常之前,立刻离开了人们的视线。   “辛苦了。不过看起来,似乎还是有点勉强左使大人。”   落柔桑一笑,脸色有些难看,“这个称呼,今后就请改了吧。”      “爹爹——”落缨缨从远处跑来,“对不起爹爹,我没拦住那个弄月,他——”   “没事,已经都解决了。”落柔桑拍拍缨缨的头,抬头再迎上小九的目光,与他对视道:“背后里总搞这些,当心最后会被人怨恨的。”   小九恬静依然,淡淡笑道,“无妨的,反正,也只有这一次了。”   他只是,想在最后,要一个答案罢了。      弄月现在无论如何都摆不出表情,也说不出任何话。连他自己都不相信自己见到的,他怎么劝说丝丝去相信?何况丝丝根本不打算去相信——   他必须先理清自己,事情到底怎么会这样的?这其中出了什么差错——现在这里只有他了,他必须要担起来——   可是弄月现在就好像做着一场梦似的,在醒与未醒之间,不知道该相信哪边。   丝丝现在,是不是也是如此?      笑无情已经被抬进了房间。然而看着没有丝毫气息的他,卓丝丝只觉得一切太突然,好像突然掉进一场不属于自己的戏里,根本不知道下面是什么如何应对。她很想看看剧本,却发现这场戏根本没有剧本,不能叫停。眼前太过茫然,让她动弹不得。   “新月……”   小九的声音也许是太暖了,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冷颤,意识到自己坐了太久,身体太冰凉。   可是,她现在却没有半分力气去应对小九,或者任何人。   她甚至还没有找到该从哪里开始接续这场戏,只希望有什么能让这一切结束,不要再继续下去。      小九在她旁边站了片刻,可是丝丝就像跟他在两个世界一般,看得见够不着,连安慰的话也无从说。就算是想要一点点的暖化她,可连交流都没有,又如何去做?   此时门外传来一声:“让开!”   风残月一路拨开旁人冲进屋来,看了眼床上的笑无情,满脸的不相信。   这个人会这么容易就死吗?该不会这个世间都疯了,搞出一场惊天的笑话耍着人玩?   他狐疑地看向小九,企图从他那里得到点什么答案,不论是什么答案,可小九那淡淡的脸,又岂是旁人能够看透。   怎么好像笑无情一死,所有的人都乱了!   风残月啐了一口,管他啊!笑无情死了不是更好,自己跟着乱什么!   他转身就出门,才走到大门口就听外面来报,说缺月到了。风残月远远一见缺月忍不住又啐,什么团圆什么生辰,这都成来奔丧的了!   “残月?”缺月忍不住奇怪,这人怎么了一见她就走?在水榭里风残月的确跟谁都谈不上好,但他们两人还没有交恶到连面也不见的地步吧?   风残月头也不回的走远,下人客气地引了缺月,“夫人,这边请。”   以缺月身份来此地绝不适宜,小九细心早已想到,约莫她快来时便闭门休馆,此时翠仪轩冷冷清清,连姑娘们都打发游玩去了。缺月虽奇怪奈何无解,只得随着下人走入,“夫人请稍坐,小的这就去通报公子。”   缺月颔首,淡淡打量这里,数年间小九果然成就了得。   只是不知在拥有了越来越多财富权利之后,他是否还能满足?   很快脚步声响,小九出现在她面前——眉目含笑,面若春风。暗沉的红和冰冷的会丝毫不影响他的和煦,仿佛还是那个小九没有丝毫改变,连岁月都无法改变。   当年小九醒来时,缺月已不在水榭。他的事,她都只是后来听说的。记忆似乎依然停留在当年,小九就这么生生从记忆中走出。   缺月微微蹙了眉,为他的不曾改变。   倘若他昏睡的十年可以不改变,难道她也要相信这四年来一手创下如此成就的人,还能跟十几年前一样么?所以他的不改变,才更可怕。   “怎么了,缺月?久别重逢,难道你就没有些许开心的表示吗?”   “小九——这里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小九微微笑笑,还未开口,一声“公子”打断了他们。   胭脂也不知是几时回来的,见有人在蓦然收声,只是脸色有些难看。她一听说笑无情死了就急着想见公子,她有些话要问,但见了,却又问不出口。   “胭脂,你来的正好,带君夫人去新月那里。”   “是……”胭脂疑惑着小九的寻常神色,好似从来不曾派她去做过什么,也不问她为何没动手,这段时间去了哪里。一切都和过去一样,什么都没有发生。   缺月临走,他才浮上几分哀愁对缺月道,“见了新月……好好劝劝她……”   “到底——”   “笑无情死了。”      这当真,是一个惊天的笑话。然而没有半个人笑得出来。    101 101、外章10 美人团圆 ...   缺月最终也没有去劝新月,她只是在门外看了看,看着她,像隔了层看不见的额屏障,一下子就分开两个世界而显得那么不真实。不真实的笑无情的死,不真实的新月。倘若笑无情当真死了,那么新月也不再需要任何人的劝慰。她便决定不再进去,只是在门外的院子里坐下来,不远不近的距离。   胭脂几次欲言又止终是不解,犹豫半晌端了些饭菜进去,丝丝抬头对她笑一下,却只请她将饭菜放在了一旁。   那一笑便连胭脂也觉得她那么远,好像丝丝只是一个梦里人。   她看不下去转身出房间,走出院子,险些一头撞在小九身上。她忙低头,“公子。”   朔月微微一笑走进院子,缺月起身,“小九,公子是怎么死的?”她目光虽静却好像将他看穿一般,他只是笑道:“就算我回答了,大约也是假话吧。”   “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你该知道就算笑无情死了,新月也不会属于你——”   “不试试,便永远都不会知道不是吗?”   他不再与缺月多说,越过她走进屋内。缺月无法想今后会如何,若他真能得到新月的心或许对新月来说反而是好事——只要能够蛮她一辈子,至少她还可以幸福的。   但……新月真的能够没有笑无情吗?   太多年里,彼此都已溶入骨血,如何分离。   不对——这其中有什么地方,实在难以让人接受——      丝丝守了笑无情多久,小九就守了她多久。   直到他轻声问,“新月,难道你就要一直这样下去,陪他赴死吗?”   丝丝略略茫然的摇头,声音很轻,很远,“没有啊……我只是,好像总也想不明白,越想去想,就越不明白……”   小九终于苦笑,“看来,我已经得到答案了。”   面对丝丝的不解,他如春风般和煦的面容最终还是微微苦涩,“我一直想知道,当年,如果换一种情况,你选择的会不会是我……我明明已经可以留住你的,如果笑无情没有去救你,那么一切都会不同。我只是,想知道。”   其实,当年他就放弃了。小九是个聪明人,放弃的,不会再无谓执着。只是有这样一个答案,他想知道而已。   可是,笑无情活着,他就无法知道,因为这两人之间已再无任何余地容下他人。   他本想,笑无情若死了,他才有机会得到答案。   现在,的确得到了。那就是无论当年如何,如今的新月,倘若没有了笑无情,眼中便再看不见他人。   “我本想说,世上是有如果的。原来,如果二字,真的如此无奈。”   “小九……?”   “新月,笑无情没死。你有逃情,我也能求一味茉莉花根——对不起,我只是想知道,如果没有笑无情,我可不可以得到一个结果。”   丝丝的眼睛缓缓睁大,抓住小九,“你说什么,你说什么啊!”   “对不起,新月,对不起……”   “你这个混蛋,你是想让我恨你吗——”丝丝的喉咙一噎,却根本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了,她满脑子只有一件事,笑无情没死啊,他果然没死……她知道那不是真的,可是为什么现在心里如此的怕如此的苦,她几乎跪倒在地上,大哭起来——   小九只站了片刻,转身走出房间——如果可以,他或许还想再试试,只是药效已经快到了……就连尝试的时间,老天也没有多给一些。原来,终究无缘。   出来之后,迎上的是缺月淡淡的目光,似乎释然。   他苦笑,看来似乎犯了一回傻。头也不回的走出院子,胭脂面露担忧,急忙追了上去。   屋里丝丝还在发泄一样的哭,但那哭声,缺月听着却感到安心。      “所以呢?”   风残月一脸恼怒,咬牙切齿地问:“这货不是已经死了吗?为什么不抬出去埋了现在还在这里!?”   丝丝在给笑无情剥葡萄,看白痴似的瞅他一眼,“你见过埋人埋喘气儿的吗??”   “——所以我才问这货为什么还喘气儿!!”   “你才不喘气儿,你全家都不喘气儿。”   丝丝懒得理他,他闲不闲啊,嫌他们碍眼就闪远点儿,还在这里凑什么?   缺月在外间淡淡笑着不说话,风残月从内室一出来看见她的笑容更气不打一处来,“当年你不说不笑还顺眼点儿,现在怎么也跟着这么惹人厌!”   缺月只浅笑颔首不生气也不言语,他只能气的甩袖子走人。   床榻上的笑无情气息均匀,丝丝剥了半盘子葡萄他才醒来——假死之药终究不是什么好东西,不好好养着身体怎么受得住。   “来来,多吃点~~葡萄甜糕桂花糖,要多少有多少!”   端参汤进门的胭脂刚好听到这一句微微黑线,“新月姑娘……补身体光吃这些东西不行的,只能养肉,养不了身啊……”   缺月淡淡开口,“不用管她。”   丝丝现在就跟个惯孩子的妈似的,谁管得住她啊。   听得出缺月的话外音,丝丝冲缺月做了个怪脸,起身到外间拿参汤——   “新月……”   “嗯?”   “你哭了?”   笑无情听到这一句抬头看去,可惜只能看到丝丝的背影,只见她拿袖子往脸上一搓,“什么啊,谁哭了!”她拿了参汤转身回房,笑无情看不见眼泪,只看到她被袖子搓红的眼。   丝丝在床边重新坐下来,笑无情伸了手,在她眼角摸了一下。   “干嘛?”她跟长了刺似的甩开,不许他碰。笑无情只是一笑,“已经够丑了,就别再搓了,红了更难看。”   “作死啊!”   丝丝把参汤往他手里一塞,“自己喝!”   “……”看来还是不多话的好,多话的结果就是没人喂。      寒水也已经在昨日抵达翠仪轩,他守在门口见丝丝出来,提醒道:“糖糕桂花糖都已经没有了,要我去买吗?”这还敢说要多少有多少。   丝丝的口气依然不好,“你买什么买啊!叫朔月买!”   寒水默,对这火气莫名其妙。胭脂却懂了,“这叫恼羞成怒吧?”   缺月一笑不语,她想知道的只是,小九做了这些,如今丝丝打算如何面对他呢?      小九说过,只此一次了。   他大概在那时就做好了不被丝丝原谅的准备,明白也许今后不会再见面。   很奇怪,难道终究自己也是上了年纪,缺月竟然隐隐有些希望,丝丝能够原谅……经过了太多风波,她大概已经不希望再看到仇恨了。   如今,四月在这里也算是齐全了,小九也在,只欠锦地罗一人……   正念着,外面便传报,锦地罗已经到了。      “——小缺月~!快来给姐姐看看!”锦地罗一到便拉着缺月抱抱捏捏,“看来君箫凌把你养得不错,姐姐这就放心了呢!你们这群娃娃,最让人担心的就是你了——”揉够了缺月,她左右看看,“小九呢?这么多年没见,快让姐姐看看变了没有……”   她话一出,气氛居然有些怪异。尤其丝丝那脸色,快赶上锅底灰了。   “怎么了你这丫头,又跟残月那小子闹起来了?”   “我怎么了?别什么事都往我头上栽——”残月和小九走来,颇不满的抗议着。小九本来是有些迟疑的,他想新月或许并不愿意见到他,也想避开,给她一个清净。   只是锦地罗一向与大家关系甚好,她来了,他总得来见见。   锦地罗看看小九,看看残月,缺月和其他人,大家看起来都挺囫囵个儿的,身为水榭大保姆的她,心里也就高兴了。   “锦地罗姐姐,给你接风的宴席已经备好了,你需不需要休息一下,一起为你接风。”小九微微笑着,其他人来时都因为某个原因未能好好接风,如今既然都平静下来,锦地罗也刚好是最后一个到达,这一顿接风宴其实不止是为她一个人。   就算是,多年后的一顿团圆饭。只是,他却不知道新月肯不肯来。   锦地罗不知发生过什么,只是看着丝丝,“怎么了,就你的脸那么黑——公子呢?”   说起笑无情她的脸更黑!不过此时笑无情已然在寒水的陪伴下走来,他其实没那么弱,只是丝丝小题大做太紧张罢了。   锦地罗给笑无情见过礼,她路上倒是不累,饿却真有些饿了。   “倒也正好,就一起去吃饭吧。”   正想要小九带路,却见小九淡淡看着丝丝,那淡淡的目光中说不清带了几分不敢奢求的哀愁。   在她来之前,发生了什么吗?   她便也静默着等着,看两人之间怪异的气氛渐渐扩散……      最初,丝丝也只是想跟大家吃一顿团圆饭而已。   现在,小九却不知这顿团圆饭,丝丝还肯不肯吃。   原谅早就不敢奢求,他明明是做好了从此被丝丝绝交的准备才做了这一切,现在,却原来还残留着些许希望。   丝丝闷头半晌,却最终没好气地道,“都看着我干嘛,不饿啊?吃饭!”   缺月在她身旁,不知是不是松了一口气,“不会怪他了吧?”   “会!埋怨还是有的……只是,从当初到现在,已经过了太多年,当年的恩怨都已经渐渐淡了,大家早已经放下了。而以后还有更多年……我只是希望,很多年以后我们看到彼此还会怀念,还能偶尔聚一聚,最后留在心里的都不是怨恨。缺月你,现在不是也原谅莲莲了吗。”   缺月微怔,是啊……就算曾经有过伤害,在许久之后,却依然无法忘记他们曾经是家人。在水榭里的时候,他们,就是她的家人。   新月的心思,原来也跟她一样。      这应该,不会是唯一一顿团圆饭——缺月如是想。   只要大家都平平安安就好——锦地罗如是念。   还要再看见这群碍眼的人吗?——残月忿忿。   小九淡淡笑,寒水默然。      而最后的两位——   “夫人,为夫还是觉得,你该找点事做做,别老惦记着这些蜜蜂蝴蝶的,给为夫添乱。”   “嗄?什么蜜蜂蝴蝶,你才招蜂引蝶!你全家都招蜂引蝶!”   “是啊,可不是全家都招么。”   “……”   她可不可以把自己摘出去啊?   “我一直都忙着呢,你少操心!”   “看来还不够忙——”   “……”      “我说公子,新月——你们能不能吃晚饭再慢慢唠?我大老远赶来很饿了哎——”   “噢~~”丝丝忙跑了过去,免得再听笑无情说出什么骇人的话来。   笑无情悠然笑笑,缓步跟上——   看来,是得给她找个全天候十二时辰,一年四季无休的活儿,才好让她安分在家里呆着呢……    作者有话要说:说实话,姐真想在这里结局啊~! 102 102、第7章 美人天下 ...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本文在上一卷的时候主线就结束了想结文的,只是还有些人有些事没有写完,于是本卷也可以当作后卷或者番外,时间约为两年后。 另,上一卷中居然忘记了交代,落柔桑克制笑无情,因为他以卸下左使之位为条件,向东方青冥换来摄魂术的功力。算是将了丝丝一军。 于是故事暂时继续吧。   一连几天的大雨让河水暴涨,船也已经停了许久。   河边等船的小屋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期待今日发船的时间能够听到什么好消息。那位纤然秀气的夫人依然风雨无阻,每天都来问一回。   “夫人,你这是急着回家啊?”一旁同样等船的妇人问道,往旁边让了让,给她挪出些许地方。那女子微微一笑,明眸皓齿的,带了些许掩不住的灵动,如果不是那盘起的发髻,还真看不出已经嫁了人。   “是啊,家里人等着的。”她点头谢过,一起坐了下来。   “哎呀,你这么年轻,是新婚夫君在等你吧?”   女子掩唇笑笑,“不是,家里有个刚断奶的娃娃。”   “哎呀哎呀,真看不出来啊,你这么年轻……”妇人一顿啧啧,一看这女子就像是好人家出身,因为是雨天,一身嫩黄的披风从肩包到脚,看不清里面的衣服,头发盘着,首饰不太多但点缀得刚刚好,而且都是上等的珠玉。   那一颦一笑间流露出来的优雅几乎看不出是装的……啊不是,漏嘴了,那怎么能是装的呢,那当然不是装的,大概不是。   女子看看门外依然淅淅沥沥的雨,轻轻叹气。   这一趟,真不该亲自出来啊。      只是,她已经有一年多没踏出水榭大门了。这回娃娃一断奶,不但是周少一劲儿的写信怂恿她亲自来看看,见识一下美人榜如今的成果,顺便收一下这一年的帐。就连锦地罗也说她是该出来走走。   反正一来一回用不了多少时间,走走,那就走走呗。   谁知道,怎么会那么寸遇上这场大雨的啊?   现在好了,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困在这里,她一定是出门前没翻黄历——现在也甭管什么帐了,只要雨能停,她立马打道回府!   等了会儿,可算是等来了船家,消息却还是跟昨天一样:“不行呐,各位还是散了吧,风太大,出不了船。”   嗷嗷!   她到底还要在这鸟地方困多久!?   “唉……只能先回去了,你也赶紧回住处吧,这里毕竟不太平。”   卓丝丝笑着谢过那位大嫂关心,撑起伞往客栈走去。   这里不太平呐——来这里的第一天店小二就提醒过她了,远处山上是有山贼的,虽然离这里远些,但偶尔还是会被光顾,所以没事尽量待在人多的地方,不要单独一个人。   山寨吗?   她是不是应该想到些什么呢……这附近,似乎是以前捡到小黑师兄的那个地方嘛。      路上泥泞,她走得很慢不想弄脏了衣服,却忽然见前面赶路的人一阵骚动,只听有人大喊:“山贼来了!”   ——山贼洗镇了!      卓丝丝那时候想的是——出门果然没翻黄历啊!      说起附近的无崖寨,虽然坐地打劫,但基本都是路劫,打家劫舍倒是少见。   当然凡事都有例外的时候,例如这般的大雨,道路基本都不通了,来往别说商队,连个路人也没有。他们一群不事生产的山贼吃什么喝什么?   更别说此时因为这场大雨,很多来往路人困在镇上,这时候下手倒真是可以大捞一笔。   一时间镇上纷乱不已,当地人人闭户只求自保。那些山贼可说是直奔着客栈酒馆那些路人聚集的地方去的,劫了财又劫人,自然是没什么计划,看好就劫。   于是混乱过后,卓丝丝也便从镇上消失了。      这叫毛?树欲静而风不止?卓丝丝是很想从良,奈何,她才刚离开水榭几天啊,这老天还真不让她消停——      天下第一美人榜自出世以来已经两年有余,世间风骚公子莫不以榜上有名为荣,闺中小姐知名才女则多是偷偷收藏了美人画卷或是美人诗文。   这美人榜之后,有一个周家。   似乎单只是这一个名号,便已让人默认了美人榜的横行之势,美人画卷诗文各种名头赚来的满钵满盆不知多少,眼红者不是没有,却无人敢作对。   只是美人榜上名字来来去去不知凡几,却始终有一人稳坐第一宝座风骚天下——那就是天下第一美人,魔道龙鹫。      “嘁——龙鹫?不过就是个邪道混混,就算收了金刀门又怎么样,谁不知道他这金刀门主来历不正,那长相也能称得上第一美人?”   “就是,上回我倒真是见过,那样子跟第二美人花枼雪差得远了!不过就是风骚了些,那衣服——啧啧——”   “那衣服,真不知道里面到底穿了没穿——”   “怎么,你好这口?那你上去掀开看看啊——”   “磅!”地一声,一只靴子踩到他们桌子上,他们竟没注意到几时有这么个人走到他们跟前的,一脚踏桌仰头问,“怎么,想看看吗?那就把你们这三双眼珠子挖出来,揣进我衣服里看个够!”   那镶着金边的黑色靴子,腿上绣金的黑纱裤,身上黑纱衣外镂空的金丝袍——这番若隐若现这份似露还无,不是第一美人龙鹫还会是谁?   龙鹫声名在外的可不只是艳名而已——他那飞扬散落的黑发,野兽般赤红神秘又危险的双眸,三人顿时屁滚尿流,除了求饶哪里还说得出别的话——   “龙爷饶命!小人嘴贱!小人该打——”   “滚,看着就烦。”   龙鹫烦的可不止是他们在他背后嘀嘀咕咕,嘀咕他的人多了去了,他烦,只是未免惹麻烦,他居然不能信手杀人罢了。   今天若是能让他杀了这三个人,他心情一定很不错吧。   ——这第一美人,当得可真无趣啊。      龙鹫这第一美人,当了也有两年时间了。   这种话,明里暗里不知有多少人在说,却影响不了他第一美人的地位——不止因为有周家顶着,也因为会这么说的,都是男子。   龙鹫虽然穿着风骚,但那一身邪妄霸气却连好男风者都难以生出兴趣——自然,那些受受们例外。比起只受女人和受受垂涎的龙鹫,第二美人花枼雪,却是连男子也不禁心生爱慕,难怪呼声那么高了。   但是,这美人榜的市场,可不是那些拈酸吃醋的男人。   龙鹫只是无聊。   被这第一美人的名号缠着,做什么都绑手绑脚,还有大白那个管家公事事替周少看着他,他已经厌烦了。   这种不能肆意妄为的生活,果然不适合他。      回到房间他脱掉那一身若隐若现似露还无的衣服——黑衣红饰,才最衬出一身邪妄,与那双赤红双目。   “爷,周少的信已经到了。”进屋来的大白看到龙鹫的服侍,一顿,“——周少嘱咐过这身衣服是招牌,不能随便换下……”   “那你就告诉周少,这第一美人老子不当了。”他这话虽是面带笑容说的,却足够掷地有声,让大白微微蹙了眉——他是认真的。   “但是当家的……”   “还真是养不熟,都两年了,你还是重视师妹胜过我啊——”龙鹫勾着一边唇角,挑着一边眉毛,十足的邪气压得大白无言以对。大白本就是新月家奴,因为新月的命令才会在龙鹫身边伺候,既然都是理所当然,为何从他口中说出,却好像真的是自己的不是。   养不熟这三个字,他们到底是谁在养谁呢?   “算了,我们还是不必计较这个——”   ——不,还是计较清楚一些如何?大白如是想。   “周少来信上说什么?”   大白这才展开信笺,“他说……”   “怎么了,那种奇怪的脸色?”   “——周少说,当家的失踪了,要我们立刻过去帮忙寻找。”      如果是放在两年以前,卓丝丝失个踪神马的,那都是家常便饭里的一道小菜,压根不会有人在意,着急找她就找,不着急——她自己也会回来的。   所以通常会找他的,也只有笑无情。   可是两年前无拘无束的卓丝丝如今有了拘束,如何还会突然不见踪影?——孩子神马的,就是卓丝丝也没能套过那本能的牵挂啊。   从知道大雨停船的时候周少就开始后悔不该怂恿她出来了,这耽误了行程,笑无情那小气鬼指不定怎么报复呢。   雨势稍减方能行船他就派人去接,结果,卓丝丝失踪了。还偏偏是在山贼来过之后。      “何必这么在意?难道师妹会连几个山贼都对付不了吗?”   “周少有些担心,当家的毕竟已经两年多没在江湖上行走了。”   龙鹫虽然不以为然,不过还是一路没耽误行程往那里赶去的。不过卓丝丝这女人,真的会需要别人去救吗?      ——嗷~~捂脸,害羞~~她真的需要的嘛~~      卓丝丝无比囧,她居然,被几个山贼给绑了~~!   才两年没出门她的筋骨就懒散了,而且最丢人的是——她居然把随身携带的毒药忘在客栈了~~继续捂脸~~   据说女人生完孩子之后会变得很健忘,想不到居然是真的咩——这事儿若是传出去,她新月的一世英名就可以毁了。   身旁一阵咳嗽,她忙对旁边抱着孩子的年轻夫人问道,“你没事吧?”   女子虽然摇头,却掩不住眼中的不安与担忧。那是情形太过慌乱,山贼抓了人就走,她死活不肯松手放开孩子,就这样一起被抓了来。   许是淋了雨,到来这里之后,身体一直不太好。   丝丝轻叹,若是药在身上,她或许还能帮些忙。如今却也无能为力吧。   “这位姐姐,我想求你件事……”那柔弱的女子在微微的发着烧,丝丝一看着她怀里那小娃娃就忍不住不管她们——若是她自己,真要逃这会儿也就逃了吧。   “你说吧。”或许丝丝此番装扮也是一副好人家出身的关系,那女子只与她倒是尚有几分亲近。   “姐姐,我一向体弱,此番遭劫只怕没机会活着出去——可怜这孩子若落在这贼窝,怕也没有好下场。只求姐姐若还能分神一二,或者等到有人来救的一日,将这孩子带出去……”   “说什么呢,都还活的好好的,别去想那些。”   “我知道素昧平生太过唐突,可如今实在没有其他人可以托付……”   丝丝轻叹,她知道遇上这样的事对一个平凡女子有多无助可怜,自己怎么样尚且不说,还要担忧着孩子。她就差没嗷嗷的叫唤了,怎么能不心软啊?   “好好,你放心吧。我家里也有个和你这差不多大的娃娃呢,日后出去了可以让两个娃娃一起玩啊。”越耽搁就越心软了,卓丝丝没办法放下这对母子,看起来,还得在这里多耽搁一段时候了。    103 103、第8章 美人天下 ...   大白一路上脸色都很难看。某人那就是一匹撒欢儿的野马,这美人的名头还没摘下来,他就开始肆意妄为毫无形象——   在茶棚里喝水是一条腿踩在凳子上的,大白走过去,默默将他的腿放下。   在酒馆里吃饭,用手扯了半只鸡上口就要撕咬,大白伸手拿过来,默默替他撕成小块——嗷~~大白,乃可以表那么贤惠么?   龙鹫勾了勾嘴角,“你这么无微不至,不怕我对你有意思么?”   大白的脸微微黑了一下,语气毫无起伏地应道:“我对你没那意思。”   龙鹫这家伙居然“嘁”地笑了一声,笑得那叫一个让人牙痒痛恨——大白啊,乃知道有个词叫霸王硬上弓吗?   大白继续黑着脸拿那只鸡泄愤就当自己什么也没听到!   ——大白呀,当鸵鸟,那也是不行滴~~      有大白一路拖拉拽扯着,他们赶路倒是很快。   周少一见他们便忙扑了来——你们敢再快一点咩??如果消息传到笑无情耳朵里事情就没那么好解决了哇~~   只是某人显然毫不紧张还颇觉好笑,“怎么,师妹还真被几个小山贼抓去了?”   周少还没回答就先大叫了一声——“你为什么穿着这身衣服!?”   龙鹫避重就轻打了个太极,“难道你要我穿成那样进强盗窝去救人?”当第一美人的这两年,他也被逼着圆滑了许多啊。   周少于是接受了这个说法,情势紧急他也顾不上多计较——“从这里出了城,山上有个无崖寨,前几日来镇上洗劫的,就是那些山贼!”   龙鹫挑眉——无崖寨?这里出城,不是他的老地盘——黑崖寨的旧址吗?   怎么,有人雀占鸠巢?      当年他假意从暮氏山庄绑了丝丝,往黑目山去。而寒水则带水榭的人端了他的老窝,遣散一干山贼——黑崖寨从此不复存在。   龙鹫本来在黑崖寨待得就有些腻了,正好跟着丝丝也有事做,就没打算再回来过。   但这寨子他不要是一回事,被别人占,那就是另外一回事。   看来这回又有事做了——龙鹫脸上的笑容如此令人不安,周少忙道:“喂喂,只救新月就好了,你可别做什么多余的事!”   ——新月到底从哪儿弄来这么个第一美人,真是让他操足了心。   他一直不知道龙鹫的出身,只道他是新月的师兄罢了,当然就不知道他的心思啊~~   只是,大白已经开始有了不妥的预感……   “走吧大白,我们应该有不少事情要去做。”   大白犹豫了一下,还是不要增加周少无谓的操心,出了客栈才问龙鹫:“爷,你又在盘算什么?”居然会对周少隐隐藏藏,大白直觉这回龙鹫在做什么重要打算——   “大白,要不要跟我去当山贼,过把逍遥瘾?”   大白黑线,他就知道这个人有别的打算!   “我们只是去救人——”   “我说过,这第一美人,我不当了。不如就拿回山寨,回去当我的山寨主——来来去去,还是山贼的生活比较适合我。”   “那么金刀门要怎么办?”这是他们两人一手打下来的,又掌管两年,难道这个人就这般任性到说放手就放手,丢下一个金刀门去当什么山贼?   令人郁闷的是,不巧龙鹫就是这种人。   他才是没有任何事可以束缚住的人吧,当年能将自己栖身的山寨说放就放,如何不能放下一个金刀门?   “那种地方太麻烦了,”龙鹫笑得邪气,却是不羁——“你不是也当过流氓混混么,难道,会不了解吗?”   大白承认,他是混过帮派,但那好歹也是有组织有纪律没事收收保护费,经营经营赌馆,抢抢地盘的正经地方,(正经??)跟打家劫舍的山贼,绝不可相提并论!何况大白这般的性格,就是当混混,也是个有原则的混混!   对,对于大白来说,龙鹫这种没有责任心,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连公德心也不见得有的人,他是十分看不惯的!   ——而龙鹫,完全不这么想!      大白很可爱啊。   龙鹫难得会这么想。   他一向只会对人产生“兴趣”,这兴趣里有几分是戏谑几分是戏耍,这很难说清,但兴趣这种东西,于他不过是短暂的热度罢了。   而这样的龙鹫,居然在这两年里不时便觉得黑着脸的大白很可爱。   所以,金刀门,第一美人神马的都没意思,他还是逍遥快活滴当他的山寨主,让大白来当他的管家公吧。   如他这般生活毫无规划的人,果然是需要一个管家公的。      大白还不知自己已经被龙鹫列在了将来的生活之中,在他看来,夺回山寨此举虽然令人头痛,但既然龙鹫不当这个第一美人了,那么他的责任也就到此为止。待救出了当家,他就走人吧!   于是,他重新打起精神,“爷,既然要夺回山寨,还是叫些金刀门的兄弟来……”   “当年你我拿下金刀门,可用过别人帮忙?”   “……没。”   “所以这样不就好了?直接拍人把这个什么鸟无崖寨平了,那不就没什么意思了——”   ——那您的意思是?   “我们,就这么一路杀进去,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不是很好吗?”   ——好你个鸟蛋!   小黑,你是不是两年没杀人,憋大发了?      卓丝丝此时在山寨的牢房中,这里,她倒是很熟悉的。   她也没想到,转来转去,居然时隔两年多,她又被抓进这个牢房来。   如她所料,山贼抓了她们来可不是养着吃干饭的,只不过如今这山寨主倒也和小黑师兄一个臭毛病,女人嘛,自然是要他挑选过后才允许其他人动的。   这里的山贼其实大多是当年被遣散的山贼重新聚集而来,他们当山贼许多年,要往别处也不知道该去哪儿,便又返回来,从零零散散到渐渐成帮,直至后来出现一人能够领导他们,于是就算东山再起。   但是时隔两年,卓丝丝如今又改头换面一副文雅贵妇人模样,他们哪儿还认得出来。   难道,还要用两年前的老手段?如今没有毒药在手,只凭她这懈怠两年的功夫,太冒险了吧?   不过情势并没有给她考虑太久的时间,只见一个长了小胡子,三十多岁细目长眼的单眼皮男子站在牢门前扫视了一眼,伸手一点卓丝丝,“把她给我带出来。”   唉——太有魅力就素介么地罪过。   卓丝丝居然还有心情小小滴得瑟了一下——木办法啊,谁让她几个月前还过度丰腴滴窝在水榭里,嗷嗷滴担心自己就这么变成个大婶。如今事实证明,她卓丝丝还是风采不减当年咩哈哈——   “你……”与她一起的女子似乎颇为担忧,丝丝拍拍她的肩,“没事的,我说过我们都会出去的。”   许是丝丝的笑容太自信,让人不由得就去相信。女子只得看着她走出牢中,随那男子而去。      “来这里,给爷倒酒!”   “是,爷。”   她的淡定还真让人奇怪。   “怎么,你不怕吗?”   丝丝微笑,“爷,我该怕吗?”   “你这女人,该不会脑筋有毛病吧?还是没搞清楚自己是什么处境?看你一副好人家出身,总不会……其实是做那种事的吧?”   丝丝依然只是笑,在他那狐疑的目光中笑得犹如圣母,“爷您让我倒酒,那我便倒酒,我做错什么了吗?”   这老大真的被她的态度弄得莫名其妙了。   “你这么听话,当然是好事,来,陪爷喝酒——”   “爷,奴家不会喝酒。”   “哈哈哈哈——你果然还是说不了吧?就知道你不会那么心甘情愿!”   他自己似乎毫无察觉旁边的人却看得无比沉默——寨主,你搞反了吧?正常的对白不是应该:   ——小妞,你从了大爷吧~~   ——不要~~丫咩丫咩~~   这样吗?为什么现在人家听话了寨主反而不舒坦还要为她一个不字在这儿乐得嘎嘣嘎嘣的?   丝丝继续笑得温柔,“寨主这么高兴,果然还是不希望奴家喝的呢。”   诶?   “——屁!你给老子喝!”他终于展现威武一面,重重一拍桌,下面弟兄几乎都要为他叫好,然而这女人温温柔柔一声“是”,端起酒碗小口饮啜,一切成就感再次化为乌有。      “你这女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爷有什么不满意吗?”   不满意!从头到尾都不满意!   “爷不满意,我给爷唱个小曲儿吧?”   “唱!”   丝丝这回没有任何惊世骇俗,就不高不低不咸不淡唱了一曲,你说跑调它也没跑调,可就是没滋没味儿,跟喝惯烧刀子的人喝了碗清酒似的。   怎么就那么不舒坦。   要说把这女人换了吧,还真可惜,可搁这儿别说尽兴了,净让人不舒坦。   但女人真正的作用可不是在酒桌上的!   寨主把酒碗一摔,一把拉起丝丝——“你有这招人疼的模样也就够了!”身后一阵起哄,他拉了丝丝就进房间,丝丝进了屋还到处瞅瞅看看,寨主正准备直接推倒,这女人又来话了——   “爷有没有玩过别的花样?”   ——毛!?   看到寨主露出一脸愕然,那丫,,难道露出的是一脸鄙视?还是失望?   “你这娘们到底想说什么!?”   丝丝歉意笑笑,“啊,不好意思……我呢,比较喜欢不一样的花样……”   嗯?这娘们,该不会是哪家大户人家养的家妓吧……这么一想,对她的态度就坦然多了,还真起了几分心思——他们这种山野贼子,对那些有钱人的消遣,倒是很好奇的呢。   “那你说呢?”   “我说啊……”她的手已经向旁边摸去,在片刻间捞到床头挂着的鞭子,噼啪一声响——“我还是比较喜欢这种的!”   老大嗷一声被抽向一边,丝丝哪里肯让他喊,随便从床上揪了团什么往他嘴巴一塞,一鞭子又一鞭子继续抽过去——手脚是没绑的,想走?抽腿!想拔下嘴里的东西?抽胳膊!   “叫你爷还真当自己是爷了,嗯?”   抽!   “好好的日子不过,去当什么山贼?”   再抽!   “当山贼,打劫路人捞点钱财也就罢了,居然还去打家劫舍抢女人?”   继续抽!   “告诉你,姐我最恨强迫女人的人!”   抽到死!!   等丝丝抽累了停下来,那丫都快剩半条命了,哪儿还有什么力气喊。   丝丝揉揉胳膊,“老娘很久没干体力活儿了,真TM的累!”   寨主听了差点吐血,他招惹了个神马女人啊,长得柔柔弱弱文文静静一副大家闺秀模样,原来也不是什么好货!   形势比人强,寨主于是不再反抗,只是试探性的想要拿出嘴里的东西,丝丝也打够了,于是道:“有话就说。”   “女,女侠饶命,小人有眼不识泰山……”   “有没有点新鲜词儿啊?又这一套!”   “女侠,你看中什么尽管拿走,我可以放了绑来的所有人——”   “那是当然的吧,你还想不放不成?”丝丝面上一副嚣张模样,心里却在不断盘算。她虽然暂时唬住了寨主,单打独斗他不是她的对手,但出了这房间,万一他玩阴的喊了人来,想跑路又想救人,只怕会不好办呢。   “喂。”   “是是,女侠您有什么事——”   “姑娘我呢,被你们大雨天的绑来关地牢,偶感风寒,给我抓几味药来。”   “是是,您吩咐——”寨主记下了几味药却是疑惑,“这是治风寒的——?”   “你不信?”   他敢不信吗?于是开了门,房门都不敢出大声吩咐了,便只能又退回来。   瞧那女子细致的小模样,那眼神真是不善。   药拿回来,他自是满腹狐疑地交给丝丝,果然不见丝丝吃下,却不多会儿拿给了他,“吃了。”   “这是……”   丝丝笑,“吃和打完再吃,你选哪一个?”      满寨的山贼都不知屋里发生了什么,可是从屋里出来,两个人的立场却全变得不同了。   丝丝一个笑容一个眼神,他们的寨主就得屁颠屁颠的忙东忙西——难道,这是传说中的妻管严?   那些山贼奇怪地看着女子拿着药走向牢房,有人试探性的叫了一声,“呃,夫……夫人?”   丝丝利马一个眼刀过去——“我姓卓,可以叫我卓夫人。”   “是……卓夫人……”   “寨,寨主?”   “看我干什么!?卓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是是——”      “寨寨主——!不好了,有人杀进寨子来了!”   “什么!?”寨主反射性转身就要走,忽地想起来,又看了丝丝一眼——   “去啊。”反正不关丝丝的事,得她放行,寨主立刻大踏步向寨门赶去。   寨门口已是血池一片,他愕然地看着那黑衣黑发却是赤目如血,宛如修罗的男子——已经有很多人认出,这是他们的前寨主。于是老人皆不敢再动手,他们哪里会不知道这位前寨主的可怕——尤其,比起当寨主时日不多的现任寨主,龙鹫的统治在他们心里恐怕更是根深蒂固。   “寨,寨主——”   “寨主——”   一时间两位寨主对面而站,已经分不清众人喊的是谁。   随着黑袍翻飞,红纹如血蜿蜒,龙鹫一笑间让人说不清是邪气抑或是豪气,只觉心头一击,竟然顿时像被抓紧了一般——   士别两年,怎么他们的寨主越发的邪魅了呢?   ——大白默,这难道是第一美人当久了的后遗症?麻烦可以不要乱放电吗?   即使是一先一后两位寨主,这高下,却已立现。      “看来你就是这里以前的寨主——倒是不好意思,这寨子已经是我的了!你现在最好马上从这里出去——”输了人,不能输阵,寨主毕竟没看到龙鹫杀人时的场面,他一声下令,却没几个人敢动。   “——你们在磨蹭什么!?还不给我上!”   “寨主……”众人左看看右看看,却依然没有人敢动手。   龙鹫一笑,直接无视掉他,“抓来的人都在牢房吗?”   “是,是……”   得到回答龙鹫便直 104 104、第9章 美人天下 ...   “师妹看起来过得倒挺滋润。”   龙鹫一笑,他就知道,担心什么的,就不要浪费在师妹身上了。这还没往牢房去呢,人就自己冒出来了。   新月也笑意盈盈着,“师兄可别抬举我,我这回可是凶险万分,搞不好我们师兄妹就再无相见之日了呢。”她这话没人信,却是真真正正的大实话。   龙鹫便往寨子正厅走边问,“师妹,你觉得我回来当这山寨主,如何?”   两旁的人听了微微复杂,比起现在的寨主显然龙鹫无论哪一方便都是更胜一筹的,只是……不知道他会不会怪罪下来,但毕竟当年他一走再无音信回来,他们也不知道他还会不会回来当这个寨主,当然要自寻出路的……   而龙鹫,根本没想过这些。   自寻出路这么理所当然的事情,他为什么要怪罪?   丝丝略略迟疑了一下,“师兄这第一美人当得不开心?”   “自然是不爽。”   丝丝想了想便温柔一笑,“那自然随师兄的意。”   ——这第一美人,龙鹫也当了两年了。在他身上赚得也足够多,再不换新人,别说没有新鲜感,都该有民愤了。亦即是说,他没有利用价值了。   龙鹫不在意,只是看着丝丝拎了药却往别处走,“去哪里?”   “牢房啊,你还不赶紧让他们放人?”   “嘁,你几时关心起这些来了?”   丝丝回眸一笑,笑得灿烂,“师兄啊,我变成善人了~~”她说得开心,龙鹫听得一阵恶寒。   可是,她说得都是真心的呢。   为什么她说真话,总是没人信呢?      女子抱着怀中孩子,即使头脑已经烧得昏昏沉沉也不敢睡去。   前途渺茫,她根本不知道下一刻将会是什么样的命运——牢门一响她顿时警觉,抬头,却见先前一起被关在牢房的女子施然走进来,对她安慰一笑,“你看,我说过,我们都能出去的。”   女子只是茫然的被拉起来,一阵晕眩,被她扶住——“来,我扶你。”   她刚点了头,晕眩却越发严重,只能说道:“孩子,帮我……”只等丝丝刚接过了孩子,她便倏然晕倒。   再醒来,已在床上,屋里弥漫着药香。   丝丝在床头抱着孩子逗弄,真是嗷嗷的想她家里那个比白玉更剔透比粉团儿更柔软的小娃娃。   “醒来了?先喝药吧,别担心,娃娃很好,吃过些米糊。我怕你醒来见不着他着急,既然你醒了,我也该走了。”   “姐姐请等等!敢问姐姐大名,日后定然——”   丝丝却没让她说下去,“养好身体照顾娃娃,嗯?等你能下床,会有人送你回家的。”   她出了房间,心情大好。   卓丝丝若变成好心人会笑掉人的大牙。也许她依然不是好人,只是心软了些许罢了。   她乐意心软,反正很开心。      走向正厅却见到几个时辰前的“现任寨主”而现在变成了前任寨主,发觉自己还不知道人家的名字,顿时觉得很无良很可耻——后妈无良后妈可耻。   “你还在这儿干什么?”龙鹫不是早就赶他走了吗?   “女侠,解药——”   “哦。”丝丝如果说她其实根本没给他吃毒药他也不信吧。她丢给他一粒药丸,“拿了就快走吧。”   这话不用丝丝说他也知道,未免龙鹫反悔再斩草除根,他当然要赶紧离去。   龙鹫正从里面走出来听见他们的对话,“你给他了什么?”   “帮那位夫人拿的伤寒药。”   从一开始给他吃药就是唬人的好伐,当时那种情况,她要危险的药物,别人能给吗。   “师妹,你的有趣还是不减当年啊。”   “师兄,我都是孩子的妈了,别对我说这话啦。”   “那么,继续把大白借我如何?”   丝丝眨眨眼,你丫第一美人不当,金刀门不要,还占着人家大白干嘛?人家都不要回家的吗?   “师兄,这个问题……你还是跟大白私下商议吧。这个私事问题,师妹我是不过问的。”   这师兄和大白,大白和师兄……?   她决定,赶紧的闪人,绝不要被搅进男男的桃色纠纷中!   她前脚走,后脚大白就收拾了寥寥行装,准备走人——      “——大白,你真的认为,我会让你走么?”   头顶传来的声音让大白抬头——丫,那熊玩意儿站那么高干嘛?龙鹫一身黑衣站在树上,嘴角含笑目露邪气,居高临下睨视着地面上的大白。   大白郁卒,这个人为什么还阴魂不散了?   “我的责任既然已经结束了,就此告辞。”   “我还没有同意结束,你便认为结束了吗?”   他一挥手一时林中顿时跳出团团山贼将大白围住,龙鹫一阵笑得张狂,“这戏码演多了,劫男人我倒还是头一回,也算新鲜——绑了,带回去。”   众山贼默默流泪……压寨夫人什么的,为什么不能换个女的呢??师妹再可怕,也比个男人好啊~~   从此,他们在十里八乡的山贼中,就再也抬不起头了。      卓丝丝下了山,忙着抓压寨夫人的龙鹫便忘了跟师妹说,周少会在山下等她。   于是一车队人等了半天,却跟卓丝丝走岔了路。   丝丝来到镇上,虽然很奇怪为什么小二见了他如此的谄媚陪笑战战兢兢,不过心里念着家里的小娃娃,便没多管,拿上自己的行李便准备回程。   收账什么的,还是等回头让周少送来吧。虽然这丫向来抠门定会要什么跑腿费,不过美人榜的收入本来就是外快,所以这点跑腿钱她也不放在心上。   人当了娘,果然就像有根线牵着,归心似箭啊。      船行一路,半路补给。   她下了船走走,见得这一场暴雨,似乎让下游不少地方发了水灾,连带此地也多了不少流民。   “派粥了——派粥了——”   一阵铜锣声响,流民都向一个方向赶去,丝丝从人们口中听到“花君又在派粥了。”   她跟着一路去,见得那派粥之所,一人白衣长衫坐于木椅上,明艳倾城,笑容却恬淡清净。   花君,指的是天下第二美人,花枼雪。   花君之美,非只那倾城的容貌,更兼宁静淡泊的性情,和一颗善心。两年前,花枼雪最终没有回藏雪山庄,而是留驻此地,自那时便已经开始行善布施。   那时,他曾慨叹,为何世间总有那么多的伤害,天灾已是无奈,何苦人祸。   二十年间一直在被人伤害的人,心里竟可以如此纯良。   她没有上前,远处船家已在吆喝开船,她返回登船,从今往后第一美人便名副其实,也唯有花枼雪方能当得起来,再无需作假。      水榭中依然薄雾氤氲,云散时阳光也有些朦胧。   美人横卧,笑无情在藤廊下横卧小憩。白衣翩然莲纱重重的模样与当年一般无二,仿佛从未改变。只是脚下似有一物不断拱动,半晌后竟是一个白白的娃娃从他脚旁的篮里拱出来,颇为费力地扒开重纱白衣,咿咿啊啊地往他身上爬——笑无情微微蹙了下眉,似乎有些许不耐。   从当年的弄弄到现在这个小小小小的家伙儿,他的耐心就从来没养出来过。   瓷人儿似的小娃娃已经吭哧吭哧爬到他的腿上,咧开没有牙的嘴冲他乐得哈喇子直流眼见还要往上爬,笑无情头皮一阵发麻,腿一抬,那娃娃便直接飞了出去——   “——笑笑!”   半空中人影一闪,小娃娃被一把捞去,俊秀清儒的青年男子翩然落地,紧张地抱着小娃娃查看。嫩嫩白白的粉团儿娃娃愣了愣,便又咧开大嘴,好玩滴嘎嘎直乐。   青年松口气轻叹,哭笑不得地看着笑无情——“爹爹!怎么能拿笑笑踢着玩?若是摔伤了怎么办?”   笑无情终于睁开眼,“怎么会摔伤?你不也好好的长这么大了么?”   “……”   于是,笑无情的亲自教育观念依然扭曲,毫无改正。      弄月现在真的很疑惑,自己怎么居然就那么顽强地平安长大的?   可是,为了笑笑的安危,这件事还是不那么轻易忽视的好——   “爹爹,我看这件事还是告诉丝丝,你跟她慢慢讨论吧。”   看着抱着小娃娃转身离去的弄月,笑无情蹙眉——臭小子,明知道新月一定又会嗷叫发飙,这是在打击报复吗?      远方的船载着新月向水榭而来越来越近,笑无情,是该好好想个理由,怎么对丝丝交代了——      全文完。    <-- -------------------------------------------------------------- 书籍名称:新月江湖之美人如玉 作者:炼之蜻蜓 本书籍由网友“zd25335992”上传 日期:2010-12-22 0:05:59 书本网 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 TXT电子书免费分享平台 Web2.0小说网站,和好友一起上传、下载、分享TXT全本小说。 所有小说仅供试阅,请于下载后24小时内删除,阅读全本请购买实体书。 -------------------------------------------------------------- --> " 小说下载尽在书本网 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下载后24小时内删除"